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捻愛系君 第一章

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曲府是北京城內有名的大戶人家,光是門上掛的那塊明太祖提筆欽賜的匾額,就讓它比過南、北兩京所有的王侯富商,更別說曲府內還有一位繡冠群芳、名滿天下的奇女子。

曲府後花園內百花盛開,一名黃衣丫環提起花裙行色匆匆地奔向竹亭里——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丫環媚兒跑進竹亭時,還不小心揮翻裝著繡線的竹籃。

正在整理手中繡線的妙齡美女轉過頭,見著散落一地的繡線,語氣些微無奈,「別老冒冒失失的,當心找不到好婆家。」她可不想養著小丫頭到老。

媚兒又急又跳地指著前廳的方向,「小姐,老夫人已經先幫你找到好婆家了。陳媒婆帶來大批聘禮到府里下聘啦!」

她的話讓女子停下手上的動作,目光轉向大廳。

有人來府里下聘?!

近幾個月,是有多位媒婆幫數位才貌出眾的公子進府里說親,可是女乃女乃遲遲未答應啊!

唉,老人家是何時幫她允諾這樁親事的?

「看來你比我還焦急。」女子不以為意取笑說。正所謂「黃帝不急,急死太監」,她都不怎麼擔心,反倒媚兒急得倒像熱鍋上的螞蟻。

「我的好小姐,事關你的幸福耶!你別老是一副不關己身的態度,再說你若嫁、得好,身為丫環的我也跟著得道升天。」

女子聞育笑了笑,「說得也是,會為自己後路打算挺不錯的。」

媚兒听了,臉色一沉,頭愈垂愈低。「小姐,你是在取笑我,還是在夸我?」她家小姐精明得很,隨便一句話都能扭曲成別的意思。

女子不作回答,低眉信手挑起一縷緋色絲線。「曉不曉得是哪家公子?」

媚兒搖搖頭,「不曉得。小姐要不要到大廳一趟,听說那位公于也到府里哦!」她提議。

听了丫環的建議,她微側螓首想了會,明亮的眼眸瞬間掠過一抹光彩。

「好吧,咱們去看看。」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挑剔的女乃女乃點頭允親。

主僕二人穿過曲廊花徑來到大廳,隱身在珠簾後,偷偷瞧看廳內發生的事情。

可是,除見聘禮及媒婆外沒其他的人影啊!

兩人退回後花園,來到池畔的小亭里,稍作休息。

女子的柳眉不悅地揚起,責怪地瞟看隨侍于後的小丫環。

「媚兒,該不會是你听錯?」害她繞了府里大半圈竟撲個空。

「小姐,對不起,媚兒害你多走了一趟。」她低頭賠罪。在曲府里,先認錯是不會吃虧。

女子沒好氣地坐上石椅。「算了,我等會再問女乃女乃就好。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你到書房將桌上的藍色賬冊、墨筆及算盤帶來,忙完後,我們再到夜集逛一逛。」

一听到有得玩,年紀尚輕的媚兒狂喜地跳起來。「小姐等等我,我馬上回來。」說完,一眨眼人就不見了。

女于見狀不禁微笑,好玩的小丫頭總是改不了毛躁的性子。

冬雪方融,初春的午後天晴氣爽,即使穿上保暖的棉裳仍感到略微的涼意,暖陽加上芬芳的花香,引人陷入美好的夢鄉里。

她伸手捶捶酸疼的肩膀。

昨夜挑燈看賬,沒睡幾個時辰;今早又得為皇後壽辰趕繡了把統扇,這一忙幾乎用掉她該有的休息時間。

這園子沒人敢隨便進來,她不如在這兒歇息一會。

當她正閉上眼想休息時,耳力不差的她,听到院口傳來沉穩的腳步聲,令她不得不掀羽睫,瞧見有抹男性身影朝她走來。

是誰這麼大膽,擅自走進她的天地。最重要的是,還是男人!

