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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男人 第六章

「早安!馭天爺爺!」

龍音遙的清脆聲音開放了龍家的早晨,讓人感受到年輕的活力。

「早,小遙,我不在的這幾天家里都還好嗎?」龍馭天在定位坐下,吩咐佣人們端上早膳。

前幾天他為了一樁石油開發案遠赴中東,今兒個一大早才搭專機回日本,看見多日不見的寶貝孫子依然精力充沛的模樣,總算是放下心來。

「好得很,而且我有新客人要介紹給爺爺認識哦!待會兒他們就會來了。」

話才說完,史汀偕同司晝走進餐廳,看見龍家的老總裁,他微微一笑,算是打過招呼。

「這位是?」龍馭天精明的眼掃過史汀,見他一副從容優雅的模樣,他肯定眼前人絕對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你好,我叫碧野-W-史汀,久仰龍先生大名了。」史汀替司晝拉開椅子讓她坐下,自己則坐在她身旁,「昨天來到貴府拜訪,原本是想將打擾多時的小晝帶回去,不過龍音遙先生堅持要留我們作客,所以……」

「那當然,遠來是客,如果不忙就多留幾天,我們家小遙挺喜歡司晝的。」

「對呀,爺爺,我做得沒錯吧?」龍音遙得意揚揚地討著功勞。

「是啊,從你生下來到現在就這件事沒做錯。」西九條深雪插入爺孫之間,他端著親手做的女乃汁火腿三明治放到龍音遙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說︰「多吃點,這可是我一大早特地起來做的,你如果沒吃完,我會難過到無法再做任何東西給你吃。」

龍音遙吐吐舌頭,「那你就別做這麼多,看看這一盤,足足有兩人份。」分明是想脹死他嘛!

「西西,怎麼沒看見皇軒?又窩研究室了?」龍馭天問道。

「他昨天忙到凌晨,吩咐我們別去吵他。」其實龍皇軒是在調查史汀的其他資料,希望能找出些蛛絲馬跡。

「四哥成天就知道抱電腦,上次我拜托他的事也不知道辦好沒有。」龍音遙邊咬著熱騰騰的三明治邊抱怨,都那麼久了,四哥還沒有把司晝的檔案叫出來嗎?

听見這句話,正在替龍音遙倒熱紅茶的西九條深雪一下子滑了手,整壺茶因而翻倒在桌面,濺得他的白唐衣上都是斑點,連長發都潑濕了。

「西西!」龍音遙大叫,眼見那還冒著蒸氣的紅茶即將流到褲管上,他連忙從座位上跳開。

「抱歉,我馬上叫人來收拾。」西九條深雪隨手將茶壺扶正,放置在桌上,徑自匆匆離去。

「西西?喂!你沒被燙到吧?」龍音遙對著他的背影大叫。

「我想他是去換衣服了,你是不是應該先把他特地做的早點吃光?涼了就不好吃了。」史汀還是保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對于周遭的慌亂仿佛無所覺。

「先生……」司晝輕扯史汀的衣袖,「他們是不是發現什麼了?」不然昨天的龍皇軒和今天的西九條深雪怎麼會這麼反常?

「或許有,也或許沒有。」史汀的碧眸在她臉上轉了一圈,低聲笑問︰「你是不是應該跟去看看你的救命恩人有沒有被燙傷?」

「先生?」她不懂,史汀到底在想些什麼?

「去呀,」史汀推著她的手肘,「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去看看漂亮的藝術品是不是被水燙壞了。」

司晝的心里其實很想去看看西九條深雪的情況,再加上史汀的鼓勵,于是她匆匆離席,在西九條深雪的房間前找著了他。

他正坐在走廊上,面對著後園滿地花草,一身印染紅茶斑點的白色唐裝半褪著披掛腰間,上半身只著一件無袖短衫,露出一雙絲毫不受日曬影響的結實臂膀,長發已經解開來,或糾結或散亂地披垂他身後,那模樣活像是從中國水墨畫走出來的古典美人,只是性別倒錯了。

