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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夢幻舞娘 第三章

桑柔撇開頭,心底難以平靜。十八年前或許她正是某個之徒逞「一時之快」下的「產品」,而今天她竟為了生活,不得不淪落至此來滿足他人的觀感!真是可悲之至!

「你在想什麼?」璃蘿問。

「沒什麼!」桑柔搖頭,眼中有著世故的愁緒,她懂得不把自已的困擾帶給他人,撇開話題,不經心的說︰「璃蘿姊,你頂了不起的,一個女人家獨當一面的經營CLUB。」

璃蘿沉默了片刻,拿起桌上的打火機燃上菸,優雅的抽了一口,微啟紅唇吐出淡淡煙霧,「是嗎?」

「雖然是個特殊行業。」

「怕是老板的背後還有個老板。」

桑柔奇異的回視她,不知是杯里梟梟的霧氣使然還是她錯看了,她竟見到璃蘿眼中那抹多時不見的詭異又一閃而逝,她心底一怔,沒有多加追問,卻不明就里的感到些許的不安……

星期三下午桑柔沒課,回到CLUB里還不到開張的時間,本該是寂靜的,但陣陣鐵鑽鑿牆的巨大聲響卻比夜晚開始營業時更喧鬧。

「你回來了。」璃蘿一個人坐在吧台前喝酒。

「樓上在做什麼?」桑柔訥悶的問,難道璃蘿不嫌吵,她一進來就快受不了了。

「把三樓打通成一個平面。」

「你要重新裝潢嗎?」桑柔放下背包,坐到璃蘿身邊,扯開嗓門和隆隆作響的巨鑿競爭。

「對。」秋本璃蘿沒有多加解釋,仍維持平時的低沉語氣,也和平時一般沉得住氣,桑柔卻覺得自已快被吵瘋了。

「我們到外面去好不好?」留在里頭她會崩潰。

璃蘿無所謂的一點頭,桑柔拉著她急走出大門。

「能去哪里呢?」璃蘿幽然問。

「去任何地方都好,為了咱們的耳朵著想。」桑柔拉著她到隔街的比薩屋去避難,「我請你喝可樂。」

「你發財了?還是我請你吧。」璃蘿有些微醺的醉意。

兩人點好了餐點,才發現兩人身上都沒帶錢。

「我回去拿。」璃蘿道。

「我……跟你回去。」桑柔急急地追上璃蘿。

「搞什麼嘛!」服務生在她們背後翻白眼嘀咕。

于是她們又回到了CLUB。

「請讓路,請讓路……」幾名工人由箱型貨車上卸下一面又一面超大的明鏡,小心翼翼的搬上三樓。

「璃蘿姊,你不會是想在三樓貼滿鏡子吧!」桑柔驚訝的問。

「不可以嗎?」璃蘿貓似的眼眸看來神秘。

「除了變態,要不就是自戀狂,平常人哪要那麼大又那麼多鏡子來用!」

「是啊!那人一定是個變態!」璃蘿輕嗤一聲,桑柔瞥著她,弄不懂她所言為何,自已的打趣似乎不起作用,反正她已漸漸習慣她漫不經心、若即若離的態度。

「你在這里等著,我上樓去拿錢。」不等桑柔回答,璃蘿逕自離去。

好一會兒不見璃蘿下樓來,倒是不斷的有工人進進出出,這回搬來橫豎不等以白鐵鑄成的桿子。

桑柔坐在吧台前的圓椅上旋轉,心想比薩屋的服務員肯定氣炸,點了東西,一聲沒帶錢,就拍拍走人了。

「該不會是上三樓去監工了吧!」桑柔索性就跑上三樓。

「璃……」她還末月兌口而出的呼喚,立即被驚呼代替,「好寬敞哦!」

三樓的牆已全打通,工人們正清運一堆堆水泥碎塊,秋本璃蘿和設計師正討論著,兩人比劃了半天。

「小姐借過。」

桑柔側過身讓出樓梯出口,三名扛著沉重紙箱的電器行人員走了出來,她看到大口箱子上印著一個名牌音響的名稱,她知道那是所有環繞音效中最昂貴,也是最好的品牌,學校的舞台就是用這個牌子的音響。

璃蘿回過頭發現桑柔,「桑柔,你來的正好。」她向她招手,桑柔越過泥堆走過去。

「你覺得靠窗的部分當臥房好不好?」

這是璃蘿的房子,桑柔突然被這麼問,很是奇怪。「我不知道。」

「快生決定,設計師好叫工人趕工。」璃蘿道,設計師也以詢問的神態等著。

「決定?」桑柔疑惑,這是她該決定的事嗎?

