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樓艷伶 第六章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抵達了西衛國，完全陌生的環境並沒有引起柳月兒的好奇。對她而言，她將要面對無法預知的未來，心里只有忐忑不安。
听見馬車外的歡呼聲，柳月兒就能得知夏風燁受到人民愛戴的程度，也明白了為什麼夏風燁會對她這般輕蔑。因為他是如此的高高在上，難怪他會以為她想高攀……這種現實認知，殘忍的在柳月兒心里默默地提醒著她。
馬車停了下來，卻沒有人來告知是否已經到了夏風燁的府邸。等了片刻，小春先下了馬車確認後，才掀開門簾攙著主子下車。柳月兒可以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被排斥。
抬頭見到誥命王府，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樣，華麗的樓宇看上去異常深沉冰冷，柳月兒不禁畏怯起來，握緊了小春的手。
「王爺，您終于回來了！這幾天皇上不停地命人來詢問您何時會到，現在總算盼到了。」一名老僕高興地說著。
「等會兒我就進宮面見皇上。」夏風燁面無表情地回答。
「這位是……」老僕看見王爺身旁的女子，有些訝異。這還是王爺頭一回帶姑娘回來……何況這位姑娘長得跟西衛國的女子大不相同，沒有西衛女子那麼高大，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弱不禁風，不過卻美得驚人。
「她是合闐國君送給我在路上解悶的，不過現在回到西衛國就用不到了。你看看府里哪里缺人手，就把她跟她野蠻的丫頭帶到那里去！」夏風燁記得很清楚柳月兒昨晚說的話，到現在還讓他一想到火氣就沖了上來。
「是！兩位請跟我來。」老僕語氣雖然和緩，但是仍然帶有威嚴。
他一路帶領著柳月兒及小春穿過了花園，柳月兒難得見到如此種類繁多的奇花異卉，還有荷池流水、假山奇石都讓她看傻了眼。
「小姐，這夏王爺還真是闊氣，王府蓋得像個小城似的，恐怕比西衛國的皇上還會享受！」小春嘆為觀止的說著。
「小春別亂說話！」柳月兒阻止了丫鬟。這里不是合闐國，她不希望小春再冒犯了夏風燁。
經過了花園間的雕廊，來到了後面的幾間大屋，雖然比不上前頭的主屋，但還是頗為精致。
「這是下人住的地方。左邊的大屋是給男僕住，右邊就是給女僕住的方。一間房可以住十個人，不過現在已經住了九人，只好請妳們先擠一擠，後面的新屋蓋好，就能搬過去了。」老僕客氣地說。
「有地方住就已經很感謝您了，怎麼說得上委屈呢？還沒請問怎麼稱呼您？」柳月兒謙恭地請教著。
「妳們就叫我福伯吧！我從二十五歲進王府服侍老王爺，到現在已經三十多年了。如果妳們有什麼地方不懂盡管問我，千萬別自作聰明破壞了這兒的規矩。王爺雖然對下人很好，不過他很重視府里的規定。」其實他已經可以告老還鄉了，但是他舍不得離開這個待了大半輩子的王府，這里就像是他自己的家一樣。
「福伯，以後您叫我月兒就可以了。王府的規矩還請您多教教我們。」柳月兒禮貌的態度，讓福伯對這位小姑娘留下很好的印象。
「我叫小春，福伯有什麼事吩咐我就行了。小姐沒做過粗活兒，還請您多照顧。」小春想自己反正做慣了活兒，只要能讓小姐少做一點事就好了。
「原來月兒姑娘沒做過粗重的活兒！唉……王爺真是的，竟然讓這麼如花似玉的姑娘做下人的工作。這該怎麼辦呢……」福伯也不太忍心讓看起來柔弱的柳月兒做太繁重的工作，努力想著有什麼活兒適合文弱的她。
「福伯別因為我而傷腦筋了，什麼工作我都能做的！」柳月兒看了小春一眼，責怪她讓福伯為難。
「這樣吧！前面的『賞卉園』需要人照顧那些珍貴的花，我就安排妳們負責。」這月兒姑娘一看就是個心細如絲的人，應該能照顧好這些價值不菲的花卉。
「放心吧！福伯，交給我小春辦事，一切都沒問題！」小春听到是這種優差，樂不可支。
「小春，妳可別高興得太早。這賞卉園里的花不下數百種，每種都有它獨特的培養方式，是王爺休憩時最喜歡去的地方。而且每隔一季，皇上都要親自來這里賞花，如果有個不小心，那可是很嚴重的大事喔！」福伯提醒道。
