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擇之守候篇 第三章
「小雲……」夏媽媽打來電話,未語先哭。
「媽,妳先不要哭,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
「小雲,媽買末上市股票,被人坑了五佰萬……」
「妳哪來的五佰萬玩股票?」
「我存款有七十萬,其它……跟地下錢莊借的,不過我是借二佰萬,加利息的關系……」
「妳怎麼會去跟地下錢莊借錢!那地方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還不都怪夭壽短命的張媽媽說那股票有多好賺就有多好賺,我一時鬼迷心竅,才……結果錢被張媽媽卷款潛逃,她不只騙我,還有好多鄰居也上當,小雲,欠地下錢莊的四佰萬月底就要還,若是還不出來,他們會怎麼對付我,我不敢想……」夏媽媽又嚶嚶哭了起來。
「媽,妳眼楮不好,不要再哭了,我會跟同學惜借看,借多少,先還多少。」
「為什麼是跟同學借,不跟建凱借嗎?他家不是很有錢?」
建凱被逐出家門的事,她並沒讓母親知道,現在更不能說出來。
「啊!我一時把建凱忘記了……那沒問題了,四佰萬對建凱而言是小兒科,媽妳要答應我以後玩股票可以,但是不可以再跟地下錢莊借錢。」
對了!可以叫建凱去跟他那些玩車的朋友借,那些都是紉恬子弟,四佰萬對他們而言應該不是問題。
「不會啦,我不敢了。」
這時門鈴聲響起。「媽,有人按門鈴,可能是來收費的,再見。」
朵雲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衣著考究的老人,雖說他是老人,但僅兩鬢飛霜,端整而森嚴的臉相,犀利的眼袖似乎能洞穿任何人心里的秘密。
雖然和他是第一次見面,但不用他自我介紹,她就知道他的大名,從某期的Time雜志上得知他叫藍東靖,建凱天天掛在嘴邊的老頭。
他來做什麼?朵雲心里有不祥之感。
「不請我進去?」他的聲音跟人一樣嚴威。
「對不起,藍伯伯,請進。」她趕緊蹲將建凱的拖鞋帷到他腳前,但他並沒換穿,一雙皮賀極好且光亮的鞋從她眼前經過,他在沙發上坐下。
「我去泡茶。」
朵雲才轉身,藍東靖的聲音便在身後響起,「不用麻煩了,我不是來喝茶的。」
她在他的對面坐下,有些微不自在地並腿坐著。
「一向和我兒子走得近的女人,都是些衣香鬢影的女人,難得他會交個樸素的女孩。」藍東靖眼神高深莫測的說。
在他看來,她雖連口紅都沒抹,像個純情的鄰家女孩,但狐狸精就是狐狸精,再怎麼掩蓋,他還是聞得到那股騷味。
他是在褒她?還是在貶她寒酸的身世配不上藍家?朵雲不抑該如何回答。
這時,水塔抽水聲羈轟響起。藍東靖皺著眉,「你們住這兒不嫌吵嗎?」
「听習慣就不覺得吵了。」朵雲怯怯地說。這套房是頂樓加蓋的違建,水塔就在窗邊:每天轟轟的響。
「哦,是嗎?我很懷疑建凱真能習慣這……」
「他從沒抱怨過。」朵雲應道。
藍東靖將房間梭巡了一遍,「妳真覺得像建凱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沒吃過半點苦的少爺,住得慣這種既簡陋又吵雜的地方嗎?」
听到這話,她猛然想起水塔抽水時,建凱雖沒抱怨或咒罵,但他都會皺起眉頭,
或許真如他父親所說的,畢竟知子莫若父。
朵雲的眼底流露出深深的愧色。建凱一定很不快樂……
「你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如果妳真的愛他,就該讓他回到屬于他的世界。」
她緊抿著唇,感覺自己像雙飛蛾,他只消一捏,就可將她捏成粉末。
