鈍鈍公主 第九章
烯月一回到家,就看見有人正等著他。
「親親吾兒,為娘的不辭千里飄洋過海的來看你,你有沒有很感動呀?」唐荷均斜躺在沙發上,目不轉楮的盯著電視螢幕,用剛看過的古裝劇台詞跟——打招呼——
的視線掃向凌亂的桌面,從四散的零食、雜志看來,他老媽已經在這里待上好一陣子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優雅地月兌下西裝外套,扯掉領帶,他在母親身邊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潤喉。
「你還好意思問?我從日落開始等你等到連月亮都下山了才盼到你回來!想不到你竟忍心讓年邁的老母在家為你等門,實在是太不孝了。」唐荷均用柔細的嗓音抱怨,听起來的確有幾分我見猶憐,但深知母親底細的——可不吃這一套。
「以後少看這種沒營養的節目。」遙控器一按,電視上的連續劇跟著消失,終于讓她的注意力轉回——臉上。
「好久沒回來了,我正在看電視溫習中文,你怎麼可以說關就關呢?」她看演員們咬文嚼字正覺得有趣,卻讓——一按全掃了興。
兒子就是不懂得體貼,要是女兒的話,說不定還可以跟她分享心得呢!
「你飄洋過海回來就為了看電視?」
「當然不是。」唐荷均想起此行的目的,立刻坐直身子,正色的說︰「我是回來幫兒于娶媳婦的。」
「喔。」——不以為意,淡淡的應聲後就往樓上走。
「你不想知道詳情嗎?」唐荷均不放棄的追了過去。
「你要昂娶語縴不是嗎?連婚事都是二十多年前決定好的,想反悔都不行。」進入浴室前,——說出母親預備好的台詞。
「你都知道?」她不意外他會知道來龍去脈,但他不該只有這點反應啊!
這跟當初所想的不一樣!
好不容易熬到——沐浴完畢,唐荷均立即上前問道︰「語縴就要嫁給昂了,你難道沒有什麼特別的感想嗎?」
「你們希望我憤怒、心碎,為愛發狂嗎?」他冷冷的反諷。
被——銳利的眼一睨,唐荷均不禁一愣。
他不可能發現的,他們計畫得如此完美,沒道理被他識破啊!
「你在說什麼啊?我怎麼會希望自己的兒子痛苦呢?」干笑幾聲,她覺得自己快演不下去了。
「你們的劇本不是都寫好了嗎?你來不就是為了跟我演一場爭風吃醋的鬧劇?」
他的笑越見邪惡,逼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我真的听不懂你說的話。我看你是累壞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我們明天再談。」見情況不對,她決定暫時撤退,回頭搬救兵去。
「即使睡過一覺,我還是記得你們的詭計。」
「什麼詭計?」她嘴上仍裝蒜,心里卻是顫抖不已。
該死!她干嘛把他生得這麼聰明?害她現在想捉弄他一下都得提防被他報復。
還是生女兒比較好,生個像語縴那樣遲鈍的女兒,玩起來也比較有趣。
「要我說穿嗎?」他倒要看看媽還能變出什麼花招。
「你說啊!不說清楚我怎麼會知道你的意思。」就算穿幫了,她也要堅持到最後一刻,絕不能自己先招了。
「詳細的計畫我並不清楚,不過你們的目的是想利用昂跟語縴來逼我就範。表面上你們歡天喜地要湊合他們,實際上你們真正逼婚的對象是我。不過,你們算錯了一點。」——微笑地看著母親慘白的臉色。
唐荷均無計可施,也只好認了。
「既然被你識破,我也不再隱瞞,我承認我們的方法是過分了些,但我們是順水推舟並沒有強人所難啊!你說我們哪里做錯了?」
「你們把我的心算錯了,所以往後的情況會變得很難收拾。」輕松地在沙發坐下,——冷靜的戳破所有人的願望。
「怎麼會!?你明明很在乎語縴的呀!我們都以為你對她動心了。」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唐荷均不敢想像如果——不愛語縴,那他們該怎麼辦?