她隔著數尺朝他喊話,「公子,請留步。除了女眷外,男子不得擅自進來。」

男人並未因她的話而停步,反而向亭子直驅而來。

她秀眉緊蹙,眼楮瞪著這名位年輕俊逸卻又無禮的男子。

她板起臉冷冷低喝,「公子再不走,莫怪我叫人。」

男子視線始終鎖著她,嘴角泛著薄薄的笑意。靜心欣賞這位京城里的傳奇人物——曲夕蓉。

活了二十多年,他見過多少傾國名姝,卻未見過如此清靈絕麗、挑動人心的女子。

踏如這園子時,老遠就瞧見柳霧花煙間,坐著一位托著香腮打盹的女子;她那驚為天人的容顏,讓他誤以為花園里有名溜到人間偷閑的絕色天仙。

在笑什麼?

她不喜歡他嘴角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曲小姐?」他平穩地問著,只想再次確定。

「我是。請問公子貴姓大名?」

「在下展凌霄。」他拱手作揖,俊朗的臉龐掛起微笑道︰「今日與媒婆帶禮下聘。」他簡單說出今日來此的目的。

他就是展凌霄!當今聖上御封的平民王爺,與她同列為京華傳奇。

展凌霄會被稱為京華傳奇的原因是,他的爹親展毅曾協助當今聖上取回皇族正位,加上他這個惟一的兒子擅于交際,影響力遍及朝野,聖上有感他爹親之恩,便封了個平民王爺的名號予展凌霄,讓他好自由進出皇宮,商討政經問題。

展凌霄經營數家聞名全國的酒樓、妓院,財富累積速度快到令人咋舌,听小道消息傳敘他與太子還是拜把兄弟。

此等傲人的家世,他擇親理應有更多選擇,為何獨獨中意她?

曲夕蓉斂起怒容,語緩客氣,「我想王爺是在我女乃女乃的授意下,才能進這院子,是吧?」園內的一草一木是爺爺生前親手為女乃女乃栽種,這里有女乃女乃最珍貴的回憶,她老人家珍惜這院子視若性命,向來有人守在院口,不許任何外人擅自進出。

「是的。曲小姐,你可以稱我公子或是展凌霄,王爺這稱謂會讓人產生錯誤印象,似乎快把我催老。」他風趣說著。

方才老夫人要他到廳後的院子走走,看能不能發現到什麼新奇的東西,沒想到卻尋到稀世瑰寶,一位美麗帶刺的絕色美人兒。

「冒昧一問,公子今年貴庚?」

「再過三年就到而立之年。比起曲小姐豆蔻年華的青春,我就老了那麼點。」展凌霄臉上有些無奈,不到一會兒,他又信心十足地道︰「年紀對我們而言,絕對不是問題。」

她只是問問他幾歲,他干麼想那麼多?

有趣的男人!

曲夕蓉揚起秀眉,眼眸閃過一抹光芒,她嫻雅福個身,有禮地請他人亭上坐。「展公子,請上座。」曲府從未怠慢客人。

待展凌霄人坐後,一抹黃色身影急快飛掠樹叢,抱著一堆賬冊蹦蹦跳跳奔進亭子里。

‘小姐,賬冊——咦?」媚兒突然發現到不該有男人的地方,竟多出一個男人,瞠大眼放聲大叫,「啊——哪里來的野男人!」

野男人?

展凌霄拂起眉,耐人尋味看向那位驚聲尖叫的女孩。

「媚兒,不得無禮。」曲夕蓉大聲一喝,制止住高拔的尖叫聲。

天哪,她的臉都被媚兒丟光了!