「夏小姐,妳並不適合建凱,你們在一起是無法幸福的,我也不會祝福你們……」
她在心里反駁︰你看著好了!將來她和建凱會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
「要多少,妳才肯離開建凱?」
朵雲臉色一變,「我不是你想的那種女人!」
「一仟萬夠不夠?」
「你太污辱人了--」她氣得顫聲回道。
「兩仟萬!」他打量著她的臉孔,看她還會堅持到什麼地步。
「你以為錢可以買到任何東西--你錯了,至少我和建凱的感情是非賣品。」
一陣窒息的沉默,他們眼光互望,想猜出對方懷著什麼心思。
看不出這只小狐狸精這麼難纏,哼!他不相信沒辦法打出她的原形。
突然,藍東靖陰側側地問,「妳媽媽最近好嗎?」
他為什麼突然問候她媽?「很好。」
「我听到的不是這樣,听說她欠地下錢莊四佰萬,這個月月底就要還清。」昨晚他差人去金門調查她的家庭。
她張大眼楮,「你……調查我!」
「沒錯!我知道妳是私住女,妳媽靠賣檳榔含辛茹苦地把妳養大。」他很冷峻地表示,「還是收下吧,妳媽等著這筆救命錢吶。」
「錢,我會籌到的。」
「妳指望建凱嗎?別傻了!這就像妳去銀行借錢,如果妳沒有抵押品或是絕佳的信用,銀行是不會借給妳的。建凱現在不是找藍東靖的兒子,妳想還會有人借錢給他嗎?」
藍東靖撇撇嘴緞續說道,「我看要不了多久,我那養尊處優慣了的二兒子會因受不了苦而離開妳,到時妳不僅一毛錢也拿不到,還有四佰萬的負債,妳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建凱不會離開我的……」她哽咽地說。
「我勸妳還是務實一點。」他拿出支票本,「兩仟萬可以讓妳媽過好日子。」
她微微垂下臉,若有所思。在藍東靖眼里,她是卑微的、不合格的,就算她有了孩子,他也不會承認她是他的媳婦;而建凱……腦海里浮現一張疲憊且落魄的臉;母親的債務也迫在眉睫……看來是別無選擇了……
她緩緩抬起臉,「四佰萬就好,找只要還清我媽的債務,多一毛我都不要。」
「妳別跟我客氣。」藍東靖有些愕然。
「藍先生,我的頭很痛,請你趕快寫好支票,我想休息了。」
他將四佰萬支票放在桌上,「我有個條件,妳要讓建凱對妳徹底死心。」
「會的,我會讓你的錢物起所值。」朵雲的神情顯得冷僵。
「很好,希望妳真能跟他徹底斷絕來往,就算他結婚後也一樣。」
「放心,我不會做你二兒子的情婦。」
藍東靖走後,朵雲整個人就陷在沙發上,無力起身。
天長地久的蹤跡天長地久的蹤跡
藍建凱走出休息室,轉過吧台,驀然間有人從身後攏他的肩,「小五!」
「老大,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被老頭趕出來後,晚上都在這里彈鋼琴。」
「真慘!老大,車隊少了你,群龍無苗,連輸了兩場比賽,禮拜六晚上在海邊 車,你來不來?」
「抱歉了,我現在不是藍少爺,沒英國時間 車,得為填飽肚皮打拚。」
「干嘛不跟藍伯伯低頭?一低頭,昔日的榮華富貴又回來了。」
「低頭,就得跟朵雲分開,那我情願不要榮華富貴。」
「看不出老大還是台灣的『溫莎公爵』,只愛美人,不愛江山。」小五掛著笑說,「陪我喝幾杯可以嗎?」
「現在時間還早,客人也不多,喝幾杯應該不成問題。」
幾杯黃湯下肚後,小五聒噪的像只麻雀,「老大,我告訴你,孔老夫子講『唯小人與女子難養』這句話一點也沒錯……」
「和小芬分手了?」小五每次失戀,就會說這句話。
「不要提那個水性楊花、見異思遷的女人!」小五帶氣的說,「我當時怎麼會那麼沒眼光,以為她是好女人,還想娶她,原來她是誰有錢,就跟誰上床的爛貨……」