璃蘿低垂眸子一笑,「我忘了告訴你,這三樓要改裝成舞蹈室和你的房間,專用的哦。」

「什麼?」桑柔意會不出璃蘿的話中有幾分認真,而她沒有絲毫高興,只有無功不受祿的驚愕。

「讓你方便練舞啊!」璃蘿抬眼瞅著桑柔,笑盈盈的。

「什麼?」……只為了這樣!是不是有點小題大作!疑惑並沒有因此消失,只有不斷的在擴大。

「你當紅嘛!」

是嗎?桑柔滿心疑雲中敏感的發現璃蘿笑容里似乎有些戲譴,是自己的多心嗎?

那是為什麼呢,為什麼無緣無故為她大興土木,沒理由的,完全沒有。

當真是因為她紅嗎?

不!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周末的夜總是多了些興奮調劑的彩色期待,照例也是舞娘CLUB生意最顛峰的時刻。

「桑柔,你出來一下。」秋本璃蘿難得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後台,原本嘻笑的舞娘們一個傳染一個合上嘴,悄然的嚴陣以待。

「什麼事?」桑柔正要上妝呢,她在舞娘CLUB的特立獨行,已成為全數舞娘們耳語的焦點,有意無意,她們似乎暗中與她劃清界限,當然桑柔早已感到自己和她們的距離感,她知道她們此時正張大耳朵等著捕風捉影!「上樓來吧!」璃蘿道,逕自掉頭便走,桑柔覺得她似乎是不悅的,她感到無奈!她似乎愈來愈模不清女老板真正的情緒了。

她的怪里怪氣只會徒增桑柔的心慌,她套上外衣,挺直背脊走出後台,管不了背後那一雙雙酸澀的目光。

二樓客廳里,璃蘿遞給桑柔一個紙袋。

「紅利外加獎金,開心嗎?」

打開紙袋,這筆錢令她心緒微微激昂,可是璃蘿愛笑不笑的表情,卻令她心一沉。「原先應征時,你並沒有提到會有紅利加獎金!」

「怎麼,嫌多!那給我呀。」

她說的是「給我」,而不是「還我」,桑柔疑竇叢生的瞥著她,她神情像的嘲諷和無由為她裝潢三樓時,一模一樣!

教她不知是該感激,還是該心驚肉跳!

二話不說,她將厚實的鈔票放回袋中全數放回璃蘿手中,雖然她和弟弟妹妹們正急著需要錢。

見桑柔執拗又嚴肅的樣子,秋本璃蘿突然睜亮眼眸一愣,不久真真切切的笑意才漾出唇邊。

「開玩笑的,還當真呀!」秋本璃蘿親自把錢袋折起,塞到桑柔外衣口袋里。

「我不明白。」桑柔並沒有因璃蘿態度轉緩,而收起滿月復疑雲。

「不明白什麼?」璃蘿挑眉一笑,笑她如臨大敵似的模樣。

「我們非親非故,你讓我寄住在這里就已經很好了,為什麼又要為我弄了間舞蹈室,和那麼大的房間。老實說,你造麼做我受之有愧,而且沒有那個必要,現在你又莫名其妙塞給我那麼多錢,我自認是急需要錢,但我可不要不該是我該得的錢!」

桑柔激動的說著,璃蘿沉靜的傾听,好一會兒眼中嘲戲的光芒漸漸被溫和的暖暖波流取代,但她並沒有多做解釋,只說了句︰「不該得的,我絕不會給你。」

桑柔呆愣了下,難道這就是唯一的答案。

她該得的!

真的是這樣嗎?

在她還沒有從這個怔然中走出時,她又再度怔然!

「你以後周末假日都可以休息,不必上台,今天正好是周末,從現在到明天,你都放假,回伊豆去看看那群和你相依為命的小孩子們吧。」

「這……」周末和假日是CLUB人潮最多的時候,在這時候沒有要她加場反而要她休假,這是很不合理的,像秋本璃蘿這樣精明的女老板怎可能不會盤算。

「不放假不行嗎?少了我,其他人得連跳三場,那不公平!」

秋本璃蘿和緩的眼光中,盈溢出贊許的另眼相看神韻。

「她們的獎金可不下于你。」

這樣的回答,桑柔稍稍可以接受,用假日來抵獎金,這是很平常的事,看來她是該安心放假回伊豆去的,一想起沙晨他們,她的心就已不在東京了,老早飛系在伊豆老家上頭了,她可不想白白浪費這出乎意料之外的假日。

「那麼,再見了,璃蘿姊。」

「再見,如果伊豆那邊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盡管告訴我。」璃蘿突來的關懷令桑柔動容,心底暗存的疑惑一下子全化為烏有。

「嗯。」匆匆的握別璃蘿,桑柔立刻上樓去整裝出發。璃蘿悠然的靠在窗台上,燃起一支菸,唇邊有朵失落的笑意,多幸運的女孩呀!真是令人又羨又妒!

