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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君情痴 第四章

蘇韶晴滿月復委屈地衡回了房里,撲到柔軟的床榻上,兩雙眼楮發紅發熱、又酸又澀,心口更像是被狠狠地捅了一刀般的難受。

為什麼?她為什麼會這麼傷心呢?為什麼會對他這麼在意呢?

從什麼時候開始,李毓棠對她的意義,已從一個挺身相助的恩人搖身一變,成為佔據她整顆心得難忍?

是從他在街上救了她,將她帶回來,並說要娶她為妻時,她的心就已毫不保留、完完全全的給了他吧?

從沒有嘗過情愛滋味的她,沒想到竟會如此輕易地愛上一個男人,而且一愛上,就是這般的全心全意。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全心全意的愛戀,換來得卻是慘重的傷痛與挫敗。

對李毓棠來說,她永遠只是個替代品,當他凝望著她的時候,永遠只是在她身上找尋另一個女人的影子!

心中對他的愛有多深,心底的傷就有多重……

她低頭看著指尖上的傷,滿月復的酸楚再也按捺不住,委屈的淚珠自她的眼眶淌下,滴落在傷口上,-濕的淚水立刻引來陣陣燒灼般的刺痛。

指尖的疼加上心口的痛,令她整個人自在床上卷縮成一團,無聲地啜泣,哀哀自憐。

「晴兒,開門。」李毓棠的聲音驀然從房門外傳來。

蘇韶晴渾身一震,沒想到他會來找她,她慌忙拭去淚水,卻佯裝沒听見似的,應也不應半聲。

「晴兒,開門!」他的聲音再度傳來,這次他甚至伸手敲了敲門。

「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她刻意裝出疲憊的聲音。這個時候,她一點兒也不想見到他。

更何況,他恐怕是來責備她,是來告誡她——柳縴縴絕不會像她剛才那樣沒規沒矩地轉身跑開,更不會像她彈奏出那樣不堪入耳的琴音。

不!她不想听!現在她壓根兒不想听見任何有關于柳縴縴的事!

「晴兒,開門,不然我要撞門了。」李毓棠威脅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听出了他語氣中的堅持,蘇韶晴知道如果她再不開門的話,他恐怕真的會將他的話付諸實行,硬是將房門撞開。

無奈之下,她雖然極不情願,也只好前去開門。

門一開,她立刻回過身去,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的臉。

不等他開口訓誡,蘇韶晴便搶先自顧自地說道︰「我知道我不夠認真,繡得帕子慘不忍睹,琴又彈得不堪入耳,舉止更是不夠端莊優雅,你什麼都不必說,我全部知道。」

李毓棠沒有答腔,他一把抓起她的雙手,拉到眼前細細地審視,果然看見她的十根手指頭都紅腫破皮甚至流血了。

「受了傷,為什麼還逞強?」看著她的傷口,一陣尖銳的痛楚猛地劃過李毓棠的心房。

蘇韶晴沉默不語,甚至有些負氣地別開臉。

「這傷,不快點擦藥不行。」李毓棠自身上取出了一小罐瓷瓶,那是他在得知她受了傷後,特地帶來為她上藥的。

「我可以自己來。」蘇韶晴想要縮回手,他卻不肯放。

他的力道雖不至于弄疼她,卻也足夠令她掙月兌不開。別無他法之下,蘇韶晴只好任由他在她的十根手指上抹藥,那藥膏迅速帶來了冰涼舒暢的感受,將原來灼熱疼痛的感覺驅散了許多。

趁著他幫她抹藥的時候,蘇韶晴悄悄地抬眼瞥著他,望著他專注中帶點憂慮的神情,她不由得感到一陣酸楚,差點再度落下淚來。

雖然她被他傷透了心,卻又無法收回已付出的滿腔愛意,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

就在她陷入怔忡之際,李毓棠已為她上完了藥,並將那罐藥瓶收了起來。

他一抬頭,就看見她正怔怔地望著自己,不過她的雙眼雖是直直地望著他,但心思卻不知飛到哪兒去了,就連他已為她上好了藥,她似乎仍渾然不覺。

他低垂眼眸,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當他驀然發現映在她瞳底的自己的臉時,一陣異樣的騷動滑過心房,他匆匆地拉回視線,改而注視她的面容。

