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枕 第一章
駕——駕——
急促的馬蹄聲,在熱鬧的大街響起,緊接著就是一陣吆喝聲︰
「讓開,讓開,快點讓開,宮里的李大人來了,還不趕快回避。」
原本街上從容的人群,一下子慌張起來,深怕一個閃避不及,會被馬蹄踏過,或被馬上官差的鞭子抽到。
「唉咖……好痛啊!」
「啊……我的雞,我要賣的雞,還有我的雞蛋,全完啦!」
一時間雞飛狗跳,有的人相撞在一起,有的人跌倒了。還有些在路邊做小生意的攤子也翻了,物品散落四處,哀嚎聲四起,為這個向來平靜安樂的小城,帶來不尋常的氣氛。
兒騎官差在前頭開路,後而跟著一頂四人官轎,轎頂裝飾著五彩琉璃,轎緣的流蘇,綴著上等玉石,一看就知道轎中的人物非同小可。
轎子在械內廣場的告示牌前停下,用金線繡著龍鳳呈樣的轎簾掀開,走出——個斯文粉面,但卻帶點脂粉味的官爺。
富陽城里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陣仗,沒見過那麼豪華的轎子,大家都停下手邊的工作和腳步,想要瞧瞧到底是哪個大人物,但卻又不敢靠得太近,只敢遠遠圍觀。
「就是這兒了麼?」門爺的音調略帶尖細,仿若女子。
「啟稟大人,這里就是富陽城了。」帶頭的官差恭謹地說。
「嗯!」李大人看也沒有看他一眼,輕哼了—聲只見李大人從袖里拿出——張告示,交給旁邊的官差。「喏……貼上去。」
他在竹差張貼告示的同時,轉頭對圍觀看熱鬧的人揚聲說道︰
「皇上下旨,在各地遴選秀女進宮,只要是符合條件的,都必須進宮待選,這是一個可以榮華富貴的好機會,家里有閨女的,可得好好把握,說不定明兒個,富陽城就出了個國爺。」
此話一出,引起所有人的一陣竊竊私語。
他又繼續說道︰「別想要什麼花樣,否則就是欺君大罪!」
說完便上了轎,揚長而去。
眾人見,官兵部已離去,便靠過來圍在剛貼上的告示前,上而寫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自皇後崩駕以來,後宮猶空,故朕決定遴選天下秀女
兒家世清白、容貌清秀,且無缺陷及殘、疾,年十六至十八之未婚配女子,皆須入宮待選。
違令者視同欺君,斬立決。
張大娘看完之後,松了一口氣。「好險,好險咱們家喜兒.上個月嫁了。」
侯門一進深似海,多的是人宮的秀女,窮其一生也見不到皇上一面,最後孤獨終老。
而且宮里的明爭暗斗不斷,就算榮華富貴加身,可也得得戰戰兢兢,否則一不小心中了暗箭,被打入冷宮,甚至賜死也是大有人在。
像他們這種平民老百姓,也不求什麼富貴,只要平平安安便滿足了。
「咱們小香和阿牛的親事,也得趕緊辦一辦了。」旁邊的王大娘應道。
她們兩人的女兒都有了歸宿,也就不必擔心會被選入宮,可是普天之下,還有許多家里有著如花似玉閨女的人家,正為了此事,眉頭深鎖著。
看來,這天下又不得安寧了……
「恩哥哥,等等我!」
一抹桃紅色的小人兒,抹抹不停滑落的青黃鼻涕,跌跌撞撞地,想要迫上眼前高挺的身影。
「你、你這個鼻涕鬼,別靠近我。」善求恩轉頭對身後的人兒爆吼一聲。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會讓漠卿語這個黏人的家伙給纏上。
「等等卿卿啊……」
砰一聲,小繡鞋踩到了石子跌倒丁,小人兒撲倒在地,鼻尖撞到了石子,當場痛的大哭。
「恩哥哥……嗚……」眼看善求恩就要走出她的視線外丁,小卿語急得痛哭失聲。
一听到身後傳來娃兒的轟天哭聲,善求恩翻了翻白眼,無奈地停住步伐,往回走到她身邊。「我求求你,行行好,別再哭了,行嗎?」
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瞳,眨著淚水,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只要恩哥哥不要不理卿卿,卿卿就不哭。」
「好了,別哭了!」
善求恩心不甘情不願地朝著人兒伸出大掌,將小娃兒給抱在懷中。他這輩子怕得要跟她纏在一起了。
漠府與善府,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豪富之家,皆是以做生意起家的,漠府以陸路運貨為主,善府則以釀酒的生意為大宗,兩家由于幾代以來,生意上來往密叨,因此情誼也格外深厚。
昨天夜里,善求恩從善老爺那兒,知道他們兩家人已經決定,在漠卿語及笑那一年,許配給他,年長卿語八歲的他,從小就知道,她會是他——輩子的責任,雖然早已是預料中的事,如今真地讓踫著了,還是讓他有些無法釋懷,為什麼他一輩子的幸福,得陪葬在這個小娃兒身上?
