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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舞春楓 第四章

別人在上班的時候,你在外面閑逛是什麼滋味呢?

告訴你,是一種很「爽」的滋味。

在我知道原來假日花坊會那麼忙後,我主動要求溥媽不要把我的休假排到假日,溥媽起先還是不答應,直說沒關系,假日忙得過來,但在我的堅持後,只好答應我以後假日以輪休的方式排休。

所以今天,我休了我的第一個非假日休假。

早上睜開眼楮,第一個闖入我腦袋的念頭,就是到街上去晃。

平時上班,我都是在匆忙趕路,早就想嘗嘗上班的時候,大牌地在街上慢慢走的滋味。于是笑意掛上我的臉,我在平常上班的時間起了床,決定到街上遛達去。

既然要享受那種在來往人群中慢條斯理漫步的快感,當然得挑一個上班人口眾多的地區,才能有最大的享受。

因此,我現在就走在一個辦公大樓密集的人行道上,心里喜孜孜的,看著來往匆忙穿梭的人群,果然有無限的快意涌入心頭。

人啊!就是喜歡與眾不同產生的優越感,而且不知滿足。混在趕著上班的人群中慢慢走路,已經不能讓我有快意,我決定買份早餐,坐到這個新興的辦公商業區里的那個美麗小公園中,面對外面的馬路,邊吃早餐邊欣賞這一出「為錢拼命記」。

從一種跳月兌的角度來看著來往的人群是一種不一樣的感受。在人群中,我只有因為我不需要著急趕路而有的快感;但在人群外,我則能觀察不同人臉上的神情,來猜測這人的職務及他遲到的次數。

比方說,那個神色焦慮、恨不得自己背上長著一雙翅膀,正等著過馬路的中年人,我猜他大概是公司的中間干部,這個月還沒有遲到過,而且等一下有一個重要的會議要開;而那個在早餐店面前,還在猶豫要吃什麼、動作像個慢郎中的少年仔,大概是公司里的小弟,而且這個月沒遲到的次數屈指可數,對于主管的教訓大概也早就皮了。

愉快地吃掉手中的最後一口三明治,我笑——地將果汁的吸管吸得吱吱有聲,我結束了我的早餐,也結束了今天早上的「上班秀」。

就在我支著頭想著下一個行程該往哪里去時,有一個聲音從我的背後傳來。

「曉星花坊的小桃子小姐。」

是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很快地轉過頭去,看到凌允翰笑意盈盈地站在我身後對著我笑。

「你在這里上班?」也許是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心情吧,在這里看到他,我的心情是喜悅的,蹬下石椅,我跳到他面前。

「不是,我來拍廣告,」凌允翰對我指了指左邊不遠處的一堆人馬,那堆人及那些機器看起來,的確像是在拍廣告。

「你是主角嗎?」沒看過拍廣告,我有些好奇,不知道電視上那種青春洋溢或浪漫動人的廣告都是怎麼拍成的?

「不是。」凌允翰一直笑著,只是現在的笑容有些怪異。

突然,我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背脊一陣涼,我盯著他問︰

「米洛應該不會出現在這里吧?」

「-才是廣告的主……」

凌允翰話還沒說完,我都還沒來得及逃,從左邊沖出來的一條白色龐大身影,又將我撲倒在地。

「米洛,放開我……」我無限哀號地叫。為什麼在離花坊那個公園這麼遠的這個地方,我還是被撲倒?

「總監,對不起,我拉不住。」一名年輕男子,非常歉疚地追了過來,對著凌允翰拼命道歉,然後試圖努力地想把米洛從我身上拉開。

「沒關系,-見到她,沒人拉得住。」凌允翰朗聲笑著,揮揮手要他別試了,然後蹲了下來看著已被米洛舌忝得滿是口水的我。「為什麼-會這麼喜歡-呢?」

「我怎麼知道?」躺在草地上,我的回答超級無奈。我怎麼可能會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我?被-喜歡又不是我自願的。厚!大哥,現在不是研究這個問題的時候,請趕快把-拉開好嗎?

「說得也是,就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麼喜歡。」他說著,臉上是柔柔的笑容。

我瞬間僵化成石。這個人……怎麼好意思說這種這麼讓人害羞的話,而且還是當著他部下的面!

