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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靠邊站 第三章

回程車速沒來的時候那麼快,但是氣氛卻異常沉悶,這讓蘇薏倩覺得這條公路似乎長得沒有盡頭。幸好,叔說嬸今天因為她而感到快樂,讓她不因冒別人身份而覺得郁悶。

架在臉上的墨鏡可以讓他觀察一路沉默的小倩而不被她發現。敢叫他哭出來,敢拿手帕要替他擦臉的,她都是第一個。他不是故意凶人,是不知如何對待那溫柔的關懷。當小倩被他的粗魯嚇得往後退時,他突然恨起推開她的那只手。

嚴力宏突然將車頭轉向,走濱海公路去他常駐留的老地方看海和山坡。遠遠看到天空有漂亮的風箏在飛,他靠邊停車,望著蘇薏倩看了幾秒,就下車往空曠的草地走去。

這是什麼意思?是要她跟還是不要她跟?

路她不熟,車子隨著閻王開隨著閻王停,就像他雙手操控著蓮岩和蓮岩的員工一樣,她沒意見。化妝她會,讀心她不會,尤其讀對方的心必須看著對方的眼楮;而很不公平的,她只看到兩片很冷的玻璃。蘇薏倩突然很討厭閻王鼻梁上那副阻隔人和人距離的黑色墨鏡。風迎面吹來,蘇薏倩下車跟著他扯直喉嚨大聲喊。

「我只是不想看你難過。為什麼?為什麼心里難受不痛快地把它發泄出來?沒有人能一輩子能不經歷生老病死的;如果有朋友關心你的痛苦,起碼你也該把那副該死的眼鏡拿下來才叫禮貌。」蘇薏倩繼續對不說話的人開炮︰「沒听過一句名言嗎?這個世上哪里不死人。天災死人,人禍有人枉死,我爸媽就是分別死于天災和人禍。死了怎麼辦?活著的又怎麼辦?活著的才更需要勇氣。放聲哭它幾天幾夜,然後找個好理由續繼活下去。我發現在你公司工作有這個好處,能把憋在心里好幾年的苦楚給痛快哭出來。我說完了,不高興你可以把我辭退,錢我會慢慢想辦法還你。」嚴力宏听到「辭退」兩字,馬上把嘴抿成一條薄線,皺著眉轉過頭看她。突然他喊︰「小心!」蘇薏倩整個人就被他抱住往地上滾了一圈。

「怎麼了啦?!」蘇薏倩痛苦地擰著眉,揉著疼痛的手肘坐起來。

「有人玩回力鏢。」嚴力宏躺在地上說。

本來是要救她閃開回力鏢,沒想到腳下踩到一顆石頭,結果變成抱著只會教訓人的遲鈍女人一齊跌倒;而為了不讓她受傷,他展現高難度的救人功夫,扭腰轉圈讓自己背先著地。這不是他家的草坪,沒平婆把地上拳頭般大的石頭撿走,扎得他只能皺著眉把「痛」字吞進肚子里,等他想要坐起來時發現這種痛很可以忍受,因為,小倩正瞠大明亮、好奇的黑瞳騎坐在他身上而不自知。

看到了!

閻王的墨鏡掉到一邊,她看到閻王的眼楮了!原來他的眼楮這麼溫柔!

嚴力宏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俊帥的臉上露出靦腆又微怒的復雜表情。「看夠了嗎?奇怪,你看到我的眼楮竟沒有尖叫著躲開。」

「躲開?為什麼?」蘇薏倩輕柔地說著︰「你的眼楮很好看、很溫柔。」

「好看!?」听到這句贊美,嚴力宏皺起的濃眉總算稍微舒平。「你沒看到劃過右眼上的刀疤?」

這道他最在意、猙獰的疤痕讓他受師長同學排斥。這道駭人的疤痕讓他過去的感情路走得疲憊不堪。這道疤痕也因為「不雅」,不能參加檢察官特考;後來他寫信給立委,經過力爭才取得報名資格。只是誰都沒想到他做了兩年法官,看夠了應該公正廉明的司法界的黑暗與丑陋後,在大家預測他前途似錦的情況下辭職不干,跌破遠親近鄰眼鏡,回家繼承父親創辦的蓮岩集團,成功地證明棄政從商的外行人也會做生意。

