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主情深 第五章
眾人四下尋找程暖晴,卻不知她正往章永的虎口跳。
原來這章永不但不是個正人君子,還是個變態的急色鬼。借著酒意,他把鄭如媚拖往最僻靜的院落。若說只是「野合」,也就罷了,竟當著她的面解手,還要她為他「吹蕭」,弄得鄭如媚胃酸返溢。她忍住惡心的感覺,騙章永說有個驚喜給他,叫他閉上眼數數。
趁他閉眼的時間,鄭如媚順利逃月兌,可程暖晴好死不死正向著那院子走去。
她一直找不到路,又巧听到章永的喊叫聲,便循聲找去。「誰在那兒?」就這麼轉入樹木森然的僻靜處。
找不到鄭如媚的章永帶著三分酒意,打量著程暖晴。「-是……」
程暖晴初見到人,一臉春花似的笑容。「-!我是來送湯的。爺,您知道『雲寄閣』要住哪走嗎?我再不送去的話,湯都冷了。」
她還當章永只是某個院落的家僕。
章永狐疑地望著她。「-是王府的人嗎?為什麼路怎麼走都不知道?而且……」他記得王府沒有女婢。「喔!我知道了,-是……『風月樓』的。」打了個酒嗝後,嘿嘿地笑著。「原來鄭如媚說的驚喜指的就是-,難為-還弄了這身打扮……有趣、有趣。」現下他滿腦子想得都是那檔子事。
听他說的,又是「風月樓」,又是「鄭如媚」,程暖晴的眉頭皺了起來。「爺,人家都說我胡涂,我瞧您才是醉胡涂了。我是廚房幫忙的,現在要送湯過去招侍那個章大人。」
「是啊!」章永走向她,面上因為丑惡的笑容扭曲。「我就是章大人,正等著-的招待呢!」濁重的氣息噴向她。
程暖晴本能地閃開他。「章大人!?您要干麼?」怎麼和旁人說的樣子不同。
章永撲向她。「小寶貝,我要干麼,-還不知道?」
眼看他像是惡虎撲來,程暖晴一急,整鍋湯潑在他身上。
嘩啦啦地湯汁倒了章永一身,他呆了一下,旋即暴怒。「賤人!」
他一巴掌甩過來,程暖晴機靈地往樹旁躲去。「我是來送湯的,您要的無非就是湯嘛!我可給您了!」程暖晴左閃右移,跟章永形成追逐的狀態。「您可別……您還要……啊……」章永追她追的急,目光婬惡,情急下,程暖晴整個鍋子砸向章
永。「那我連鍋也給您了。」
章永側身閃開,鍋子沒砸到他,散在地上,乒乒乓乓的響了數聲。
「賤人!」章永沖向她,險些抓到她。
「啊!」好在程暖晴身子輕巧,還是閃過。「你怎麼罵人……你……你……自己是色鬼……怎麼可以罵我……啊!」她氣喘不已,不小心腳板撞上樹根,撲倒在地,竟讓章永抓個正著。
「小賤人,這次絕不會放過。」章永嚙啃她的肩膀,一雙手在她身上亂模。
程暖晴雖不如鄭如媚豐腴,可少女勻婷的體態,還是讓章永獸性大發。他勃發的獸欲異樣地頂住程暖晴。
「啊!」程暖晴嚇得尖叫連連,小手握拳,不斷地-打他。「放開我,放開我……」
「放開她!」冷-施展輕功,從屋檐躍下,宛如被空而降,寒冽的劍鋒抵著章
永。章永的酒立刻全醒。
「王爺!」突然見到冷-,程暖晴眼淚滾了出來。
她想爬起來,可章永還壓在她身上,她虛軟的身子,使不出力推開他。
「滾開!」冷-收劍,一腳踢開章永,章永嗚了一聲,落在地上哀叫。
「王爺!」冷-才要低身,程暖晴就倒撲在他懷里。
「沒事了。」冷-單手輕摟著她黏糊的身子,另一手指尖摩挲過她紊亂的發絲,低聲安撫。「別怕。」程暖晴嬌軀輕顫,已翻震出他心底潛藏的深柔情感。
冷-一直以為自己早該無情,可方才尋她的時候,心莫名地亂了,他才確定自己的心仍會跳動,這世上還有他真心在乎的事情。程暖晴就像陽光,悄悄地滲進他封閉已久的心,已經打開的縫隙,見過了陽光,再不願冰冷幽暗。
盡管這兩天,他刻意不去找她,那樣的情緒仍是無法自欺的。
「嗚……」冷-溫柔的聲音,喚得程暖晴眼淚撲簌簌地掉。
「阿……」好不容易趕過來的冷靜,跑得上氣不接不氣。「阿……」
「阿晴……」另一個氣喘如牛趕來的是冷三。「阿……」