「小姐——」她可憐兮兮地看著曲夕蓉。

「這位是展公子,是老夫人的客人,還不快去端棋盤及茶點來。」她柔聲地說,眼楮卻逐漸眯成一條直線。

慘了!這是小姐發怒的預兆。她跟在小姐身旁年哪會不曉得。媚兒立即三步並成兩步逃命似的往廚房跑去。

「管教不當,真抱歉。」曲夕蓉面帶羞色地致歉。

展凌霄瀟灑一笑。「沒關系,我不會放在心里。」他是不會放在心里,倒是已經刻印在腦海里。

她穩平情緒,微笑謝道︰「謝謝公子不計較小丫環的不是。」好在他不記恨,否則以他的權勢,光是個「出言不遜」的罪名,媚兒恐怕就有罪好受。

他瞧見散落桌上的賬冊。「我有打擾到你嗎?」

「公子的出現,的確打擾到我。」她毫不掩飾地說,並蹲拾起落地的毛筆。

「需要我離開嗎?」既然她在忙,他可以改日再訪。

曲夕蓉收拾好桌面,抬起眼,水漾的眸子染上些許笑意。「你是貴客,賬目明日再看就行了。」反正工作水道都做不完,拖個一時半刻沒關系。

展凌霄失神地盯著她瞧,她巧笑倩兮的模樣,仿佛迎笑春風的嬌美杏花。

此時,媚兒與另一名丫環端來茶點及棋盤擺放在桌上,打斷他的注視。

曲夕蓉為兩人擺上杯子,斟上茶。「話未切入正題就離開,公子就會有再次拜訪的理由。」

「這該怎麼說?」展凌霄興味地看著她。

她排放棋子,平靜無瀾的美眸始終盯著棋盤。「公子是名大忙人,下聘一事交由媒婆就行了,倒可不必親自來敝府。以往,你我之間只聞其名不見其人,與我聊聊,想必就是公子來此的目地吧。」

展凌霄聞言豪邁大笑,以贊許的眼神看向她。

她果真如傳說般的聰慧過人。

「曲小姐不愧是皇太後懿封的京華繡女。小姐才識兼備,看來今世難有女子可及。」看來她的傳奇並非一夕築起。

「皇太後太抬舉小女子了,能為朝廷盡份力是臣民的本份。」曲夕蓉謙謙有禮地說,眼底掠過一抹無力感。

當年若能選擇,她情願不領這光華耀人的頭餃。

有誰知道,成為京城的傳奇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每當她須出門,非得帶一群男僕一同出去,以防無聊男子前來搭訕;舉手投足問更須謹守大家閨秀該有的分寸,禮教綁得她快喘不過氣來。

京華繡女、京華繡女,這個美麗的枷鎖,她真的不想要。

「曲家所經營的多家繡坊、布坊,全由曲小姐負責;你親手縫繡的繡品更是送給外邦特使的上等禮物。」他夸獎地說。

「還不及公子手上的事業來得出名。」她懶懶回了一句。

凡是吃喝嫖獨缺賭博外,他幾乎都有經營,風花雪月事跡雖略遜當今太子一籌,但亦是處處捻花惹草,怎麼能讓這種人當她夫君!

誰听不出她話中的笑諷之意?展凌霄神情緊張,連忙解釋,「我想曲小姐對我有所誤會,我……」

曲夕蓉端起茶杯喝了口後,氣定神閑地切入主題。「公子對這樁親事有何看法?」

他臉色尷尬,見到美女卻忘了此行目的。他輕咳數聲。「我們的婚事,是皇太後有意撮合。」

聞言,曲夕蓉心中有幾分明白。原來是女乃女乃與結拜姐妹搞的鬼。

這兩位老人家只能用窮極無聊來形容。她們當月老當上了癮,老愛亂點鴛鴦譜,受害最深的莫過于皇族子孫。可憐唷!

