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抱抱,好嗎? 第一章
偌大的廳堂上悄然無聲。高橋律師神情嚴肅地望了他們兄妹倆一眼,開始宣讀遺囑。
「遺囑——
立囑人︰望月旭馳。遺囑內容︰本人望月旭馳,于生前立此遺囑,願將身後一切委托高橋敏夫律師全權處理。望月家族所有的財產,將均分為三等份,分別歸于兒子望月岩、女兒望月葵和望月蝶的名下……」
「等等!」望月岩瞪大了眼楮,仿佛不敢相信親耳所聞。
「女兒望月葵和望月蝶?這……這是什麼意思?」
「按照老爺子的說法,」高橋律師摘下了眼鏡,寓意深遠地看著他。「你們兄妹倆還有一位姊妹,她有一半的中國血統,老爺子幫她取了個日本名字叫做望月蝶……」
「不可能的!」望月岩神情激動地揮舞著雙手,大聲吼道︰「你的意思是說,多桑生前除了卡桑之外還有別的女人;而且,還跟她生了一個小孩!」高橋律師點點頭。「沒錯!」
「巴嘎呀魯!」他懊惱不已地罵道︰「太過分了!這件事瞞了我們這麼久,一直到他死了之後才肯讓我們知道,這簡直就是在跟我們開玩笑嘛……」
「哥,你閉嘴好不好?」一直悶不吭聲的望月葵突然冒出這麼——句,並且還輕蔑地瞅了她哥哥一眼,似乎對他的粗魯和沖動頗為不滿。
「你先听高橋君把遺囑念完可不可以?難怪多桑生前老罵你沒出息;這麼一丁點事情你都按捺不住,以後還想成什麼大事?」對于他這位從小就聰明古怪,長大後脾氣個性更是怪得離譜的妹妹,望月岩一向就抱持著「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現在一听到望月葵竟當著外人的面前教訓他,望月岩也只能趕緊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說。
「抱歉,高橋君,麻煩你請繼續。」
高橋律師微笑地朝著她點點頭,又把眼鏡戴了起來。
「在獲得望月家族的財產之前,望月岩和望月葵必須先行幫我找到他們的姊妹望月蝶;除此之外,本人望月旭馳還留下了一件無價之寶,將留給能順利達成以下條件的三位兒女的其中一位……
望月葵挑了挑細長的柳眉,嘴角漾著譏諷的笑意。
「首先,我希望他能擁有幸福的歸宿;第二,我希望他能打敗櫻庭家族的人,成為全日本首屈一指的鋼琴演奏家;第三,我希望他能替我達成我未能實現的願望,也就是贏得世界鋼琴演奏大賽的冠軍……」
「天啊!」望月岩當場就「不支」地叫了出來。「多桑這是什麼意思?他分明就是不打算給我那件無價之寶嘛!巴嘎!我不玩了!小葵,要玩你自己玩吧!」他邊說邊撈起擱在沙發上的外套,舉步往門外走去。
望月葵連忙反過身來叫住他。「你等等!」
望月岩停下了腳步,一臉無辜地看著妹妹。「我都說不玩了你還想怎樣?小葵,你也知道我根本就沒那個細胞;什麼打敗櫻庭家族的人,成為日本首屈一指的演奏家?什麼贏得世界演奏大賽的冠軍?巴嘎!我看我只有那第一點還勉強符合而已。歸宿我是有很多啦,只不過幸不幸福那就見仁見智了……」望月葵的臉上立刻浮起了譏誚的笑意。「這點我倒是很相信。想那六本木的酒廊小姐們,有誰不認識你這位赫赫有名的望月少爺呀?哥,你別的沒有,生性風流倜儻還真是得自于多桑的真傳哪!」
他被「虧」得有點損,只能尷尬地模模鼻子笑了笑。
「多桑一向就最疼你,我也懶得跟你爭;那什麼無價之寶你就自己留著慢慢享用吧!我可沒那個福氣。」
話才剛說完,望月岩便將外套一揮披在肩上,轉過身就要離開。
望月葵也懶得再去制止他,把雙手交叉橫在胸前,對著望月岩的背影冷冷地道︰「無價之寶你可以不要,但,望月家族的財產你難道也不想分了嗎?」
他不禁怔了怔,轉過頭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望月葵向前一步,一巴掌就拍在她哥哥的肩頭上。「剛剛高橋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想要分到望月家族的財產,我們就得先找到望月蝶才行。
怎麼?這麼困難的事,你想留給我一個人做?」