「深雪?」司晝悄俏地靠近他身旁,彎子問︰「你沒事吧?」她還以為被熱水燙到的他應該去沖冷水,沒想到他卻愣在這吹涼風。

西九條深雪聞聲回轉,見是她,他側過臉繼續盯著滿園造景,「抱歉,好好一頓早餐被我弄砸了。」雖是道歉,可他的語氣卻沒半點這個意思。

「沒關系的。」被他冷淡打斷了關心,她原本想說的話一個字也吐不出口。

「有什麼事嗎?」見她沉默,他忍不住回過頭,「你不用回去陪史汀先生?他特地來日本找你。」

是她多心了嗎?她總覺得今天他的話好酸哪!難道說……他對自己也……不,不會的,一定是她多心了,依他的條件,要什麼樣的女朋友沒有?怎麼會喜歡上她這個一點也不起眼的女孩,他甚至長得比她還美哪!

「回去之後多得是時間,不差這幾分鐘。」她放大膽子在他身旁坐下,她還是有點好奇,為什麼西九條深雪對她的態度突然變了,自從史汀出現,他就開始怪怪的,如果不是因為嫉妒,那會是為了什麼?

听見她的回答,更叫西九條深雪怒火中燒,「你們住在一起?」那表示他們的關系已經非比尋常了嗎?否則如果只是單純的監護人關系,何必住在一起?

他發現,比起司晝與史汀是否為流浪者,他更想知道的是,他們的關系到什麼樣的程度。

司晝點頭。她打那時起就和史汀一起住,這有什麼不對?史汀是她的監護人呀!

「這麼說,你和他真的是……」他問不出口,即使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我和史汀?」她想了想,點頭道︰「是呀,我們是父女沒錯。」

她的回答讓西九條深雪差點撲跌進庭園里,他打直身子面對她,重復一次,「父女?你和史汀先生?這怎麼可能呢?」他們的年齡有差那麼多嗎?他記得史汀四十三歲,而且本人看起來還年輕許多,就算說他和自己差不多歲數都不會有人懷疑。

「史汀在二十八歲時收養八歲的我。」她好心的替他解答。

「他收養了你?你和他……是親戚嗎?」他記得資料上說她父母雙亡,而她也說過,她早已沒有家人。

司晝搖頭,「我和他非親非故。」

「那麼他……」

「你真想知道嗎?」她嘆了口氣,「這不是一段什麼值得回憶的往事。」

冷風刮過兩人之間,吹亂了西九條深雪一頭長發,他看著斂眉沉思的她,輕聲說︰「如果你不願回想,那就別說。」比起知道她的過去,讓她因而回憶過往痛苦,他寧可什麼都不知道。

「不,我想說。」她想知道當他清楚她黑暗的過去後會作何反應。「你願意听嗎?這也許……也會引起你不好的回憶。」

「如果你想說,我很樂意當听眾。」

司晝做了個深呼吸,緩緩道來,「我生在一個很貧窮的家庭,父母在我之前已經生了兩個哥哥,我的出生無疑是個沉重的負擔……」

依稀記得,每天醒來時,她總是看見一面充滿污垢的天花板,然後父母會把她叫起床,要她陪著母親一塊兒去收別人家的衣服回來洗,好貼補家用。

走過長而黑暗的街道,在連天都只是微亮,街上只有送牛女乃與送報的少年騎著單車工作時,她已經和母親開始洗著山一般高的衣物,瘦小的她總是洗到雙手發紅麻痹為止才能休息,而哥哥們則是跟著父親到街上去賣東西,偶爾替人家打打零工賺點錢。

這樣的生活,她並不抱怨,其實,她也沒有時間抱怨,每天忙碌著,除了想著下一餐飯,她沒有考慮多余的事情,直到那個惡夢來到。

「惡夢?」西九條深雪瞧著她,黑澄的眸里沒有半點光亮。

「是的,我叫它是惡夢。」司晝點頭,「那一天雨下得很大,母親和我在家等著父親和哥哥們回家,可是到了夜半,突然警察來到家里,告訴我們父親和哥哥出了車禍。」

「他們就這樣過世了?」

「如果是的話,我就不會稱它是惡夢了。」司晝抱著膝蓋縮成一團。

「大哥死了,二哥成了植物人,父親斷了一條腿和一只胳臂,變成殘廢。」她幽幽地回溯過往,「我們一家是外地移民,在沒有穩定經濟來源的情況下,一家人的生活頓時陷入困境,只靠母親和我工作根本無法撐起一個家,她停下敘述,抬眼看向他,「你猜猜看,後來我父親怎麼處理這件事?」