兩人差不多同時,撞見程暖晴窩在冷-身上那幕。「阿……」兩個人對望了一眼,都是錯愕不已,「阿」的聲音逐漸變小。
不過,他們的聲音已叫程暖晴听見,她臉上發紅,吸吸飽含水氣的鼻翼,忸怩地要從冷-懷里鑽出。
感受到她的不安,冷-松開手,程暖晴順勢低頭滑開。
人是鑽出來,可她眼角還忍不住偷覷眼冷-,正好與他投來的視線相遇。
程暖晴尷尬地抿唇一笑,連忙垂首。
「王爺。」章永再怎麼不了解兩人關系,看到這情形,也知道不對。他咽下口
水,潤潤喉道︰「這一切都是誤會,下官可以解釋的。」
「你可以解釋,可我不會听的。」冷-掃了他一眼,隨即移開視線。「冷靜,送客。」
「喔……是!」冷靜走到章永旁邊。「章大人,請隨我回房。」
「冷靜。」冷-看也沒看章永。「我說的是,送他出府。」
「啊!」冷-這麼說,余下四個人都吃了一驚。「王爺,章大人不是很重要的客人嗎?」程暖晴仰首,水汪汪的眼瞅著冷。
眼瞧她方才哭過的委屈樣,直教冷-揪心。他所認識的程暖晴,從來都是暖似冬陽的笑容,幾曾讓人這樣欺負,一個不舍,心頭被扯動,話從喉嚨月兌出——「沒-重要。」冷-甚至來不及意識自己說的是什麼,話就已經收不回來。偏生夜晚太靜,每個字都清晰地傳出。
「……」程暖晴像是讓他的話給勾住了魂,倏地呆愕,愣愣地瞧他。
「啊?!」冷靜不敢相信,淡然無情的冷-會說這種話。
「啊?!」冷三用力眨了眨眼,覺得所有一切應該都只是作夢。
「……」章永臉色死灰,他難以想象,他堂堂的御史,竟然沒個下女重要。
「咳!」別開程暖晴的目光,冷-斂整神色,恢復平日莫測冷淡的樣子。「冷靜,你送程暖晴回去。」
冷靜呆了一下,這才過去。「是。」方才受的驚嚇太大,現在才有些恍惚。
「王爺……」程暖晴輕聲低吐。
冷-回頭看了她一眼。
四眸相觸,程暖晴拈出朵清淺的笑容。「謝謝……」她說得極輕,如同盼視的秋水,眸光與嗓音,都帶著靦腆。
冷-雖是躲開她的凝盼,可嘴角極輕極淡地揚起。
見他笑了,程暖晴笑靨驀然盛放。
冷三凸出的眼珠在兩人的笑容中打轉著,看著看著,臉逐步地垮下。
***
「阿晴,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次日一早,程暖晴就讓廚房里的人給圍住,她走到哪兒,旁邊便有人跟著。「听說,是王爺救了-,還為了-把章大人給趕走。」連她蹲著洗鍋子,旁邊都有人挨著她。
若說他們是真關心她,也就算了,偏生他們的話題,都在同一個地方打轉。「阿晴!-與王爺什麼關系啊?他為啥三番兩次救-?」
程暖晴砰地放下鍋子,刷一下從冷大、冷二身邊站起來。「我能與王爺有什麼關系?他是個好人,我是個倒霉的人,老讓他救了,就這麼回事。」看大伙兒愣住,她緩下語氣。「事情就這麼簡單,你們別又把事情想復雜了。」
「阿晴,-別惱。」幾個年紀大的也開口了。「大伙兒沒惡意,就怕-給王爺騙了……」
「咳!咳!」冷靜不知從何地冒出來,眾人見了他,臉色當場一變。「你們方才說王爺騙了什麼?」他慢條斯理地說。
見旁人慌了分寸,程暖晴只得擠出一絲笑。「靜爺,您怕是听錯了吧!」
「我听錯了?!」冷靜瞧著她,忽然笑起。「算了,既然-求情了,我便不與他們計較了。往後,-不在廚房幫忙,也好叫他們記住-的好處。」
冷三反應得快。「什麼叫她不在廚房幫忙?」
「是啊!」程暖晴也听出不對。「靜爺,您要調我到哪兒去?」
「不是我要調-,是王爺問-願不願意到他房里?」
「不成哪!」冷三急著說不,招來冷靜不悅地皺眉。
冷笑低咒。「小三,別多嘴。」
冷靜眉頭舒緩。「算了,他說不說話都一樣。王爺雖說是要問阿晴願不願意,實際上,王爺也說了,不讓阿晴拒絕的。」
冷三頂了句︰「這也算問?」
「小三!」他這麼大膽地和冷靜沖撞,叫旁人為他捏了把汗。「你是怎麼了?