「那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她一副「受不了」的表情,勉強按捺住滿腔不耐的情緒。「派人去找啊!怎麼辦?」
「可是……」望月岩欲言又止,有些苦惱地。「你剛剛也听到了,那女孩子的媽媽是中國人;我們兩個既不會講中文,又從未見過她的樣子,這叫我們要怎麼找?」
「說你神經大條你還真不知道改進。」望月葵暗暗嘆了口氣,顯得極為不耐。「多桑既然叫我們去找她,一定有留下一些線索,你這樣一走了之,那我們兩個不就什麼都別想得到了?」
「這……」望月岩的臉上還有些猶豫,可是望月葵卻已經容不得他說不了,問也不問就趕緊拉著他轉身走進房里。
她急急地下了結論。「不要這個那個,我看我們還是得先問問高橋君再說。」
高橋敏夫正坐在沙發上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們回來。
一見到他們從房內踏進客廳,馬上便堆起了職業性的笑容問道︰「怎麼樣?你們兄妹倆達成共識了嗎?」望月葵不動聲色地挑了挑柳眉,顯得沉著而冷靜。
「高橋君,多桑既然把這件至囑給你來處理,想必也有給你一些找尋小蝶的線索吧?」
「是的。」高橋敏夫稱許般地對著她點點頭。「老爺子是有留下一些東西,我現在便把它交給你們。」他從公事包中拿出一份卷宗來,遞給了望月葵。「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望月二小姐是中日混血兒,她的母親是台灣人。老爺子只知道小蝶小姐的中文小名叫做辰辰,其余的就要靠你們自己去查了。」
望月葵瞥了瞥那份卷宗,深呼吸了一口,隨即將它打了開來。
卷宗里放著好幾封信,還有幾張照片。從那照片泛黃的程度看來,這些東西已經存放了好久。
望月岩也湊了過來,滿臉好奇的表情。等他一看到那照片里依偎在多桑身旁的女人,不禁失聲叫了出來——
「巴嘎!多桑真有眼光,這女人長得還真不錯耶!」
望月葵怔怔地看著這些照片沒有說話。她在乎的才不是多桑的那個情婦呢!而是,那被抱在多桑懷里,和她一樣有著一雙清澈大眼楮的小女孩……想必,這就是她那位未曾謀面的姊姊了。
「可是,高橋君,」望月岩皺著眉頭問道。「這些照片好歹也有十幾年了吧,照片里的人現在都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了,要我們光憑這幾張照片去找一個人,這未免也太困難點了吧?」
高橋垂下了眼瞼,狀似抱歉地搖搖頭。「很抱歉,這是我手頭上唯一有的資料。其實在公布遺囑之前,我已經派人去台灣調查過了;可惜的是,這信封上所寫的地址,現在已經改建成高樓大廈了。」
「天啊!那我們要到哪去找啊?」望月岩又極為不滿地哇啦哇啦大聲抗議道。
「既然她是多桑的孩子,我想,有一件事情是應該可以確定的吧……」望月葵暗暗思索了半晌,突然說道。
望月岩瞪大了眼楮看著她。「什麼?」
她抬起頭,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我們望月家族在日本是出了名的音樂世家,多桑向來便深愛著音樂,因此,我想,他所選擇的女子應該會有不錯的音樂底子才是。既然小蝶是他們兩個人愛的結晶,那她也應該具有會彈鋼琴的天賦才對……」
「那可不一定,」望月岩模模鼻子,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誰規定音樂家生的小孩就一定會具有彈琴的天賦?我也是多桑生的,可是在音樂成就上,我一點都不像他……」
「你呀!根本就是一個天大的例外好不好?」望月葵沒好氣地橫了她哥哥一眼,又蹙了蹙眉頭。
「這只是一種推論,如果我們按照這樣的推論去調查,至少篩選的範圍可以縮小許多。」
「你的意思是?」
「我想……我們只需要去調查大概二十歲左右、會彈鋼琴的、而且還是中日混血兒的女孩子就行了……」
「好呀!」望月岩雙手一拍,滿臉佩服得不得了的表情。「聰明、聰明!我看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辦好了!」
「想都別想!」不料望月葵馬上便惡狠狠地開口制止,並丟給他一記好大的白眼。