一點也看不出小芬是那樣的女人。「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下個女人會更好。」他拍拍小五的背。
「老大,女人是善變的動物,你可要看好你的女人……」
他的眼神閃了下,「你是說朵雲嗎?她怎麼了?」
「有些捕風捉影……」小五慢吞吞地說,「只是流言,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麼樣的流言?」
「你知道韓峰那個人最愛吹噓他和女人的關系,他說今晚他在凱悅請嫂子吃飯,已經訂好了房間。」
「韓峰說的話要是能听,狗屎也能吃。」他嗤之以鼻。
「本來我也認為韓峰胡說八道,可是小齊說他有好幾次看到嫂子坐在韓峰那輛紅色保時捷的前座。」其實,小齊什麼也沒看到,他會扯這個謊是朵雲叫他說的,而今晚他會來這,他是朵雲拜托他來演戲的。
演這種拆散人的角色,本來他是拒演的,但朵雲苦苦哀求他,而且把藍伯伯找過她的事告訴了他,最後她泣不成聲地說,她不忍看到建凱為了她就這麼庸庸碌碌過一生,他才勉強答應。
「小齊眼花了。」
「如果是我看到,就有可能張冠李戴,可是小齊,他視力2.0耶。」
他心頭一窒,吶吶地說,「他看錯了……朵雲不可能上韓峰的車……」
「其實上車也沒什麼,就怕上床,給你戴綠帽。」小五又說,「老大,你現在不比從前,只是在酒吧彈鋼琴的樂師,而韓峰是沒你帥,但也沒差你到哪里,不過他還是少爺,依我看,嫂子可能琵琶別抱了。」
藍建凱青筋暴跳,「不可能!朵雲不可能背叛我!」
「我不是在挑撥你和嫂子,而是我覺得女人都很現實,西瓜偎大邊。」小五這麼建議,「不然你打電話去凱悅查問韓峰有沒有訂房間?」
他撥了電話過去。「請問是否有位韓峰預訂房間?幾號房?」
「你等一下……」老天,他希望沒有!
「六O三房。」
這不是真的!藍建凱心中亂如萬馬奔騰。
「怎麼樣?韓峰有訂房間嗎?」
「他是有,但這並不能證明今晚會跟韓峰進那個房間的女人,就是朵雲。」
「你何不現在去凱悅看看,如果不是最好,日後打爛韓峰那張嘴他有理由。」
「雖然我不相信,但我會去。」藍建凱請假後竄出酒吧,趕往凱悅飯店。
台北下著大雨,街上塞車塞得非常嚴重,還有游行和車禍。
「去!」藍建凱狂吼一聲,往人行道上騎去。
到達凱悅飯店後,他將機車丟給門房,直奔電梯。在電梯里,他听到自己心髒猛烈的撞擊聲。
走出電梯,一眼就瞥見六O三房。他按下門鈴,艱難的望著門把。
很快,他听見韓峰愉快的聲音,「我們的燭光晚餐來了。」
房門打開了,韓峰的下巴也掉了下來,「你來做什麼?」
「找人。」藍建凱推開韓峰徑自住里走,經過一間大起居室,來到里間,朵雲坐在床上,她像煞剛被韓峰過,暗紅色的衣衫些微敞開,里面亦是紅色的,下半身則埋入棉被里,一股媚態外露。
藍建凱定定的望著朵雲,他的眼神發怒,揉和著幾絲痛苦。
韓峰跑進他的視線,「,這是我和朵雲的房間,請你出去。」
「峰,你先出去,我有話和藍少爺說清楚。」她故意解開衣扣並親昵地喊著韓峰,目的是在造成建凱的誤會。
「不會有事吧?」韓峰問道,在朵雲搖頭後,他退出房間。
「叫的可真親熱--」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朵雲揚起笑聲,「你吃醋了--」
那笑聲感覺上是種嘲笑。藍建凱感到心在淌血,「我哪里對不起妳?」
「你沒對不起我,只是我不想再跟著你過苦日子。」
「妳說過不要我賺大錢,只要能天天秤我在一起就心滿意足了。」
「那是謊話。」朵雲壓抑內心強烈的苦痛,又補上一句,「連同我說過我愛你也是謊話。」既然注定今生無緣,那就說得絕情點吧。
這句話像利刃般直刺進藍建凱的心坎,他為了她連家都不要,父母都不認,而她對他竟是虛情假意……
這叫他情何以堪!