劍眉一挑,——冷酷的說︰「在乎又如何?能證明我愛她嗎?能保證我一定要娶她嗎?」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你怎麼可以踐踏語縴的感情!你怎麼可以不按我們的計畫走!」唐荷均越說越大聲,最後干脆吼了出來。
她怎麼會生出這種不肖子!
長得一張天使般俊美的臉,心思卻深沉得比撒旦還可怕,連他爸爸的深情、她的善良都沒遺傳到半分!
他到底是不是她的親生兒子啊?
「是你們想太多也管太多了,自始至終我不曾表示過什麼,是你們一相情願地亂點鴛鴦譜,後果當然也得你們自己承擔。」冷漠的結束話題,他走向制圖桌開始工作。
「你真是個不肖子!」
唐荷均被他氣得掉頭就走,沒注意到他臉上一閃而逝的狡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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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好了,——他不肯合作,我們的計畫砸了!」一回到房間,唐荷均立刻撥通手機報告戰況。
「怎麼回事?」對方也跟著慌張,急于了解事情的經過。
「他說他根本不喜歡語縴,一切都是我們自作主張。」一想到自己兒子的無情,她不禁慚愧的低下頭。
「不可能!你別被他騙了,他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里,他對語縴絕對有情。」
「真的嗎?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重新燃起希望,她的精神也跟著來了。
「照原定計畫行事,我就不信——沉得住氣。」
「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呢?」她還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語縴嫁不成——還有昂在,她絕對不會吃虧,你的媳婦也一定不會胞掉。」
「可是我還是不放心。」
「你別胡思亂想,我說沒問題就沒問題。」
在對方強力的保證下,唐荷均半是放松半是懷疑的收了線。
望著房門,她的眼皮兀自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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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是宣布婚事的日子,語縴突然變得膽怯,很想拋下一切躲起來。
漫無目的地走在山中無人的產業道路上,她開始反省自己的沖動。
那天她怎麼會答應嫁給昂呢?——知道了,他又會如何看她呢?
唉!卓伶說她笨,還真是說對了,對于愛情,她的確笨得無以復加。
一味的逃避後,問題不但沒解決還越滾越大,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唉!她怎麼又害自己陷入另一個泥沼里呢?
抬頭看著天上的明月,語縴不禁羨慕起嫦娥來。
嫦娥一個人躲在廣寒宮里可以不必有七情六欲,不必顧及親情,不必傷心愛情,不必因為做錯事而後悔,不必為了找不到地方獨處而漫步荒野……
總之,當嫦娥絕對比當梁語縴好!
「至少你還有玉兔陪你解悶,我卻是有口難言呀!」想到自己的相思無處宣泄,她就無比欷吁。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真想不顧一切的告訴他實話。」喃喃自語好一會兒,語縴才抬起頭來注意路況。
「怎麼會!?我怎麼走了這麼遠的路,還走到這里來!」目瞪口呆地瞪著眼前的別墅,她竟然誤打誤撞的走到——家來了。
「這就是命運嗎?」難道她的懦弱連上天也看不過去,所以指引她走到這里向——表白?