看著她幽黯的眼神,西九條深雪心中一凜,「莫非……不會有這種事的,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啊!」

「你的母親不也對你不聞不問?」她露出苦澀的微笑,「沒錯,父親決定殺了我、二哥和母親,然後再自殺。」

「司晝……」他終于明白了,為何司晝那天听見他說那段過去時會流淚,因為她自己也有著相同的切身之痛,而且比他傷得還重。

「放心,我沒事。」她繼續陳述,「因為父親掐著我時,我昏了過去,他以為我死了,接著用枕頭悶死,哥,再下手殺害睡夢中的母親,然後開瓦斯自殺,幸好鄰居發現得早,將我們送醫急救,結果只挽回我一條命。」

「所以你因此成了孤兒?」多麼令人心疼的遭遇,她那時候才多大年紀?還是個小小的女孩子而已,怪不得她總是一副落寞的模樣。

「是的,當我走出醫院門口,依照大人們的吩咐在那兒等社會福利工作人員前來接我時,史汀出現了。」

「史汀先生?」他怎麼會在那里?

「他好像是到醫院接受治療的,詳情我也不清楚,總之,他見我孤零零地坐在大門口,于是走過來跟我談話,然後他問我肯不肯跟他走。」

「于是你就這麼跟著他了?」還真是好騙,萬一史汀是個人口販子呢?

「反正那時候我的情況已經壞到不能再壞,而且也不想再待在那個國家當次等公民,所以史汀把我帶到台灣,替我辦好了一切手續,還幫我取了‘司晝’這個名字,並且收了我當養女。」回憶到此完畢,司晝瞧著西九條深雪,「事情就是如此。」

父親殺了一家人然後自殺,她等于是殺人凶手的女兒,所以對于未來,她從不抱任何的希望。

西九條深雪靜靜地望著她,站起身,月兌上的外衣自頭頂罩住她,然後傾身向前,盡可能動作輕柔地摟住她微顫的細瘦肩膀,安撫她發抖得令人心疼的身子。

「沒事了,司晝。」他柔聲說︰「想哭就哭吧,別忍耐了。」

積蓄了多年的悲傷因為他的安慰而潰堤,淚水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地濕透那白色唐裝,她拉住他的手臂,死命地抱緊,仿佛溺水者終于覓得一塊足以救命的浮木。

史汀對她也很溫柔,但他不會這麼安慰她,因為當初他帶她走的條件是,自己照顧自己,所以她在史汀面前只能學習獨立自主,可她總是個女孩子,她需要人哄、需要人呵護、疼愛,但是,有誰敢接受一個殺人凶手的女兒?

多年來,她以為自己早已死心,卻沒有想到竟會在如此戲劇化的情況下,與足以融化她心里那片冰天雪地的對象相逢。

這麼一來,對她來說是幸、還是不幸?

???

「啊!真是不幸!」

偌大的客廳內,龍音遙與史汀窩在沙發上頭打電玩,可是龍音遙每戰必敗,讓他沮喪透了。

他丟下手中的玩具槍,「不玩了,你怎麼那麼強啊?我還以為自己的射擊技術已經夠高竿了。」

「這是因為我訓練有素,史汀翻身躍起,熟練地讓玩具槍在手中轉了三圈半插入口袋中。

「怪不得你那麼厲害。」龍音遙隨口贊賞他的高超技術,彎下腰在一大堆光碟片中搜尋著可能勝過史汀的游戲。

「怎麼,不想試著超越我?」史汀坐到他身旁,「中途放棄可不像個男人。」

「歐吉桑,我還是個男孩。」龍音遙的唇角勾起,「而且我身旁有這麼多人搶著保護我,不管誰來都踫不著我的,那我又何必勞動自己。」

史汀挑高一邊眉毛,看著他兀自裝上光碟片開始玩游戲,他不禁要開始評估他早已看穿自己身份的可能性。

「小遙,你在哪?」西九條深雪的聲音打從外頭庭園傳來。

「我在這里!西西。」龍音遙大叫著,視線倒沒離開過螢幕。

西九條深雪今天依舊穿著他的招牌唐裝,只不過顏色換成難得的黑色調,袖口與領口還滾上手工繡花的銀邊,長發編成辮子垂在身後。他循聲匆匆趕到,看見史汀也在客廳,身體立刻下意識地繃緊。