「你……可不可以不要笑了,趕快把-拉開。」我只能尷尬地這麼說。是想化解這種讓人羞窘的氣氛,更是想快一點月兌離米洛的魔掌。

「-模模-嘛!我問過-的訓練師,他說-只是想要-的關愛。」他依舊是蹲著看我,沒有拉開米洛的意圖。

「模哪里?」我側目看他。這種主人會不會太沒有責任感了?他的狗老是將我撲倒,卻還要我關愛。

「頭、脖子或肚子,都可以。」

也罷!我得學著自力救濟,如果我每天都要穿過那個小公園才能搭公車,就得學著怎麼應付米洛,總不能每次都等他來救吧?

我伸手朝米洛的頭拍了拍,米洛真的很乖地停止了舌忝我的動作,我又朝-的下巴輕輕地撫了撫,-便起身乖乖地坐正了。

咦!還有這招?我有些不亦樂乎地玩了起來,不停地搓揉著米洛的下巴,直到最後-溫馴地趴在我的腳邊。哈!早說嘛!原來-也可以是這麼听話。

凌允翰見我月兌身了,又在他的口袋四處找著,最後還是拉著他襯衫的衣袖擦拭匙我的臉。

「總監,我有手帕。」一旁等著的男子,看見老板用他昂貴的襯衫擦著米洛的口水,很有前途地遞上了他的手帕。

「謝謝。」接過手帕,凌允翰仔細又溫柔地幫我擦著,像是擦拭著一件他心愛的寶物。

我可以知道在一旁的屬下心里是怎麼想的,因為他的臉上明白清楚地寫著「原來她是總監的女朋友」幾個字。在這種情況下,我不知如何解釋,尤其在凌允翰剛剛那麼說了之後。

這個煩惱並沒有在我腦中放置太久,因為我的視線在下一秒便讓馬路對面的身影奪去了專注,腦袋里的問題也馬上換上了主角。

那是西裝筆挺的溥靳楓。我不是沒看過穿西裝的溥靳楓,他每天上班都要穿西裝,下班後又經常直奔我家,我當然看過他穿西裝。只是我沒看過他這麼整齊地穿著西裝,一般他到我家時,就像是回到了他家,西裝早已能解的都解開了。

穿著西裝英挺的溥靳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而他身邊那個緊靠著他的噴火女郎則搶走了我所有的思緒。

那個女人絕對可以對得起「噴火」二字,豐滿的胸部緊包在一件內衣外穿式的小可愛下,圓翹的上緊貼著一件低腰的迷你窄裙,腳上是細跟的高跟鞋,將從大腿到腳踝全果的美腿再修飾得更加修長,而她的長相,只能說--艷麗。

這個像埃及艷後般美艷的女子,緊摟著溥靳楓的手臂,狀態非常親密地和他走在對面的騎樓下。

我的雙眉擰了起來,那個臭屁楓不是有那麼漂亮的女朋友了,怎麼還可以和別的女人這麼親密?

像是听到我抱怨的聲音似的,溥靳楓移開了他手臂上的白女敕玉手,還不知對那個埃及艷後說了什麼,讓她紅艷性感的嘴唇高高地翹了起來。

喔!原來是噴火女郎的一廂情願,溥靳楓臉上還滿是無奈和不耐呢!

大概是我一下皺眉一下笑,凌允翰疑惑地隨我的視線看了對面馬路一眼,又將視線移向我的臉給了我一個疑問的表情。

並不想解釋什麼,我對他笑著搖了搖頭,再將視線移回對面騎樓時,我看見溥靳楓發現了我,而且正在看著我。

他的視線很直接,但是表情我看不清楚,一會,他轉身走了,旁邊的噴火女郎搖著翹臀跟了上去。

我收回了視線,低垂下頭,心情有點沉,為了他看到我卻沒有搭理嗎?我自己也不明了。

當我再抬起頭時--咦?他又走了回來,而且是過了馬路朝我筆直而來!

