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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夜的奇跡 第六章

接下來的日子,高立寒對七十七號可說是照顧得無微不至,如同掌中寶貝般細心呵護。

七十七號不食人間煙火,每天當高立寒出門到醫院上班時,她會到小合樓上吸取大自然的靈氣,調養自己虛弱的身子,雖然恢復的速度緩慢,但奇怪的是身體卻不再冰冷,也不會有不適的感覺。

至于撒旦王為何沒召回她,這也是另一樁令她想不透的事。

她的能力還不足以了解事情的始末,發生在她身上的改變,她只能體會出,卻不知道為什麼。

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每天高立寒回到家,第一句話總呼喚著她的名宇,這才是重點。

她愛上了凡間的男子,沒有什麼天打雷劈,也不會觸犯天條地律,高立寒更不會因為她的陰氣而產生什麼身體不適、印堂發黑……等;然而,她不會老、不能為他生子卻也是事實。

她不能陪他共享羅曼蒂克的燭光餐宴,只因她無法吃下任何三度空間賴以維生的食物。她記起上次猛灌的那口酒,辣得嗆鼻不說,還花了她一個晚上的時間才又把那口酒逼了出來。

她不屬于這個空間,為何又偏偏愛上屬于這個空間的男人?

「你在想什麼?」冷冷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陰冷的寒氣如同入冬的第一場大雪,令人忍不住起了一陣哆嗦。

她回過身。「亞曼,是你。」

主掌地獄的普魯德,也就是撒旦王的兒子,優間的坐在床上蹺著二郎腿,如子夜般的黑眸正盯著她看。

「亞曼」是她對普魯德的匿稱。

「不然你以為還會有誰為了找你,無聊的跑遍了整個四度空間,甚至穿越了結界?」

七十七號那張笑臉除了為高立寒開啟,也不吝嗇留給亞曼,她一直當亞曼是好朋友,待他如同兄長般。她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讓亞曼那原來令人生畏的表情霎時變得無所適從。

「亞曼,是撒旦王要你來把我拎回去嗎?」

他搖搖頭。

「那是什麼事讓你紆尊降貴的跑到紅塵世界來?」

普魯德在心中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因她的一句話,翻遍了幾百年來的資料檔案,她卻根本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小姐,你忘了上次托我查的事?」

「哦——」七十七號拖了好長的一個音,終于想起來她曾要亞曼代為調查高立寒的前世背景。「有消息了?」

普魯德點了點頭。

「快說。」她好奇的催促他。

「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為什麼?」

「因為你愛他。」他不諱言的直陳,盡管這個發現令他心痛。

「亞曼!」七十七號漲紅了臉,明艷不可方物,不依的抗議著。

普魯德淡淡的掃過她眉宇之間不經意流泄的喜悅。認識她這麼久了,他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從沒在她臉上看過遠種羞赧的神情,如今終于見到了,卻是為了另一個男人。「難道不是嗎?」

「亞曼……」

「好吧,那就看吧。」他不忍令她失望,大手一揮,房內頓時陷入黑暗,時空一轉,如同觀看水晶球般,腳下出現了宋朝的時代。

對七十七號而言,那是個似曾相識的環境,科技還不怎麼發達,文明也尚未如此進步。

書面中首先出現一個湖泊,中間有一小島,島上有一座不算高的山,幾十艘快艇正急速的往中央的小島飛奔而去,上面全都載滿了人。

「亞曼,這跟立寒有何關系?」

你們已經叫得如此親匿了嗎?普魯德在心中長嘆了一口氣。「繼續看下去就知道了。」他語氣轉為不耐。

亞曼從未對她如此不善,他今天發了什麼癲?七十七號心里直犯嘀咕,但仍識趣的閉上嘴。

咦,那不是李垢兒嗎?在收拾刀刃那個人的背影看起來和她有點像。心念才轉,畫面又放大了些。沒錯!如果臉上少了落腮胡就更像了,分明就是李垢兒女扮男裝嘛!她怎麼會在這里?