辣椒吃多、上火了?」程暖晴移到他身邊。
程暖晴才要拍他,就讓冷三甩開。「不要-管。」轉身往後院跑開。
「-!」程暖晴追了上去。「小三。」
其它的人,視線跟著他們移動,兩、三個好事的舉了腳,正打算跟去時,讓冷靜給叫住。「怎麼?你們很閑,是嗎?方才說完閑話,現在又要去管閑事?」听他這麼說,這幾個人縮回腳。
冷靜又道︰「往後誰讓我听到嚼舌的,我把他派去服侍王爺。」嘴上說的是這幾個人,眼角瞟的卻是後院。
方才看冷三跑到後院時,他心底大概就有譜了。
這冷三平常機靈是機靈,不過膽子不大,這次敢沖撞王爺的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喜歡上程暖晴了。
程暖晴平素只當冷三是哥兒們,根本不曉得他有這樣心思;瞧冷三跑走,她唯一的念頭就是追上。
後院空無一人,只堆了些雜物,冷三逐漸放慢步調,程暖晴靠到他旁邊,以肘頂他。「小三,你做什麼發火啦!?王爺是叫我服侍他,又不是叫你服侍他。」
「我寧可他叫的是我。」冷三臭著臉。
「他叫你,你敢去?」程暖晴取笑他。
「我敢。」冷三直勾勾地瞧著程暖晴。「為了-我敢去。」說得像慷慨赴義。
冷三的目光,熱切的有些陌生,逼得程暖晴低下頭。「瞧你說的……啊!」冷三忽然握住程暖晴雙手,程暖晴心頭一驚。
冷三卻是沒有放開的意思。「阿晴,-別答應王爺。」
「王爺不是說了,不能拒絕。」程暖晴掙出他,臉上泛紅。
冷三手里撲空,對上程暖晴的眼楮。「可-根本也不想拒絕,對不對?」他看旁邊沒人跟來,這才說︰「王爺昨晚說,-比那章大人重要時,我就知道,你們倆……」
「你別胡說,我和王爺才沒怎樣。」程暖晴轉身,躲開冷三的視線。「那章大人是頭豬,又好吃的;我會打雜又會干活,當然是比他重要了。」
「那章大人若不重要,咱們怎麼會忙上那麼些天來招待他?」冷三挨到程暖晴的正前方。
「哎呀!我說不過你,隨你說啦!」程暖晴也知道這不是好答案。「反正你要怎麼說、怎麼想,我攔不下,也管不住,那就只好隨便你了。」程暖晴一把推開冷三,徑自朝前跨了好幾步。
冷三並沒跟上來,程暖晴呆立著,等他好一會兒,冷三卻連喚都沒喚她一聲。
「小三——」秋風吹來,把程暖晴的聲音都給吹酸。「咱是哥兒們,你何苦為了王爺這事為難我,你要真不高興,我怎能開開心心去服侍王爺嗎?」她是個重感情的,話說著,鼻頭就跟著紅了。
「阿晴。」冷三小聲叫她,一步步走到她身旁。「其實,-要去服侍王爺,我也不能擋-,可-自個兒要小心,別叫王爺佔了便宜。」
程暖晴倏地臉紅,聲細如蚊。「嗯,我知道。」
「小三,」對冷三的關心,她感動在心,朝他甜甜地笑著。「往後,我在王爺那兒,若拿到好東西,一定分你一半,讓你可以多寄些錢回家。這事,別告訴冷大他們,省得他們嚼舌根。」
冷三突然握住她的手,程暖晴的笑容霎時繃硬,冷三不察,只更握牢她。「阿晴,我不要-拿什麼給我,倒是要-答應我一件事。」
程暖晴擠出個笑。「什麼事?」冷三這麼握她,叫她心底覺得怪怪的。
冷三一口氣吐出來。「別喜歡上王爺。」
「什麼?」冷三說得這般急切突然,程暖晴嚇了一跳,好半晌,她才回過神,掙開冷三的手。「這事我不能答應你。」程暖晴轉過身,避開他。
「為什麼?」冷三追問,貼靠著她。
程暖晴把頭低下。「是哥兒們,就別問了,我說不能就不能嘛!」
這叫她如何答應冷三,她做不來的事,如何應允哪?