在我面前站定,溥靳楓看了一眼凌允翰,然後低頭對著我笑,依舊是他那個-不拉幾的臭屁樣。

「約會?」他看著我,不像真的有疑問似的問。

他管我那麼多?我不想理他,因為他的臭屁樣又再度惹毛我。

「很愉快?」他揚著一邊眉毛,表情根本不像在詢問,倒比較像是質問。

皺著眉瞪他。我讓米洛舌忝得滿臉口水的樣子,看起來像很愉快嗎?

「小桃花長大了!」伸手模了模我的頭,他居然有些感嘆。

「我早就長大了。」拍掉他的手。不知什麼原因,我有些不愉悅,很不高興他的表情和動作。

「哦!我怎麼看不出來?」他咧著嘴,雙手環胸,眼楮上下地對我瞄了瞄,品頭論足了一番。

對啦!和他身旁這個發育齊全的辣妹相比,我的確看不出來長大了。

「楓,她是誰?」埃及艷後帶著評量的眼光對我看了看,轉頭甜膩地問著溥靳楓。

沒有打算回答她,溥靳楓看著我,像哥哥對妹妹般笑著交代︰

「約會完後要早點回家哦,別在外面逗留得太晚了。」

說完,他又領頭走了,埃及艷後緊跟在他後面,嬌嗔地喊著等她。

他到底是折回來做什麼的啊?我完全無法明白地瞪著他的背影,就為了回來調侃我這幾句?

「-朋友?」凌允翰在溥靳楓離去後笑著問。口氣很輕和,完全不若埃及艷後質問溥靳楓時的氣焰。

「一個不重要的人。」我答。

是!一個不重要的人。我才不會在意他,才下管他身邊的女人為什麼總是那麼漂亮,才不管他到底有幾個女朋友,才不管他誤以為我在約會還那麼輕松自若的口氣有多麼令人生氣。

他對我從來就是一個不重要的人,非常不重要的人……

很訝異地,在溥靳楓離開後沒多久,我接到上下午班、從來不曾請假的資深員工阿芸的電話,說是她今天有事不能去上班,想要和我調假。

我反正沒事,早上的「上班秀」我也玩得夠滿足了,便答應她的換班。

中午出現在花坊時,溥媽和雪還以為我是不是記錯時間又跑去上班,經我一說明,她們也很訝異阿芸怎麼可能會突然換班,她在花坊許多年,和溥家人也都熟,就算要換班也會提早打電話向溥媽說的。

溥媽關心地打電話問阿芸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阿芸只是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原因,而且曖昧地一直笑。反正班也換了,探究那麼多也沒什麼用,我也就在我第一次休非假日休假的今天,上了我第一次的下午班。

晚上九點下班前,在關店的工作都還沒結束時,溥媽就開使擔心我晚上自己一個人走夜路回家的問題。我很想問問溥媽,我是不是看起來真的很像小孩子?否則她為什麼會對我這麼不放心?一個二十二歲的人,在晚上九點多下班回家,怎麼能讓她操心那麼久?

「小桃,這麼晚回家要小心,不要在外面逗留,要趕快回家,不要走暗的巷子,走大馬路,定在路上要注意旁邊的人,看到奇怪的人要趕緊閃開,還有千萬不要落單走,要走人多的地方……還是要打電話叫-哥哥來接?」溥媽交代得彷佛我是三歲小孩般。我真的不能明白,為什麼溥媽會對我特別擔心?

「溥媽,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家。」我對溥媽笑了笑,臉上有小丸子的三條線。難道雪從來不曾在晚上外出過?還是我真的看起來特別笨?

「媽,小桃二十二歲了,不是十七、八歲,-不要這麼擔心。」雪在旁邊幫我說話,並給了我一個「我媽就是愛操心」的眼神。

「喔!我常常忘記,她看起來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我老是記成她只有十七、八。」溥媽自嘲地笑了笑。「不過還是要小心,小桃看起來就是容易被欺負的樣子。」

是嗎?原來我看起來是這樣子,所以溥媽才會這麼擔心,所以臭屁楓才老是欺負我?

