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娘子不是她 第一章
區婉儀的手指,輕輕的撫模著一塊白玉雙鳩蟠螭佩。它的質地潔白脂潤,中間透雕蟠螭,周圍雕琢雙鳩,生動活潑且線條流暢,是乾隆時期雍容典雅藝術風貌的極好體現。
它是她從喜歡收集古董的好友那里發現的。最初吸引她目光的,不是它本身的藝術價值,而是它第一次出現在她眼前時,那股椎心泣血的刺痛。
不知有多少次,她撫模著它時,總會听到自己淒厲的尖叫聲,飄蕩在她耳畔,貫穿她的腦袋,不斷糾纏她。
盡管她的好友霍歡告訴她,事實並非如此,是她太多愁善感了。然而她並不這麼認為,這塊白玉雙鳩蟠螭佩,對她似乎有著重大的意義。
姑且不管這塊玉佩在她出生前早已存在兩百多年,或者她已經喪失理智,這些都不重要,反正每一次看著它時,皮膚上竄起的冷顫,都令她更加確定這塊玉佩跟她有某種關聯。
為了替自己的異常行為,找個合理的解釋,接下來的幾個月,區婉儀逼著霍歡利用各種管道,非要查出這塊玉佩的來歷不可。
現在,她正坐在霍家富麗堂皇的客廳里,等著霍歡告訴她查到的資料,她的心跳開始加速。
「婉儀,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這些?自從你看到那塊玉佩後,簡直像著了魔似的,我一點都不喜歡你這樣。」霍歡猶豫著說。
「老天,你別再說我中邪了好不好?」區婉儀靠著椅背翻了翻白眼,語氣不耐地道。「我跟你說過,它似乎和我有什麼關系,所以我才會有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這就是我一定要知道它的來歷的原因,否則我終日寢食難安。」
「寢食難安?」霍歡听了皺起一邊眉毛,「這個形容太嚴重了吧?不過不告訴你,我肯定會被你給逼瘋。」
說的也是。這三個月來,她的脾氣可不是「暴躁」兩字可以形容。平時已經是橫沖直撞的個性,現在更加上神經質,同學和朋友看到她,哪一個不是自動回避?
區婉儀慚愧地臉一紅,想到霍歡不眠不休地為她做了那麼多事,自己實在不應該這樣亂發脾氣。
「霍歡,對不起,我那樣逼你太自私了,但我真的好想知道它的來歷。」
「唉!算了,誰教你是我的生死之交。」霍歡嘆了口氣道。「我現在告訴你查到的資料。它在交易紀錄上最初的來源,是在民初時從一個沒落的富貴人家中賣出。據說這是在乾隆時期,這個家族的女主人所有,其他的就一無所知了。」
區婉儀听了,掩藏不住失望的表情。這些資料並不能為她找到她要的答案。
「歡,就只能查到這些而已嗎?」
「婉儀,能得到這些資料已經不錯了,大部分的古物是無跡可考的。」霍歡明白她的感受,伸手摟住她,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臂。
「是嗎?」區婉儀挫折感十足地說道。看來要尋找到解答,機會是非常渺茫。
唉!她還是放棄尋根究底算了。就像霍歡說的,或許那些聲音,只是她自己的想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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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婉儀這幾天還是無法釋然,凝視著王佩,她明明就有一種熟悉感,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也不知何以這塊玉佩,會對她有特別特殊的意義。
像往常一樣,她一手撫著玉佩,一邊開車回家。也許是吃得少又睡不好,她精神其實滿恍惚的,並不適合開車。
但她天性不喜歡跟別人擠公車,所以還是勉強開車回家。
正當她從新生南路,要右轉進入仁愛路時,沒注意旁邊騎過來的機車,等她發現後急著反應已來不及了,在心慌意亂、精神又不集中之下,她沖向對面的車道。
接下來是一陣強大的撞擊聲響,她只記得自己痛苦的尖叫一聲,隨後就不省人事。
剛開始她覺得自己的靈魂無所適從,好像迷失了方向,完全沒有歸屬感。但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有絲不同,發現自己異常輕松,正往一處核心飄浮而去。