「恩哥哥,不要卿卿嗎?」卿語仰著小臉,一臉無辜。
「不要也不行。」善求恩嘆了一口氣。
「那卿卿疼恩哥哥,恩哥哥就別生卿卿的氣。」五歲的娃兒童言重語,小手扯住他的衣袖,怎麼也不肯放手。」卿卿,你不覺得將來,會有比我更好的人來疼你嗎?」善求恩一見到她呆滯的表情,恍然大悟,他怎麼跟—個五歲的娃兒正經起來?
卿語傻傻地笑了,有听沒有懂。「卿卿只要恩哥哥。」小臉蛋貼近他的胸口,這是她最喜歡的地方。
「唉……」善求恩望著霸佔他胸膛的嬌小女娃兒,除了嘆氣外,還是嘆氣。她只要他是嗎?
可以預測的是,卿浯將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也能出落得亭亭玉立,或許——
娶她似乎沒有他想象中的差勁。
是夜,睡得正沉的卿語,冷不防被屋外吵雜的聲音給驚醒。
她揉揉朦朧的睡眼、「好吵唷。」卿語下了床,才剛要推開門,卻赫然瞧見隔壁院落火光沖天,尖叫、嘶喊聲不絕于耳,鼻間也不時嗅到燒焦的臭惡味,些微的煙霧也飄進她的房里
小卿語被眼前驚人的景況給嚇哭了,守在她屋外的女乃娘一听到房里傳來聲響,連忙進屋。
「小姐!怎麼了?」。
「女乃娘!那……」小卿語惶恐地指著火光滿天的地方,眼里盡是驚恐。
「小姐乖!那不是咱們家,沒事的,咱們快回屋里睡。」女乃娘著急地關上所有的窗閣,抱起卿語直接走回榻上,漠老爺才剛對她囑咐過,不能讓小姐看到今晚的事。
卿語忽然止住了哭泣,她好像記得恩哥哥就住在隔壁。「女乃娘,恩哥哥呢?」
「小姐,這麼晚了,大家都睡了,善公子當然也睡了,乖,女乃娘哄你睡。」
卿語听得似懂非懂,但她知道只要明天一睜開眼,她最心愛的恩哥哥,就會出現在她面前,所以她要乖乖的,不能讓恩哥哥討厭。
嗯嗯……她要乖乖睡才行……
***
十三年後漠府
「啊……我不進宮,我絕對不進宮。」卿浯捂著耳,任憑漠老爺說破了嘴,她一個字也不想听。
「卿卿啊!你也瞧見了,李公公傳了道聖旨來,要你進宮去呀,如果違抗了聖旨,咱們家就倒大霉了。」
「啊……我不听,我什麼都沒听到,什麼都不知道。」卿語嘟高紅唇,滿月復牢騷。「憑什麼要我去伺候那個色鬼皇帝?」
住在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宮內住了一個色鬼轉世投胎的皇帝,都設有三宮七十二院了,還不時在各地廣召秀女人宮,偏偏她就是其中一個倒霉鬼,與其進宮服侍那個七老八十的老色鬼,她寧可一輩子老死不出閣。
「噓!小聲點,你是不是非得讓全家人,跟你一塊陪葬才甘願?」
「爹,你忘記你已經把我許配給人家了,怎麼可能進宮去?」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有過這回事?」漠老爺搔搔頭,印象中好像沒有這回事兒。