「我看還是叫-哥哥來接-吧。」不能放心,溥媽拿起電話遞給了我。

「我送她吧!」低沉的聲音從花店門口傳了進來,走進來的人是溥靳楓。

「阿楓,回來了,你早上出門前不是說今天晚上會加班到很晚,怎麼現在就回來了?晚飯吃了沒?」兒子的出現轉走溥媽關注的焦點,溥媽抬著頭關心地問著溥靳楓。

「嗯,我把一些事挪開了,晚餐我待會再吃,先送小桃。」溥靳楓對溥媽講完後轉頭看向我,一手就往我頭頂上罩,一臉臭屁地笑著︰「走,下班了。」

「時間還沒到。」我瞄了一眼牆上的鐘,還差五分才指向九點。

「我說下班了就算數,去拿背包。」他手一施力,便將我往員工休息區轉。

他的自大我才不放在眼里,仍是轉頭看著溥媽請示,等溥媽笑著點頭後,我才真的往休息室里走。

取了背包和溥靳楓往門口停車處走時,我忍不住地問︰

「我看起來真的讓人很不放心嗎?溥媽怎麼那麼擔心我?」

「那是因為-生得一臉笨相,壞人不找-找誰?」溥靳楓在旁邊笑得猖狂,我忍不住陽了他一腳,可惡的讓他躲過了。

就知道不該找他問,他只會乘機笑我笨。

悶著氣讓他帶到一台機車前站定,他從機車上拿了一頂安全帽塞進我手里。

「大律師怎麼騎這種小機車?」很訝異地看著眼前偉士牌復古造型的小機車,小巧玲瓏的,復古的樸質風味,很是可愛。我以為,以他平日的蹈勁,他若不是開著奢華的轎車,也會是耍帥的重型機車,從沒想到他的座騎會是這麼可愛的輕型小機車。

「小機車有什麼不好?台北市小機車才方便,而且現在那麼揮霍,我以後拿什麼養老婆?-不想喝西北風吧?」他一邊戴安全帽,一邊回答我,口氣里滿是理所當然。

「是你老婆喝西北風,關我什麼事?」糾正著他的「口誤」,我眼楮始終沒有離開過機車。我發現我很喜歡這台機車,不知道騎機車會不會很難學,很想買一台來試試。

他以笑回答我,拿起我手上的安全帽就往我頭上戴。

「-的腦容量還真小!」安全帽戴上我的頭,竟像小孩戴大人帽子一樣,整個松垮垮地罩住了我的眼楮,溥靳楓將安全帽往後移了一下,露出我的雙眼後,看著我直笑。

「我這是巴掌臉,美女的特征。」我狠瞪了他一眼。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剛才又罵我笨。

「巴掌臉小的是臉又不是頭。」他反駁我,一邊細心地幫我調整安全帽的扣帶。「好了,上來吧。」扣好我的安全帽後,溥靳楓坐上機車,伸手在後座拍了拍地對我說。

我遲疑著。

「做什麼?上來啊!」他疑惑地問我,又拍了拍機車後座。

「這樣不好。」我搖了搖頭。

「哪里不好?」他不能明白,手環著胸看我。

「如果你女朋友知道了,就不好。」記起那天看到我和他打鬧時,那張刷白的美麗臉龐,我不習慣讓人家誤會的,所以不好。

「女朋友?」溥靳楓瞪著我像在想什麼,臉上充滿疑惑。

「就是上次到花坊找你的那一個小姐啊!」我不悅地對他小聲吼。厚!他竟然還要想這麼久,莫非他的女朋友不止一個,所以不能確定我說的是哪一個?

「誰告訴-她是我女朋友?」輕皺了眉,他的聲音里似也有些不悅。

「我上次問你,你又沒否認。」我很快地回駁他,不讓他有機會賴帳。

「我沒否認就能證明她是我女朋友嗎?」一記斜眼瞪了過來,他的聲音充份地顯示他的不滿。

「她不是嗎?」我斜飄著眼瞄他,試探性地問。

「不--是!」他的回答拉得又長又重,瞪我一會後,嘴角勾起了一抹似邪似喜的笑容,睨著我開口︰「可以上來了嗎?」

我嘴角下自覺地上揚了起來,腳一跨,就坐上了後座。

「手。」我才剛坐好,溥靳楓的手就向後伸了過來。

「做什麼?」我本能地將雙手護在胸前護衛。

「抱緊我啊!」他理所當然地回答。

「才不要。」將身體向後傾與他拉開了點距離,我用有色的眼光瞄著他。

「-不抱緊我,掉下去摔丑了,我可不要-嘍!」說著不容我反抗的,他硬是將我的雙手拉了過去。

「誰要給你要。」嘴上硬是反駁著,手還是讓他拉住將他緊緊地抱住。反抗歸反抗,要是真的摔丑了,倒霉的還是我自己。已經不算是美女了,再摔丑,拿什麼和美女比?我可不能真的笨到這種地步。