只見她手忙腳亂的推著一車子家伙往山上走,之後畫面一轉,她獨自在一間掛了「聚義廳」匾額的屋子里打轉。

一位器宇軒昂、玉樹臨風、身長七尺的年輕男子從廳堂的轉角走了出來。七十七號尚不及反應,畫面已放大那名男子。

是高立寒!雖然衣著裝扮不一樣,容貌也只有五分雷同,但那氣度、風采,除了高立寒外,不做第二人想。

他向李垢兒打招呼,陌生的語氣讓七十七號了解這是兩人初見面。但談了沒幾句話,高立寒看李垢兒的表情卻是充滿了關愛,兩人有說有笑的相偕走進另一個廳堂……

就像在看電影一樣,高立寒和李垢兒之間的歷史在七十七號眼里慢慢的往前播映著。

先是晁蓋受傷,垢兒相救,兩人之間電流交匯,授著是下山援救好漢,垢兒在酒店恢復了女兒身,高立寒的恍然大悟以及往後的苦苦相思。

之後,高立寒受命下山,在酒店狂怒,單手殺了那個輕薄李垢兒的男人,在面臨生死關頭時鼓起勇氣對李垢兒表白,及至最後尋尋覓覓的浪跡天涯……

七十七號看得心都酸了,她終于明白晁蓋為何對立寒如此容忍的原因了。如此血性的漢子怎可能忘卻生死共盟的拜把兄弟?

悒郁而終的高立寒第二世輪回也是條鐵錚錚的漢子,但終生未沾女人。

第三世也是,第四世也是。

第五世,他是在西方長大的中國人,一反前幾世的剛毅木訥,竟風流的到處留香。直到他在三更半夜回家的路上,遇見了緊摟著晁蓋坐在車道上滿身浴血的李垢兒。

再後序的故事,七十七號看高立寒對李垢兒無法自拔的痴情,心如刀割。

影家消失了,周圍也亮了起來,故事結束了。

但卻是她苦命的開始。

李垢兒,這個高立寒愛了五世的女人,自己怎斗得過?

李垢兒啊李垢兒,你是如此的幸運啊!

她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也才換來高立寒對她的一點注意,而李垢兒卻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讓高立寒愛了五世!

七十七號恨意頓生。

「你要干什麼?」普魯德一見她眼中升起的殺意,立刻機警的上前抓住她。

他擋不了七十七號瞬間猛烈的怨氣,只好陪她一起消失。

***

他們來到一幢高聳的大廈。

普魯德還搞不清楚七十七號的用意,便已看見主角之一的李垢兒抱著小嬰兒從房裹走了出來。

普魯德扯扯七十七號。「小姐,你可別亂來啊。」

七十七號不理會亞曼的警告,甩開抓住她的手,飄到垢兒跟前,充滿敵意的盯著她,後悔當初為什麼要放過她。

敏感的小嬰兒先感覺到了,她咯咯的笑臉突然靜了下來,小手緊攀著垢兒不放。

接著是垢兒,她不安的瞧瞧四周。

屋內不知何時已整個安靜下來,連魚缸里的魚也靜止不動,甚至幫浦打出的氣泡也了無聲息。

死氣。

這是死亡的氣味。

「哼,就讓你做個明白鬼吧。」七十七號現出了自己的身影。

是一位娉婷但表情冷酷的女子。好熟悉的感覺!她似乎曾在哪兒見過……垢兒心中納悶著。

「你是……?」

那女子才要開口,卻仿佛被人扯了一下,不耐的往旁邊瞪一眼,「亞曼,別管我。」

還有人嗎?垢兒好奇的瞧著那女子的身旁,空無一物。

「還沒記起來嗎?」

垢兒抱歉的看對方一眼,搖搖頭。

「你在產房生這小娃兒時,本來就該死了。這樣的提醒,你有印象了嗎?」

垢兒一直以為這只是她當時的一個夢境,難道是真的?

