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酸美人 第十章
結婚……結婚……他要結婚了。
白霧迷茫里，她仿佛看見了大熊，一年不見，那樣熟悉卻又陌生的臉孔依舊緊緊撞擊她的心，他對著她微笑，就像她傷了他前那樣寵疼的微笑，他微帶青色的胡碴，又圓又大的眼有神的看著她，像是盛滿了幸福和快樂。
她撩起了裙襬，想奔到他的懷里去。天知道她有多麼想念那樣寬大而厚實的懷抱，她有多想念他的笑聲朗朗，她有多想念他的耐心和他的情意……
就在那一瞬間，突然從旁邊出現了一個身影，另一個女人在她采取行動前先牽住了武展元的手，他眼里的柔情，他的笑，全是給另一個女人的……而以前這些東西都是屬于她的！
「元……」她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就這麼小聲輕喊。
不知道是他沒听到抑或是他故意忽略，武展元沒看向她這邊，卻輕輕彎身在那名女子的耳邊低吐呢喃。
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不要在我面前對另一個女人這麼親昵……求求你……別這樣刺激我……楚慵兒哭著搖頭，無聲的在心里吶喊。
他沒有听到，仍然在那名女子身邊，也一樣對她輕聲細語。而那名女子听了他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笑容是那麼樣的甜、那麼樣的美……那麼樣的刺眼！
對楚慵兒而言，非常的刺眼礙…
「大熊……」她低聲嗚咽，希望他听得見。
他還是沒有听見，繼續他們的談話，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女人微笑的閉上雙眸，嘴唇微微噘起，一副等待親吻的樣子。
「不要……大熊不要……」楚慵兒哽咽的低喃，狼狽的淚停不了的刷洗臉龐。「不要親她……不要親……」
武展元輕笑，然後向那名女子靠近。他的唇，一寸寸的朝她靠近、靠近……而後印上。
「不要──」終于忍受不住，楚慵兒大聲哭叫。
而夢也在這一刻停止，留下的不是白霧茫茫，而是闇黑的室內。她坐在床上急喘，淚水在小臉上蜿蜒，她的雙手握得緊緊的按在胸口。
剛才的痛楚還清清楚楚的印在心口。痛！那種痛楚的感覺幾乎要撕裂她整個心巢，幾乎要奪去她的呼吸。
楚慵兒顫抖著，她不想睡了、她不要睡了……如果一入眠就會作那麼可怕、那麼痛的夢，那她可不可以選擇不要睡？她害怕必須不斷地去面對這種可怕的東西，她不要這樣……她不要……她無法忍受親眼看見她愛的男人跟別的女人親密。
尤其是……那樣的親密曾經是她專屬擁有的。
她害怕了起來……是的，她好害怕。因為想到自己今晚還答應何別葉的邀請，以武展元的朋友身分出席那個Party。
她不想去了，她不能去了……如果這個夢是征兆，如果他真的在她面前親吻了別的女人……光是回憶剛才那虛構的場景她就幾乎要瘋了，更何況是要她親眼看見，而且還必須笑著祝福他們。
她……她做不到啊！
嫉妒啃蝕著楚慵兒的心，她快要融掉了。
她不要他親吻別的女人，不要他牽別的女人的手，不要他跟別的女人結婚……
他是她的，是她的。
◇◇◇
最後，她還是來了。
經過幾個晝夜無數時刻的反覆折磨，她的思念和不甘終究擊敗了害怕，她想看他，就算在一旁偷偷的看著他，那也好。
安靜的進入會場，楚慵兒很久沒有出現在這種場合了，她的進入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她默默的找個外面看不見的死角看著會場里人們的交際。
真是奇怪，怎麼以前自己可以忍受在這種無聊的場合里待著，更讓她覺得奇怪的是，她竟然可以在這種地方自在得如魚得水？她現在看了都覺得這種無趣而虛偽的交際令她生厭！
她四處張望，心里的緊張感莫名的張狂，她就要見到他了、就要見到他了……
是他！