溥靳楓的小機車其實比較適合一個人騎,因為兩人共乘時,我得和他密密貼合,才不會讓台北的路況給震出機車坐墊外。為了自身生命安全著想,我不但緊摟住他的腰,還干脆將整個臉趴向了他的背。

他的背是一種讓人安逸的寬闊,讓我感受到,夏天的夜晚乘著機車原來是一種享受。涼涼的夏夜晚風,完全沒有白天的燥熱,我伏在溥靳楓的背上,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甜蜜。

心中的甜蜜隨著不熟悉的街景轉成疑惑,我直起身努力地辨認所在的位置。

「這不是要回我家的路。」完全不熟悉的景致,讓我懷疑他想要將我帶到哪里去?

「放心,想要賣了-也賣不了什麼錢。」他輕笑著,機車在一間機車精品店門口停了下來。

過了不久,一頂桃色的安全帽合適地戴上了我的頭。

「哪!-專用的安全帽。」溥靳楓笑著敲了敲我頭上的安全帽。「原來-的腦袋真的屬于小孩子的等級。」

他又拐著彎說我笨!不過這次我不和他計較,因為我的心情為了這頂專屬的安全帽而大好。

再度上路,依舊是陌生的街景,我貼著他的背,抬著頭看著前方的路問他。

「又要去哪里?」

「我餓了。」他輕聲說,三個字就算是回答。

「喔。」我又將臉靠上他的背,在後面輕輕地說︰「溥媽說不可以在外面逗留,要趕快回家。」

他只有笑,沒有回答。而我靠著他,也沒要他回答。

載著兩個人的復古小機車來到了台灣聞名于世的夜市,擁擠的人潮代表著台灣的經濟繁榮及晚上閑著不睡覺的人真的很多。

我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高大的身影在人群里鑽,他也時而回過頭確認我的存在。然而即使做到如此,依然是讓我和他被沖散在萬頭鑽動的人海里--我只不過一個失神,多看了一眼在路旁攤位上的楓紅掛軸,一轉回頭,他就不見了。

沒有這麼驚恐過!在台北市中、在小黃滿街跑的街上,我還怕回不了家嗎?可是這不是我的恐慌來源,我四處地張目尋找著那個熟悉且總是惱人的身影,黑壓壓的一片人海,卻沒有一個讓我有半分的熟悉。