「喔,」蘇薏倩低下臉,經他指點才「終于」看到,她笑著說︰「一道小疤痕而已嘛。我肚子上也有以前割盲腸的疤。」清靈的黑眸里看不到害怕和嫌惡,嚴力宏一顆防備的心總算松懈下來。柔軟的秀發垂在他臉上和脖子上,麻癢的感覺搔到他的心胸,他不反對雙方繼續維持這種親密的姿勢,但最好先把背部下面的石頭撿開。嚴力宏像蟲一樣的動動身體,然後把手伸向背後撿石頭。

「啊!」蘇薏倩終于發現自己坐得太舒服,她猛吸口氣,只覺全身血液全沖上腦門。閻王像四腳朝天的鱷魚,而她正好雙腳分開,尷尬地騎坐在鱷魚的肚子上。

蘇薏倩驚叫一聲,來不及臉紅先慌亂地站起來。但是,她踩到一顆圓石,腳又一滑。

「哇!」嚴力宏和她同時大叫,張開手抱住再度跌回他懷里的娥媚。再來幾次他命就休了。

不……多來幾次也不錯。

蘇薏倩再度壓向嚴力宏時,叫出半聲的嘴巴不偏不倚蓋上嚴力宏嚇得張嘴但躲不開的唇。四片柔軟有溫度的唇、兩具心跳急促火燙的軀體都貼在一起,連閻羅王都會動凡心的。嚴力宏雙手抱住壓在他上面的紅色俏臉,閉上眼,溫柔陶醉地吻著蘇薏倩。

從不曾經歷的刺激,蘇薏倩生澀地和閻王接吻;她感受到他的味道、他的力量。當閻王壓下她的頭將輕觸改成長吻時,蘇薏倩忽然推開他坐起中下下當然是滑到嚴力宏旁邊的地上,雙手掩住快燒溶的紅臉,背向他坐著。

怎麼小倩一跳離他身上,就覺得地球好像忽然失去地心引力、身心都感到空虛的飛向縹緲的外太空?嚴力宏難得的從心里笑了出來。他沒有馬上起身,繼續躺在地上,伸手把遮住小倩臉龐的發絲撥到耳後。

「你近視很深嗎?」

他溫柔的動作撩得脆弱的心髒怦然狂跳。她吸口氣,先冷靜下來才說︰「兩、三百度而已,不要以為我是盲胞。真的只是個小疤,想不通你為什麼會那麼在意。」

「小倩,謝謝你,今天嬸很快樂。」

過了良久,蘇薏倩才鼓起勇氣問︰「你為什麼要欺騙她?」

「我嬸知道她自己時間不多了,所以特別關心我的終身大事。很抱歉,沒有事先跟你商量。」

蘇薏倩紅唇彎成一道優美的弧線。「若以後還需要我幫忙,請不要客氣,隨時告訴我。」蘇薏倩撩開飛到眼楮的頭發看著前方,草坪過去就是無際的海洋,風一陣陣吹,讓人感到寒冷,讓她想起閻王還有個門當戶對的女友。她笑在臉上,心里卻失望地看著青天,站起來擦著雙臂。「天空好美,可惜風好大。回公司吧。」

嚴力宏跟著站起來,當然那離不開他臉上的墨鏡也已經戴上。

閻王減慢速度將車停進蓮岩專用停車場。蘇薏倩看著蓮岩的金字招牌提醒自己︰別人有很多路子可以通往成功之道,她家只有這一條;除了壯著膽往前走之外,她要堅強,因為後退無路了。

車子停妥,蘇薏倩正要打開車門,嚴力宏然突然說︰「我不很贊成你當孝女。」

蘇薏倩對閻王的突然關心感到意外,抱著化妝箱乖乖坐回去。

「以前我也排斥,但當你想哭又怕人家看到的時候,什麼地方最理想?難怪貞子姐姐說那是員工福利,有哭又有得賺。而且我想早日把七萬塊還你。」

精明的嚴力宏看出蘇薏倩快樂地消遣自己是裝出來的,他慢慢蹙起濃眉,過了一會兒才問︰「你為什麼想哭?」

蘇薏倩一愣,馬上笑著搖頭。

「閻王,昨天貞子姐姐跟我說公司有宿舍。」

嚴力宏很希望小倩像勸他一樣,有話直說,但小倩搖著頭讓他心里陡然有些失望,只好告訴小倩身在蓮岩的「保生」之道——「貞子說的宿舍一定是守夜的土公仔睡覺的房間。小倩,貞子愛開玩笑,她說的話,有些你可以不用當真。」嚴力宏忽然皺著眉問她︰「小倩,你沒地方住?」

