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公主 第六章
「你從一開始就有話要說,到現在卻什麼都沒說,在耍我嗎?」直到一間酒樓外,她才月兌離他的箝制。
「等吃飽了就說。」步入酒樓,他的出現立刻引來掌櫃的注意。
「天,我說是誰,原來是奕風貝勒爺,您有一年多沒來,肯定又是去為咱們百姓打仗了?」這間酒樓在北京城開業近十年,王侯貴族經常來此聚會,耳濡目染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事。
「還是你懂我,給我上幾盤招牌菜。對了,再來壺好酒!」鄂吉奕風俊魅地扯開唇角。
「是,馬上來。」掌櫃走了幾步又好奇地回頭笑問︰「這位是……夫人嗎?」
「沒錯。」
「天,真是夫人?!」他直打量起羅芯,心想難道她就是傳聞中蠻不講理的亡國公主?
「看夠了沒?這麼無禮的人,經營的酒樓賣的膳食能吃嗎?」不習慣被人評頭論足,羅芯直皺眉。
「好了,人家不過看你兩眼,就這麼受不了?」鄂吉奕風朝掌櫃使個眼色,示意他退下。
「看是無妨,可是他心里想的就很讓人無法容忍。」她鼓著腮。
「難道你會讀心術!他想什麼呢?」他好笑地問道。
「原來這就是亡國公主呀!怎麼還沒被休掉呢?」她轉而注視他的眼,「肯定是這樣。」
「哈……」沒想到這女人還挺有自知之明,也很能自嘲。
「笑什麼?要說什麼就快說,我沒胃口吃東西。」他干嘛笑得這麼好看,真刺眼!
「是這樣的,我們去鄉下住一陣子吧!不帶任何僕人丫鬟,就我倆。」到了那里,她才會認真的看待周遭事物吧?
「鄉下!什麼鬼地方?」她一對柳眉輕輕蜷起,「我不要。你該不會是想把我扔在那里?我沒這麼笨的。」
「我發誓不會扔你一個人在那里,身為我的妻子,不是應該跟著相公四處看看?或者你只願意待在府邸里享受,那也無妨,只是我們的距離將會愈離愈遠了。」說到這里,鄂吉奕風沉默了,專注地瞅著她陷入思考的神情。
久久見她沒有回應,他失望的挺直身,「好吧!那算——」
「我去……」她說了,嗓音幾不可聞。
「你說什麼?大聲點兒。」鄂吉奕風眯起眸,盡管听見了,他仍想再確認一次。
「本公主已經說了,听不清楚是你的問題,我要回去了。」羅芯才要站起,就見店小二端來小菜和膳食,聞著那香氣,她無法控制地坐了下來,「既然是你帶我來這里用膳,那麼為了你的面子著想,我就吃一點兒吧!」
她拿起碗和筷子,先是含蓄地夾了一些,當美味的食物入口後,誘惑味蕾的滋味兒竟讓她舍不得放下筷子,很快的將桌上的小菜全吃下肚。
這情景不但讓掌櫃看傻了眼,就連鄂吉奕風也覺得不可思議,「你很餓?」
「哪……哪有?」她表情一僵,連忙放下碗筷,不可否認現下這種月兌出控制的感覺令她極度不安。
他勾唇一笑,也跟著吃了起來,每吃兩口便抬眼瞅著她,而她也情不自禁地回睇他,當四目交接的瞬間,又趕緊抽離視線。
「好吧!那我就當你願意隨我去鄉下住一陣子。」為她斟了杯酒,「這酒一定不及你喝過的,卻是我的一片心意,敬你。」
羅芯看看他又看看這杯酒,「算了,別說心意這類可笑的話,我根本還不算了解你,你的真心有幾分我也不清楚,何不干脆告訴我,如果我不跟你去,你就會休了我。」站起身,她望了他一眼,「我想回去了,走吧!」
鄂吉奕風眯起眸,看她就這麼走出酒樓……那孤傲的背影、冷艷的表情,到底要多久他才能讓她真正臣服于他?
人生真的就像浮萍嗎?
就如同她此生的際遇,從吉羅國漂流到大清,又要從大清漂流哪兒呢?
