迷情 第一章
曾燕玲和李美黛是大學時代的好朋友,兩個人學的是景觀設計。畢業後,雙雙考上業界頗富盛名的「洪憲德建築師事務所」,展開全新的社會新鮮人生活。
洪憲德建築師事務所成立至今,已經二十幾年了,是業界所謂的「南霸天」。嘉義以南的建築大樓,說得出名字的,十之八九是這家事務所設計的。老板洪憲德,還是現任的建築公會理事長呢。
這家知名的事務所很少對外招考新員工,這次因為公司派遣資深員工到大陸開拓新商機,才有這次的征才考試,曾燕玲和李美黛可以在百人中月兌穎而出,實在是羨煞許多人。
畢業前的李美黛,常喜歡在她大大的雙眼皮上,涂上亮晶晶的銀色眼影,同學因此給她一個「銀影美黛子」的外號。
李美黛不只喜歡涂銀色眼影,還狂戀一切銀色的東西,她的摩托車、手機、背包、鞋子、衣服、褲子……只要可以找到銀色的,她絕對不會買其它的顏色。李美黛的特立獨行,讓她成為全校的話題人物,「銀影美黛子」的名號也因此不脛而走,人盡皆知。
住同一寢室,同系不同班,個性溫柔內向的曾燕玲,起初很不習慣李美黛的特立獨行,可是同住久了,李美黛身上那種勇于作夢、勇于追求的勇氣,讓她羨慕極了。她喜歡安靜地待在李美黛身旁,看著李美黛做著一件又一件的新鮮事,這讓她平淡無奇的大學生活,充滿許多樂趣。
四年來,乖乖牌的曾燕玲,就這麼跟著多變的李美黛,做了很多她從不敢做的瘋狂事——跟著李美黛到PUB開開眼界;把自己當成小螞蟻,擠在萬人演唱會里,陶醉到淚流滿面、吼到聲嘶力竭;逛百貨公司時,臨時起意,參加百貨公司舉辦的模特兒選拔;周休二日,到旅行社工讀,當阿公阿媽進香團的導游小姐。
大學四年的生活,一轉眼,就這麼青青春春地走了過來。就在兩人快畢業時,曾燕玲從報紙上看到洪憲德建築師事務所今年擴大征才的廣告,她邀李美黛一起投考,沒想到,兩人竟雙雙中榜,成為洪憲德建築師事務所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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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社會後,生活步調變得緊張又忙碌,不再有學生時代的閑情逸致,李美黛和曾燕玲在事務所資深人員的引導下,工作慢慢進入軌道。
今天是九月六日,是李美黛和曾燕玲到洪憲德建築師事務所上班滿兩個月的大日子,兩個人決定利用午休時間,好好慶祝一番。
兩人到公司附近一家遠近馳名的義式餐廳,慶祝就職滿兩個月。
「干杯!」李美黛和曾燕玲舉起裝滿可樂的玻璃杯,玻璃杯清脆的撞擊聲,讓兩人的心情high了起來。
李美黛興高采烈地對曾燕玲說︰「燕玲,慶祝我們又熬過一個月了,干杯!」
李美黛這句話,讓剛喝了可樂的曾燕玲,差點把可樂噴出來。她眼帶笑意地對李美黛說︰「妳怎麼每次慶祝都講這句話?」
「沒辦法,這里的工作實在太枯燥了,整個事務所死氣沉沉的,有時候畫圖畫到一半,都覺得快悶死了。」李美黛邊說邊把手掐在脖子上,露出嘴里的大舌頭、一雙眼楮直瞪著天花板。
曾燕玲看李美黛一副搞笑樣,哈哈大笑地說︰「沒那麼嚴重吧?」
李美黛望著桌上的可樂,噘著嘴,托著腮,意興闌珊地說︰「這麼大一家事務所,竟然連個白馬王子都沒有,工作起來好沒勁,真有點被騙的感覺!」
「被騙的感覺?」曾燕玲皺著眉頭,深思著李美黛這句話的意思。
「對呀!當初會想來這里上班,是因為這家事務所很大很有名,我想一定會有很多白馬王子。沒想到,跟我想的差了一萬八千里!二十幾個人的公司,男的員工才只有十個,十個里面,又有七個是已經結婚的。」李美黛用她的十只手指頭比劃著,然後眼巴巴地把眼神留在其中的三只。
