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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成疾 第八章

靜謐的氣流恍如產生了巨大的波動,夏侯禧祺霎時覺得呼吸變成格外困難的一件事。

「怎……怎麼可能?」她艱難地出聲,覺得喉間異常干澀,「雙胞胎都不是銀眼黑發,如果你說你和小戚表哥是兄弟那還說得過去。」小戚表哥同樣也有著惡魔般的銀色眼楮。

「是啊,你最尊敬的夏侯先生怎麼可能會是一手建立麒麟的人?」軒轅靳優雅的笑容摻著冷酷。

「即使是你,也不能這樣惡意中傷義父。」夏侯禧祺有點激動了。

她不能接受嫉惡如仇的義父會是……不可能,這一定不是真的!

「所以我不能帶你走,是嗎?」軒轅靳像是變了個人,隱藏得很深的邪惡在此時展露無遺,「你還是以夏侯震為依歸,無法接受我的世界,對嗎?」

他也相信她不會,若是她會,她就不是夏侯禧祺了,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她深深著迷。

「我……」他說什麼?夏侯禧祺發現,他即使是現在這副高雅冷邪的神情,也一樣充滿迷人的脅迫。

「真可惜,原本我希望能把你帶走,因為我愛你。」他清淡的口吻像是在述說旁人的事。

「那是不可能的。」她無法走向黑暗,愛情並沒有混淆她的選擇,她不是個任人牽著鼻子走的女人,分辨是非的能力她還是有的。

她愛他,也希望能留在他的身邊,但是那並不代表她就會認同他的所作所為,以及他的價值觀。

「就因為愛你,所以我尊重你的選擇,但是愛情並沒有偉大到能消除你我之間的隔閡,我無法認同你的世界,正如你不能認同我一樣。」

「我不懂,到底是為什麼?」這或許是最後一次,軒轅靳允許她進入他的內心,等到日出後,這一切的溫柔纏綿也會跟著黑夜消逝而離去。

「我和戚一樣遺傳母系。」他忽然開回。

「所以你母親是法國人?」這可是一大情報!不對,她的職業病不該選在此時發作。

軒轅靳轉身看著窗外的明月,語氣依舊淡漠,「她和夏侯震曾有過鴛盟,所以才會有我,不過,夏侯震為了他的事業,選擇和雙胞胎的母親結婚。」

行道遲遲,中心有違。不遠伊邇,薄送我畿。誰謂茶苦?其甘如薺。宴爾新昏,如兄如弟。不我能情,反以我為信誰。既阻我德,賈用不售。昔育恐育鞠,及爾顛覆;既生既育,比予于毒。

「我不相信。」夏侯禧祺喃喃地道,忽然想起詩經里的一首詩,說到和丈夫同甘共苦的妻子在陪丈夫度過那段艱苦的日子後,居然被丈夫狠心拋棄。

但是,她最尊敬的義父怎麼可能也會如此。

「你可以不必相信。」軒轅靳溫和的語氣里完全沒有一絲感情。「正義就是完全的嗎?一個自稱要打擊犯罪的男人竟一手建立他要打擊的犯罪集團,不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嗎?有什麼會是絕對的公義?既然如此,我選擇天堂或是地獄又有何差別?」

在知道夏侯震建立了焰十三盟後,麒麟王也成立了麒麟,為的就是與他抗衡,要成為他們的敵手,成為他們的肉中刺,夜間的惡夢。

不是恨,而是不甘,不願自己就這樣被遺忘,成為沒有意義的過往。

這是身為女性的麒麟王最大的悲哀,寧可選擇被對方憎恨,也比被遺忘要好,至少有恨代表她存在。

「我相信這之中一定有誤會。」

「或許,但那已經不重要了,他從不知道我的存在,往後也沒有必要知道。」軒轅靳看著她,「即使如此,你還是選擇他而不是我?」

夏侯禧祺虛弱地搖著頭,腦中一片混亂。她該相信誰?又該相信什麼?長久以來一直堅持的信念像是出現了一道裂縫,她根本無法思考。

原本她是想感化他的思想,試圖讓他走向她所處的世界,但是她反而被他混亂了她一直相信的真理,開始在堅信與懷疑中搖擺。

「我們終究要成為敵人。」他俊美的微笑中分不清是否帶著一絲悲哀,「那麼,你的命是我的,這是你親口答應,你還記得吧!」

夏侯禧祺點點頭,很想說些什麼,但喉間卻像是梗著硬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清楚的知道,這是訣別。

下回再見面,他們就是敵人,而他要取走她的性命!