蘇薏倩不想露出過度失望的表情,急急搖頭笑說︰「有的話就能省筆房租,早日把錢還你。沒事,我上去了。」

房東說房子要改建又催她搬家,昨天她是有去看一間房子,地點好但租金貴得教人發抖,一個月要七千元!哥雖然有一、二萬的實習費可以領,但外科用的原文書貴得要命,有時候她都要塞一點錢給哥當生活費,加上自己的交通和平常雜費等等,想一個月還閻王一萬可能有困難——今天晚上再出去努力找便宜房子吧。

「小倩,」嚴力宏又婆婆媽媽地把蘇薏倩叫住。「那筆錢你不用還了,就當是我謝謝你今天的幫忙。」

蘇薏倩弄懂閻王的好意後,再也笑不出來。「我記得我爸媽生前常教我和我哥說,欠錢還錢,欠情還情。」說完,她推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跑步回辦公室。

他是好意,她為什麼生氣?嚴力宏看著她跑上台階,還是想不通。

隔天,蘇薏倩硬著頭皮要求阿發帶她進去停尸間。她絕對不是膽子大,而是自尊心強,只是她的練膽訓練苦了阿發。

花玉貞比誰都高興的陪在外面。蘇薏倩身上藏著比昨天還多的各式護身符,站在停尸間門口用力吸口氣,便一步一腳印,艱辛地隨著談笑自若的阿發往前走。

阿發是何許人也,人家可以把這里當作是家,把停尸間當成會客室,她蘇薏倩逞個什麼強!