「哥,你別‘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你以為我會不知道你安的是什麼心哪?只要是有接觸漂亮妹妹的機會,你這大怎麼可能會放過?」她搖搖頭,也不去理會望月岩一副損呆了的表情。
「你就別操這個心啦,我自有更適合的人眩」
「小葵,我……」望月岩原本還想為自己辯解,後來一听到他這足智多謀的妹妹竟然連人選都想好了,馬上便換了一副面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拿著一雙又賊又壞的眼神睨著她。
「哦——我知道了,你說那‘適合’的人選,指的是櫻庭皓司那家伙對吧?嘿嘿嘿……」他使壞地好笑了兩聲,對于自己識破她的「詭計」,簡直得意得不得了。「我就知道,你對他仍然不死心……」
望月葵根本就不去理會他話中的嘲諷之意,甩了甩一頭烏亮柔順、如瀑布般的秀發,毫不在乎地說道︰「你不要胡說。櫻庭小時候曾經在台灣待過一段時間,中文說得不錯,我覺得這事拜托他去處理是最恰當不過了。況且,我听說他最近要在台灣出版他的演奏專輯,還將開辦一場個人演奏會,這麼好的時機我們干嗎不利用?」
「隨你怎麼說啦!反正你總有理由嘛——,」望月岩酸不溜秋地撂下了一句,隨即把自己癱在沙發上成大字形。「你可別忘了,望月家和櫻庭家向來水火不容,這件事可是攸關著我們望月家的名譽喔!」
「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要找他出馬。」她垂下眼瞼,美麗的臉孔上露出了胸有成竹的表情。「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他知道的。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小蝶。等櫻庭幫我們找到她之後,我便可以好好地來完成多桑所交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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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音崢崢。優美曼妙的音符回蕩在偌大的鋼琴練習室里,更加寂寥得令人鼻酸。
才彈到一半,練習室的房門就被打開了,一個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從門外走了進來。
「齋藤君,」坐在鋼琴前的男子立刻停下了手指的動作,淒美哀怨的樂曲聲消失了,緊接而來的是不甚愉悅的責怪。「跟你講過多少遍了,我在練琴的時候不希望有人打擾!」
「可是,皓司少爺……」齋藤管家唯唯諾諾地正想開口解釋,不料一串優美的聲音竟搶在他前面響了起來。
「你不要怪齋藤管家,是我要他來通知你的。」
他緩緩地站起身來,對著管家點了點頭。「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管家朝著他略略彎了子,轉身往門外走去;在經過房門的時候,剛好和一個長發及腰的美女擦身而過。
「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那長發美女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搖曳生姿地漫步走到了他身邊。「怎麼不彈蕭邦的‘離別練習曲’,那不是你最鐘愛的一首曲子嗎?」
「情緒來的時候,彈什麼都一樣。」他微微地聳了聳肩,顯得有些可有可無地。他拿起放在鋼琴上的一包香煙,抽出了一根點著了火,朝著半空中輕輕地噴了一口煙。「令尊的事都辦完了吧?你找我有什麼事?」這麼一個才華橫溢、青年才竣長得更是有如從少女漫畫里走出來的男主角般的「鋼琴王子」,對待人的態度竟是如此漠然冷傲而沒有溫度。要不是她從小就認識他,並且在心中早已有所「了悟」,任憑哪個暗暗愛慕他的女孩子都受不了這種打擊的。