他真的愛她嗎?她居然有些不確定了,他說得是那麼輕淡,那麼冷漠,那麼滿不在乎。

軒轅靳將一把精巧的匕首放進她手里,「而我,只願死在你手里。」

有溫熱的液體在眼眶里聚集,她覺得那把匕首恍若灌了千斤重的水泥般,她根本提不起來。

「‘別哭。’」他將她擁進懷里,「‘你的眼淚會使我心碎。’」都這個時候了,他還不忘「活用」她的故事。

有一瞬間,她好希望這個懷抱能成為她永生的依歸,好想拋下所有跟隨他,但她如何能夠?

夏侯禧祺推開他,揚起手中的匕首往發問削去,烏黑的青絲頓時散落一地,像是被拆卸的羽翼。

她彎身拾起其中一束發絲,遞到他手中,輕聲低吟,「若是只有今晚,我還能留在你的懷里,那麼,請仔細看著我,把我刻在你心里。」

有一絲火光在他眼中燃燒著,但是只有一瞬間,他又戴上高深莫測的面具。

軒轅靳將她摟進懷里,吻著她的唇瓣,但那吻卻是冰涼的,他已經把內心封起,不再讓人窺見。

淺淺細吻很快地成為燎原大火,只有在激情中,他們可以暫時遺忘彼此的敵對,只單純地成為彼此相愛的戀人。

只是黎明依舊會來臨,即使此刻他們的身體如此的緊密相近,但他們之間卻有著無形的牆,將他們的心隔絕開來。

「祺!你終于回來了。」侯孟極謝天謝地的表情絲毫不夸張。

「唷,這麼想我呀!真是不好意思,我可是連一秒鐘也沒想過你。」夏侯禧祺虛偽得不能再虛偽地笑著,表現得和往常沒有兩樣。

「祺,你的長發呢?」涓第一個發現她的改變。

「新造型,好看嗎?」夏侯禧祺轉了個圈圈,原本及臀的長發如今變成短短的小丸子頭。剪去了向來有掩蔽作用的長發,僅穿著簡單的襯衫和緊身牛仔褲的她,輕易地就將修長姣好的身材勾勒出來。

「像豬哥亮。」走出專用辦公室的楚御惡毒的批評著,「夏侯先生正想找你,軍尊也在里面。」

「反正除了涓以外的女人,在你眼里就全成了垃圾,這點我真的、真的很感動。」夏侯禧祺刻意拖長語音,果然看見楚御變臉。

「祺,你居然說了!」侯孟極的訝異虛假得令楚御想扁人。

「耶,他還沒告白嗎?」夏侯禧祺很是驚訝,「老兄,你動作太慢了,涓我要接收嘍。」

兩人一搭一唱,簡直快把楚御給氣瘋了。

「你沒有機會的。」楚御眯起了眼,語音中有著一絲惡意,「夏侯先生就是要找你談和軍尊的婚事。」

言下之意即為︰你敢當雙性戀就當吧!只要夏侯先生和軍尊不反對。

她的神色有一瞬間的異樣,隨後又恢復一貫的滿不在乎,「難道你不知道嗎?我還是可以帶涓去西雅圖結婚的。」

「你快滾吧你!」楚御真是火大了,比起夏侯禧祺,他的確是一點勝算也沒有。

而當事者涓老早像沒事人一般閃人了,智者遠戰場啊。

夏侯禧祺哈哈大笑,回敬了楚御的毒舌功後,她才甘願地走向夏侯震的辦公室。

「御,你有沒有發現祺很反常?」侯孟極在夏侯禧祺離開後突然說。

「還是一樣的可惡,哪有什麼不一樣?」被消遣的楚御余怒未消。

「太開朗了,很不自然……」侯孟極沉思地看著關上的門,「這幾天她究竟去了哪里?又跟誰在一起?」怎麼會突然跑去剪頭發?

「我從來就不知道你暗戀她。」楚御冷哼道。

「所有的美女我都愛。」侯孟極吊兒郎當地回答,「包括涓在內。」他可是故意要挑惹楚御的怒氣,誰教他這麼有趣?