如今又將主意打到她身上。

「撇開利益上的考量,你情願迎娶一位與自己毫無感情的女子為妻?」她再為自己斟滿茶,「況且,你我皆是大忙人,我們成了親怎會有幸福可言?」

展凌霄喝過半杯茶,目光直直地盯著她。「感情是可以培養的,至于相夫教子,曲小姐大可放心,我不會要求你放棄興趣。」

「公子真是位與眾不同的男子。」她訕訕說著。

「那是我們相處的時間還不夠。」他迎視她的眼,語調低沉道︰「給我個機會,讓你更加了解我。」

兩人的視線交纏許久,彼此深深地打量對方。

展凌霄在心中告訴自己,眼前這名女子絕不能放棄,她可是上天賜予他的妻子。

曲夕蓉嘴角浮上淺淺微笑。「我倒可以先給你個機會咱們來下盤棋。」三言兩語不能瞧出這位男子的心,她需要時間好好考慮。

「曾聞曲小姐棋藝高超。」

「哪里。」她禮貌一笑,斂袖翻棋,「展公子,請。」

風起雲涌的棋局乾坤莫測,一場斗智由此開始——

「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來。」

「女乃女乃,我泡好上等好茶,請您喝一杯。」曲夕蓉

端著托盤走進房。

「乖,來這邊坐。」

她倒好茶後,坐在祖母身旁。

曲老夫人眉開眼笑。「看來展王爺的棋藝不錯喔!」

兩人下棋下到天黑還論不出輸贏來,她這孫女可遇上對手了。

「女乃女乃,您就別拐彎抹角了,您是不是要問我對他的感覺如何?」快入夜還召她來,肯定為這個原因。

「你們相處一下午,感覺如何?」曲老夫人眼光燦亮,等著她回答。

「光是外面流言流語,就讓我對他沒多大的好感,我不中意他。」她表明心意。

曲老夫人一听,表情頗為訝異。

「可是,我看展家這小子挺不錯的,家財萬貫、門當戶對,加上太後強力保證他成婚後會收起玩心,成為顧家愛妻的好丈夫,女乃女乃才放心將他介紹給你啊。」

她柔聲勸說。展凌霄可是她們千挑萬選的好人選耶!

曲夕蓉扁著嘴,「開妓院的男人評價會有多好?您不該擅自定下這門親事的。」

女乃女乃真是愈老愈胡涂,竟要她嫁給那種男人為妻!

「蓉蓉啊!有些事不能光看表面,或以偏蓋全。」曲老夫人突然想到什麼,驚慌抓住孫女的衣袖。「難不成,你有意中人了?」

曲夕蓉險些失態翻眼。「沒有,您別瞎猜。」

「那為什麼不中意他呢?」她擔心地看著孫女的臉色。

曲夕蓉握住她的雙手,撒嬌依著她的手臂。「我不想嫁,讓我留在府里陪您,好不好?」

「傻丫頭。」曲老夫人慈愛地看著她。「你一個女孩家一手接下祖傳事業,還承襲曲家傳女的刺繡技術,不但發揚光大還博得京華繡女的名號,曲家祖先始終以你為榮;但你是個女兒家,總是得嫁個好夫婿,好讓後半輩子有個依靠。」

「我一個人亦能過得很好啊!」

「就算如此,你還是得嫁人,讓女乃女乃能向你的爹娘交代啊。」曲老夫人苦口婆心地說。

這孩子六歲時,她的雙親在一次運貨途中,不幸在關外被盜匪洗劫,命喪黃泉。從此以後,她獨自教養曲家惟一的子孫,將傳女不傳子的刺繡技藝全教給小夕蓉。

年紀小小的孫女,大概明白自己背負曲府上下三百多口的生計,除了學習針線功夫外,她十分有心地跟在她或賬房管事身旁學習經商之道;及笄後,便順理成章接管曲府所有事業。

長年投身于事業中的孩子,轉眼間快過二十歲,她才後知後覺緊張起孫女終身大事。

「我若嫁人,女乃女乃會沒人照顧的。」這就是她最怕的事。

這些年來她們祖孫兩人相依為命,她若嫁為人婦,女乃女乃該怎麼辦?

曲老夫人聞言,眼眶盈滿感動的淚水,她的孫女真是位體貼孝順的乖女孩!

「女乃女乃不會寂寞的,況且府里有這麼多人陪著我。」她心疼地撫模曲夕蓉的長發,輕道︰「我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你披上嫁衣走出家門,我看凌霄——」

曲夕蓉皺起秀眉,搶著開口,「女乃女乃,我還得忙著做生意耶。而且我又不怎麼了解展公子的為人,您就這麼急著把我推出門!」

「嫁人了,你還是可以忙你的事,況且又多個人幫你分擔。」依她看,凌霄那小于對孫女一副誓在必得的樣子。

「我不急著嫁啊!您何必先收人家的聘禮。」除非退婚,不然她是非嫁不可。

「可是我急啊!蓉蓉乖,你們試著交往看看,若真的不喜歡,女乃女乃向太後道個歉,再把聘禮退回去。」

曲夕蓉听了險些暈頭。女乃女乃知不知道這麼做會讓他們倆成為京城的笑話?