「福伯，這麼重要的地方，我會跟小春小心看著的。」責任雖然重大，不過能成天與花為伍，也倒是賞心悅目。
「妳們先進屋里放好行李，一會兒我再來帶妳們熟悉這兒的環境，認識認識其它的下人。」福伯想著王爺還要趕著進宮，交代完就匆忙離開。
對于西衛國的人民來說，夏風燁在他們心中的地位遠超過皇帝。因此雖然當朝皇帝懦弱無能，但總比野心勃勃的三皇子好多了，所以百姓也就沒有太大的反彈。
三皇子衛皓一向就對這位皇帝兄長心有不服，他看不慣皇兄行事膽怯，什麼都依賴著誥命王夏風燁。要不是夏風燁這個阻礙，他老早就能順利推翻這個無用的皇兄，自己登上帝位。他處心積慮想除掉這個心頭大患，但每次都沒能得逞，反而引起了夏風燁的警戒心，也使得皇兄明顯的避著他。
衛雲郡主是三皇子的掌上明珠，正值芳心欲動的青春年華，艷光四射的臉蛋上充滿了傲慢，高挑健美的身材顯出她的青春活力，但是這些優點卻掩蓋不了她蠻橫惡毒的本性。
「父王，听說夏風燁回來了？」因為皇上沒有女兒，所以對她特別寵溺，反而她的消息有時候還比父親靈通。
「哼！夏風燁每次一出西衛國，皇兄就急著催他回來……難不成皇兄將他當做自己的爹啊！」衛皓的語氣帶著濃濃的火藥味。
「我早就告訴您，別一天到晚想著除掉夏風燁。其實您要是想當皇帝，籠絡人心是最好的方法。」衛雲暗示著想當皇帝想得快發瘋的父親。
「妳以為我沒想過？他就是不領情，我能怎麼辦？難道我還要再去自取其辱嗎？」他也曾經對夏風燁示好過，結果卻踫了一鼻子灰！他好歹也是堂堂的三王爺，夏風燁竟然當著皇帝的面口出譏言，讓他下不了台……這個恥辱，他永遠也忘不了！
「他現在跟您一點關系都沒有，當然也不會領您的情。如果是另一種關系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衛雲語帶玄機。
「什麼樣的關系？難道妳有辦法？還不快說出來！」衛皓一听女兒這樣說，就知道她一定有解決的辦法。
「其實夏風燁也是個難得的人才，如果女兒能嫁給他，不但是門當戶對，父親也能順理成章的讓他服從您！」她早就暗戀著夏風燁的俊挺風采，只不過他每次都對她沒有好臉色，而她畢竟是個郡主，也不能太過主動，現在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她當然要慫恿父親請求皇上賜婚。
衛皓也認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以皇兄對女兒的疼愛，應該會非常贊成這件婚事。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好吧，如了妳的願，也成了我的大業！明早我就進宮去見皇兄。」衛皓露出狡詐的笑容。
「什麼如了我的願，人家還不是為了幫您完成心願！」衛雲難得的露出了嬌羞，心里更是期待著明天快一點到來。
夏風燁從宮里回來已經是晚上了。想到皇上竟然會想為他選一位妻子，他不禁失笑。他明白皇上的用心良苦，是為了不想他一離開西衛國就是那麼久，不過想用婚姻牽絆住他，皇上實在是用錯了方法。
「福伯，進來吧！」夏風燁隔著門就能知道外面的人是誰。這是他多年來練就的警覺性。
「王爺還是這麼厲害！」福伯推門進房，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幾天下來累積的疲憊漸次涌上，現在他什麼不願多想，只想先睡上一覺。
「是月兒姑娘跟她的丫鬟小春……」
福伯話還沒說完，就被夏風燁打斷。
「她們兩個我已經交給你負責了，以後沒別的事，別再跟我提她們。還有那個柳月兒不是小姐，她也沒資格有自己的丫鬟，現在她們一樣都是我王府的下人！知道嗎？」夏風燁暴躁的說完，開口趕人，「沒其它事就下去吧！我很累，想早點休息。」
福伯只好退出去，將門輕輕帶上。
第二天一早，夏風燁在宮外與幾位大臣寒暄著，三王爺衛皓出現，他照舊當做沒看見這個人，而衛皓也不若以往地怒眼相向。