看著她泛紅的眼眶和楚楚可憐的脆弱神情,他的心頭又再次掀起一陣止不住的憐惜與悸動。

近乎意亂神迷地,他伸出手,輕輕執起她的下巴,緩緩地低頭,覆上了她那兩片嫣紅的菱唇。

直到唇上傳來了溫熱酥麻的異樣觸感,蘇韶晴才猛然自翻飛的心緒中回過神來,雙眼的焦距也才逐漸地恢復、凝聚。

當她在毫無心理準備的狀況下,赫然看見近在眼前的俊臉,她不禁驚愕地瞪大了眼,一時之間,所有的憂愁煩惱全被狂烈的心跳節奏所取代。

他∼∼竟吻了她∼∼

她昏昏然、暈暈然地閉上了眼,在他的撩撥下,她生澀嬌怯地輕啟紅唇,任由他溫熱得舌長驅直入,將她的思緒糾纏飛轉得更加混沌迷亂,整個人陷入他所掀起的旖旎旋渦中,完全沉溺……

她唇間甜蜜的滋味,令李毓棠久久不舍離去,他甚至情不自禁地加深了這個吻,恣意地撩撥她生澀無措的丁香舌,與她纏綿繾綣地擁吻了許久,他才終于放開了她。

然而,一看見她迷醉的眼眸、酡紅的雙頰、還有被他吮吻得更加嬌艷欲滴的紅唇,想要再度一親芳澤的念頭再度驅策他俯下了頭。

只是這回,他還沒踫到她的唇瓣就陡地退了開來,神色復雜地盯著她,心中充滿了震愕與詫異。

怎麼會這樣呢?在他剛才吻著蘇韶晴的時候,竟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吻的女人是她。

當他吻她時,竟滿心、滿腦子都只有她的存在,柳縴縴甚至不曾閃現在他的腦中一時半刻!

他竟在吻著她的時候,完全忘了他痴愛至深的女人!

這是為什麼?他眼神復雜地盯著蘇韶晴,理不清此刻雜亂而驚詫的心緒。

當李毓棠沉浸在紛亂難解的心緒中時,蘇韶晴終于自暈然迷醉中回過神來,當她的眸子對上他那有些古怪而復雜難解的眸光時,縴細的身子一-,直覺地認為他事想起了柳縴縴,並深深後悔自己吻了她。

這樣的猜想,讓她的心又再次受到了創傷……

消沉了不到兩天,也不知道是因為天性的樂觀還是真的想開了,蘇韶晴終于打起精神,不再鎮日愁著一張臉。

每當心痛抑郁的時候,她總是告訴自己——不管怎麼樣,現在待在李毓棠身邊的人是她,不是柳縴縴,她有一輩子這麼長得時間呢!總有一天,她一定能完全取代柳縴縴在他心中的地位!

于是,她重新振作起精神,努力學著那些大家閨秀、名媛千金該會而她不會的一切,盡管她對絕大部分的學習內容半點興趣也沒有,甚至快被一些禮儀規矩給逼瘋了,但她全部咬牙忍受了下來。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李毓棠,為了得到他的贊賞、討他歡心,她願意做一切他希望她做的事,不管她自己喜不喜歡。

當她努力的成果偶爾得到李毓棠的贊美時,她便會情不自禁地感到雀躍而開心,但是過不了多久,一股深沉的失落感便會狠狠的、無情的襲向她,沖散了心中原有的喜悅。

畢竟,能夠得到他的贊賞,這有神迷好高興的呢?她存在的價值,不過是當柳縴縴的影子而已。

每每一思及此,她便會立刻從雀躍的雲端墜跌而下,摔碎了一地脆弱如瓷的芳心……

就這樣,這幾天她的情緒起伏落差相當大,一下子心中充滿了樂觀與希望,一下子又跌入失落與憂愁的深淵,整個人消瘦了一圈,使得她願已縴瘦的身形更顯得單薄。

「唉∼∼」她輕嘆了口氣,獨自走進了偌大的庭園里。

今日她原本是該練琴的,但是指點她琴藝的白湘芸恰巧有事不能來,因而她難得偷得半日閑,一個人獨自漫步在庭園里,逛著、走著,她的心情也隨著思緒的翻飛而越漸沉重。

她實在不想成為柳縴縴的替代品,更是打從心底排斥當別人的影子,可是她似乎沒有別條路好走,如果要和李毓棠在一起,她就別無選擇。

無奈而沉重地,她再度嘆了口氣,整個人沉浸在凝重且抑郁的思緒中,幾乎是無意識地在庭園里隨意走動。

直到她猛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來到了先前不曾到過的地方,看起來像是庭園的角落,而不遠處有一株大樹,樹的枝干上吊垂著一座秋千。