哎!為何嘆氣呢?同情自己沒那種幸運嗎?別傻了吧!

嗶嗶……電話響了!

一定又是他,那個英俊富有,像是與生俱來便有令人臣服力量的奇特男人,她綻放出笑臉,迫不及待的朝電話奔去……「你們到底準備什麼時候搬走,下禮拜就是最後期限了,你們再賴著不走,我可要叫警察來趕人了!」地主渡邊哲三恐嚇的在鐵門外放話。

慈辛育幼院凋朽的鐵門在他不客氣的搖撼下顯得岌岌可危。

「我們不搬,絕不搬!」沙晨、天野等較大的孩子護著嚇壞了的弟妹們,對突發的狀況戰戰兢兢,畢竟他們都只是小孩,對大人的威嚇難免瑟縮,但沒有人不爭氣的哭泣。

宮澤桑柔打老遠就听見地主對孩子們恫嚇,她一路沒命的奔來,煞住喘息,正義凜然的站定在渡邊哲三的面前。「有何貴干,渡邊先生!」

「桑柔媽媽,是桑柔媽媽回來了!」十個小孩發現是她全喜極而泣,毫不遲疑的打開鐵門奔人她的懷中,她蹲緊緊的擁住他們。

「你回來的正好,代理院長,月底就要到了,你們最好盡快收拾收拾搬離,否則到時候怪手一來,就休怪我沒事先通知了。」渡邊哲三悻悻然下了最後通牒才離去。

宮澤桑柔苦澀的閉上雙眼,沒有爭辯,也沒有開口,只有深緊的擁住依偎著她的孩子們。

「怎麼辦呢!桑柔媽媽……怪手就要來吃掉我們的房子了!」

「我們要繼續留在這里嗎?」

「我們要不要聯合起來和怪手做戰?」

「我們用十字弓打垮它好不好?」

孩子們童稚的言語令桑柔心疼與惶然交織,她苦楚的揉揉他們的小腦袋。「事情不是這樣解決的。」

「那該怎麼解決?」

「那該怎麼解決?」一聲聲的追問,如滴水穿石般透入桑柔無助的心,她沒有解決之道,真的,她想不出該怎麼解決!

「總會有辦法的!」她深吸口氣,為了安撫他們,她不得不說了個謊言。

她勉強的露出笑容,「至少養活你們已不是問題。」想到剛領到的錢,這是可以令她暫時安心的。

「大家吃晚飯了嗎?」她問。

「正在吃呢!」

「今天雞又下蛋了,晚餐有蛋哦!」孩子們開懷的比劃,方才的驚嚇似乎已不復見。

「桑柔媽媽吃過了嗎?」沙晨懂事的問。

桑柔搖搖頭,「大伙吃飯去吧!」她打起精神立起身。

「走吧,走吧……」孩子們前前後後簇擁著她,她的心盛著疼惜、感懷和深不見底的苦惱,但她只能獨自應付這份尚為無解的難題,笑顏底下盤旋的仍是漸漸超重音符敲擊的……「怎麼辦……怎麼辦……」