「我是來答禮的,」她略略收斂了臉上的笑意,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多桑在世的時候,承蒙你們照顧了,非常感謝。」
她對著他彎了彎腰。
「你不需要這麼客氣的,小葵。」他微微地撇了撇嘴,不以為然地。「誰都知道我們兩家在日本樂壇上勢如水火,競爭得相當厲害,就連我們從小就被他們兩老訓練成了一決輸贏的工具。你現在還跟我談什麼照不照顧的呢!」
「話也不能這樣講,」望月葵搖搖頭,笑了笑。「要不是多桑和櫻庭伯父他們兩人有這種競爭的心態,我們也不可能在音樂上有如此出色的造詣啊!你說是不是?」櫻庭皓司無聲地笑了笑,沒有答腔。
「不要談上一輩的事了,談談你自己吧!」她欠了欠身坐了下來,順口轉移了話題。「听說你最近要去台灣舉辦個人鋼琴演奏會?」他緩緩地點點頭,又吸了一口煙。
「‘她’一直都很希望我能回台灣一趟。剛好那邊有家唱片公司想幫我出版鋼琴演奏專輯,趁這個機會也好去看看,並且為這張專輯做做宣傳。」
那個「她」指的就是櫻庭的母親。望月葵不禁關心地問道︰「伯母在台灣一切都好吧?」
「唉,還不就那個樣子!」櫻庭皓司聳聳肩,臉上又露出了那副事不關己、冷傲漠然的表情來。「你是知道的,他們兩個離婚之後,她隔沒多久就改嫁了。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去打擾她現在的生活,只不過是盡一盡為人子的本分罷了。」
「不要把話都說絕了,小皓。」望月葵輕輕地嘆了口氣,有些感嘆、也有些遺憾地。「你就是這個樣子,老愛把自己關在一個窠臼里而不願出來面對現實。當年櫻庭伯父決定要離婚,受傷害最深的並不只有你一個人……」櫻庭皓司轉過身去面對偌大的一片落地窗,帥勁酷絕的臉龐因激動而微微抽搐著。他深深吸了一口煙,又把煙緩緩地吐了出來,仿佛要將那一直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的父母離異的陰影給盡快趕走似的。
「你不要再說了!」他急急截斷了望月葵想要講的話,語氣顯得有些不耐。「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總是這樣!他們兩個的溝通總會面臨這樣的挫折。
多年來,她對櫻庭的好,幾乎已經超過了一個女孩子所能做的最大極限,但始終走不進他的心里。除了以放棄讓自己免于受傷之外,望月葵也找不到其他可以解決的方法。
但,她還是覺得心有不甘……
望月葵一甩長發,勉強按捺住心中難過的情緒,故做瀟灑狀地笑了笑。
「我記得以前曾听你說過,你有一個好朋友在台灣,是在當偵探的對吧?」經她這麼一提,櫻庭皓司的腦海里,馬上便浮現出夏雷那小于放蕩不羈的德性。他笑了出來。「不是在做偵探,是在征信社服務的。」
「唉,都差不多啦!」她從香奈兒手提包中拿出一份資料夾,遞了過去。「我想麻煩他幫我找一個人。」
櫻庭皓司伸手接了過來,挑了挑兩道帥氣的濃眉。
「找人?」他問。「什麼人?」
「一個女孩子,」她說,面無表情地。「大概跟我差不多年紀,會彈鋼琴的女孩子。」
他低頭翻了翻手上的資料,里面記載著那女孩的年紀、母親的姓氏、她的中文小名、還有可能有的特征。櫻庭皓司訝異地發現,望月葵要找的這個女孩子,除了具有中國血統以外,剩下的特質,簡直就像是另一個她的翻版。
「這是?」他抬起頭來,萬分不得其解地看著望月葵。
她搖搖頭,截斷了他想要問的話。「你先別多問;如果你真想知道這個人是誰的話,就答應幫我這個忙。」
「以我們兩家的‘交情’,好像也不容許我拒絕哦?」他故意加重了「交情」那兩個字,接著又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我答應你,一定幫這個忙就是。」
「那我就先謝啦!」
望月葵對他嫣然一笑。那充滿著笑意、一如星辰般的眼眸里,竟露出了難以言喻、令人無法看透的光芒……不知道怎麼搞的,看到她那詭譎的笑意,櫻庭皓司就覺得這整件事好像有些不太對勁……這個中文小名叫做辰辰的女孩,一定跟望月家有著難以解釋的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