「可是,不是有一個蔣奕升對妳不錯?」曾燕玲動動眉尾,對李美黛使使眼色。「我看啊,他八成想追妳哦。」
「妳是說那個『講一聲』喔,拜托!他只是喜歡跟我開玩笑,哪里是想追我。」李美黛白了曾燕玲一眼。
「是嗎?那他干嘛常買飲料放妳桌上?還三不五時的對妳噓寒問暖?」
「我寧願自己倒白開水喝,也不要喝他送的。」李美黛一副受盡委屈的可憐樣。
「怎麼了?飲料被下毒了嗎?」曾燕玲故意開她玩笑。
「不用下毒,我就已經被毒死了。」李美黛哀怨地說︰「妳都不知道,那個蔣奕升每次把飲料擺我桌上的時候,隔壁桌的彩葳學姐臉色有多難看!我看她好象恨不得把我碎尸萬段,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李美黛一把抓住曾燕玲的手,像個吸血鬼一樣,眼露凶光的看著曾燕玲白皙皙、柔細細的頸子。
膽小的曾燕玲被李美黛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大跳。「美黛,妳不要這麼激動好不好?很恐怖耶!」
李美黛噗哧笑了一聲。「好了啦!不嚇妳了,如果不是景氣不好,我又剛畢業,我真想一走了之。不過,我看我再ㄍㄧㄣ,也ㄍㄧㄣ不了多久了。」李美黛舉起雙手,一副搖旗吶喊、忍無可忍的樣子。
李美黛舉起雙手的舉動,引起其它用餐人士的注目,曾燕玲趕忙安撫她。「美黛,事情沒妳想的那麼嚴重,過一陣子大家比較了解妳了,就不會這樣了啦!」膽小的曾燕玲,實在很怕她依賴慣了的李美黛會離開公司,趕緊勸李美黛打消辭意。
就這樣,一場慶祝會在李美黛的抱怨聲中,草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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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歸抱怨,隔天一早,李美黛還是準時到公司上班。
李美黛今天穿了件白色緊身上衣,銀色外套、長褲,十足亮眼的打扮。一到公司,她便拿起掃把、畚箕,走出公司大門,開始打掃環境。
李美黛的老板——洪憲德,早年靠建築起家,賺了不少錢,把現在位于和平路和中正路口的五家透天厝全買了下來,他把這五家透天厝打通,做為他的事務所。
前幾年,當別家建設公司紛紛把總部移往門面豪華的辦公大樓時,他還是堅持把總部設在這些三層樓的透天厝。而且,他要求所有員工,每天除了做辦公室的掃地清潔工作之外,還要負責事務所外人行道上的清潔。讓人跌破眼鏡的是,老板還要求員工,連人行道上其它店家的騎樓也要一並打掃。
「什麼規定?掃人行道,還要連別人的騎樓一起掃?」李美黛邊掃,邊碎碎念個不停。忽然,李美黛眼角瞥見一雙長長的腳往這里走來,她頭也不抬地主動往左邊掃,免得掃到那人的腳。
沒想到,長腳的主人,卻也剛好和她一樣往左邊走。
李美黛急忙往右邊掃,好讓那個人走過去。
沒想到,那個人竟也同時往右邊靠。
李美黛一時來不及閃躲,眼看兩個人就要撞在一起了。
就在那一剎那,兩人本能地往左邊閃。
這、下、子,真的撞在一起了。
「你是沒長眼楮喔!我讓你過,你還不過,你到底……」李美黛氣得抬頭準備臭罵一頓,可是她話還沒罵完,手里的掃把已經掉到地上了。
李美黛像個木頭人,瞳孔放大,嘴巴張開,驚為天人地看著那人。
哇塞,怎麼會有這麼帥的帥哥?他長得好象……好象王力宏!好有氣質,好斯文,眼楮好漂亮,鼻子好挺,眉毛……眉毛像一把劍,嘴巴……嘴巴……好象……呵呵……好象在對她笑。
才一瞬間,李美黛馬上從一個潑婦,變成一個溫婉的小女人。
帥哥俯身幫她撿起地上的掃把,再把掃把交到她的手中。「小姐,對不起。」他簡單的道了歉,便從她身旁快速地走了過去。