「是秋千!這里怎麼會有秋千?」她驚喜地瞪大了眼,美麗的眸子綻放出熠熠生輝的光彩。

自從被李毓棠帶回這兒之後,她便一直努力地學習,從不曾將偌大的庭園徹底逛過一遍,所以根本不曾發現這里竟然會有秋千。

蘇韶晴偏頭想了想,猜測這座秋千應該是洪伯、洪嫂的孫子小虎兒的吧?她曾見過那個年約六、七歲的小男孩幾回,他是個頑皮好動的孩子,也是這整座宅子里唯一可能會玩秋千的人。

看著那座簡單撲拙的秋千,蘇韶晴心理的抑郁煩悶仿佛被驅散了些,她躍躍欲試地跑上前去,試了試那座秋千。

在確定它十分堅固之後,蘇韶晴忍不住心中沖動的驅使,坐上了那座秋千。由于她的身材嬌小縴瘦,而秋千又綁得十分牢固,所以她一點也不擔心會有摔落的危險。

坐穩之後,她拉緊了兩邊的繩索,輕輕地晃蕩起來。

這麼來來回回地晃蕩了幾次後,她心中的煩惱憂傷仿佛也暫時被晃蕩出了心房,燦爛的笑容也終于再度回到了她的臉上。

這些日子以來,一直被她壓抑住的活潑天性全在這一刻解放開來,她忘卻一切煩惱地開心玩耍著。

「嘻嘻——」銀鈴般的笑聲不斷地自她唇邊逸出,心中的雀躍與歡喜讓她忍不住加大了擺動的幅度。

隨著秋千月蕩越高,她的笑容也更加的清脆嘹亮,她已經有好久好久不曾享受過這種無憂無慮的時光了。

她情不自禁地閉上雙眼,享受著清風佛過面頰的舒暢感受。

「你在干什麼?」

一個突然乍響的叱吼聲嚇到了蘇韶晴,她受驚嚇地睜開眼,瞥見了下方李毓棠那張像是憤怒又像是憂慮的面孔。

心一慌,手一松,她整個人摔出了秋千,縴瘦的身子像個布女圭女圭似的被高高地拋起,重重地墜下。

「啊——」她失聲驚叫,駭然緊閉雙眼,死亡的恐懼在瞬間揪緊了她的心。

眼看著她失速地飛墜而下,李毓棠全身的血液差點在一瞬間凍結凝固!他驚駭莫名,迅速地沖上前去,展開雙臂接摟住她。

直到她的身子摔跌進他的懷中,他揪緊高懸的心才仿佛著了地,僵凝的血液也才仿佛又恢復了正常流動與溫度。

不過,由于事出突然,再加上她摔跌的沖撞力太大,李毓棠雖是及時接住了她,卻無法完全解掉她的沖撞力,兩個人雙雙翻跌在地。

「怎麼了?怎麼了?」洪伯和洪嫂匆匆奔了過來,他們是听見剛才的吼聲和尖叫聲而連忙趕來的。

看見跌抱在地上的兩人,再看看猶劇烈晃蕩的秋千,洪伯和洪嫂已大致猜出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少爺,你們沒事吧?」洪伯和洪嫂擔憂地趨進他們兩人。

「還好,沒什麼。」李毓棠將蘇韶晴拉了起來,低頭審視著她。

她的臉色發白,雙眼仍存著未退的恐懼,仿佛受了驚嚇的小白兔一般,緊緊卷在他的懷里,全身止不住地輕-,似乎被嚇得不輕。

「洪嫂,帶她去擦藥,然後再帶她到書房來見我。」他將她拉出了懷中,推倒洪嫂的面前。

剛才他雖然已盡量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了她,但她的身子肯定免不了還是有些破皮擦傷。

蘇韶晴還沒有自驚嚇中完全回過神來,幾乎是毫無意識地跟著洪嫂走。

直到走了一段距離,在她的心神猶未定之際,她依稀听見李毓棠怒聲命令洪伯將那棵樹給砍了,將那座秋千給拆了。

書房里,李毓棠沉著一張怒容,他只要一回想起剛才驚險萬分的情景,胸中的怒氣就燃燒得更加熾烈!

當他看見她輕盈縴瘦的身子坐在蕩得半天高的秋千上,一股-心噬骨的恐懼立刻揪緊了他的心,深怕自己將再一次嘗到絕望的痛楚滋味。

尤其當他目睹她的身子自秋千上摔墜下來時,他幾乎又再一次經歷了那種心被刨盡刨空的感覺!