「你還故意裝傻!你忘了之前我們和善府的婚約嗎?」卿語一臉期待,她相信這些年來的等待,一定不會白費。
一提到善府,漠老爺臉色轉沉。「別提那事,你跟他是不可能的事,何況你已經讓皇上欽點為秀女,聖旨也下了,除了進宮外,你沒有其他選擇。」一向寵女如命的漠老爺,意外出現嚴肅的表情。
「我不要進宮,爹,你說過恩哥哥只是到外頭去做生意,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我都早就及奔了,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接我。」
「卿卿,你別傻了,事情都過十多年了,他們不會回來了」
「不,他一定會回來,恩哥哥說過,他會一輩子守著我,我相信他。」雖然那個誓市是地小時侯許的,但她絕對不會容許有人毀了她的希望。
「卿卿!你也要爹說幾次才會懂不管他有沒有回來,你即將進宮的事實也不會改變,就算你要嫁給其他人也沒有辦法,沒人會娶被選為秀女的閨女,包括他在內。」
「就算這樣,我也不要進宮」卿語拋下這句話,旋即頭也不回地,奔回房間去。
「卿卿!你這又是何苦呢?」漠老爺嘆了口氣,歷經滄桑的眼眸,陡然閃過一絲難解的愧疚之情。
若當初——沒有發生那樣的事,或許今天不必面臨這樣的結果了呀!
***
深夜,卿語趴在窗台邊,遙望院落的另一頭,那里曾經是善府,雖然現在已經雜草叢生,僅剩的梁柱屋宇盡是被火舌吞噬過的痕跡,她也不會忘記,她最心愛的恩哥哥,就住在那里。
咕嚕嚕……咕嚕咕嚕……」好餓呀。」她模模餓扁的肚皮。為了向父親表達她最深沉的不滿,她選擇用絕食抗議的方式,希望爹能看在他最寶貝的女兒就要餓死的分上,答應不要讓她進宮。
沒想到搞廠半人,地就要餓死了,爹竟然一點退退讓的意思也沒有,她承認她很任性沒錯,有時也會意他老人家生氣,可這世間應該沒有爹娘,願意將女兒紿送進深宮內苑吧?
但她足足餓了兩天了,非但沒人來關切她,達她往常使慣的賭氣絕招,也正式宣告失效,顯然那色鬼黃帝的威脅,比她所想象的還要大,現下她似乎只有妥協—途了,眼看明天地就要被押進宮里,到底該怎麼辦?
「唉……」
卿語無奈地嘆口氣,雙手支著顎,晶亮黑漆的水瞳,遠望著那頹敗的屋脊。
她記得小時候,隔壁起了一場大火,那時女乃娘用手蓋住她的眼,不讓她多瞧。
她以為她只要乖乖睡了,隔天醒來,她的恩哥哥就會出現在她面前,可等到早上她醒來後,他就再也沒出現在她面前,問爹他去那兒了,爹只是告訴她,他們一家到外地做生意去了。
只是那時候她還小,她不懂,為何到外地做生意,要把屋子給燒了呢?