可憐!她一進停尸間就先被錯覺的低溫給嚇得兩排貝齒跳起「踢踏舞」,接著被一股濃濃福馬林氣味給嗆出漩渦,頭還轉不到一圈就昏了。

阿發好不容易才將她抱出去,等在外面「關心」的花玉貞上前又抓又捏,又叫阿達拿著扇子幫忙煽風,阿發直說好熱,到旁邊倒杯冰水先解解渴,等小倩醒來。

好痛!蘇薏倩趕快用力眨眨眼皮,昭告大家她回魂了,不然這身骨頭會被貞子姐姐的九陰白骨爪抓散。

「醒了!」花玉貞露出花樣的笑靨湊近臉色蒼白的小倩。「怎樣?過了第幾關?」

「不知道。」蘇薏倩茫然地看向阿發——她眼里的神、什麼都不怕的人。

阿發放下杯子搖頭說︰「零關。」

「怎麼可能,小倩確實進去了啊!」花玉貞花顏失色,停止一切動作。

「一進去牙齒就打響得吵死人,接著換口氣就昏倒了。」阿發笑著轉播剛才的實況。

「哦,那麼說她連冰櫃都還沒看到,更別說沒看到那些‘特別來賓’?」

「沒錯。」

蘇薏倩听到貞子姐姐壓抑不住的嘆息,她慚愧地扶著椅子坐起來。「阿發,麻煩再帶我進去一次。」

第二次闖關結果,阿發和另一個土公仔一人頭一人腳將蘇薏倩給抬出來。花玉貞不忙著看躺在椅子上的小倩,她雙眼先瞟向阿發。阿發點頭說有進步了。

花玉貞揚起柳眉,得意地對吳民達笑了笑。她今天拿小倩的膽和阿達睹,小倩過關她就贏阿達一萬塊,現在趕快把小倩弄醒要緊。

肩膀痛得要命,大前天被貞子姐姐侍候的瘀青還沒消退,今天她身上的皮肉肯定又大紫大紅了。蘇薏倩醒來第一句話︰「好痛。貞子姐姐,如果我再昏倒,請你不要救我了。」

「小倩,你還想再進去!」吳民達沒見過這麼固執的女人,差點沒陪著昏倒。

「小倩,有恆為成功之本,做事不能半途而廢,要爭氣,貞子姐姐挺你,替你加油。」反正命是別人的。花玉貞忙著添油添碳,煽熱氣氛。

對,人爭一口氣,她蘇薏倩不能被人看扁。蘇薏倩銀牙一咬,用懇求的眼神再拜托阿發一次。

阿發不知該用蘇大膽還是蘇笨蛋來說小倩。

「好吧,最後一次。」

第三次出來,蘇薏倩直挺挺地躺在空冰櫃上面被阿發推出來,正式破了她同一天昏倒兩次的紀錄。

出事了嗎?花玉貞和吳民達同時叫了一聲搶上前圍著冰櫃。吳民達拿起小倩的手腕搭她的脈,還好,脈搏強勁地跳著。花玉貞拍紅小倩的臉,抓熱她的四肢,幸好小倩又有反應了。

「阿彌陀佛。」花玉貞合掌念聲佛號。「小倩,我被你嚇死了,以為你這次躺著出來,八成加入倩女幽魂俱樂部了。」「小倩很有決心,慢慢地,她的膽子會比天大。」阿發開始佩服這小女子的執著和勇氣了。

「阿發,你是說離成功還差一步?」花玉貞抬起俏臉顫聲問道。

「看到九號不容易了,就算男人,也找不出幾個有這種膽量。」

「小倩,你听到沒?阿發的意思是說看到十三號你就變成蘇大膽了!」花玉貞開心極了,不管小倩縴細的頸子會不會被她晃斷。

「貞子,你會把小倩逼得精神錯亂。」吳民達警告花玉貞。「算了。」

「放心,阿發說小倩頭頂有靈光護體,這回你輸定了,小倩一定會幫我賺到一萬塊的。小倩,貞子姐姐可是賭你贏唷。」

「你們拿我打賭?」蘇薏倩很不想相信的看著「花玉貞子」和「吳民阿達」。

「嗯。你們看,小倩現在精神不是都回來了,阿達的顧慮根本就是多余的。小倩,革命尚未成功。」花玉貞慷慨悲壯的舉臂陳書。

犧牲別人來賺錢是多麼輕松愉快的活兒,花玉貞快樂得忘了觀看別人臉色。

「好,同志仍需努力。」蘇薏倩一下子精神百倍地從冰櫃上跳下來。「貞子姐姐,你陪我進去當台灣最大膽的女超人!」

「什麼?!小倩,你別開玩笑。」花玉貞搖著雙手投降。

看到貞子姐姐面無人色的拒絕,蘇薏倩才了解貞子姐姐的勇敢都是裝出來的。

「是啊!開玩笑的。」蘇薏倩眯著眼,向「出嘴叫別人去死」的貞子姐姐露出甜甜的笑容,等貞子翹起手指放下心拍著胸脯時,她用力拉著沒有防備的貞子姐姐一齊往停尸間里沖。

花玉貞揮手鬼叫救命,阿發和吳民達跟在後面沖進去,正好一左一右接住臉色白兮兮、雙腳軟綿綿、身子往後倒的花玉貞。貞子姐姐掛了!

這次貞子姐姐替她昏倒,所以她要革命成功,蘇薏倩屏氣匆匆看了十三號一眼,然後拔腿緊跟著阿發、阿達副總和腳不著地的貞子姐姐出去。

嚴力宏听到其他員工沸騰地傳訴「貞子小倩歷險記」,氣得差點吐血,立刻把相關人等統統叫進來,手掌用力往桌子拍下。

「你們是不是吃飽太撐了!?」

閻王平時不怒而威就已夠讓人尊敬了,現在盛怒的熊樣,當然立刻把辦公室的氣氛降至冰點以下。蘇薏倩于心不忍地看剛轉醒的貞子姐姐,嬌弱的美女已經受不了驚嚇,變成了風中一枝花。