「女乃女乃,我——」

「什麼都別說,就這麼決定了。」曲老夫人腦子里開始幻想這對年輕人花前月下談情說愛的情景。

曲夕蓉氣得跺腳,難道真要她听從女乃女乃的擺布嗎?

春日午後,天氣晴朗宜人,展凌霄再次來到曲府。

奴僕跑到花圈里向曲老夫人稟告,「老夫人,展王爺來府拜訪。」

那小子又來了。

「小姐人呢?」

「小姐與媚兒丫頭一大早就去了繡坊。」

曲老夫人無奈地搖搖頭。

接連幾天都出門,看來,是那丫頭有意躲人。

「請王爺到花園來,我有話與他說。」

過不了多久,展凌霄來到大廳後的花園內。

「老夫人。」他將紙袋交給站在一旁的丫環。「這是正明齋最有名的甜點桂花糕,我帶了點過來,您嘗嘗。」

「謝謝,听說光是排隊就得排好久。」曲老夫人忍不住拿了一塊先嘗後,眼楮一亮,「真是名不虛傳,甜而不膩,好吃極了。」

會投其所好,這小子有前途。

「您喜歡就好了。」展凌霄左看右盼一會。「趁還熱著,也請曲小姐一同享用。」

「真抱歉,蓉蓉一大早就到繡坊去了。」

又跑了!

展凌霄聞言,眼中急速閃過一抹異彩,卻逃不過曲老夫人的眼楮。

「凌霄啊,你若不急著離開,可不可以坐下來陪我喝茶。」曲老夫人熱情地直呼其名,早把他當成自己人。

僕人們立即上前泡茶,隨後在曲老夫人的示意下紛紛退出花園。

曲老夫人喝了口參茶後,放下杯子看向展凌霄。

「我明白你對蓉蓉很有心,但那丫頭卻……」一說到這里,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對孫女可是疼愛入骨,只要她在世的一天,絕不讓孫女受到一點委屈,反正曲家有的是錢,又有太後撐腰,只要孫女想做什麼,她全都會依那無依無恃的孩子。

她疼愛地將孫女拉拔長大,曉得女兒家難免有些嬌氣及不甘于人後的個性,可是女人家光芒太露、能力太強,男人大多會退怯,她怕到時候這小子知難而退,跟著放棄。

「不經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英挺俊美的臉龐笑了笑,「曲小姐,值得我這麼做。」追求女子多少得用點耐心,況且又是位才華出眾的大美女。