「請諸位大臣進宮！」宮里的總管大人大聲宣告。
「今日本王心情特別好，有事呈上來等我有空再批閱，無事就快點退朝！」皇上的話引起底下眾臣一片嘩然。
夏風燁見皇上又說了不適當的話，趕緊替皇上打圓場，「皇上真是喜歡說笑，讓我們緊張的心情都放松了下來，真是個為眾臣著想的明君啊！」
「是啊！是啊！本王只不過想讓大家別這麼嚴肅。」皇上這時也發現自己的話不妥當。
今天三王爺衛皓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竟然沒有逮著機會當場讓皇兄難堪，反而還笑咪咪的附和點頭。
「誥命王真是皇兄肚里的蛔蟲，連皇上的心思都看得這麼透徹，不愧是皇兄最看重的大臣！」衛皓諂媚地說著。
「哈哈！今天能得到皇弟的認同，本王甚感快慰！」皇上直率地笑道。
「見到皇兄這麼高興，臣弟有一事相求，相信皇兄听了以後會更加高興！」衛皓把握機會，再接再厲。
「你說說看，有什麼事會讓我更高興？」皇上很是好奇。
「是這樣的，衛雲是臣弟唯一的女兒，正所謂待嫁女兒心，希望皇兄能為衛雲擇一佳婿，了卻臣弟一件心事！」
皇上點點頭，「是啊！衛雲也該嫁了。不過她的眼光這麼高，能讓她看得上眼的恐怕沒幾個……」而且這個人一定要能管得住她才行。
「皇兄不必擔心，衛雲早已心有所屬。只是……不知對方意下如何？」衛皓瞄了夏風燁一眼。
夏風燁接收到衛皓的眼神，就知道他說的是自己。這幾年衛雲不止一次的暗示對他有好感，但是他都敬謝不敏。有其父必有其女，衛雲的惡名眾所皆知，他才不會笨得自己找麻煩，讓這種女人纏上。
「是哪位出色的男子能得到我們衛雲郡主的青睞？」皇上的好奇心全被挑起了。不過話說回來，被刁蠻的衛雲看上，恐怕並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其實在座有許多優秀的人選，不過衛雲只獨情于誥命王一人，只有讓其它的人失望了。」衛皓一臉惋惜的表情，但是其它未婚的大臣都暗自松了一口氣，心里都為夏風燁感到同情。
「皇上，郡主的青睞，臣心領了。不過臣暫無成家的念頭，這件事恕臣不能答應！」夏風燁看著老狐狸衛皓一臉的奸笑，實在很想一拳打扁這張奸臉。
皇上實在很為難。一邊是他依賴的忠臣，強迫他娶衛雲確實是太對不起他了；但另一邊是自己弟弟的女兒，總不能明知衛雲傾心于夏風燁，他還不肯答應賜婚……
衛皓看出了皇兄的猶豫，再加把勁道︰「皇兄，臣弟知道誥命王一時難以接受這天賜的良緣，不如先讓衛雲到誥命王府小住幾天，培養培養感情，相信誥命王就不會再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皇上心想這倒是一個好辦法，既不用逼夏風燁立刻答應，又有可能真的讓兩人結成夫妻。尤其衛雲的壞脾氣，只有夏風燁制得住，如果兩人真的成婚，夏風燁就不能再像現在一樣經常遠行，可以全心留在西衛國，真可稱得上是皆大歡喜。
「誥命王，你有沒有意見？」他還是要征詢一下，以表尊重。
「臣的屋舍簡陋，恐怕郡主會不習慣。」夏風燁還是不願意。
「郡主雖然是金枝玉葉，但是正所謂嫁雞隨雞，哪能隨著她習不習慣！王爺再推辭下去，就會讓皇上難做了。」衛皓逼迫著夏風燁非答應不可。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臣只好從命。」夏風燁無可奈何的如了衛皓的願。
退朝之後，夏風燁才回到府里不到一個時辰，衛雲就已經大駕光臨，動作之快，讓夏風燁對她更是反感。但來者是客，他也只能虛與委蛇一番。
「臣見過郡主。」夏風燁意興闌珊地打了招呼。
「別這麼生疏，王爺叫我雲兒就好了。」衛雲的大膽讓王爺府的下人都傻了眼。
「臣豈敢稱呼郡主的閏名呢？還是稱郡主比較妥當！」夏風燁擺明了要拉開彼此的距離。
「隨便吧！那我以後就叫你風燁，比較親切。」衛雲刻意的暗示，讓夏風燁倒足了胃口。
「郡主喜歡怎麼叫就怎麼叫吧！來人，帶郡主到客房休息，派一位婢女小心伺候！」夏風燁忍住了煩厭命令道，只想趕快讓衛雲離開自己的視線。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有婢女，叫下人帶我們去客房就行了。」衛雲儼然已經把自己當做誥命王府的女主人。