我呆然地矗立在人聲鼎沸、人海洶涌的浪潮中,耳朵听不見人聲、眼楮看不到人海、扯心懸念的,只有消失在我視線外的不知在何時縈據在我心頭的那抹臭屁的笑容……

若不是我的手機響起,我猜我會站在那里呆立一夜。

「-在哪里?」手機剛接通,是溥靳楓焦急的聲音,低低啞啞的,讓我一陣酸涌上了鼻頭,一滴淚懸在眼眶外。「怎麼不說話?告訴我-旁邊有什麼店……」

溥靳楓的聲音是焦躁的,而我的聲音卡在喉里,因為哽咽而發不出來。

「……小桃……」他擔心地喚著,聲音在尾音倏然停止。然後我看到一張斂起平日的不可一世、漾滿擔憂神情的臉,手里持著貼在耳邊的手機,緩緩由人群中直視著我走了出來。

我的淚淌了下來,在看到這張臉後,是放心,也是一種喜悅。

收起手機,他定到了我面前,手輕揉地抹去我臉上的淚。他放心地笑了,是平日的臭屁,加著一絲的溫柔。

「笨蛋,哭什麼?又不是真的小孩子,這樣也哭?」

我拭著淚,吸著鼻子,手讓他無限自然地握住。他用另一只手撫上我的發,輕輕將我往他懷里攏了攏。

「別哭了,我們去吃蝦仁羹,嗯?」

「嗯。」止住淚,我點了點頭,讓他牽著再度往人群里去。

「你可以放手了。」看了眼十指被他交錯緊握著的右手,我抬頭看著溥靳楓,提醒著他。

「不行!萬一-又丟了,我拿什麼還丁爸?」更加收攏手上的力道,將我的手密密地握住,他臉上皮皮地笑著。

「你這樣牽著,我不能吃。」瞪著桌上直勾著我的口水泛流的蝦仁羹,我哀怨地抗議。右手都已不算靈活的我,千萬別指望要我用左手拿湯匙吃東西。

「來,啊--」就著他的碗,他舀起了一粒蝦仁到我面前。

瞪著他,我不肯開口。他不是想要這樣喂完我一碗蝦仁羹吧?

「嘴巴張開,很好吃哦!」他誘哄著,口氣比蝦仁羹更誘人。

吞了口口水,受不住香噴噴的食物及他柔軟語調的誘惑,我張開嘴含住了湯匙上的蝦仁--哇!好好吃哦!

「很好吃吧?」說著,他舀了一大湯匙進他嘴里。

美食滿足了我的食欲,我-起了眼響應他笑著。就這樣,我們兩個嗑光了桌上的兩碗蝦仁羹,接著往蚵仔煎的攤位進攻。

一頓酒足飯飽,乘上復古小可愛機車,溥靳楓將速度放慢到不能再慢,像在微風中散步著,和著一天的星光,有種幸福的感受。

原來呀!幸福可以是這麼簡單,一頓飽、一陣微風、一張寬闊的背。

我在溥靳楓的背上微微地笑著,卻冷不防讓他的緊急煞車給嚇了一跳,雖然時速很低,我還是前傾地沖撞了下。

「干什麼啦!」我泄憤似的-了下他的背,口氣無限抱怨。

「噓!-哥和夢菱。」他摘下了安全帽,使了個眼色,手指在嘴上比了比,示意我小聲點。

前方是我家社區的巷口,這麼晚了,他們怎麼會在這里,而且氣氛膠著?

我也摘下安全帽,定神看著哥哥他們。巷口的路燈有些幽暗,光投射在兩人的臉上,可以清楚地看到兩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夢菱姐微垂著眸,似乎在等著什麼答案,而哥哥緊抿著唇,拳握得死緊,掙扎過後開了口︰

「那很好啊!」

夢菱姐猛然抬頭,一伸手,哥的臉上多了五道指痕,夢菱姐的淚就噙在眼眶口。

似乎打算永遠這麼對峙下去,噙著淚的夢菱姐倔強地瞪住哥哥,而哥則是用著黯然的眼神凝望住夢菱姐。

他們是什麼問題,我不清楚。向來哥都當我是小孩子,他的感情從不讓我知道,只是這份沉默總得打破,要不難道這麼僵到天亮?但是我沒有這份量打破呀!我的出面只會讓他們覺得尷尬。

從機車上下來,溥靳楓牽著我走到他們兩人面前,看著他們,他似乎了然一切,輕輕地開口對著我哥說︰

「你把小桃帶回去,我送夢菱。」

輕易地化解僵持的氣氛,溥靳楓輕攬著夢菱姐的肩,將她帶上機車。哥哥一直站在原地痴望著夢菱姐的身影,直到他們走了,再也看不到一丁點影像了,哥哥才垂下眼輕嘆一口氣,然後揉揉我的頭要我和他一起回家。

回家後哥哥沒說什麼,很沉默,眼底有著悲傷的痕跡。

那晚,我也沉默地在床上翻著,不能明白哥和夢菱姐是怎麼一回事。他們不是相愛著嗎?相愛著的兩個人,為什麼會這麼痛苦?

哥哥的難過感染了我,壓制住了我晚上原本的愉悅。

我起床拿出了楓葉便條紙,在紙上寫下︰

臭屁楓,如果我們相愛,不要有痛苦好嗎?

然後塞入豬小妹的肚中。

對著豬小妹,我輕輕地親了一下,幸福甜蜜的感覺又回復了一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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