那里的庭園雕梁畫棟,美得如詩如畫,地上彌漫著雲霧,讓人感覺仿佛置身在天堂一般,然後,一個啜泣的聲音吸引住她。
「在目睹公公被殺之後,我知道自己一定也逃不過他的魔掌了。」啜氣的聲音哽咽地道。「好姊姊,今天遇到你,無論如何你都要救救我。」
「你放心,我就是來幫你的,所以才會讓你靈魂出竅,等著有緣人來相會。」
當區婉儀緩緩進入一問古典的屋宇時,剛好听到這句話。緊接著那個聲音說道︰「你也來了嗎?快進來這里。」
她以為那個人在跟別人說話,但左顧右盼,只發現一個人在這里——那就是她。
區婉儀只好循著聲音進到內室,看見兩個身穿古代衣服的美女時,她驚呼一聲,並了解自己可能真的到了天堂。
「不要害伯,過來坐坐吧!」原先安撫那個啜泣姑娘的美女,對她笑著說道。
區婉儀看了看四周,既困惑又不解,「這是怎麼回事?我死了嗎?」她問道,聲音有點沙啞。
想到自己才十九歲,就這麼死掉了,再怎麼灑月兌的人,也會難過。
「先不要傷心,你還沒有死。」那個美女安慰地說。「但是你們兩個如果不听我的話,就真的只能活到今天。」
「這是怎麼說?」區婉儀看那個姑娘只會哭泣,只好代表兩人發問。
「唉!」那個美女說話之前,先嘆了口氣,「這都怪我不好,把這麼重要的事交給新手處理,才會捅出這麼大的樓子。」
區婉儀皺起眉頭,「能不能請你說明白一點,我還是听不懂?」
「十九天前,我因急著去王母娘娘那兒,所以把送子的差事,交代另一名使者去辦,沒想到卻把你們弄錯了。」送子仙子歉疚地解釋道。
「十九天前?」區婉儀喃喃地說,仍是一頭霧水。
送子仙子看她困惑的模樣,突然了解是自己的話,令她迷惑,連忙跟她解釋,「哦!我們這里一天,是人間的一年,難怪你胡涂了。」
區婉儀算是了解地點點頭。原來自己和那個姑娘從一出生,就是個錯誤的開始啊……不對,她們不會死,還有得救。
「你剛才說,只要听從你的話,我們就能活命……意思是說,你想要補救是嗎?」
這回換送于仙子點頭了,「是的,只要你們回到原來的身分,就可以改變現在的不幸,重返屬于你們的命運。」
「那怎麼可以?」區婉儀間言首先反對,「我們的父母、朋友和生活都不同,如何交換?」而且那個連一台電腦都沒有的世界,準會憋死她。
為了能留在自己的世界,區婉儀打算鼓舌如簧說眼她,「美麗的仙子,你的腦袋瓜子一定忘記了,交換身分這種事,不是當事人,是很容易被揭穿的喔!」
但送子仙子看來一點都不擔心,「你放心吧!絕對不會有事的。」
她如何這麼肯定?一個念頭,忽然閃過區婉儀的腦袋。噢!糟糕,難道她是要……
「喂!你不會是要把我們的記憶,也一並跟著掉包吧?」
「當然不是。」送子仙子搖頭否認,「那可是你們回復原來的身分後,可以保命也可以得到聿福的最大因素。」
「哦?這又是怎麼說?」區婉儀總覺得這句話有點話中有話的意味。
「這個嘛!天機不可泄漏。」送子仙子笑笑地回道,但為了安撫她,還是透露一點,「反正我會讓你們帶著記憶回到現實中,但以後的日子,就得靠你們自己去模索、創造一個全新的人生了。簡單的說,秀清會替你做個令父母安心的乖乖女,最後成為一個服裝設計師,而你也會因勇于面對事實的個性,使得秀清毫無生氣的生活,變得熱鬧快樂起來。」
這還是不能釋去區婉儀的疑慮,「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事情為什麼不會被發現?」她繼續糾纏,仿彿非要得到答案不可。
送子仙子看她固執的模樣,只好再透露一點訊息,「這麼說吧!你的腦部因受到傷害,所以你的家人和朋友只會把秀清的行為,解釋成車禍留下的後遺癥。至于你到的那個時代,秀清本來就因為傷心過度,加上恐懼太深,已經不說話好一陣子,突然清醒卻忘記過去的事,最後也會被視為合理的現象。」
這個回答,讓區婉儀花容失色,「這麼說,她的處境比我還要糟糕,甚至危險幾倍了?」
送于仙子搖著頭,這回堅決不再透露,「我說過,天機不可泄漏,只能憑你的本事,逢凶化吉。」那是她即將要面對的生活,只要能突破困境,聿福的人生才會真正屬于她。
雖然她不能說出天機,但這並不表示她就此撒手不管。她會適時的加以協助,讓她們兩人趕緊步入軌道,這件事才算是功德圓滿的結束。
「怎樣?你是要一命嗚呼,讓父母、朋友傷心,還是到另一個世界,去尋回原本就屬于你的幸福?」她給區婉儀最後一次選擇機會。
區婉儀看著淚流滿面的秀清,及她紅腫的眼楮,苦笑一下,「我有選擇的余地嗎?」