說好听點兒是鄉下,但又是哪個鄉下?她完全沒信心他不會將她一個人丟在那里,但又無法不去,因為她的自尊心告訴她不能懼怕。
「公主,您說要去鄉下,為什麼不帶著我?」六兒一听聞這消息擔心不已,連幫忙公主整理細軟的氣力都沒了。
「別羅唆,我不會有事的。」羅芯故作鎮定道。
「其實您不要太在意,如果不想去就別去,我們就待在府邸嘛!」六兒直想說服公主。
在公主身邊多年,她又怎會不了解公主心底的不安呢?只是公主從以前就是這樣,心底有事也不會找人訴說,就算傷心害怕,也不肯在外人面前掉一滴淚。
「我已經答應他了,你就不要再說了。」羅芯鎖起眉心,看著她打包的東西,「你到底怎麼了?東西整理好了嗎?晚點兒就要出發了,難道你要我空著手去?」
「呃,好的,我馬上整理。」見公主心意已決,六兒便不再多問,專心地將包袱整理好。
半個時辰後,尤葛管事前來叩門,「夫人,貝勒爺已經在外頭等著您,馬車也已備好,等您上車就要出發了。」
羅芯走向門邊將門拉開,「行李你拿著,六兒,我走了。」
「公上,您一定要給六兒捎個資訊,需要六兒的時候我會馬上趕過去。」六兒不放心地尾隨著他們往大門移步,來到門外見駙馬爺已坐在馬車上等著公主了。
「上車吧!」他為羅芯掀開車簾。
羅芯淡淡地望了他一眼,回眸對六兒說︰「好好照顧自己,我不在別被欺負了,我走了。」
公主……」六兒垂著淚對鄂吉奕風說︰「駙馬爺,您一定要好好照顧公主,千萬別讓她受苦呀!」
「六兒,別說了,這事不用你操心,走吧!」端莊的坐在車里,她沉靜地說道。
鄂吉奕風哼了哼,真沒想到就要離家了,她仍是一副高高在上、自命不凡的模樣。很好,等到了目的地,他就要一層層剝下她高傲的面具,讓她知道在大清國她就跟一般女人沒兩樣,該做的一樣也少不了。
半天過去,圓窗外燦爛的光束逐漸轉淡,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橘色霞影,再過不久天色便會黯下。
「我們還要多久才到?」外頭的景物似乎愈來愈荒涼了,果不其然他是想將她扔在荒郊野外自生自滅。
「就快了。」他猛揮韁繩,希望可以趕在天黑之前抵達。
「大清國對于和親的亡國公主都是怎麼處置的?」問這話時,她的小手緊握成一拳。這陣子的一些耳語她全都听聞,亡國公主的命運多半是被冷落的吧?
「呵!你擔心我真會丟下你?」他望著前方的眸光陡轉炯銳,「坦白說我也很想這麼做,但我不會。」
「什麼意思?」她疑惑的挑起眉,隔著布簾又問。
「到了那里你就會知道。」又快馬加鞭趕了一段路後,他指著前方,「就在那個村子里有間依山傍水的屋子,我們就住那兒。」
「依山傍水?那個村子會有這麼美的地方嗎?」光看這村子就一副窮酸樣,風景能美到哪里?
「這是你的偏見,嬌貴的公主!」真受不了她這種尖酸的形容詞,「那里絕對是世外桃源、人間仙境。」
「鬼才信!」話才說著,羅芯偷偷將布簾掀開一道縫,瞧著他剛毅的背影,還有遠處那片朦朧不清的未來……她告訴自己,即使不信,此刻也只能依賴他了。
蘆葦草叢里立著一間小巧的木屋,屋前是清澈幽靜的泛水溪、屋後則是險峻的懷陽山。
原來「依山傍水」是這個意思。
天色已全然黯下,羅芯無法證實這環境是否真如同鄂吉奕風所言那般美不勝收,不過太安靜的氛圍讓她有些不安。
「跟我想象的差異還真大。」走進屋里,看看木桌、石牆、矮凳,簡直比下人房還不如,「你要我住在這里?」
「不只是你,還有我。」他將兩人的行囊打進屋里往桌上一擺,「去把東西整理一下,還有晚膳時間也到了,去做幾道菜吧!」
「什麼?」她一對秀眉高高從聳起,「原來你要我住在這里,只是為了折磨我、使喚我?」
「怎麼能這麼說?為相公親手做三餐是件很幸福的事,不是嗎?」鄂吉奕風清朗的臉龐露出吊詭的笑意。
「你怎麼可以——」
「不做也行,但我得想辦法祭祭自己的五髒廟,可能得離開這里,但我不會帶吃的給你,後面有菜園、果園,還有井水,應有盡有,你自己看著辦吧!」眉一揚,他笑著走了出去。
「鄂吉奕風,你不要太過分,本公主……」
「在這種地方別自稱是公主,否則人家會拿你當瘋子看。」他眉心輕擰,「就當我是出外掙錢的丈夫,你為我做點事真有這麼困難嗎?現在我要出去一趟,你好好想想。」
羅芯見他頭也不回的離開,雙肩猛然垮下,「可惡,真以為我會怕了你嗎?我不會餓死的,你等著看好了。」
深吸幾口氣,她往屋後走去,經過灶房看著上頭擺放的鍋碗瓢盆,接著拿起油燈從後門走了出去,發現外面有塊地,上頭當真種滿了植物,莫非這就是菜園?