吃了多次的閉門羹,說不泄氣那是騙人的。但那個談笑間充滿智慧的女子,卻令他不知不覺迷戀上。

「我可是先把丑話說在前頭。蓉蓉冰雪聰明,又有點孩子性,除了刺繡外,其他女人家該會的家事她全都不會。」

「我知道。」

「有時像名傻丫頭,有時卻精明得像只狐狸。」

「嗯。」

「你可知道得花多少心力才能得到她的認同,她才會心甘情願嫁你?」曲老夫人擔心地看他一眼,「我們家丫頭挺麻煩的,你還願意娶她嗎?」

展凌霄慎重地開口。「老夫人可以放心把她交給我。」

她听了心花怒放,對這名準孫女婿,真是愈看愈滿意。

「等我走了,蓉蓉就拜托你了。」

他幫她已空的杯子倒滿茶,笑道︰「別那麼說,老夫人可與我們一起住,我與夕蓉會好好孝順您的。」他明白曲夕蓉若嫁他,她會放不下娘家惟一的親人。

「待你們成親後,再說吧!」曲老夫人笑呵呵地端起茶杯,「這杯茶就當是你先給的敬茶,你也該改口了。」

展凌霄順從地喊了聲,「女乃女乃。」

「乖。」——

北京城有條著名的繡街,南北各式繡品、布匹來這里都買得到,女人家想要的胭脂水粉,這條街里更是樣樣俱全。運貨的馬車及穿流不息的人潮,讓街口成為攤販聚集地。

在這條街中有三家老字號布坊「龍彩祥」、「凰彩祥」及「驊彩祥」,是曲府在北京城中最大的產業。

曲府在全國各地原先共有八家很出名的布坊,內行人稱為「八彩祥」。這八家布坊自太祖時就開始營業,是以龍、風、麒、獅、鹿、鶴、驊、鵲八種祥獸,再加「彩祥」兩字為店名,而龍鳳兩店專門為皇族裁做衣服,連官服也出自這兩家的老師傅之手。其他五家則較為平民化,可是因手工細致,又選用上等布料,尋常百姓若想來此購買件衣服,至少也得花十幾兩銀子。

光是「八彩祥」就讓曲府賺足了銀子,但自曲夕蓉掌理家業後,她在一年內另外成立十二家繡坊,網羅各地繡工不錯的繡匠,從事編屏、繡畫、繡帕……等專門制作各種繡品,加上她本人出神入化的繡技,贏得京華繡女之名,曲府十二家繡坊成立短短三年後已是家喻戶曉、名滿全國。

「小姐,這批貨可以嗎?」「驊彩祥」的管事之妻李大娘緊張地問。

蘇員外下個月初就要嫁女兒了,一直催人來趕這批嫁衣,繡娘們趕了幾夜的工才做好,若退回修改恐怕趕不上交貨的時間,有損信譽。

曲夕蓉挑起其中一件最醒目的新娘嫁衣,仔細看了看,注意到領口盤扣旁的小小瑕疵。

整件嫁衣雖然精致華美,但被她發現缺點就不行。

「把這件嫁衣框上繡架,我再補幾針。媚兒,到馬車內把我的小布包拿來。」

難得小姐要親自動手,所有人手腳利落分頭各自準備。

曲夕蓉打開收納繡線和針等小用具的袖珍布包,里頭光是縫針、繡花針加起來就有十多根。

她所謂的「再補幾針」,就從上午繡到午響過,將整件嫁衣作大幅度修改。

等她收針後,媚兒機靈地端上一杯茶。「小姐,請用。」

「把衣服交給李大娘。喝完茶後,咱們到魁星閣用餐,我餓了。」

「好啊!」每回跟小姐出門都有好處,真慶幸自己跟到位好主子,她突然想到什麼,揚起的笑意瞬間消失。「可是,那是展王爺開的店耶!」

近幾日她們頻頻出門,不就是為了避開與展凌霄的踫面機會嗎?這一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我想吃清蒸草魚、荷葉醉蝦。況且他那麼忙,咱們不會遇到的。」曲夕蓉捧著茶杯斜視她一眼,淡淡地說︰「還是你不想去?」

「我當然想去,但老夫人會擔心。」媚兒面帶憂色。

如果運氣好一點,沒事還好;若有事,回去挨罵挨打的一定是她。

曲夕蓉捧著熱茶吹微涼後啜了一口。「我都不怕,你怕個什麼勁。」她放下杯子,拉著媚兒坐上馬車後,命車夫直往魁星閣前去——

這里不愧是北京城內最有名的飯館,令人垂涎三尺的江南菜色吸引不少聞名而來的人潮,一二樓的座位高朋滿坐。

「上菜嘍!」伙計勤快地端上一道道香氣誘人的佳肴。

三四道招牌菜引誘曲夕蓉先行動筷,媚兒也跟著主子吃了起來。

「怎麼不吃?萊色不合胃口嗎?」曲夕蓉看了看坐在隔壁桌的三名奴僕。向來她出門都會帶幾名身材較健壯的男僕以保安全。

「小姐,這——」光看這桌萊色得花掉他們半個月的薪餉,好貴喔!

「盡管吃沒關系,我請客。」曲夕蓉嘴里塞滿食物,口齒不清地說。

媚兒為主子自了碗湯,並笑容可掬為同行的大哥們倒茶。「大家放心用,咱們家小姐很大方,從不虧待人。」她還不忘捧一下主子。

曲夕蓉夾了尾蝦,慢條斯理剝著蝦殼,一邊道︰「我說媚兒姑娘,你再貧嘴下去,你家小姐我可就將這頓飯錢由你的月銀里扣。」

月銀被扣那還得了!