這個疑問到現在,她依然不知道答案為何,她只是每日期盼著,總有一天,當她睜開眼楮,他就會站在她的床頭前,雖然從五歲那年到現在,她都十八歲了,這個願望依然沒有實現……
恩哥哥!你究竟去那兒了?你再不回來,卿卿就要被押進宮里,伺候那渾身起皺皮的老色鬼了呀。
卿語無奈地問著,回應她的依然只有黃澄的大圓月,以及那啾嗚不休的蟲嗚。
倏地,一個驚人的念頭,竄近她的腦海里——
如果她逃了,明天自然沒人可以上轎,那她不就不用進宮了?
況且隔壁長滿雜草,她記得後院有幾個磚石,只要她將那些磚石疊起來,爬到隔壁院落去,既可避開前門的守衛,也可以順利月兌身。
「太妙了!」
卿語興奮地歡呼著,旋即掩住菱嘴兒,就怕會驚動其他人。
下定了決心,她二話不說拿起包巾,隨手塞幾件衣衫,再塞一些值錢的首飾,預作往後的盤纏,包巾打丁個結,綁在腰際上,吹熄燭火,讓巡房的丫環誤以為她睡了,就不會進屋來查看。
喀——
小心翼翼地拉開窗閣,慶幸她不是那種柔弱的千金小姐,平時野慣了,爬牆偷溜這等小事還難不倒她。
卿語輕松躍下窗欞,躡手躡腳走向後院,只要入了夜,那就鮮少有人走動,她大可不用擔心會撞見人,來到後院,搬來幾塊磚石,層層疊疊堆了三四塊磚石,她人再這麼站了上去,多出來的高度,剛好可以讓她俯望隔壁的院落。
就著月光,一見到隔壁野草台生的情況,比她所預料的嚴重,她險些昏倒。
算了!除了這里,她也沒地方可逃了。
卿語挽起袖子,撩起礙事的絲裙,粗魯地爬—上牆垣,一只腳就這麼高掛在牆頂上,使盡吃女乃的力氣,才好不容易攀過牆頂,忽然腳——滑,一個沒爬穩,人就這麼跌了下來,摔在草堆上。
「啊——」
她連忙搗住哀嚎出聲的小嘴,再模模摔疼的,可以想見那里恐怕已經烏青一大塊了。
擔心她的呼聲驚動宅子里的人,顧不得摔疼的臀,她趕緊縮進草堆里,大氣也不敢喘,一雙晶亮的眼瞳,圓溜溜地四處張望,密切注意四周的動靜。
過了半晌,四周並沒有什麼動靜,她才喘了一大口氣,但發現她身陷在長得比人高的雜草堆里,心頭又是一陣慌亂,卻又不敢明目張膽站起身查看四周,只好暫時這麼蹲著,
蹲了好一會兒,腳開始酸麻,逼得卿語不得不暫時坐下來,此時,草叢外頭的大街上,忽然傳來板車滑動的聲音,卿語擔心讓人發現她,連忙又壓低身子,一動也不動,等了半晌,板車的聲音忽然又沒了,她才悄悄起身往外頭查看。
赫然發現一輛載著四個大雍的板車,就停在草叢外,而它的主人則是走進對街的一間醫館,從他佝樓的背影來看,年紀起碼在六七十歲以上。
正愁不知該如何避人耳目,好逃離這片草叢的卿語,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有了主意。
她躡手躡腳模到大雍邊,偷偷掀起木板蓋子,濃嗆酒味撲鼻而來,顯然這一雍雍裝的都是酒,接二連三將所有的蓋子掀了起來,除了一雍五分滿外,其余都是八分滿,
漠卿語左看看,右看看,四周也沒有她可以藏身的地方,只要地在京城里的一天,總有一天會被搜到,若跟著酒雍走,說不定還有出城逃命的機會。
當下決定了,她二話不說板開那五分滿的酒雍的木蓋子,捏緊鼻子,將腳上的繡鞋月兌了下來,藏在懷中,再小心翼翼地踏進溢滿酒香的雍甲。
身子才剛縮進去,五分滿的酒已經滿到她的頸子邊,全身泡在冰涼涼的酒甲,讓卿語猛打冷顫。