反正她今天是搞革命的,就再次率先起義。她告訴閻王︰「是你叫我練膽,所以我纏著阿發,貞子姐姐精神鼓勵我。」

風中的花朵感謝小倩執言,柔弱地勾起眼角偷睨臉色發黑的閻王一眼,然後拉著小倩的手又抓又放,給她暗號,叫她少說話。

「我的錯!」嚴力宏臉上的線條硬得像灌模做出來的。「我有叫你這樣練膽?你今天沒練出精神錯亂算是祖上有德。阿達!」嚴力宏大吼陪著貞子亂舞的副總。

吳民達馬上回說︰「我也有這樣跟她們說,只是她們不听我的。」

嚴力宏倏地轉身,速度快得令吳民達嚇了一跳。「你們都是公司的高級主管,還想推卸責任,那一萬塊賭金是怎麼回事?!」

吳民達抓抓發麻的頭皮,不好意思地說道︰「閻王,這只是我和貞子在玩,沒有其他人加入,真的!」

死阿達!人家小倩都會保我,你這個死阿達竟然賣妻求免過,花玉貞氣得從鼻孔輕哼一聲。

「貞子,先別擔心,我的處罰不會太重。」嚴力宏咬著牙冷冷笑道。

這種表情傻瓜才會放心。花玉貞對閻王巴結地笑著。

「閻王,消遣消遺,無傷大雅,下次不會了。」

「保證?」

「發誓。」花玉貞舉起吳民達的手。「下次被你發現,就罰捐十萬當福利金。」

嚴力宏皮笑肉不笑。「好,知過能改,這次就小罰你們捐出賭資給小倩壓驚。」

「一人一萬耶!」花玉貞差點再次昏倒。

嚴力宏看著慘叫的花玉貞,忍不住笑了。

「貞子,我知道你是富婆,攢錢的功力和蜜蜂一樣有效率,千萬別跟我說你沒有錢,我是不會相信的。小倩,你記得跟他們要。」

「當然會記得,我今天這條命差點被玩掉了。」蘇薏倩慧黠地笑了笑。

蚌鶴相爭,漁翁得利,沒想到賺到的人反而是她;但當收款人一定會遇上人情困擾,不如委托強而有力的討債公司出面相助。

「閻王,」蘇薏倩在嚴力宏轉身前叫住他。「我欠你七萬,他們一人一萬,能不能直接掛到你名下?就當是我先還你一部份的錢,麻煩你跟他們要。」

「聰明。」嚴力宏看著蘇薏倩,但是那對溫柔且欣賞的黑眸仍藏在黑色鏡片下。

蘇薏倩看不到,但感覺得到閻王的注視,因為她覺得全身熾熱起來。她別過頭避開令人窒息的張力。嚴力宏濃眉輕皺了下,然後回頭對吳民達和花玉貞笑說︰「兩位都听到了,睹債不能隔夜還,今天下班以前把錢拿來給我。」

「阿達,你害我一毛都沒賺到又要賠一萬,我不管,這筆錢由你負責!」花玉貞把滿心的心疼輕輕松松轉嫁給吳民達。

「好啦。」吳民達全部概括承受。沒辦法,因為貞子是他的歡喜冤家,愛玩但心地善良。

兩人一搭一唱,眉來眼去,讓蘇薏倩恍然大悟,原來阿達副總和貞子姐姐是一對戀人。她用臀部頂開趴著她的貞子,重重哼了一聲,不滿地說道︰「貞子姐姐,就算我輸了你也不會虧到,說什麼革命尚未成功。壞!」

「小倩,別生氣,姐姐跟你說對不住。」只要閻王不垮著臉,花玉貞馬上又開始俏皮了。「只是,我們加油半天,最後錢都給你賺去了,你是不是該花點小錢請客?」

「應該的。」蘇薏倩開心地笑道。「阿發今天很辛苦地把我搬來搬去,我當然要好好謝謝他。」

只提到阿發,花玉貞搶上前巴望著問︰

「那我們咧?」

「預算不足。」蘇薏倩搖頭,明明白白看到金主一臉失望與懊惱,她笑著拉住貞子的手。「不過——」

「不請就不請,中午起碼還有韭菜豆干可以吃。」花玉貞小嘴噘得老高。

「我說預算不足又沒說不請。只不過順延到我預算編列出來。貞子姐姐,當初你說公司負責一天兩餐,為什麼你每餐都叫我吃韭菜和豆干,而你自己都不吃?」既然提到韭菜豆干,蘇薏倩就順便問問。