「他要去哪里?」李美黛的眼光緊緊跟著他。
只見他往前面路口走去,姿態優雅地走過馬路,轉進東芝百貨後面的巷子里。
李美黛全身軟綿綿地倚在掃把上,眼睜睜地看著帥哥消失在她的眼前。
這時,曾燕玲手里拎著一大袋垃圾,走到李美黛面前,示意李美黛趕緊把落葉倒進垃圾袋里。
沒想到,李美黛忽然激動地一把抱住曾燕玲。「燕……玲,啊……燕……玲。」
「美……黛,妳怎麼了?」曾燕玲嚇得用食指輕戳李美黛的肩膀。
這時,李美黛忽然緊握手上的掃把,對著旭日朝陽誠摯地禱告︰「啊!萬能的天神,一定是您听到了我的禱告,派了一個超級大帥哥來解救我苦悶的生活。既然這樣,就請您好人做到底,請賜給我神奇的力量,讓帥哥深深被我吸引吧!拜托!拜托!您一定要讓他再出現一次……」
「美……黛,妳在干嘛?」曾燕玲看李美黛的瘋樣子,活像個正在做法的巫師,她笑得東倒西歪的,手上的一大袋垃圾也笑得翻倒在地。
李美黛被這麼一問,馬上抓著曾燕玲的雙臂,正經八百、呼吸急促地說︰「妳知道嗎?我今天遇到了一個好、帥、好、帥、好、帥的大、帥、哥,他長得好象……妳知道像誰嗎?」
「像誰?」曾燕玲張大眼楮,等著李美黛的答案揭曉。
「王、力、宏,可是他比王力宏還帥上一百倍,哦!MyGod!他實在太、帥、了!是那種受不了的帥!妳知道嗎?」
「妳有點嚴重哦!」曾燕玲搖搖頭,眼帶笑意地看著她。
「燕玲,我是說真的啦!剛剛那個男的真的好帥哦!」李美黛閉上雙眼,想著剛剛四目交接的剎那,她深深地陶醉在那偶遇的一刻。
就在這時,彩葳學姐雙手交叉環胸,神色不悅地走了過來。
「妳們兩個在干嘛?掃地?還是聊天?要聊天,把辭職單寫一寫,要聊多久聊多久。」說完,瞪了李美黛一眼。
只見李美黛和曾燕玲大氣不敢喘一聲,低頭聆听她的訓示。
「還楞在那干嘛?難不成要我幫妳們掃?」彩葳學姐白了她們兩人一眼,哼的一聲走進事務所。
兩人趕緊收拾地上的垃圾,進事務所開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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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早上,李美黛都心不在焉地頻頻發呆,整個人東模模、西模模的,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她的魂不守舍,看在愛慕者——蔣奕升的眼里,實在有些不尋常。
蔣奕升主動走到李美黛身邊,俯身看了她桌上的設計稿。
「怎麼了,想不出來嗎?」大大的設計稿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圖案。
「沒有。」李美黛不太想搭理蔣奕升。
「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我。」蔣奕升溫柔地再次詢問。
蔣奕升的話讓她靈機一動。李美黛轉頭看看辦公室四周,只剩下她和蔣奕升,她對他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靠過來。
蔣奕升依照指示,把耳朵靠了過去。李美黛在他耳邊小聲問他︰「奕升,這附近有沒有一個長得很像王力宏的人?」
蔣奕升看她神秘的樣子,忍不住想跟她開個小玩笑。
「長得很像『王力宏』的人?」蔣奕升故弄玄虛地說︰「好象有看過!」
「真的?在哪里?」李美黛精神為之一振。
「就在這附近啊!」蔣奕升拼命忍住滿肚子的笑意。
「在這附近?」
李美黛興奮極了,心想,蔣奕升如果也看過他,那表示他常在這里出現!萬歲!萬萬歲!太棒了!