「哼,可憐那個蠢男人,平白無故為你做了替死鬼,你卻還不明不白的哄著這小娃兒逍遙的過日子。」

「什麼意思?」話里的玄機讓垢兒听得不明白。

「高立寒那天已經替你……」七十七號話尚未說完,便被普魯德捂住了嘴巴,並且在掙扎時,不小心按到他衣服上的某個按鈕,無意中現出他的形體。

垢兒看到那女子旁邊突然冒出一位與晁哥哥不相上下的高大男子。

他就像是黑夜,感覺神秘、黑暗,又略帶邪惡的侵略氣息,但此刻他正狼狽的捂著那女子的嘴。

大門「喀答!」一聲打開,晁蓋與高立寒一同從外面走了進來。

「這是怎麼回事?」晁蓋莫名其妙的問著。

七十七號停下掙扎,看見高立寒的同時怒意全消,心虛的只想躲在普魯德身後,但想起他又來這里找李垢兒,受傷的心又讓她任性的往前一站。

室內出現短暫的靜默,每個人都互相打量著。

普魯德手還捂著七十七號的嘴,這令高立寒看了非常不悅。

「你怎麼跑來了?」他藏起怒氣,淡漠的問著。

七十七號抓開普魯德的手。「我高興。」但表情可是氣沖沖的。

「立寒,原來你們認識?」晁善正全神戒備的防著普魯德身上所散發的強大力量,听見高立寒如此說,終于放下心來。

「你看得到?」

「前面這位先生與這位小姐嗎?為什麼看不到?」晁蓋一臉莫名的看著高立寒,覺得他這問題實在問得很怪異。

大家都看得到,那就好辦了。

高立寒冷眼的掃了七十七號全身,不帶感情的敘述,「看來你已經好了。」

七十七號只差沒泫然欲涕了。

他竟這麼對她?!待她比醫生對病人的基本關懷還不如。

她咬著牙,強忍心傷。

全為了這個女人!既然如此,她就讓他再痛苦一輩子吧。

目中凶光一閃,她逼向李垢兒。

晁蓋、高立寒都發現了。晁蓋先急急的發出一掌,直朝七十七號的身後擊去,而使高立寒雙腳一彈,撲向七十七號。

那一掌被普魯德化去。

高立寒抓住了正要下手的七十七號。「你在干什麼?」他喝斥她。

「死神要取的魂魄,你阻擋得了嗎?」她用冷得不能再冷的聲音回答。

「我以為我們已經談好交易了。」高立寒咬牙切齒的道。

七十七號無賴的聳聳肩。「這樁交易我不做了。」

「你不可以。」

「試試看。」

「立寒,放開這位小姐。」垢兒出聲打斷兩人的糾扯,原本模糊不清的夢境因為陸續的點開而有了些概念,她明白生女圭女圭那天能夠幼後余生,立寒似乎為她做了重大的犧牲。

她不曉得這女子為何說話如此狂妄,但如果立寒真的為了她而拿自己做交易,這對他來說是不公平的。

「我欠你的,你來取吧。」垢兒坦然的看著七十七號。

晁蓋可不容許,他才有所動作,普魯德已施法圈住他。

「好,你夠高尚。如你所願,納命來吧!」說完,七十七號已化做死神,勾魂鐮往李垢兒身上掃去。

高立寒見狀竄出,替垢兒挨了一記。幸虧七十七號手下尚有猶豫,但仍取了高立寒三魂七魄中的一魄,所幸對他的性命並無大礙。

她臉上一陣慘白,心中的怒意、妒意全消。「你……你……」她實在不知這該說什麼,萬念俱灰的狂笑起來。「罷了,罷了。」然後瞬間消失不見。

普魯德收回了對晁蓋的鉗制,黑潭似的雙眸定定的瞧著高立寒良久。

枉費他是黃泉之國的地獄大王,擁有堅定的持久力及強烈的意志,但又能如何呢?努力了幾百年,尚無法在七十七號心中激起一絲漣漪,反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卻有辦法讓七十七號失去平時的冷靜,寒心倉皇的離去。