「這個啊——」花玉貞脹紅臉看著阿發。

阿發掩著嘴大笑,笑得胸骨都發疼。閻王咬緊牙齦,緊閉雙唇,抬起頭數著天花板一共用了幾片石棉。阿達只得嘆口氣上前替貞子擦。

「那些菜都是從樓下靈堂端上來的。」

「啊——」蘇薏倩張著嘴表示听不懂耶。

「那是喪家祭拜完親人後留下來不想帶走的。」阿發說得就很清楚了。

「聯合國的農業專家說再過幾年我們地球會發生糧食危機,貞子姐姐是本著不要浪費食物的惜福心做事嘛,樓下阿發的班員想吃韭菜都吃不到,更甭想吃豆干了。」花玉貞就是有一肚子冠冕堂皇的正當理由。

蘇薏倩臉沒壞死變黑是因為氣紅了。

「明天我自己帶便當!貞子姐姐,你都不知道人家多麼尊敬你,竟然還舍得整我、騙我。不過幸好有你的‘鼓勵’,我總算不負眾望,看到十三號了。」

「你真的看到十三號?」不只花玉貞瞪大眼楮,連一干男人也都屏住氣息。

「因為你昏倒了,所以我只很匆忙地看一眼,他看起來好模糊。」

「小倩,拜托你不要說了!」花玉貞抱著最接近她的蘇大膽跳腳。

蘇薏倩看到花玉貞細白的手臂上冒起一粒粒的疙瘩。貞子姐姐真怕十三號耶,她雙手圈住貞子姐姐的腰,眯著眼警告︰

「貞子姐姐,你喜歡耍誰都可以,就是不可以將我騙得團團轉,不然,我隨時拉你去看十三號。」

不要再說十三號!花玉貞花容失色地向蘇薏倩求饒︰「小倩,我們是好姐妹對不對?你說什麼我都听你的!」

好棒!十三號真好用。蘇薏倩咬著紅唇得意地笑了。這等可愛天真的表情被一旁的嚴力宏悄悄看進眼里,他會心一笑,看來小倩很快就學會怎麼玩她的貞子姐姐了。而花玉貞的愛人插著腰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貞子表面看似「嬌柔似水」,其實是爪子藏在肉墊里的母山豹,這世上讓她服氣的人屈指可數。

由種種觀察結論,閻王、阿發、他阿達,現在加上一個小倩是他所知服得了貞子的人,而小倩的功力顯然在他們三個大男人之上。

阿發老成持重,早就過了無聊的青壯年期,他興奮期待地問小倩︰「小倩,你說我們什麼時候去比較好?我隨時有空,不過去以前還是回家換個衣服,洗洗澡比較好。」

「唉,阿發老芋仔,小倩請你吃飯又不是跟你約會,你何必多此一舉,令人多心的慎重。」花玉貞身體斜靠蘇薏倩,白皙粉女敕的手貼著面頰,修飾得細細的眉微微地擰起。

「貞子,你不要一張嘴就胡亂講。」阿發忍不住笑著罵人。「我這把年紀還敢想什麼?」

「不管怎樣,我很看不慣兩個女生抱在一起,麻煩你們分開一下好嗎?」吳民達煩惱地把還纏在一起的花玉貞和蘇薏倩分開。

「阿達副總,你看不出貞子姐姐在耍我們兩人?」蘇薏倩瞪貞子姐姐,不時露出整齊的貝齒笑不停。

「笨!我沒有那種性向。」花玉貞實實在在白了吳民達一眼。

「阿發,貞子很嫉妒你可以去吃好吃的。」連向來嚴肅的嚴力宏也忍著笑。

阿發想到貞子的嘴臉,算了。

「我看不要去了。」

「不行,不能說了不算。何況我今天‘拼命’賺了二萬,阿發你幫得最辛苦,地點由你選。」

「那我們要輪到什麼時候才吃得到?」

「很快。等我另外那五萬元還清。」蘇薏倩婀娜輕盈地旋身。「阿發,我們約六點半見好不好?」

「閻王,還有沒有別的事?沒的話我要去工作了。」花玉貞放開小倩,不好玩地問道。

嚴力宏這才想起這場會議本來是他在主持的,沒想到後來倒變成觀眾。

「沒事了。」這時電話忽然響起,嚴力宏揮揮手要大家出去,大家都有听到他叫打電話來的人「蓮婷」,但都沒看到他剛才的笑容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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