她顧不得渾身濕冷,縮起頸子,順道將木蓋也給合上,這一蓋上,酒香立刻沖進她的鼻翼里,嗆的她難受至極,但為了逃命,也只得忍受。
「咳!咳……」
一聲聲蒼老的咳嗽聲由遠傳來,卿語側耳傾听雍外的狀況,只听那老人碎碎念著。「老黑,等送完這批貨,咱們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再撐著啊。」
老人安撫著不住噴氣的老馬,揉揉它的鬃毛,馬兒腳一踏邁出步伐。
***
板車喀啦、喀啦走著,坐在雍里的卿語,壓根兒無法動彈,依稀感覺板車繞了好幾個彎,走了好一段路,就在她快要被酒氣悶司昏之際,板車忽然停了下來。
「朝總管!您老要的酒,我送來了。」
「麻煩你了,這是酒錢,你算算數兒對不對。」朝總管轉頭指指站在身後的幾名下人。「把這些酒抬進庫房里。」
「是!」幾名壯漢領命,走了過來,兩人一組輕輕松松,抱起一個酒雍進莊。
躲在酒雍里的卿語,忽然感覺到身子騰空了,酒液不停搖晃著,她硬是被灌進了幾口,嗆的她好生難受。
經過一番折騰,酒雍總算著他了。
「老李!你會不會覺得這雍酒搬起來格外沉?我的肩膀都快被它壓斷了。」
「我也這麼覺得,這雍酒看起來也沒比較大雍,怎麼搬起來,會比其他的還要重?」
卿語還來不及喘息壓驚,就听到雍外傳來談話的聲響,嚇的她又渾身縮緊,一顆心吊的老高,就怕那兩個人會掀開木蓋子來一探究竟。
老天爺啊!求求你!大發慈悲,別讓他們發現我呀。
卿語閉上眼,不停祈求著。她這一輩子也沒做什麼虧心事,老天爺千萬別在這個節骨眼上為難她呀。
她的祈求似乎應驗了,一會兒,外頭就沒了聲響,靜悄悄的,實在是快被嗆鼻酒味給悶昏了,她小心翼翼扳開木蓋,就著一點光線窺探外頭,確定四周沒人後,連忙掀開木蓋,狼狽至極地爬出來,一接觸外頭清新的空氣,她用力地吸了幾口,想要消除漲滿月復的酒氣。
「呼呼……好冷。」.
夜深,全身濕冷的她更是凍得瑟瑟發抖,黑溜大眼瞧了瞧四周,發現是全然陌生的環境,也不確定到底出了京城沒,起碼她人不在漠府,明個兒就不會被強押上轎,送進宮去。
「咯咯……咯……」
陡不其然,卿語無預警地打起咯來,打出來的咯氣全是酒味,因寒冷而慘白的雙頰,也因喝了酒而泛紅。
她的打咯聲,在寂寥的靜夜中格外清晰。「怎麼辦?怎麼辦?」
她慌張地捂著嘴,極力壓抑著那源源不絕的打嗝聲,卻也無法掩飾,那帶著濃濃酒味的打嗝聲。
「咯咯……咯咯……」
還來不及想辦法遏制打咯,她又听見走廊的另一端,傳來沉穩的步伐聲,那步伐跌的極重,直直朝她而來。
「天啊!有人來了!說不定是剛剛那兩個人去告的密,怎麼辦?」
她慌張地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小小的後院四處亂竄,急著尋找臧身地點,但除了躲回酒雍之外,似乎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算了!先躲一回,避過這次再說。
卿語狠下心來,捏緊鼻子,抓緊絲裙,再度躲回酒雍里,撲鼻而來的酒味,讓地打咯打得更起勁了。
泥土地吸納了足音,直到木蓋被掀起的聲音傳進她的耳里,卿語才意識到人已經到酒雍邊了。