「喲,我還以為是哪幅古畫里的美人走出來了。」史汀眯起綠眸打量著西九條深雪。

「謝謝你的‘贊美’。」西九條深雪沒空和他抬杠,走到龍音遙身旁,「皇軒在找你,還不快點去?」

「叫四哥等一等,讓我破了這一個關卡再說。」龍音遙頭也沒抬就說。

「小遙!」西九條深雪只想把他從史汀身旁帶開,無奈龍音遙不肯合作。

「放心好了,我只是待在這兒打電玩,不會有事的。」龍音遙說著往史汀瞧了一眼,「你說對嗎?史汀先生。」

這下史汀確定了,這小鬼果然識破他的身份,真是不簡單啊!但他怎麼看穿他的?又為了什麼原因沒有當場揭穿他?

西九條深雪拿他沒轍,只得放棄,改守在他身旁,但是他的舉動卻換來龍音遙的白眼。

「西西,你沒事老纏著我做什麼?司晝姐姐呢?你怎麼不去陪陪她,再過幾天她就要,「跟著」史汀先生回台灣了耶!」龍音遙邊說邊往史汀的方向看過去,還拋給他一個微笑。

這小鬼,每句話都帶刺,想抱怨他要帶走司晝大可直說呀。史汀終于稍稍能體會侯家兄弟的心情了,這樣古靈精怪的孩子,只要是跟他對上了,再怎麼樣鎮定沉靜的人都會忍不住想掐死他。

不過史汀倒是從龍音遙的話里听出他有意撮合司晝與西九條深雪,既然如此,他就陪他玩玩這個媒人游戲吧,反正他待在龍家這段期間也不可能對他下手,正好拿這事來打發時間。

「其實,我們也不必急著回台灣,因為我現在正在放假。」史汀對龍音遙報以微笑。

「史汀先生的意思是可以留久一點了?」龍音遙按下暫停鍵,轉頭問︰「怎麼樣?嘗過西西的手藝後就舍不得離開?」

昨晚他特地開了張媲美滿漢全席的菜單給西西,要他極盡所能地挽留史汀的「胃」,看來是生效了。

這又讓史汀想起昨天色香味俱全的豐盛晚餐,肚子里的饞蟲也跟著開始吵鬧不休。說真格的,西九條深雪的手藝實在是好得沒話說,難怪龍音遙老纏著他煮東煮西的。

「托你的福,昨天我終于明白人間美食的定義何在。」史汀朝西九條深雪點了個頭。

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似乎談得挺開心,但西九條深雪可擔心得很。

雖然說流浪者總是維持在重重警戒下,闖關取走獵物的殺人原則,但不表示他永遠不會變改原則,萬一這次他覺得要闖入龍家太麻煩,決定直接對小遙下手怎麼辦?

「小遙,先去找皇軒。」西九條深雪語氣堅定地下達命令。

他難得的堅決讓龍音遙乖乖收拾好電玩向龍皇軒報到去,臨走前他拍拍史汀的肩膀笑道︰「史汀先生,我就當你決定多逗留幾天了?」

「如果每天都有西九條先生的手藝可品嘗的話,我很樂意留下。」

「我保證餐桌上絕對少不了你那一份。」龍音遙說罷便揮揮手離去。

西九條深雪一直等到龍音遙的腳步聲走遠,身上那股緊繃才告解除,他彎下腰開始收拾一地的混亂,盡可能不去注意自史汀身上散發出來的無形壓力。史汀雖然笑得很優雅,舉止行為也很禮貌,但是總在不知不覺間帶給人一種壓迫感,令人不寒而栗。

史汀邊喝著茶邊打量沉默不語的他,在他經過面前時,突然伸手拉住他的長辮子,眯起眼笑問︰「你是用什麼牌子的洗發精?頭發保養得真好。」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西九條深雪反射性地將身子一轉以抽回自己的發辮,然後擺出備戰姿態。