她苦笑著搖搖頭,看著屋里的狀況,發現里面漆黑一片,再看看時間,心想他應該還不會回來,于是她放大膽子在房子四周繞了繞,把它看個仔細。
這是棟簡單的雙層洋房,房屋本身采灰藍色調,建築設計相當明快大方,給人灑月兌感之余還帶點孤傲。
「連房子都蓋得難以親近,的確是他的作風。」走累的語縴停在階梯前低聲嘀咕,全然沒發覺有人正從她背後慢慢靠近——
很意外這次來拜訪他的人是語縴,本以為是他媽不死心地再來跟他嘮叨,沒想到語縴會親自面對他。
「你怎麼會在這里?」
「嗄?」
一听到——的聲音,語縴直覺的閃到一旁,離他有一段距離後才尷尬的開口。「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莫名其妙的就走到這里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為了開門鎖往前跨一步,語縴也立刻往旁邊退了一步。
「你很怕我?」
「不是……我只是有點適應不良。」語縴誠實的招供。
從上次在機場道別後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所以他的一舉一動讓她很自然的會聯想到那一吻,身體也跟著僵硬,不由自主的想躲避他——
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不著痕跡的輕扯嘴角。
他喜歡她這種不加掩飾的真性情。
「要不要進去坐坐?」
「不……呃……好。」她的第一反應是拒絕然後逃跑,可是念頭一轉,她決定留下來把話說清楚。
若是繼續拖泥帶水,恐怕連無辜的昂都會遭殃。
一進門,上次淋雨生病的記憶突然涌現在她腦海中。
想起——徹夜細心的照顧,還有那碗仿-人間美味的稀飯,語縴就有想哭的沖動。
「你的臉色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伸手覆上她的額頭,仿-這舉動天經地義般自然。
感覺他手心傳來的溫暖,語縴感動的吸了吸鼻子。
「你真是個好人!」好到她無法割舍,一顆心全送給他了。
「你餓嗎?我去幫你弄點吃的。」看她一臉蒼白,又倦又累的樣子,——懷疑她是走了一整夜的路才走到這里來,心中不免又氣又心疼,連說話的語氣也軟了幾分。
沒等她回答,他直接走向廚房。
對于——今晚的體貼,語縴真想痛哭流涕求他不要再對她溫柔了,這樣她真的會放不下呀!
內心掙扎許久,她終于鼓足了勇氣打算對他坦白,讓一切結束。
「我……」
「吃吧。」——
端出一盤香味誘人的三明治擺在她面前,外加一杯現榨的柳橙汁。
她立刻被這些美食吸引,暫時忘了她的勇氣。
垂涎的吞了吞口水,語縴小心翼翼的拿起三明治一口一口慢慢咬著,不敢吃得太快,生怕這樣的幸福一下子就沒了——
則是坐在對面含笑看著她。
靜謐的空氣中散發著一股親密的曖昧,像是面包香一樣,聞起來就教人覺得溫馨。
「听說你要跟昂訂婚了?」
沒有想到——會這麼直接的問出口,她錯愕地停下動作,杯子仍停在嘴前,愣愣的望著他,卻失望的發現他的表情平靜得教人心寒。
她還在期待什麼?還奢望什麼?難道——會開口阻止她嗎?
別傻了,他根本不在乎她,不是嗎?
既然已經看清事實,也該是真正放棄的時候了。
「其實我今天就是來對你說明一切的。」
「我不希望你們結婚。」
「我跟昂的婚事……咦?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她听到了什麼?是錯覺嗎?不然她怎麼會以為——開口要她別嫁給昂?
「我不希望你嫁給昂。」
他冷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但點燃了語縴些微的期待。
他該是在意她的吧?
「為什麼?」
「因為這是一場陰謀,我不想讓他們得逞。」
「陰謀?」
她听不太懂他的話,結婚跟陰謀有什麼關系?再說,有誰會無聊想設計她?她平生胸無大志,根本不可能與人結怨,她也不是達官顯要,陷害她絕沒好處可拿。
「不可能吧,我想不出有誰會大費周章地陷害如此平凡的我。」
「有,就是你爸,我爸媽,還有另一個主嫌。」
「什麼!這怎麼可能?」她不敢置信的大喊。
那些親愛的長輩們居然是陷害她的凶手?這太荒謬了吧!
「從你搬進昂家那天起,他們的婚姻游戲已經開始運轉,只不過中途讓主嫌換了男主角罷了,」
她頭痛的皺緊了雙眉,他的一番話顛覆了她這些日子來所經歷的點點滴滴,一切變得荒謬又可笑。
如果連自己的父親都欺騙她的話,她不知道還能相信什麼。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疲憊的倒在沙發上,她只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心疼她的脆弱,在心里不斷責備自己把話說得太嚴重,才會讓她還沒弄清事實心就碎了一半。
放柔了表情,——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
「其實事情並沒有你想像的恐怖,只是他們老人家的惡作刻,加上一個興風作浪的禍首罷了。」看她稍微放松了些,——才繼續道︰「你一定听過小時候的約定吧,那是真的,而事情也從這里發端。當初長輩們的意思是要你跟昂因為同居而慢慢建立起感情,那他們就可以順利地結成親家。但是因為我的介入以及主嫌的攪和,整件事有了巨大的轉變,于是他們改將目標放在我身上,一步一步地逼我走進禮堂。」
「逼你走進禮堂?那跟我和昂有什麼關系?堤月伯伯不都安排好了嗎?」不自覺的,她的語氣有些酸溜溜。
他跟名門美女的婚事與她何干,為什麼她跟昂得一起被拖下水?