「我不相信妳對我完全沒感情,妳甚至把第一次給了我……」他像在做垂死掙扎。
她將頭發往後拂,「處女只是我飛上枝頭的工具,只可惜我押寶押錯人了,沒想到你爸寧可不要你這個兒子,也不讓我進藍家大門。」
他感覺氣血逆轉上來,「這就是妳的真面目?妳以前偽裝的真好。」老頭說的沒錯,朵雲是狐狸精,不過是只披著羊皮的狐狸精。
她下了床,對著化妝鏡搔首弄姿。「嗯,我想我可以拿下一座奧斯卡。」
「妳把第一次給了我,卻沒能做上少女乃女乃,不是蝕本了?」
「我沒虧損,你爸很慷慨,」她望著他笑,「他給了我兩仟萬做為補償。」
一巴掌轟了過去,朵雲跌在地毯上,藍建凱對她恨恨地罵了句,「婊子!」
她奮力爬起來,扯下無名指上的戒指,「還給你。」
「不用了,一個小戒指值不了多少錢,妳留著當紀念吧!」他轉身便走。
房門被甩得震天價響,朵雲的眼淚他潸然落下。
別了!我此生的至愛。
等藍建凱走後,始終挨在門口的韓峰才進房間,「美人就是美人,連哭都那麼好看,猶似梨花帶雨。」
朵雲沒搭理他,抓起床頭櫃上的背包從韓峰身邊走過。
韓峰眼明手快地抓住朵雲的手腕,將她拉近自己身邊。
「放開我!」
「妳別故作清純的樣子了,是妳約我來這的。」說完便伸手拉扯若朵雲的襯衫。
「住手!」她雙手槌打著他以抵抗他的襲擊。
韓峰一時怒氣涌上,猛地抓住朵雲,狠重地用拳頭揍了一拳,朵雲像顆被球棒擊中的球一樣住床角撞去,嘴角馬上滲出鮮血來,韓峰則被嚇呆住了。
朵雲見機不可失,猛地往韓峰胸前一推,讓他跌得後腦著地,她用力的扭轉門把,跑了出來。沿著太平梯,她跑出了飯店大門,沖到馬路上。
天空飄著雨絲,在路燈、車燈、霓虹燈投射下閃閃發亮,情侶親膩地撐著傘在她面前走過,朵雲備覺落寞不禁流下淚來。
她走入快車道,看著遠方急駛而來的汽車,她開始想象肉身與汽車互撞那的壯烈……
迎面而來的車子對著她猛按喇叭,驚險地從她身邊擦過,她任兩條腿漫無目的地帶著她往前走。
天長地久的蹤跡天長地久的蹤跡
禮拜六整天雨下個不停,屋內寂靜無聲,外頭卻十分吵雜。朵雲躺在床上,耳畔傳來四面八方的喧嚷,公寓鐵門開關聲、腳步聲、水塔抽水聲、車子發動或緊急煞車聲……突然響起一串急鳴,是救護車,由遠而近。
朵雲听了心驚。黑夜中透著不安,彷佛有什麼事即將發生,她側耳傾听,遠方隱隱傳來嗚嗚的響聲,又是救護車,是剛才那輛回返嗎?
不安的情緒延伸進夢里,她夢見建凱像著了魔,車騎得好快,她追著哀求他停下來,但他卻絲毫未會減速的直往前沖,頓時,一聲轟隆巨響,眼前一片火紅的烈焰撲襲而來……
驚醒時,她听見天花板上垂下的風鈴響得刺耳,無緣無故半夜里起了風……
會不會建凱出事了?
思及此,朵雲再也睡不著,她開始在房內踱起步。然後她坐在沙發上,兩眼盯
著時鐘,短針指著三。她坐在那兒,動也不動,心中惶惶,直到門鈴急響。
她驚跳起來跑去開門,小五劈頭一句,「建凱出事了!」
朵雲一某,覺得整個人發軟,雙腳抖得厲害,幾乎站不住了。
「朵雲,妳可不要在這時候昏倒。」小五扶住她。
飛車往醫院的路上,小五敘述經過,「昨天晚上我們在海邊 車,連凱也來了,我們看他像醉八仙一樣,不讓他出賽,他死纏爛打地,又挖又吐後,說是酒醒了……」
小五說著眼眶發紅,「誰知他連人帶車沖進海里……」
「他傷得怎麼樣?」
「他流了好多血,我從沒看過那麼多血……我來找妳時他還在開刀房。」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她淚如雨下。
「朵雲,妳不要自責了,不是妳害的,是他爸造成這次的不幸。」
「誰都不願意發生這種事,他爸只是愛子心切。」
「妳就是這麼善良。」小五感嘆,「什麼門當戶對,不知拆散多少相愛的戀人,又造成多少對怨偶。」
天!前面路口都是紅燈,小五像有色盲般逐一闖過。
朵雲憂心如焚地念著各種佛號、求聖母瑪麗亞、求觀世音菩薩、求阿彌陀佛、求上帝,所有她知道的神柢她都求了。
只要建凱平安無事,她願意犧牲一切,包括她的生命!