武展元穿著一襲深藍的手工西裝，精神奕奕的和別人談話，在那個小圈子，楚慵兒看到了不同的武展元，他的態度從容，有跟平時不同的貴氣，又帶了點漠然。
突然，有個穿著鵝黃色典雅禮服的女子向他走近，然後親昵的挽著他的手對著他巧笑倩兮。
楚慵兒忍不住的打了個冷顫。夢就要實現了嗎？
他真的愛上了別的女人，真的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真的、真的……真的不再要她了嗎？
意識到那夜可怕的夢就要實現了，楚慵兒的害怕鮮明了起來，悄悄的侵佔她整個身體和心口。
然後，他們會談笑……
楚慵兒想起那個夢的經過。
然後，那個女孩子會閉起眼楮，撒嬌似的嘟起嘴唇等待他的吻……
然後，大熊笑得好幸福、好幸福的和她親吻……
她真的是他的未婚妻嗎？是真正得到他的愛情的女人嗎？看她的樣子，一定是個受到寵愛的小女人吧……
武展元並沒有像夢里的情境一樣親吻那名女子，只是笑意盎然的帶她上台。
「嗨。」武展元彎身對著麥克風，沒有刻意的要會場安靜。
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于是人群慢慢集合起來，並且安靜下來。
楚慵兒沒有跟著圍上去，卻十分認真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今天謝謝各位的光臨，只是一個小小的慶生Paryy還佔用了各位的休息時間，敝人真是深感抱歉，但是今天除了為本人慶生以外，其實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武展元的話令楚慵兒聯想到何別葉曾說過的話︰這次的Party，他家人邀請了很多人，包括媒體記者，而目的除了接風和慶生，也要向外界宣布一個好消息……他要結婚了。
深深的恐懼瞬間在她心里升起，不停流竄。
「先向各位介紹一下我身邊的大美女，她是我這輩子少數寵愛的女人的其中之一，講到這里，大家必定非常好奇我要說什麼，對不對？」
大熊，不要、不要……不要這樣傷害我……
她想阻止他，不想讓他繼續講下去了，她不想听了！她不要知道他現在跟別的女人在一起有多幸福、多快樂，這會令她好痛苦！
可是她不能，她不能這樣……她說不出來，也不能說出來。她楚慵兒有什麼立嘗有什麼資格說？當初是她自己先傷害他的礙…
但是假如不說的話，也許妳就真的失去他了。另一個聲音尖銳的從她腦際響起。
妳早就失去他了！而且還是妳自己造的孽，今天失去了幸福的權利，妳能怪誰？又一個聲音刺入她腦里。
兩個不同意見的聲音不斷在腦里交雜，楚慵兒感覺自己不停的被拉扯著，她好狂亂，已經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了。
「好吧，我不要再賣關子了，這個天大的好消息就是……」
他話還沒講完，就被一個女聲截斷──
「不要──」
楚慵兒急喘著，意識到他的眼神投射在她身上，他看到她了，全場的人也看到了……他們每個人都是驚訝的看著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後續動作。
但是，連她自己也沒料到會這麼喊出聲，又怎麼有他們等待的「後續動作」呢？
「我……我……」她的眼楮對著武展元的，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卻沒有任何反應。
「我……」她像個迷路的孩子，又驚又惶的哭了出來，「嗚……我不要你跟別人結婚……你不要結婚嘛……你是我的！」
看到她哭，他也心慌了，武展元急急忙忙從台上沖下來，然後將這個小可憐緊緊攬在懷里。「噓……不哭、不哭。」
一看見她，他什麼堅持就都沒了。
她好瘦！瘦得令他感到心疼，瘦得讓他後悔自己干什麼跟她計較這麼多，就這麼負氣的切斷彼此的感覺和聯絡。
向台上的女人打個手勢，武展元一把抱起哭得不能自己的小可憐離開會常
她總算真真實實的回到他的懷抱里了，這種感覺，真好。