李美黛滿心雀躍地繼續追問︰「你常看到他嗎?」
「常啊!」蔣奕升抓抓耳後的頭發,答的有些心虛。
「在哪里?在哪里?」李美黛高興地從椅子上跳下來。
只見蔣奕升慢條斯理地舉起食指,往天花板畫了兩圈,把食指指向自己的鼻尖,嘻皮笑臉地對李美黛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李美黛听了,用她黑溜溜的大眼楮,瞪了蔣奕升好大一眼。然後大聲地在他耳邊說︰「我又不是在找『蔡頭』。」
「蔡頭?」蔣奕升听到李美黛竟然將他說成蔡頭,不禁傻眼。「我和王力宏差那麼多嗎?」
李美黛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懶得再和他嗦。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明天如何和她的夢中情人再次偶遇,哪有時間理他。
開完玩笑的蔣奕升,開心地回到座位繼續工作,留下意興闌珊的李美黛趴在辦公桌上,整個人有氣無力地東張西望。
一整天,李美黛整個人懶洋洋的,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時間,走出事務所,來到早上和夢中情人相遇的人行道上,她低頭看著人行道上滿地的落葉。
「茫茫人海,他會再次出現嗎?」李美黛祈求老天爺幫忙,讓她再一次的邂逅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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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一早,六點一到,李美黛的床頭音響自動播放出理查•克萊德門的鋼琴演奏曲,叫醒沉睡的李美黛。
李美黛起床梳洗完畢,走到衣櫃前,拿出她最喜歡的那件裙長及膝的亮銀色洋裝。
換完了裝,李美黛熟練地抹上了淺麥芽色粉底,然後用唇筆在她厚薄適中的美唇上,抹上艷紅的唇色,眼影刷沾滿了銀色眼影,淡淡地在兩旁的眼角,佔上醒目的位置。
李美黛這身裝扮,看起來是既端莊又現代、年輕又性感。
「他應該會喜歡吧!」李美黛打量著鏡中的自己,滿意極了。她開心地隨著浪漫的樂聲,在落地鏡前轉了好幾個圈圈。洋裝的裙擺飛了起來,她舉起腳尖,在房里跳呀跳的,從門口跳到床上,再從床上跳到鏡子前,她盡情地擺出各種姿勢,對著鏡子擠眉弄眼的。
理查的音樂停了,突來的靜默,讓李美黛停住一切動作。她望著鏡中的自己,對自己這麼認真的行為感到好笑。「我在干嘛呀?他不過是個陌生人,我連他結婚了沒都還不知道,這麼認真?」
李美黛想起以前在學校,好象不曾為哪一個男生這麼精心安排見面的點點滴滴。
「我今天如果再遇到他,要跟他說些什麼呢?」李美黛雙眼望著天花板,左思右想地仿真相遇的對白。
「今天天氣不錯?」
「先生,我們好象在哪里見過面?」
「先生,你這套衣服很好看,在哪里買的?」
「先生,你知不知道東芝百貨怎麼走?」
李美黛想著想著,笑了出來。她沒想到自己也會用到這些老掉牙的搭訕台詞,這些台詞讓從沒倒追過男生的李美黛,覺得有趣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