史汀心中為他的迅速反應喝采,嘴巴上卻忍不住想捉弄他,「你那麼緊張做什麼?」他輕聲笑道︰「我只是想替小晝換洗發精,所以才想問問你的經驗,

西九條深雪放下雙手,雙眉依舊蹙緊,「抱歉,現在龍家正處于非常時期,所以特別容易緊張,如果我有什麼失禮的地方請多見諒。」

這「非常時期」指的應該是他想暗殺龍音遙這件事吧?史汀心想。

「沒關系,這件事小晝已經告訴過我,不用在意。」史汀笑著應付過去,「比起那個,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用了什麼洗發精讓頭發保持得這麼漂亮?我想讓小晝留長發,可是她老說自己發質不好,不適合。」

西九條深雪不知道史汀到底有什麼用心,但一听見司晝的名字,他殘留在心中的疑問忍不住迸出雙唇,「司晝說……當初是你收養了她是嗎?」他真是不懂,如果史汀真是超A級殺手流浪者,為什麼要收養個小女孩替自己找麻煩?就算他想找個繼承人,也該去孤兒院找個小男孩才對,為什麼會看上司晝呢?

史汀那兩道金色眉毛微微往上挑起,臉上的笑意在瞬間退去幾分,他盯著西九條深雪,問︰「小晝都說了?」

「是的。」

「那麼,你何必再問,既然小晝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訴你了,有什麼不清楚的你大可以問她不是嗎?」史汀暗忖,看來司晝對西九條深雪不是普通的在音心,否則也不會隨便將她過去的回憶說出來,想當初他可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與她溝通,好不容易才讓她相信他、依賴他,而這位西九條先生倒是挺能干的,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就將司晝洗腦換心。

唉!遇上這種情況,他這個監護人是該高興還是該傷心?原本他就沒有打算讓司晝跟著他走這條不歸路的,如今她找到自己心儀的人,他是不是該用「父親」的身份恭喜她?

可是他舍不得司晝,過去十二年來,她是他唯一的伙伴,像女兒、像妹妹、像情人,對于她,他早不知如何厘清心中的感情該是哪一種。

「我只是不懂,那個時候你為什麼會想要帶走司晝?獨身的你照顧司晝不是很辛苦?」這一點是他最無法理解的。

史汀瞧了他一眼,他看得出他在想什麼,在黑暗世界打滾那麼多年不是白混的。

「因為我寂寞。」史汀答得直截了當,雙唇在他俊秀的臉龐劃出一道淺彎,「我也是個孤兒,那個時候,我仿佛見到了過去的自己,所以我把她從那個地方帶走。」這些話可是出自肺腑,沒有半句虛假。

他嚴肅的表情讓西九條深雪不得不相信他的回答,他猶豫著該不該繼續往下問,「那麼你……」

「你是想問我對小晝的感情嗎?」史汀燃起一根煙,白霧在瞬間迷蒙了兩人之間的視線,也掩去了他第一時間顯露出來的表情,他吐出一口煙,「你為什麼想知道?」

他知道司晝在意西九條深雪,但卻不明白西九條深雪的心意,他必須確定西九條深雪也對司晝抱持同樣感情,才能夠安心放手讓她去追尋這份幸福。

「因為……」西九條深雪有著片刻的猶豫,他試圖尋找適合形容的字眼來道出他與司晝現在的關系,「因為我們是……朋友。」他勉強找到一個替換用的名詞,即使他打從心里不喜歡那個詞匯,「因為是好朋友,所以我關心她將來的幸福。」

史汀不甚贊同地皺眉,「朋友?」別笑死人了,這麼差勁的謊話連小孩子都不屑講,這個西九條深雪不會是空有漂亮臉蛋卻毫無大腦的笨蛋吧?

「有什麼不對嗎?」他的聲音有絲心虛,但他仍是裝出理直氣壯的樣子。

史汀漫不經心地輕哼,「沒,我只是在想,司晝如果知道她有你這麼個好朋友。不知會有多感動?改天我一定會轉告她,要她親自向你道謝。」朋友?好個騙死人不償命的說法,他決定照實跟司晝說,到時候司晝為了這「朋友之情」決定離開他的時候,就算他哭得梨花帶淚可都來不及挽回。