◇◇◇
將楚慵兒帶回自己家里，一路上她哭得好慘，他的心也疼得好慘。
武展元試圖要把一直不肯放開他的小可憐的臉抬起來，好讓他看看她，為她擦去臉上的眼淚，但是她卻怎麼也不肯。
「小慵，妳不把臉抬起來我怎麼幫妳擦臉。」坐在地毯上，他無奈的拿著衛生紙喊話。
「可是……可是……」她不停的抽泣。
「可是什麼？」
「我覺得好丟臉。」楚慵兒埋在他胸前小小聲的說。
「哈哈哈……」武展元朗聲大笑。「真的滿丟臉的。」
「你！」她圓瞪紅通通雙眼，然後小手又緊緊攀住他的腰身。「我不要起來了，你笑我。」
「但是真的滿好笑的埃」武展元相當懇切的說。「妳想想，一個男人站在台上要宣布他妹妹的婚事時，突然有一個女人哭著大喊‘我不要你跟別人結婚，你是我的’，這不是相當烏龍的一件事嗎？」
「妹……妹妹？」她的臉突然抬了起來。「大熊，你再說一次！」
「喔，是我妹要結婚啊，妳沒看到穿黃色衣服那個女生嗎？」武展元眨巴著大眼，「那是我妹埃」
「我……我以為……」楚慵兒縮著脖子小聲的說。
「妳以為什麼？妳以為我要另娶他人了？」他好玩的逗著她，「所以才爆出那句‘我不要你跟別人結婚，你是我的’嗎？」
「可惡！一定是小桃花他們唬爛我的！」她凶狠的雙手握成拳頭，「他們有種就不要讓我遇到，一遇到的話……哼哼……」
「一年不見，妳越變越可怕了。」武展元皺了皺粗眉，「真是越變越沒氣質。」
「那又怎樣？哪像你，一年沒見，你身上的毛色還是一樣黑，不過倒是有變瘦就是了。」楚慵兒酸溜溜的瞪他一眼。「我看八成是因為跟女人胡搞瞎搞，搞到沒時間吃飯才變瘦了。」
「喔？真看不出來妳這麼了解我呢……連我性生活糜爛妳都能一清二楚，或者是妳在我身上裝電眼？」武展元看她因為他的承認而橫眉豎目，感到好笑的捏捏她的頰，「我開玩笑的啦，本人在這一年過的完全是清教徒的生活，沒有性生活，連踫過我的手的女人都很少。」
「那還差不多……」楚慵兒抱住他，感覺他的懷抱和氣味。「大熊，對不起……」
「怎麼了？」他輕揉著她的發。
「我不應該說出你自作多情那種話，對不起，真的只是因為我氣瘋了，我在吃醋、我嫉妒，然後又因為愛面子拉不下臉，才當眾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妳也知道很傷人？」他笑了笑，彎子回抱她，「妳要是知道傷人就好了。其實那天妳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但是我不想要在那種時候跟妳在一起，我們都太激動了，我太急著想要妳回饋我的感情，而妳卻不想這麼快給我回應。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給我們彼此一個時間和空間上喘息的機會，懂嗎？」
「可是我好想你……」她可憐兮兮的磨蹭著他的肚子，眼淚又流出來了。「我沒有心情再去販賣我的愛情了，所以我找了一個新的工作；我的面具也戴不下去了，所以也沒有辦法再扮演那個溫柔多情的小女人，都是因為你不要我了，才害我過去的努力都白費了，得找一份新的工作。」
「這樣正好，我最討厭那堆男人在妳身邊黏過來黏過去的，看了就覺得惡心！」武展元真是高興，她的身邊終于沒有蒼蠅亂飛了。
「什麼蒼蠅，那個叫客戶！」楚慵兒一听，什麼柔情都沒了，她推開他的身子坐起身，一臉義正辭嚴地糾正他。
「客戶？哈！叫他們蒼蠅已經算是非常客氣了好不好？還跟著妳叫客戶咧……」听過她的告白以後，武展元現在可一點也不客氣了。「妳給我注意听好喔，以後要離那些會飛的蒼蠅、蚊子遠一點知道嗎？不然我就處罰妳。」
「喲……處罰我是嗎？你這只大熊的熊掌這麼一打下去，我這個小小的女人不就開花了？」楚慵兒虛偽的驚叫，「哎哎，好痛啊！」
「誰說我要打妳了？」武展元露出奸婬的微笑。「嘿嘿嘿，當然是要罰那種可以把妳的衣服給剝光的‘體罰’啊，這樣我才會有福利。」
「哼！這位技術不佳的男同學，」她毫不客氣的戳戳他的肚子，「等你技術練好一點再來吧！」