到了醫院,朵雲和小五在醫院狹窄的信道疾奔。跑到了開刀房前,護士告訴他們藍建凱已轉住加護病房了。
當他們跑到加護病房區的管制門口時,被藍東靖的兩個隨從擋住。
藍束靖從候診椅上起身,「妳不應該來的。」
「伯父,我只要看一眼就走。」朵雲眼眸中帶著乞求地望著他。
藍東靖皺起眉,「在外面看就好。」
「謝謝。」朵雲充滿感激地說。
她從透明的病房門扇中找到了建凱。建凱像沉睡般躺在布滿電子儀器的病榻
上,他果裎的胸膛裹滿了雪白的紗布,一具幫浦一樣的機器,正有節奏地將氧氣打到他的透明面罩里。暗紅色的血漿袋,透過點滴管流到他傷痕累累的手腕上。
他斷了幾根肋骨,左鎖骨也撞斷了,胸腔大量出血,才剛動完手術。
還有沒有危險?
幸虧他年輕,身體也夠強壯,檢回了一條命。
曉得建凱沒事,她的一顆心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充滿了感恩。
看到守在建凱床側的那個女孩沒?她就是建凱的未婚妻。
豐厚黑亮的發絲,披在肩上,微發的瀏海覆蓋在形狀美好的額頭,挺秀的鼻梁勾畫出一副完美無缺的側面。
她一眼就愛上了建凱,要求我不要請看護,她要親自看護建凱,相信建凱醒來後,也會愛上她。
朵雲木然的听著,雙眼正努力阻止淚水泛濫成災。
妳不要再來醫院了,有她照顧建凱,妳可以放心。
她只是點頭,接著轉過身,霎時四周的人影、嘈雜聲形同輕煙迷霧般虛渺,她急速的踩著碎步離去,彷佛後頭有人盯梢。
天長地久的蹤跡天長地久的蹤跡
「朵雲,我拜托妳,不要節省成那樣,連飯錢都省。」賀小玲看不過去。朵雲的餐盤里只有兩樣菜,豆腐和豆芽菜。
「我不是省錢,只是沒什麼胃口。」這個月以來,她食欲不振,特別嗜睡。
「為『那個人』沒胃口,何苦呢?」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人笨蛋藍建凱。想到藍建凱,賀小玲就有氣,那個笨蛋,朵雲演戲給他看,他竟信以為真,還出車禍,老實說她一點也不同情他。他們在一起三年了,他卻不了解朵雲是怎樣的好女孩,甚至還誤會朵雲是釣金龜的撈女,真是豬腦袋。
「妳不要我有點什麼,就都賴在那個人頭上,我胃口不好,大概是夏天到了,所以沒有食欲。」
「又不是今天才認識妳,朵雲,他快結婚了,妳忘了他吧,天涯何處無芳草。」她在時尚雜志上看到藍建凱縷著一個美女出席婚紗展的照片。那個美女大有來頭,她可是星馬企業巨子的掌上明珠,報導上說他們好事將近。
「只要妳不要一直提起他,我就能忘掉他。」朵雲反將一軍。
小玲沒談過戀愛,所以不懂,要忘掉一個深愛過的人,談何容易啊!