「跟你大有關系,因為他們要我娶的是你。」
「什麼!?」她大喊聲。
他是在說笑吧?這種事她連作夢都不敢想,他怎麼可以說得這麼輕松、這麼溫柔?他不知道這樣會讓她更離不開他嗎?
「要你娶我?可是你不是去相親了嗎?喔!我越來越胡涂了。」這消息太過突然,讓她有點吃不消。
「那也是計畫中的一步,依主嫌的意思,是要讓我們確定彼此的心意。」只是發生了意想不到的結果,還差點毀了整個計畫。
語縴突然發現——的笑容很迷人,好看到有一絲詭異。
而且他似乎在暗示什麼,又在算計著什麼,看得讓人心底發毛。
「確定心意?」
「確定我愛上你,你也喜歡我的心意。」又是一個迷人的微笑,不過這次卻溫柔得教人心醉。
語縴呆住,她怎麼可能有美夢成真的一刻?
「你是認真的嗎?你說……愛……我……是真的嗎?」
「你喜歡我也是認真的嗎?還是我跟小月、阿轍一樣,都只是你的責任而已?」說不擔心是騙人的,他其實還是很在乎她真正的心意,他不想只是她博愛的對象之一,這對傾注全部感情的他而言並不公平。
語縴又驚又喜又生氣,驚的是她發現——也有多情的一面,喜的是他多情的對象是她,氣的是她居然到現在才發現。
她真的是個愛情白痴,傻傻地繞了一大段崎嶇的路後才發現幸福就等在門口,當初又何必流一堆莫名的淚水呢?
「我很早就想對你說了,卻始終提不起勇氣,現在我一定要把話說清楚。你說過喜歡的對象可以很多很多,但真正動心的只能有一個,而你就是那唯一的一個。」
說完,她立刻害羞的躲進他懷中,不敢看他的反應,也錯過了那抹欣慰的微笑——
抱緊她,內心滿是幸福的溫暖。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等著這個答案,等到冷靜的他都快失去耐心了,才終于盼到她這只小烏龜慢吞吞的承認。
愛情果然是折煞人的玩意啊!
「你讓我等得好辛苦。」
「該抗議的人應該是我吧!要不是當初你的態度太差,讓我誤以為你嫌棄我,我也不會自己一個人呆呆的傷心。」她為他吃遍了愛情的苦,他怎麼可以怪她遲鈍呢?
輕撫她嬌嗔的臉蛋,他明白一切掙扎與等待都過去了,剩下的該是他們不被打擾的幸福。
雖然過程不盡滿意,但能有這樣的結局,他已經不想去計較父母的罪行了,只是主嫌不能輕易放過就是。
「或許我們該謝謝他們的胡鬧,不然你也不會這麼早開竅。」這或許是唯一一點他需要感謝主嫌的地方。
狂喜過後,語縴漸漸能思考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既然你說相親是安排的,那麼當晚讓我不期然的目睹那一幕,也是精心設計過的嗎?」
「沒錯,你的日本行是整個計畫的關鍵。」
「啊?那麼主嫌不就是……」背脊突然竄起一陣涼意,語縴深深覺得被出賣的滋味確實不好受。
「你也猜到那個愛興風作浪的凶手是誰了吧?」——
的笑容帶絲陰險,語縴明白那是他欲報復的預兆。
「你該不會想要……」
「她幫了我們這麼多,我們不回報一下,似乎太不夠意思。」
他知道該怎麼「報答」她了!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看著——有些邪惡的笑容,語縴只能在心理暗自為她祈禱,聊表朋友的義氣,其他的,她無能為力,誰教那個女人要招惹惡魔,會有報應也是應該的。
她只希望結局別太「壯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