西九條深雪將手一揮,制止他的廢話連篇,「這倒是不勞你費心,可以的話,我想知道你對司晝到底是什麼感情。」

在他看來,司晝似乎是喜歡著史汀,姑且不論這其中尊敬與報恩的成份有多少,但是她喜歡史汀,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實,所以他現在只想知道史汀是否也以同樣的心情看待她,而他到底能不能給她真正的幸福。

史汀的唇角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看得西九條深雪自覺像被蛇盯上的青蛙,背脊一陣發涼。

他對著西九條深雪吐出一口白煙,嗆得他連聲咳嗽。「我想,你好像弄錯問題的重點和發問的順序了,西九條先生。」史汀微笑道。

西九條深雪被煙燻得眼楮發紅,他掩著臉避開彌漫的煙霧,「你是什麼意思?」

「你想問的,不是我怎麼看司晝,而是司晝怎麼看我吧?」史汀在煙灰缸里敲掉即將掉落地毯的煙灰。他討厭髒亂。

「我知道她怎麼看你的。」那是他一直不願去面對的事實,否則那天他也不會抱住她、安慰她,他早該抽身而退。

史汀繼續吞吐著白色煙圈,「哦?這倒有趣,你說說看,她對我是什麼感情?」

「她喜歡你,雖然我不知道愛情的成份有多少。」他猜想司晝應該是為了史汀那個流浪者的身份在煩惱,因為沒有人會願意見到自己心儀的對象成天玩這種賣命的游戲。

「廢話,」史汀搖著頭,「她要不是喜歡我,怎麼肯讓我養育她十二年?再者,我細心照顧了她十二年,她會不喜歡我那才有鬼。」

「那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歡她了?既然你可以無怨無尤地照顧她十二年。」西九條深雪沒注意到指甲正深陷于他的手掌心。

「還是廢話。」史汀快受不了了,「我要不喜歡她,干麼白養她十二年?」

「那麼……你會給她幸福了?」他感到自己的心好像剛被手術刀劃開一個缺口,鮮血正從里頭汩汩流出,慢慢地催化他的死亡。

「當然。」而他現在首要的工作就是敲醒他那不知變通的腦袋。

「那麼,你沒有考慮……換工作?」他不想撕破臉,將事情攤開來講只會弄得大家不好受,在史汀還沒有執行流浪者的工作前,他決定說服他自此中止行動,好給司晝一個安定的生活,否則等到他傷了小遙,龍家人是說什麼也不會放過他的。

「換工作?」史汀在心里暗笑,原來西九條深雪是想說服他別殺龍音遙,之前還拐彎繞了一大圈。他搖頭,「我現在的工作很好,有穩定收入和固定產業,為什麼要換掉?」真是的,早知道就不在這兒跟他廢話了,找龍音遙那小鬼聊天斗嘴還有意思得多。

見他不在乎的態度,西九條深雪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什麼穩定收入和固定產業?你自己心里有數,那堆資料不過是一派胡言,你從事的工作怎麼能夠保護她、讓她得到幸福?」

「為什麼不能?」史汀明白在沒有確切證據好證明他是流浪者之前,龍家是無法動他一根寒毛的,所以他決定裝傻到底,還反駁得理直氣壯,「你倒是說說看,我這個電腦工程師為什麼不能保障司晝的幸福?」

「因為你……你是……」西九條深雪幾乎就要月兌口而出,但是仍然忍住了。

「我是什麼?」史汀捻熄香煙站起身,繞過長桌走到他面前,差不多的身高讓他們得以四眼相對,「說呀,我是什麼?」他催促著。

他沒有答話,只是蹙著一對死緊的眉瞪住史汀。

「我不知道你想說我是什麼樣的人,但我可以確定你是什麼樣的人。」史汀在他肩上用力一拍,並且稍稍施壓,令他不得不傾斜身子以承受他的力量。

西九條深雪沒吭聲,只是用眼神回問。

史汀把臉貼近他,冷聲道︰「知道嗎?西九條深雪,你要不就是個超級大白痴,再不然就是個道地的膽小鬼。」

「我拒絕接受這兩個形容詞。」他毫不畏懼地回應,即使史汀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足以將人凍僵。

「可是你實在太符合這兩個形象了,說你白痴是因為你看不清司晝的心還自以為是;說你沒膽是因為你明知道自己的心意卻不肯爭取。」史汀頓了下,「怎樣,你還有任何異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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