好在他及時接住了她,好在她沒有受什麼嚴重的傷,要不然∼∼他不以為他能承受得住那結果。

只要一想像她的身子像瓷女圭女圭一般地重重摔跌在地上,她的心就仿佛被澆上了熱油,炙熱焚燒,劇痛不堪!

他溫怒、他憂慮、他恐懼,那種撕心扯肺、肝膽俱裂的驚痛,他絕絕對對不願再領受半次!

蘇韶晴一踏進書房,就看見李毓棠緊繃著一張臉的模樣。

「毓棠哥∼∼」蘇韶晴低喚了聲,睇著他緊繃的怒容,其實她的心里是有些不平衡的。

剛才要不是他突然出聲吼她,害她嚇了一大跳,她也不會一個不小心從秋千上摔了下來,要不是他在千鈞一發之際接住了她,恐怕她的一條小命早已休矣!

她都沒怪她差點害自己喪命了,他還擺出那張生氣的臉來給她看,也不想想剛才那意外到底是說造成的呀!

不過,這些話她只敢放在心里想想便罷,可沒有勇氣真的對他這麼嚷嚷。

「誰帶你去玩那座秋千?」李毓棠沉著臉質問,一看見她,胸中的怒氣又再度翻涌了起來。

「沒有人帶我去,是我自己無意中發現的。我看它綁得十分牢固,忍不住就坐了上去。」

「綁得牢固就不會有危險嗎?你不怕摔下來?」那時看她嬌小的身子蕩得天把吧高,他的心仿佛也被高高地拋了出去。

「我從小就很會打秋千,根本不可能摔下來的!」更何況,六、七歲的娃兒都能玩了,哪會有什麼危險?

「怎麼不可能?」他沉著臉怒叱。「你剛才不就摔了下來?」

「那是因為∼∼」還不是因為他突然大吼大叫嚇壞了她!蘇韶晴硬生生地將這句辨駁的話吞進肚子里,因為他肯定不會喜歡听見她那麼說。

「都不是小娃兒了,還這樣不端莊?一個舉止優雅的大家閨秀,絕對不會玩那種游戲,縴縴她就從不曾這樣!」

柳縴縴!又是她!夠了!真是夠了!蘇韶晴再也忍受不住地嚷道︰「我不是柳縴縴,她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難道在李毓棠的面前,她一輩子就只能當柳縴縴的影子、當柳縴縴的替身嗎?不!她不要!

「住口!」李毓棠怒喝,仿佛被踩到痛處一般的暴怒。

「為什麼要住口?」激動的情緒令蘇韶晴管不住她的嘴巴,她又悲又氣又委屈地叫嚷著。「我說的是事實,柳縴縴已經死了,死人是不可能復活的,就算她再優雅、再端莊,現在都只剩下一覃骨灰了!」

「你——」李毓棠怒極地舉起手,作勢欲揮掌相向。

他高高揚起的右手硬生生地頓在半空中,額上暴跳的青筋顯示他正努力隱忍著滿腔的狂暴怒氣。

蘇韶晴驚愕地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竟想打她?

她的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創傷,使她近乎負氣地叫嚷︰「你想打就打吧!我已經受不了你老是將我和一個死人相提並論了!」

她挑撥不馴的話令李毓棠的最後一絲理智被怒火燒斷,他高舉在半空的手用力揮下——

砰的一聲巨響,他那有力的大掌不是落在蘇韶晴的臉蛋,而是落在一旁的木桌上,他的力道之大,差點當場將桌子劈成兩半!

沒有挨他的耳刮子,蘇韶晴的心中並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安慰與歡喜,反而感到一股深沉的悲哀。

她知道,他之所以會下不了手打她,並不是因為心疼或是舍不得,而是因為自己的這張臉!

要不是她的容貌有幾分像柳縴縴,他恐怕就不會手下留情了!

一思及此,她就覺得好難受、好悲傷,她寧可他真的動手打她,即使會疼,也絕對比心痛欲碎的滋味要好些。

「你好自私!」她傷心又絕望地對他嚷著。「就因為你念念不忘柳縴縴,所以就要我成為她的影子、她的替代品!在你的眼底、心理,我除了這張臉之外,難道再也沒有別的意義了嗎?」

情緒激動地嚷完,蘇韶晴便頭也不回地轉身跑開,留下李毓棠一個人,為了她剛才的叫嚷而大受震撼。

她除了那張有幾分與柳縴縴相似的臉之外,對他來說真的半點意義也沒有嗎?會是這樣嗎?

他沉重發疼的心,沒有給他任何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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