「這是什麼玩意兒呀?」她蹲了下來,撥弄這些綠色的葉子,「這些東西到底要怎麼煮呢?」
模模肚子,還真有點兒餓了,她隨意拔了一些菜進屋里,可完全不知怎麼料理,只能將它扔在一旁的水盆內,「麻煩的東西,餓死我也不吃了。」
踩著重重的腳步來到窗邊,羅芯望著外面闃暗一片,心底不禁咒罵起鄂吉奕風,「竟敢這麼對我,還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何不干脆把我休了!」
斂下雙眸,羅芯表情依舊倔強,但無法隱藏的是她每每緊張時就會擰絞手指的動作。
叩叩──
突然傳來叩門聲,她的心口瞬間一提,忘了自己剛才還在罵人,迅速奔到門邊將門打開,「鄂吉奕——」
門外的人並不是鄂吉奕風,而是一位年約六十的婆婆。
羅芯疑惑地望著她,「你哪位?」
「你就是那位鄂吉公子的娘子嗎?」婆婆笑笑,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年紀雖大但仍十分硬朗,「長得還真標致。」
「沒錯,你是?」
「我是住附近的鄰居,鄂吉公子告訴我他娶妻不滿一個月,新婚妻子因為出身富貴人家不擅打理家務,拜托我來看看、順便教教你。」
「什麼意思?」羅芯真不明白鄂吉奕風在想什麼,干嘛找來一個婆婆,難不成他真以為她會學著打理家務?
婆婆不等她說話就推門而入,「怎麼家里連樣東西都沒?咦,衣裳也還沒整理呀!這麼吧!已經晚了,咱們先去做晚膳,我再教你整理衣裳。」
「我不做,你快走。」羅芯皺起眉,胸臆間充斥著一股被戲耍的屈辱感,「我要你快點離開。」
婆婆錯愕的看著她,接著走近她輕觸她的小臉,「可憐呀!真的好可憐,你別害怕,我會用心教導你。」
「我哪可憐了?」羅芯生氣地望著她,「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吉羅國公主,別在我面前胡言亂語。」
婆婆點點頭,「好,我知道你是公主,美麗漂亮的公主。」瞧羅芯那清麗柔美、我見猶憐的小小臉蛋,真沒想到她會是因為受不了娘家衰敗沒落的刺激,開始幻想自己是位高貴的公主。
她一雙刻畫皺紋的雙手緊緊握住羅芯的,將她帶到灶房,「原來你已經摘了菜,那我們來洗菜,然後再教你起灶。」
婆婆一邊洗一邊說,「看來你真是出生富貴人家,手好柔細呀!」
羅芯將小手藏到身後,沒理會她。
「盡管如此,女兒要出閣了,做娘的多少都會教導一些呀!」婆婆又道。
「我沒有娘。」羅芯看她洗菜的樣子好像很好玩,也跟著蹲下來伸手到水中試試。
咦?好冰涼的水,瞧那些菜葉都浮在水上漂呀漂,真的挺有趣的。
婆婆瞧她玩著菜葉的開心模樣,心酸地搖搖頭,「真是可憐呀!沒娘教才什麼都不會,放心吧!只要幾天,我一定會教會你。」
「這是洗菜?」羅芯告訴自己她只是無聊學著,並不是為了鄂吉奕風那個男人。
「對,等會兒我們再起灶火。」
「灶火?!」
羅芯水亮的眸子轉向那座石灶,怎麼都想不通那個小小的洞里如何燃起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