被叫到專用辦公室的夏侯禧祺在門外高叫一聲,「義父,是我祺,我要進去嘍。」然後推開門走入辦公室。

「義父先走了。」軍尊看著夏侯禧祺說,接著張開雙臂,「歡迎回來,祺。」

「軍尊!」她投入他的懷抱中,笑嘻嘻地仰起臉兒,「有沒有想我?」

「怎麼把頭發剪了?」軍尊愛憐地揉著她清湯掛面的短發。

「我失戀了,好可憐哦,趕快來安慰我。」她佯裝出楚楚可憐的模樣。

「誰舍得甩掉我們心愛的小妹妹?」他微笑地問。

「是我甩了人家。」夏侯禧祺嬌橫了他一眼。

「為什麼?」

「因為你要娶我不是嗎?」她調皮地眨眨眼。

軍尊愣了會兒,「我相信想娶你的人一定大排長龍。」他四兩撥千斤道。

「軍尊,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打混過去。」

「被你發現了。」他微微苦笑地放開她。

「我最討厭拐彎抹角。」她一坐上檀木辦公桌,「說吧!為什麼會突然想娶我了?我相信不只是因為義父的命令。」

夏侯震在夏侯禧祺二十歲那年就已經決定要把焰十三盟交給她管理,但礙于她的背景特殊,而他又膝下無子,于是為了杜絕不必要的麻煩,便決定讓同是養子的軍尊和她結婚。

說穿了,結婚只是把一個監視者的身份理所當然化,他們兩個人也都知道,但因為夏侯震對他們有恩,他們自然都不會拒絕他的期望。

「你不願意嗎?」軍車避開她的問題。

「軍尊,告訴我,」夏侯禧祺故作天真的問話中有著一針見血的犀利,「你想娶我是因為你愛我,還是因為逃避?」

軍尊緊閉了一下眼楮,「如果我說是因為逃避呢?」他的語音里有著一絲壓抑的痛苦。

他知道他可以欺騙自己,卻無法欺騙他的伙伴們,以及所有的明眼人。

夏侯禧祺靜默地看著他好一會兒後,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好,我嫁!」

婚禮在教堂舉行,雖是講明簡單隆重而低調,但還是讓黑白兩道的人都知道了。

坐在新娘休息室里的夏侯禧祺手中拿著她自我立約的銀色耳環,心情是復雜的。

若這件婚事連其他一堆不相干的人都知道的話,她相信軒轅靳一定也會知道。

他會有什麼反應?生氣?還是覺得被背叛了?或是會像電影里演的一樣,把她從婚禮中搶走?他會嗎?

她知道他是愛她的,不然他不會把命交給她,可是若他知道他交付生命的女人竟然要和別人結婚,他會不會就此推翻她對他所有的感情?

如果換作是她,她也會這麼想的。她想佔有全部的他,卻沒有機會與資格要他為她守身,從此終生不娶,這樣未免太不公平。

她是自願獻身給他,但她從來沒想過她可以得到任何承諾與保證,或許他也是這麼想吧!那只是一夜的記憶,無關乎永生的許諾。

可是光想著他會屬于其他女人,那個強壯的臂彎中會容納另一個女人,她就覺得嫉妒和憤怒。

忽然,大廳中傳出一陣動亂聲,夏侯禧祺想起身探看發生什麼事,新娘休息室的門便被打開,白依出現在門回。

「怎麼回事?」夏侯禧祺問著不負責任的伴娘。

「雙胞胎被綁架了。」白依雙手環胸道。

「是觀月嗎?」夏侯禧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聰明狡詐的觀月怎麼可能輕易被捉走?

「听說有人送來一張麒麟帖,里面夾有一張紙什麼的,我也搞不清楚。」白依推高眼鏡,「麒麟不是你的男人嗎?」

「麒麟帖?」她聞言掀起了面紗,「你確定?」她的語音里分不清是否有一絲欣喜。

他還是來阻止了呵!她知道不應該,但她的內心還是有一股雀躍,神情就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女。

白依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會,「小姐,你到底還想不想結這個婚?」連白紗都先被她揭了。

夏侯禧祺愣了一下,「帖子上寫什麼?」她避開白依的問題,心髒狂跳不止。

「不知道。」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銳利,「但是新郎一听見這個消息,就立刻沖了出去。祺,或許我不該問,但你和軍尊到底在搞什麼鬼?」