「我哪里技術不佳來著了？」武展元瞪大圓眸。「妳敢說妳都沒有得到快感嗎？」
「我！」
「我什麼我？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哪有什麼答案叫做我？」
楚慵兒用力的嘟起嘴巴，「干嘛叫人家回答這種很奇怪的問題。」
「怎麼會奇怪？這很正常埃」武展元不理會她的窘困，就是要她說。「說啊，到底有沒有舒服？」
「你這只熊干嘛好奇心這麼旺盛啊？難道是因為你的品種比較特別的關系嗎？」
「當然不是，這全是因為剛剛有一個小可憐緊緊的抱著我，叫我不準結婚、不準娶別的女人，因為我是她的的關系。」武展元又損了她一次。
「可惡！你這只臭熊！你一定要拿這個來刺激我嗎？」楚慵兒狠狠瞪他一眼。
「誰教妳每次都叫我大熊。」他悶悶的抱怨。
「那又不是我取的外號，是阿竹那個笨蛋取的！」楚慵兒連忙把責任推得一干二淨。
「可是阿竹喊也就算了，怎麼連妳也跟著喊？」
「不然我要怎麼叫你？」她好無辜埃
武展元幽幽的瞪著她，「我有名字，敝姓武，文武雙全的武，展翅高飛的展，一元復始的元。」
「叫你展元？」她深深的皺起細眉，「好難听埃」
「叫我元！」他高興的提議。
沒想到這個提議馬上就被她給否決掉。「才不要。」
「為什麼？」
「小桃花叫你元，那如果我也叫你元的話，那豈不是跟小桃花處在同等的地位？那到底是因為小桃花也是你愛人，還是你只是把我當成像小桃花那樣的朋友？」楚慵兒凶巴巴的駁斥他，兩只小手還忿忿不平的捏著他的肚子。
「呃……可是阿竹也叫我大熊啊！」
「那我等一下馬上打電話給她，叫她以後不準叫你大熊。」
「可是我不喜歡妳叫我大熊埃」武展元又伸手抱住她，「我討厭妳叫我大熊。」
「呃……」她一震，「可是我喜歡叫你大熊。」
可惡的男人！差點被他的柔情攻勢給擊倒了，他以為只要裝得可憐兮兮，然後抱住她就可以了嗎？
武展元扁扁嘴，一臉不肯的樣子。
她咧開小嘴，然後拍拍他寬厚的肩膀。「乖，因為你是熊，而人類是萬物之靈，所以于情于理你都要听我的才對。」
「那我不要當大熊。」武展元可憐的嗚咽。
「抗議無效。」她大笑，挺得意的樣子。「好吧，乖，我親一下喔！」
楚慵兒輕輕的嘟起嘴巴啾他一個，沒想到這頭卑鄙的大熊竟然攬住她，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深吻……
他抱起她軟軟的小身子，小心翼翼的走進房間，再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在床上。
一離開他的身體，楚慵兒就開始騷動了起來。「要抱！」
「好好好，等一下嘛。」
武展元有耐心的把身上的衣服月兌掉，然後再幫她把衣服月兌掉。
「你干嘛月兌我衣服？」她皺起眉頭，不過還是乖乖的配合他月兌衣的動作。
「這樣睡覺才會舒服埃」他輕笑，然後爬上床躺在她身邊摟著她睡。「好乖，妳今天累了，我不會做那種很累的事啦。」
「喔……」枕著他的手，身體幾乎是蜷曲在他懷里的楚慵兒一手搭在他胸前摩挲，然後一邊在他懷里嘀嘀咕咕，「……我好久沒睡好了。」
「為什麼？」武展元輕柔的幫她撫順散亂的頭發。
「因為我作惡夢啊，所以不想睡著。」啊啊，好舒服啊！好想睡啊！楚慵兒的意識漸漸模糊。
「怎麼了？妳作什麼惡夢？」他摟緊她，心又疼了起來。
「我那天夢到你不要我了，跟別的女人抱，還跟別的女人親，然後我就不想睡覺了……」她又像個小可憐似的磨蹭他，藉此博取他的憐惜。
「我才不會這樣。」他莞爾，捏捏她的小臉頰，「別想太多了，快睡。」
「大熊……」她用小臉摩挲他的胸膛。
「怎麼了？」
「等你有空我們就結婚吧。」
武展元的嘴咧得大大的，「那妳快睡，妳睡醒我們就去。」
楚慵兒滿足的放任自己進入夢鄉，那片她原本以為可怕的白茫，現在卻變得好舒服，就像是徜佯在雲端。
原來他在跟他不在的差別，竟是天地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