晚飯後,桑柔和孩子們擱著毛巾、浴盆等盥洗用具,穿著浴衣到附近的公用溫泉浴池去沐浴。

這個溫泉浴池是居民共有的,只要是附近居民都可以來,而且是免費的。

桑柔盤起長發圍上浴巾,一一的幫孩子們刷洗,孩子們列成一排自動在頭發及身上抹上肥皂。

「天野,為什麼手肘和膝蓋全是污垢?」桑柔拉起天野的手幫他刷干淨。

「天野最髒了,他洗澡都不抹肥皂。」沙晨指著天野笑。

「不抹肥皂哪洗得干淨。」桑柔又洗他的另一只手。

「你還不是。」天野惡作劇的拿自己身上黑黑的泡沫涂在沙晨臉上。

「我哪有。」沙晨不甘心也回敬天野。

「別鬧,別鬧……洗好的人先下去泡水。」桑柔忙著幫他們一個個沖洗,白晰的臉頰在蒸氣中泛成粉紅,她以手臂拭去額上的汗,臉上露出微笑。

「囡囡都有用肥皂,杏子和琦琦也有。」囡囡乖巧的對桑柔說。

「嗯,洗香香我聞到了。」桑柔耐心的幫女孩們把頭發梳開再清洗干淨。

將孩子們全洗得像甕女圭女圭般潔白,桑柔自己才開始梳洗,最後偌大的浴池全給他們十一個人佔得滿滿的,水位都漲到頸項上了,以囡囡的高度只有坐在桑柔膝上才顯得安全。

冷冷的天候全身泡在熱騰騰的「湯汁」里實在是件幸福又溫暖的事,微褐色的天然溫泉冒著蒸騰的熱氣,每一顆露在水面上的小臉都紅得像熟透的柿子。

「桑柔媽媽,不久前有位你東京的朋友來找你哩!」琦琦向桑柔說。

「我們有留他下來一同吃晚飯呢。」沙晨說明了他們盡責的招待。

「朋友?!」她有什麼朋友在東京?桑柔想著。

「他長得好高,好好看,像夢中的爸爸。」囡囡記憶猶新。

「可是他有個怪司機,不吃飯餓壞了!」天野嘻笑的想著。

「他有沒有留下姓名?」桑柔想不起自己曾幾何時交上這一號朋友,想可能是孩子們弄錯了。

「沒有。」孩子們齊聲回答,整座溫泉浴室回宕回音。

「會不會是社工?」桑柔問。

「不是。」孩子們答得肯定。

桑柔在心中打了個特大的問號,會是誰?會是誰那麼莫名其妙自稱是她的朋友,又有司機相隨,那麼闊綽?

「今後不許再讓陌生人進院里來。」桑柔提醒道,孩子們見她嚴肅的口吻,心中難免有了警惕。

「是的,桑柔媽媽,可是……他是個好人呢!像爸爸一樣哄囡囡睡。」囡囡懵懂閑強烈的將他定位在好人的天秤上。

「總是陌生人,而且萬一是壞人怎麼辦?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還是不能隨意讓人進來。」

孩子們點著小腦袋說︰「好。」

桑柔無心再去追究,畢竟孩子們個個安然無恙,倒是她得快點想辦法,下周神田營造就要來拆房子了。她發現這附近的住戶幾乎全搬光了,房子外貼了神田營造的動工日期,獨剩他們這群無家可歸的孩子們死守著唯一能遮風避雨的落魄家園。

或許她該去一趟神田營造總部,找他們理論!

既然都到了山窮水盡無計可施的地步了,她或許該試著放手去搏一搏。

X藝術學院排練了一上午校際公演的舞碼天鵝湖,桑柔午餐餓得連吃兩個便當,她計畫下午一上完「古典芭蕾」,就立刻動身到位于丸內的神田營造,她查過了負責人叫神田文森,擒賊要先擒王,理論沒有理由找那些跑龍套的小嘍-,直搗龍潭找個能管事的,能一語定江山的人才能見效!

然而找到神田文森後又該怎麼辦?

低聲下氣的求他嗎?不,那是萬不得已的做法。

像他那種為了私利趕盡殺絕的職業渾球,她得先導正他的思想,她必須先灌輸他基本仁義道德觀念,讓他有自知之明,再把他篤得狗血淋頭,讓他悔悟個半死,要他反過來哀求她別把他貶得一文不值。

趁他求饒之際,她再當然爾的對他開出條件,並且要他黑紙白字為憑,日後百口莫辯不得反悔的將育幼院土地無條件歸院童使用。

用道德壓力來制衡他,這就是她的權宜之計!