媚兒緊快回坐,遞了塊手巾給主子,「小姐,剝殼這小事,我來做就行了。」

「我自個來就行,你給我快點吃。」反正手都髒了,不差再剝幾尾蝦。

一行人愉快用餐時,樓下傳來爭吵聲。

「秦少爺,二樓已經沒位子了。」掌櫃哈腰陪笑地隨旁說明。讓他插隊本就不應該了,他還妄想到二樓雅座享用美食?!

「即使沒位子也得給我清出一桌來。」他帶了一打手下,手按腰一副了不起的模樣,大搖大擺走上二樓。

曲夕蓉認得這號人物,這名霸客是定勝大將軍的長子,平日不學無術,仗勢欺人吃定整座北京城,是名吃喝嫖賭皆會的敗家公子。好像叫秦光雄吧!

她出門可是躲麻煩,並不想惹是非。

他們坐在角落的地方,雖然不怎麼明顯,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仍向媚兒低聲道︰「吃完就走人。」

秦光雄趕走了一桌客人,率領手下過去時,不經意瞥見一抹縴細的背影,忍不住走近瞧瞧。

瞧見曲夕蓉的側面,他愣了好一會,眼中有著無法掩去的驚艷。

好個嬌美雅致的美人兒!

縱橫胭脂粉場那麼久,從未遇過如此的人間絕色。

「請問姑娘——」

曲夕蓉放下筷子,倏地站起身。「我們走。」

曲府三名奴僕立即開路,好讓自家小姐順利離開。

秦光雄朝手下使眼色,他們馬上堵住曲夕蓉一行人的去路。

「小姐,怎麼辦?」膽子較小的媚兒躲在主子身後驚惶地環顧四周。

秦光雄來到曲夕蓉的面前,打開紙扇擺出瀟灑的模樣,有禮再問︰「姑娘,請問貴姓芳名?」

「別來招惹我家小姐。」其中一名男僕擋在曲夕蓉面前。

「討厭的蒼蠅。」秦光雄打個手勢,多名手下便上前把曲家三名奴僕全架到一旁。

曲夕蓉不得不忍住怒氣,緩下臉色。「請恕家僕無禮,小女子在此向公子賠不是。」話落,欠身一福。

「小姐,不需多禮。」他色迷迷地欲伸手扶她一把,但她和媚兒兩人極有默契退了一小步,避開狼爪。

曲夕蓉娥眉微蹙,輕聲細語,「公子,請你高抬貴手放了我家家僕。」

她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令在場所有男人看得渾然忘我。

「還呆呆站著做什麼,快快快,放人啊!」

她淺淺一笑。「謝過公子,小女子先行告辭。」

秦光雄被這抹勾魂的笑意給迷住了,魂魄像是瞬間被抽走,失神許久。

不在此時走人,更待何時。

曲夕蓉主僕一行人手輕腳輕正想快快離開,但媚兒卻在此時不小心衣袖掃到桌上一只陶杯,杯子落地碎裂的聲響,讓秦光雄等人如大夢初醒般回神過來。

「姑娘,你別走啊!」他這一喊,他的手下又堵住他們的去路。

他抓住曲夕蓉的皓腕,強行拉她到桌旁。「陪我喝酒談談天嘛!」他執意要她「陪酒」。

任憑她如何掙扎,仍擺月兌不了強拉的祿山之爪。

「小姐、快救救我——」媚兒大聲呼喊的同時,馬上被人以方巾捂住嘴。

魁星閣上下的客人敢怒而不敢言,個個皆以欲殺人的眼神瞪向這名目無王法的惡霸,甚至還有人看不下去,早就跑去告官。

「看什麼,再看就把你們的眼楮挖出來。」秦光雄惡行惡狀地恐嚇在場所有人後,又狠狠瞪向掌櫃,亮出拳頭。「別惹我生氣,要是我一不小心砸了這家店,你也跟著完了。」

樓下突然傳出一記似雷的吼聲。

「是誰要砸我的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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