軍尊那種心急如焚、不顧一切的模樣,是戀愛中的男人才會有的表現。

「我先出去看看吧!」夏侯禧祺拎著白紗禮服的裙擺奪門而出,不知情的人看見她這副急切的模樣,肯定以為她是要去會見情郎。

被她遠遠丟在身後的白依無奈地嘆著氣,帶上門,緩步跟上她。

就在兩個女人離開後,一個矯健的身形閃進新娘休息室,順手帶走夏侯禧祺無意識間放在桌上的銀色耳環,隨即又無聲無息的離開。

「收拾書包回家去……」夏侯禧祺和白依回到了新娘休息室,開心地唱著聖伯納學園的招牌汪汪放學歌。

「夠了!你要唱回家再唱,別在這里污染我的視听。」白依嫌惡地說。

「我的犧牲總算有代價了。」夏侯禧祺把要說的話用不成旋律的曲調唱出來,還很「挑釁」的湊近她,「我最偉大,我第一名,啦啦啦。」

「謝謝,再聯絡。」簡直受夠了的白依套了句楊曉笄的口頭禪,轉身準備離去。

綁架事件在軍車趕去時就宣布結束,因為這件綁架是夏侯觀月假麒麟之名,自導自演的戲碼。

夏侯震雖然很擔心女兒的安危,但夏侯禧祺總覺得他沉穩精明的目光中有著一絲了然。

此時她不禁開始懷疑,其實他的本意根本不是要她和軍尊結婚,而是別有用意。

不過,無論如何,至少這件事是結束了,她可以繼續高枕無憂地當個快樂的單身女郎,哈哈。

「別這麼遺憾嘛!你可以干脆一點答應人家的求婚,就又可以穿白衣啦!白依、白衣,你根本就是生來當新娘的女人。」心情大好的夏侯禧祺開始不知死活地調侃好友。

「你倒不如說我是來奔喪的。」白依冷冷地眯起眼。

「美國喪禮要穿黑衣,你老公不是美國籍?」她滿不在乎地說。

「我是中國人,別把我跟他混為一談。」白依懶得糾正她的用詞,「我要走了,你自個兒想法子找樂子吧。」

「你比曉笄還不坦白。」夏侯禧祺斜臉了她一眼。

「或許吧,因為我發現我對他的了解永遠不到他的百分之一,但他卻輕而易舉的明了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恐懼,我不喜歡這樣。」白依這回倒是很直截了當的回應。

白依的話驚動夏侯禧祺,她想起軒轅靳之于她也是相同的情形。

知道她和軍尊的婚禮可以就此了結,她是真的很高興,但一方面她也有著小小的空虛。

軒轅靳沒有反應嗎?即使知道她要嫁給別人也沒關系嗎?她不是懷疑他對她的感情,只是有點難過他的毫無動靜。

他不見得要像電影上演的一樣來搶婚,但他居然連來見她一面也不願意,難道就因為他們所處的世界不一樣,就必須全然無情嗎?

莫名地,她想起了那只銀色的耳環,于是她隨手翻動桌上的東西。

「你找什麼?」白依看著她問。

「那個被你說成同性戀的耳環。」夏侯禧祺邊翻箱倒櫃邊說,「你有看見我放到哪里去了嗎?」應該不會有人拿走才是,她是不是不小心打掉了?

「沒有。」白依很干脆地回答。

門板上傳來敲擊聲後,還一副新郎打扮的軍尊走了進來,「白依,他在外面。」

兩個女人馬上知道軍尊口中的「他」是誰。

「他還真是一刻也離不開你呀!」夏侯禧祺又開始不知死活地取笑道。

「也許他是有事情要忙,所以想先送我回去,省得麻煩。」白依刻意淡然地說,「不過,也有可能是軍尊先生嫌我在這里礙事,隨便找個理由把我支開吧!」她推高眼鏡,笑得有點不客氣。

「兩個都對。」軍尊高深莫測地微笑,心想,站在門外的家伙大概心要淌血了,呵呵……

「那直接說就好,別找理由,畢竟春宵一刻值千金,我很識趣的。」白依優雅地微微一欠身,「告辭了。」

「某人真可憐。」夏侯禧祺的語氣是幸災樂禍的,很想看看那人現在的表情。

「但是她說得也沒錯,我想跟你獨處。」軍尊把話說得有點詭異。

「呃,別告訴我你到現在才想要娶我,已經來不及嘍!別忘了,你可是已經答應惡魔小姐要把靈魂交給她,我沒興趣和另一個女人分享丈夫。」她安閑地說。

想起霸氣的夏侯觀月連自己的父親都不放在眼里的宣言,夏侯禧祺就覺得她真是可怕,惹到她簡直就像眼死神簽署死亡合約般。

「如果我說是呢?」他突然浮現一個神秘的笑意。

「是什麼?」她有點被他的神情嚇住了,他向來是溫柔和氣的。

「婚禮還沒取消,只要你踏出這扇門,仍可以成為我的新娘。」軍尊說得有些高深莫測。

「軍尊,你瘋了嗎?」她怎麼老覺得他和平常不一樣?「別把你平常對付外人的那套搬到我身上。」

此時,軍尊突然冷不防地將她摟進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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