突然眼前有人遞來一罐運動飲料。

「宮澤桑柔,笑什麼!」伊藤風谷,天鵝湖的男主角,也是桑柔的學長,他右手端著便當,左手端著飲料,與她並坐在弧形舞台的邊緣。

「伊藤學長!」桑柔心情豁然開朗的接過他送來的飲料,收好空飯盒。

「你真能吃。」

「主食是熱量的來源,思考的能源嘛。」她打開易開罐插上吸管起勁的喝著。

「怎麼一上午都心不在焉的,現在卻精神抖擻。」伊藤風谷盤起長腿,用他萬人迷的笑容對她說話。

「噓,小聲點,別讓「魔女」听到了,謝謝你在第一幕的第一節多一個節拍幫我掩飾錯誤。」桑柔瞄了一眼個子矮小的教練,「魔女」是大伙給她的封號,她的嚴苛被戲稱為「作法」,一個月排練下來,在她的「法術」下每個人都進步神速,卻也都累慘了。

「你以為「她」沒有看出來嗎!她是最近吃錯藥心情好放你一馬,否則夠她作法把大家折騰到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

「我保證今後到公演都會專心一意的跳好,學長。」

「是該專心,否則就太對不起柴可夫斯基了。」風谷的話令桑柔噗哧一笑,「柴可夫斯基」是「魔女」作法時的咒語,只要她認為他們跳得差強人意,便端出一句︰「你們跳得這麼差是想氣死柴可夫斯基嗎?」

孰知,樂曲是柴可夫斯基作的,但天地良心,他死的時候,他們可還沒出世呢!這一連串的排練居然也練出了大伙的默契和感情。

桑柔下意識的望向教練老師,發現她和同學們一起吃飯盒,還有說有笑,心里直感奇怪,她平常不是這樣的。

「听說魔女戀愛了。」風谷打開飯盒,優雅的扒了口飯。

「真的!」桑柔一向沒有捕風捉影的興趣,一下課連杜團都沒有空參加就直接去了「舞娘」,對于這些小道消息自然是閉塞不通的。

「女人一戀愛性格就會和原本有差異。」他聳肩道。

「談戀愛不是很正常的事嗎,听你這麼說戀愛像是一種病了,它會讓人的人格分裂-!」她語氣中的認真和探討意味差點讓風谷噴了一地的飯。

「大概吧,可能是大腦的運作突然受到某種特殊激素的刺激,影響了行為吧。」風谷懷疑桑柔這樣的女孩沒談過戀愛,他知道她是個孤兒,育幼院長大的孩子。那種女孩行為不是一向……他曾試著在她身上找尋粗鄙的氣質,但一次又一次的,他發現她比他身邊任何一個女孩還莊重自恃,並不是能夠讓人一追即到手的,甚至讓人感到股自然散發的驕傲。

「是哪位幸運的男士哩?」

「我又不是包打听,倒是你身邊有沒有護花使者?」風谷有意無意的問道,吃完最後一口飯。

「護花!我不需要。」她輕松的回答,風谷臉上有濃濃的笑意。

「難怪你沒有人格分裂的傾向!」

「你在嘲笑我沒有談過戀愛」

「是啊!」他直視她,桑柔有些不服氣他挑釁的目光。

「晚上請你看電影。」風谷喝著礦泉水,帥氣的臉上是坦誠的邀請。

「我沒空。」她知道他可是舞蹈學院裹的風雲人物,多少學姊妹期望受他的青睞,頻頻倒追他。和他合作公演以來就莫名的成為眾女子的公敵,和他看電影?她不被亂劍斬成肉醬才怪,而且事實上她是真的沒有空閑,也沒有那種閑情逸致。

「明天?」

「沒空。」

「後天呢?」以他習以為常的眾星拱月,他現在可算是低聲下氣了,但他絲毫沒有放棄的打算。

「也沒空,除了假日,但假日我不在東京。」

「那麼是天天都沒空了!」他尷尬的笑著,她是存心刁難還是真不知他的用心何在。

「幾乎了。」桑柔抱歉的瞥了他一眼,看了看表。「我下午有課先告辭了。」

她還有十五分鐘時間沐浴,她可不想錯過,匆忙的她提起背包,輕快的跳下舞台告別風谷離去。

伊藤風谷盯著她縴柔的背影,沒想到自己竟會被拒絕,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他伊藤風谷可是有皇室血統的旁系親屬,當今天皇是他母親的表兄,以他優良的背景和自身的優秀條件,初嘗失敗令他著實有些不是滋味!