她不知自己有多少年沒哭過了,沒想到現在卻要進入一個愛哭鬼的身上。唉!老天爺的玩笑,未免開得太大了。
仿彿听到她的心聲,送子仙子抿嘴一笑,但還是堅決地搖頭。
「那就做吧!」區婉儀無奈地簡潔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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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乾隆中期山東濟南
區婉儀的話剛說完,接著一股奇特的感覺,忽然在她全身上下翻騰,壓迫著她的身軀,就好像她正在通過一個充滿光芒的隧道一樣。
然後她听到一些說話的聲音,起初很低微,慢慢地變得像一般正常的音量。當她的眼楮能再次視物時,她吃驚地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雕刻精美的床上,還有一張俯視她的臉——男人的臉。
「哦!我的天!」區婉儀驚叫一聲,坐起身來,差點把那個登徒子推倒在地,「你是誰?想乘機非禮我嗎?」
她的指控換來他的震驚,一個將他攙扶著的丫頭也是如此。
「秀清,你怎麼了?居然不認識我。」這下可好,她終于開口說話了,但她的樣子,卻像是失去記憶一般。
「我為什麼要認識你?」區婉儀警戒地說。老天,這個男人長得真是威武好看,令她首次有怦然心動的感覺。
一股巨大的陶醉感深深震撼了她。在此之前,她從不相信一見鐘情這回事,但她卻無法將目光自他那耀眼的身軀離開,她知道自己終于找到值得生死相許的男人。
他似乎輕易地就能奪走她的靈魂,這種情形就好像她只是為了愛這個男人而生。雖然他們初會的場面是這麼地尷尬,她卻很清楚自己已愛上他。
「小姐,他是姑爺,你的丈夫啊!」那個丫頭不敢相信的回答。
「什麼?」區婉儀自己也是大吃一驚,不過,她高興的成分居多。看來送子仙子的補救方法還真是得人意,居然讓這麼美妙的事發生在她身上……
哦!想起她,倒想到她說過的話。
「我不記得了,醒來之後,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區婉儀裝胡涂地說。
她可沒有說謊,那個愛哭泣的小美人,過去經歷了什麼事情,她是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被她推開的男人疑惑地走過來,將手擱在她的額頭上,「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傅岳,這個家的男主人,關切又擔憂地問。
看她點頭,他坐在床沿,緊握住她的雙手,「剛剛你忽然整個人昏迷過去,幾乎要斷了氣,把我嚇死了。」
他真的很擔心,區婉儀可以感覺得出來,「對不起,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很溫柔地拍拍她的手,體貼地安慰,「沒關系,現在不要想那麼多,只要將身體調養好,精神很快就會恢復過來。」
她懷疑情況會像他說得那樣。
正當區婉儀不知如何回答時,一個頭發已斑白的老嬤子,帶著一個跟她同樣蒼老的男人走進來。
「大爺,齊大夫請來了。」
傅岳起身迎上前,「齊大夫,你來得剛好,秀清正好清醒過來,卻好像什麼都不記得了。」
齊大夫揚起斑白的眉毛,「哦?這倒要好好檢查一下才行。她的頭有撞擊到什麼東西嗎?」
「沒有。」傅岳搖頭說道。「今天早上我過來看她,陪她一起吃早膳時,不知是什麼原因,她忽然昏倒過去,清醒時就變成這個樣子。」
「我知道了。」齊大夫深思地點了一下頭,「這可能要花一點時間,大爺如果有事,可以先忙去。」老人家知道今天是傅家的大日子,身為男主人的傅岳不能不到場。
老嬤子緊接著也走到傅岳身邊,「大爺,這里有我們照顧著夫人,你還是趕緊過去吧!」
傅岳也知道自己的責任,了解地點頭,「好吧!齊大夫,這里就有勞你費心了。」
「你放心去吧!有消息的話,我立刻讓丫頭告訴你。」齊大夫安撫地回答,明白他對妻子的關懷。
「秀清,我有事先離開一下,晌午再過來看你。」傅岳離開前,關切地再看了自己妻子一眼,才走出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