「你還真是她命中的克星。」普魯德淡淡的敘述,不帶任何感情,深沉得讓人無法捉模他的心思。

「你又是誰?」高立寒不客氣的質問。

「哼,無禮的家伙。」他可沒打算對這個少根筋的男人多費唇舌。

二話不說的,他也離開了三度空間,屋里恢復了安靜。

嬰兒的哭聲驚醒了三個大人。

垢兒抱起躺在沙發上的小嬰兒哄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晁蓋不明所以的問。

高立寒大嘆無奈,這要他怎麼回答呢?

***

七十七號緒于明白什麼叫作咎由自取,干什麼沒事跟人家談什麼戀愛,撞得滿頭包還放不段,只得躲起來舌忝舐傷口,一點一滴的撿回可憐兮兮的心。

就當作教訓吧,隨時提醒她別再玩這種致命的游戲。

這幾天怠忽職守,撒旦王卻對她莫名的放縱。也罷!遠算是她悲裒戀情里的一點小小補償吧。

躺在雲端上,伴著寂寞的夜色,她任由雲朵載著她四處游蕩,熟悉的氣味告訴她普魯德的到來。

他靜靜的看著她,一如往常,猜不透她心里有什麼想法。

「亞曼,沒事別來煩我。」她拒人于千里之外。

普魯德索性坐了下來,仍是不發一語。

七十七號知道亞曼也擁有「感覺」,只是他不輕易外露。

對他,只能用完美來形容。他沒有任何弱點,是無庸置疑的王者,她應該以謙卑的心歡迎他的到來——但不是現在。

普魯德靜靜的看著她。就是她這種事不關己的冷漠態度,打一開始就深深的吸引他,縱使他貴為王子,但她仍不會刻意對他逢迎諂媚。

她就是她,七十七號,一個他得不到的女人,而那個混帳居然如此輕易的使她棄械投降。

「亞曼,有什麼事就快說吧。」捺不住那股異常的寂靜,七十七號干脆開口問。

普魯德依舊沒回答,姿勢不變,仍只盯著她瞧。

「亞曼,」良久,七十七號幽幽的嘆了口氣。「我總是逃不過你的銳眼,不是嗎?」

「為了一介凡夫俗子如此頹喪,值得嗎?」

「我不知道,我是不由自主。」七十七號無奈地說。

「我的胸膛永遠為你敞開。」普魯德抓住機會表達。

「在你懷中哭泣?」

「如果你想。」

七十七號又嘆了口氣。「亞曼,這是我的劫數嗎?」

普德德無語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

普魯德有意的回避了七十七號詢問的眼。

「亞曼,為什麼我記不起來我是怎麼死的?」七十七號狐疑道。

普魯德仍不看她。「都已經是陳年往事了,何必再去提它?」

「你說得對,想不到我已老得忘了當年是如何的死法了。不過忘了又如何?反正就是死了,只是一具無用的軀殼罷了。」

「希望你也能把眼前的事給忘了。為了他,你不像你了。」普魯德衷心的說著。

「亞曼,謝謝你。」七十七號拍拍普魯德,「你永遠是我的好哥兒們。」

哥兒們?他真想對她大喊︰我不要當你的哥兒們!但此刻除了苦笑,他又能如何?

想起那段遙遠的記憶,對他而言,清晰得彷怫昨日。他是地獄大王,特殊的身分加上當時不可一世的霸氣,他硬是一手遮天的活生生拆散了一對鴛鴦,私自把七十七號帶到冥界當死神。

從那一刻起,他不曾後悔過。不屈不撓的意志力,使他即使明知終究會失敗,仍不放棄。

以前是如此,現在是如此,未來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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