潛意識里一股不服輸的乍起,激起他強烈的追求,他一定要把這女孩給追到手,他發誓。

熬過了有史以來最漫長的一節課,宮澤桑柔搶在下課後第一時間直奔車站,由涉谷坐電車出發駛過惠比壽、目黑、五反目、大崎、品川……有樂町、銀座,每過一站,她的心就跟著緊縮一次,如坐針氈似的一分一秒她都坐立難安……好不容易終于挨到了東京車站。

她看看表,時間已過四點一刻,依著自繪的地圖,徒步走在水泥叢林間。

整個市內集中了許多銀行的總行,大企業的總部、報棺,堪稱是全日本的經濟命脈,更是商業中心的代表。

桑柔的腳步急倏地前進,眼看著下班時間就將逼近,她的心急如焚,恨不得有騰雲駕霧的特異功能馬上飛至目的地。

但時間和空間一直以來就是人類所無法突破的障礙,任她的步調再快,時間又過了半個鐘頭。

還好皇天不負苦心人,神田營造就在眼前了,但是……要命,怎麼會有三棟同樣龐然的建築呢?難不成真是狡兔有三窟!

神田文森該是在哪一棟?

她急得直冒汗!大冷天的,她居然流汗!都是設計拘謹的校服所害!但這套藍灰色短裙式西裝是她唯一稱頭的衣服,前來理論無論如何也要顧及形象。

依常理,由正門進去總有個詢問處什麼的,問一間不就知道了,但她沒那麼笨,直接問肯定得不到答案,還有可能被警衛給掃出門。

畢竟這個神田文森掌理的可是日本三大財團之一的「偉大人物」,而她不過是他一彈指就可以揮之即去的沙塵,誰理她呀!

還是用先前的方法,她既然有辦法問出神田文森是負責人,沒有理由間不出他藏身何處。

她隱沒到電話亭里。「嗅,你好,我是花店外送員,神田文森先生訂了些花要我送過去,請告訴我送到第幾棟第幾樓!」

很快的她得逞了,A棟的快速電梯有效率的將她帶往四十三樓。

突破氣壓屏障,她猛咽口水才能制止耳鳴,盯著電腦板的數字顯示十秒之內已由一轉換為四十三。

「待得那麼高難道是想離上帝近一點!」她逕自嘀咕,這時電梯門打開了,她以為立即就可以見到神田文森,怎知安靜光潔的前庭又是一個詢問處,她開始抱怨,這個機構干嘛設那麼多詢問處,怕人迷路不成。

位置上正在講電話的秘書小姐發現了她,便以手梧著話筒抬臉問︰「小妹妹,你有什麼事嗎?」

「是小姐。」宮澤桑柔糾正她。

「小姐,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我找神田文森。」桑柔有趣的發現她直呼神田名諱時,秘書小姐臉上嚴重的驚訝,好像她這樣對她的頂頭上司是大不敬似的。

「喂,我們待會兒再連絡。」秘書小姐急急對听筒說道,掛斷電話,正色看她。「神田先生有個重要會議正在進行,你恐怕見不到他,何況……你有預約嗎?」「為什麼要預約,我現在就要他來見我。」說著,宮澤桑柔就大剌剌的朝里頭走去,她走在雪亮的黑色花岡岩地板上,發現整座四十三樓就只有盡頭那一道黑色雕皮瓖檀木框,看來氣勢十足的雙並式大門。

她不確定神田文森是否就在里頭,但以秘書小姐張惶的神色看來八成就是了。

「不,小姐……你不能……你……」秘書小姐卡卡卡的踩著高跟鞋追上來阻止,但高跟鞋沒有布鞋那麼穩健的抓地力。

「小姐!!」她不但來不及還險些滑跤。

宮澤桑柔啪噠一聲,雙手抵在厚重的門上奮力一堆……她完全沒想過門內是什麼樣的世界,瞬間被里頭莊嚴萬千的景象給震懾住,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豪華壯觀的辦公室,辦公室以階梯區隔前後兩段,後段全然以深咖啡色系為底,L形的落地窗提供了東京的全景及充足的陽光,側面的書櫃,檔案櫃像圖書館一樣井然,面對正門的是一張超大黑桃木辦公桌,右面以玻璃門間隔為接待室或休閑室,里頭陳設著吧台,吧台前閑置著一只黑色的高爾夫球袋。

前段則是議事廳,正面有個偌大的螢幕,螢幕前方架設著放映機及投影機,此時螢幕里正放映著一座建築物的全景。

離螢幕不遠是張足以容納三十人以上的會議長桌,清一色深色西裝的白領階級正排排坐,他們的高談闊論因她的闖入而戛然中斷。

此時在場的二、三十雙眼楮全轉向她來,並且由訝意轉為斥責,桑柔愣愣的屏息,那種感覺和被二、三十只蜜蜂蟄在身上的滋味差不多,但她並沒有因此衍生退縮之心,她仰起下巴,單槍匹馬的沖鋒陷陣,預備做殊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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