「恨爺!這是今天新進的酒,要驗驗.貨嗎?」伏夜莊的總竹朝子蕭恭敬地稟告著。
新灑運來,善求恨總會親自驗貨,確定品質無誤,這是例行慣例。
「不用!這里似乎有人。」善求恨冷沉的眸,掃了灑房——圈,似乎在印證些什麼。還沒踏進酒房前,他就听見有人喘息的聲音,他相當肯定這里一定有人。
听到兩人對話的聲音,卿語才恍然大悟,這才知道來—了兩個人,之前她只听到一個人的足音,另一個人的足音她完全沒有發覺,之前她就曾听說書人說過,內力高強的擅武之人,足音若有似無,今天真讓她親眼見識到了。
「有人?這個時辰下人都回休息去了,不太可能會有人在這里逗留。」
沒錯,沒人在這里。求求你們,快快離開吧。
卿語猛點頭附和,就怕他們在逗留,下去,她就要漏餡了。
「咯……」冷不防逸出一聲打咯聲,嚇得卿語趕緊捂緊嘴巴,連鼻子都給俺上了,氣喘都不敢喘。
「是嗎?不然那是什麼聲音?」
那打咯聲雖小,還是讓他听到了。
「聲音?有什麼聲音嗎?」朝子蕭一頭霧水。
躲在雍里,緊張到冷汗嘩啦直流的的卿語,由于搗著嘴,雙頰隨著打咯次數的增加而逐漸鼓大,眼看她就快要模不住了……
「咯咯——」
兩記響亮的打咯聲忽然冒了出來,不僅嚇壞了卿語,更嚇住了站在雍外的人。
「天啊!那是什麼鬼聲音。」
朝子蕭一個箭步退的老遠,緊張兮兮地拔出佩劍,對準發出怪聲的酒雍。「恨爺,離雍遠一點,那雍果然有些不對勁。」
「廢話!」善求恨睨了遲鈍的手下幾眼。
嗚……她好想哭,為什麼會突然打出這麼大聲的咯,這下她想努力隱藏自己都不可能了。
「出來,別逼我傷人。」
冷沉的嗓音從雍外傳來,卿語繃緊全身每一根神經,欲哭無淚,已經不敢奢求能平安從酒雍里月兌身,索性小手一松,不再搗著嘴,反正接下來的打咯聲,也絕對不會比剛剛那兩記響亮。
「咯咯……咯……」
酒雍里傳來不規律的打咯聲,听起來格外詭異。
「主子,那現在……?」
善求恨沒有多說,掄起掌勁就往雍身擊去。
喀喀——
已經自暴自棄的卿語,來不及反應,她藏身的酒雍就這麼應聲裂了開來,酒雍共裂成三大塊,酒液也灑了一地,而卿語——
茫然無助地蹲坐在地,露出如小鹿般無辜的眼眸,呆望著眼前高挺的身影,由于光線過暗,她看不清楚那人臉上的表情,只瞧見那人的左頰上,似乎戴了一個銀制的東西,在月光下映照下,格外幽深駭人。
「我……咯咯……不……咯咯……」
「天啊!里頭竟然躲了個女人廠朝子蕭無法置信地大叫出聲。
「你是準?潛進伏夜莊有何用意?」他問道,深沉的嗓音挾帶著不怒而威的氣勢。
「我、我是路過的……不是有意打擾……咯咯
望著高大的身軀,卿語忍著發顫的身子,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話說完整,眼前的男人,渾身散發著冷硬與疏離,還沒靠近他,就已經讓他迫人的氣勢給震懾住。
「不是客人,就是我的敵人,」他冷漠地吐出這句話。
眼見他以驚人的氣勢逼近她,嚇得卿語頻頻發顫。「我、我是……」
天啊,他好嚇人。好可怕,她死定了,爹啊,救命啊。
早知道,會遇上他,她寧可進宮去伺候色鬼皇帝。
現在後悔,是不是已經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