「喲,居然性起我來了。」
「好了,不要再說話了,快吃妳的飯。」
「看妳氣色不好,這條魚給妳補一補。」
當她挾起魚肉至嘴旁時,胃里竟翻滾欲嶇,朵雲塢仕嘴巴,撇下一臉詫異的賀小玲,沖向洗手間。一口氣地吐出後,漱了漱口。
才回到位子,賀小玲壓低聲音問,「妳會不會懷孕了?」
朵雲腦中一片轟然,突然想起月經已經慢了四、五天的事。她一向都很準時,來潮口不太會亂掉……他許是剛開始打工造成的壓力讓月經晚來。
建凱走後,她第一個面對的問題便是生活的壓力,所以她去麥當勞打工。
「我去隔壁屈臣氏買驗孕棒。」賀小玲說完便離去。
沒多久,賀小玲回來塞給她驗孕棒,她心慌意亂地跑進自助餐的廁所里。
不!驗孕棒的窗口一格又一格爬上紅線,朵雲整個背脊都涼了起來。
怎麼辦?
她不要當未婚媽媽,不要步上母親的後塵,不要讓小孩因沒有父親而被人欺負,可是,拿掉小孩……朵雲下意識的撫模下月復,他是無辜的,她不能扼殺他生存的權利……
她該怎麼辦?
賀小玲邊敲門邊問,「朵雲,妳怎麼那麼久沒出來?不會用是不是?」
門打開了,看她如臨世界末日般的臉,不用問也知道「藍田種玉」了。
賀小玲雙手合抱,眉心皺成一團,好一會才說,「過兩天我陪妳去婦產科。」
「去婦產科做什麼?」朵雲失神的問。
「妳怎麼會問這麼白痴的問題!婦產科能做什麼,不會是拔牙!現在小孩還小,不用動手術,吃RU486就可以讓他流掉。」
「我不要!」朵雲失聲喊道。
「小姐,妳還是學生,不速戰速決,想弄得學校里人盡皆知呀。」
「她們也許只以為我發胖了。」
「她們將來要做護士的,不會看走眼……妳該不會想生下來吧!朵雲,現在生下來沒有意義,那個人又不會要,說不定還不認為是他的,到時反而給妳一頓羞辱。」
「我並不想生下,可是……這是殺掉一條生命耶!」
賀小玲嗤之以鼻,「那只是一顆受精卯。」
「小玲,妳能說受精卯不是生命嗎?我真的不忍心殺害他……」
「氣死人了妳,我說的話妳听不進去,妳自己又拿不定主意,妳到底想怎樣?」
朵雲想了半晌,「我知道要去問誰了。」
「誰?」
「我母親,我要去問她當年為什麼決定生下我。」
朵雲立刻招來出租車趕往松山機場,搭上回金門的最後一班飛機。
下了飛機,才八點多,朵雲包了車直奔檳榔攤,夏母見到她驚愕萬分,「妳怎麼跑回來了?」夏母敏感地知道女兒有重要的事,于是提早打烊。
回到家,夏母坐在搖椅上,恬適地端詳著朵雲。曾幾何時她已不再是那個滿園子亂跑的小女孩,而是亭亭玉立的小姐……
朵雲在夏母身旁蹲踞下來,「媽,在妳那個時代又不流行做未婚媽媽,妳未婚生下我需要很大的勇氣吧?」
夏母愣了一下,「怎麼突然問這個?」
「突然想知道嘛。」她眼神閃爍的說。她打算等母親說完後,她再把她的情況說出來。
「我和他個性不合分手峙,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了。」
「那妳知道了以後,有什麼舉動?妳通知他了嗎?」
夏母搖搖頭,「通知地做什麼,我又不想和他結婚。」
「妳從沒想過……不要我?」
「我不是沒有想過,甚至還付諸行動,可是走到婦產科門口,怎麼也跨不進去……雖然可以預料得到,會被許多人說各式各樣的閑話,也許是想要擁有一個自己的小孩的吧……倒是苦了妳,讓妳從小沒父親,被人欺負。」
「媽,感謝妳給我生命。」
「傻孩子!說什麼謝。」夏母撫掌她的發,「說吧,妳回來有什麼大事?要和建凱結婚了?」
她撲進母親懷里哭得傷心欲絕,好半天才勉勉強強、斷斷續續的訴說這一個多月來所發生的事和她懷孕的事。
「孩子,我可憐的孩子,妳怎麼沒听媽的話,不要有婚前性行為……唉,難道萬般皆是命,女兒終究會步上母親所正的路……這條路辛苦啊
夏母緊摟著她,一顆顆的眼淚滴在她的頭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