看著離去的衛霎，刻意扭腰擺臀的矯揉造作，令人生厭。反倒是另一個縴柔的身影，使他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他突然想念起從合闐國帶回來的柳月兒。
「叫福伯來！」夏風燁走到書房，命僕人叫福伯過來，打算問一問柳月兒的情況。
不一會兒，福伯就來到了書房。
「福伯，我帶回來的那兩個人，你給她們安排什麼工作？」夏風燁故意不針對柳月兒，免得讓福伯亂想。
「王爺，她們現在負責賞卉園的雜務。」福伯回答。
「賞卉園里都是稀珍奇品，她們做得來嗎？」他不相信一個只懂賣弄風情、一個只會耍嘴皮的人能夠照顧一大園子的花草。
「今天一大早小的已經去看過了，應該沒問題！況且月兒姑娘很細心，相信花草一定會更茂盛的。」福伯還是改不了口，仍稱她月兒姑娘。
「既然你這麼相信她們，那就讓她們負責。不過如果有任何一點差池，我就要她們負上全責！」夏風燁把丑話先說在前頭。
福伯退下後，夏風燁眼楮看著手上的書冊，心思卻沒辦法定下來。他實在很想看看柳月兒做下人的工作是什麼樣子……
走進賞卉園，夏風燁俏悄地看著蹲在花園前的柳月兒，合身的衣衫顯露出她姣好的曲線，熱紅的臉頰更有不同的風韻……夏風燁感覺到緊繃了起來，她就是能這麼輕易地撩起他的。
他本來打算走向柳月兒的，突然又停住了腳步，因為那位驕蠻的衛雲郡主剛巧也來到了賞卉園。
「我說是誰一直吵個不停，原來是妳這個卑賤的下人！」衛雲傲慢的罵著低頭努力除草的柳月兒。
夏風燁因為不想見到衛雲，所以趁她還沒發現自己，就轉身回到書房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府里來了客人。」柳月兒緊張地向這位穿著華麗的女子道歉，但是她不知道連除草都能吵到人。
「不知道?!哼！妳叫什麼名字？跟本郡主說話，竟敢低著頭不看我！」衛雲趾高氣昂的質問。
「下人柳月兒，是負責照顧花園的家僕。」柳月兒抬起頭，恭恭敬敬地回答。
衛雲打量著柳月兒，心頭一驚。原來誥命王府里藏了個這麼漂亮的女人！而且夏風燁竟然還讓她做粗活兒……衛雲暫且壓下滿月復疑問，先給柳月兒一個下馬威。
「像妳這種笨手笨腳的下人，等我成為誥命王的王妃，一定第一個先辭了妳，免得壞了王府這些嬌貴的花草！」
這些話對柳月兒而言如同青天霹靂。她從不知道夏風燁有未婚妻……
「我可是當今皇上最疼愛的衛雲郡主，也是將要成為誥命王王妃的人，如果讓我看到妳再這樣衣衫不整的做事，我絕對會替未來的夫君好好管教下人的！」衛雲看著汗水淋灕的柳月兒，心生妒意地怒罵著。
小春倒了雜草回來，見一個面色凶惡的女子罵了小姐後，轉身回到客房里，急忙過去問道︰「小姐，那個女人是誰啊？這麼凶！以為我小春不在，就欺負您！」
「她是衛雲郡主，妳千萬別去惹她，她以後可能是王妃。」柳月兒垂頭喪氣地說，傷心欲絕。
「小姐，如果您不想見到王爺跟這個什麼衛雲郡主成婚的話，不如我們回合闐國去吧！何必在這里受這種委屈呢？」小春天真的說。
「回去又有什麼用？還不是要過著行尸走肉的生活……」柳月兒嘆息著。心都失去了，在哪都是一樣的。與其回到合闐國天天強顏歡笑，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還不如留在這里面對花朵。
「小姐，您太死心眼了。王爺根本沒把您放在心上，您就當老天開了個大玩笑算了！」小春只想勸小姐看開一些。
「是啊，老天這個玩笑開得真大……算了，我們還是快點做事吧！免得今天做不完。」柳月兒知道小春是一片好心，不過感情的事是沒辦法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
柳月兒埋頭努力地將一根一根雜草拔起，她現在只有讓自己累到沒時間去想夏風燁，能夠一上床就睡著，用工作暫時麻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