「-不是?!」冷三大叫。「阿晴,-不會是?!」箝住程暖晴的手臂。
程暖晴頭埋得深,小聲地吐著。「我就是……」她……就是喜歡上王爺了嘛!
***
「一、二……」冷-在房里踱步,嘴上喃喃數息,胸臆起伏不定。
這是第二次他嘗到不安——第一次是因為程暖晴在王府「走失」;而這一回,是因為把她安排在自己房里服侍自己。他已經很久沒讓旁人靠近他了,很久了……久到他現在隱隱無措。
「王爺。」冷靜恭敬地叫喚,讓冷-回過頭。
「嗯。」冷-轉頭,心緒掩飾地極好,看來仍是淡然不可親。
程暖晴手里拿著大包袱。「王爺!」瞧著冷-的表情,正咧開的笑容不覺縮小,她原以為冷-會是笑臉迎她的。
「你同她吩咐清楚了吧?」冷-瞥向冷靜,未曾看著程暖晴。
「是。」冷靜躬身應答。
看他們倆有問有答,程暖晴偏低頭,噘嘟著嘴,心頭暗嘀咕——什麼嘛?!自己把人家找來,可看也不看人家一眼。昨晚听冷-這麼說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是在乎她的。
「程暖晴!程暖晴!」冷-喊了好幾聲。
「是!是!」程暖晴才從發呆中醒來,猛地抬頭。「靜爺吩咐的我都清楚了,是吧,靜爺……靜爺呢?」程暖晴倉皇地左右轉首。「啊,走了啊?」
冷-瞅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問題。
程暖晴從耳根發紅,再度壓低頭。
冷-淡道︰「往後我的日常起居,都由-打理了。」
這決定有些沖動。畢竟把生活交由胡涂的人打理,是有幾分冒險的。可遇上程暖晴,他想似往昔那般清明,怕是有些難了。
「是!」程暖晴霍地昂首,大聲呼喊著︰「我會盡心盡力的。」她一臉笑靨燦燦。
冷-剛毅的唇色略微軟化。「隔壁已經騰了間房給-,往後-就住在那兒,省得-又迷路了。」他旋身回座位上。
她趕緊跨開腳,跟上他的步子。「王爺——」程暖晴才正要為他的體貼感動,這又遭他奚落。「別這樣說嘛!」
冷-坐定,隨手舉起茶壺。「我也不想這樣說。」可這畢竟也是實話。
程暖晴連忙丟下包袱,沖到冷-旁邊。「我來。」一手搶下他的茶壺,一手奪起茶杯。「這事由我……」她沖得太快,以致重心不穩整個人往桌上撲趴。「啊!」
「小心。」好在冷-眼明手快地穩住她。
「沒事!沒事!」程暖晴趕快站定,手里舉著安好的茶壺和茶杯。
冷-的目光,由她的身上移到她手上的茶具。「嗯。」腦里晃過一個想法——等一會兒這茶壺或茶杯還是會讓程暖晴摔破。
「嘿!嘿!」程暖晴尷尬地擠出兩聲干笑。「這茶壺好漂亮呢!」她看得出來冷-正盯著它們看。「很貴吧?還好剛剛沒摔破,否則我在這兒當一輩子的差,也賠不了這麼多。」
「-賠不了這麼多,是因為-還會摔壞更多。」冷-決定賭,程暖晴等會兒會摔壞茶杯。因為她能注意的事有限,現在注意到茶壺,一下可能就忘了茶杯的存在。
程暖晴臉上困窘地發紅,細細碎念︰「不會啦!我會小心的。」
她很認真地倒滿一杯茶,圓睜的黑眸直勾勾地瞅著茶杯,傾下一柱熱燙的澄碧水流。她有心,要為他好好做事。
那樣的專注近似虔誠,裊竄的茶煙,一似祝禱的馨香,直接沁入冷-心窩。「小心燙手。」他聲音里是罕有的暖意。
程暖晴刷地轉過頭,唇畔春花落轉。「不……」麗容猛地轉獰。「啊!」才一失神,茶水從杯緣滿出。「燙啊!」程暖晴痛呼出口,迅速地將茶壺砰地放回桌上,可?啷一聲,滑膩的青瓷茶杯彈到桌面,直墜地下,應聲碎散。
俊眉微蹙。「有沒有怎樣?」欺身湊上探著她紅腫的手指。
「我沒事。」程暖晴輕軟的嗓音,有幾分哽咽。「可是茶杯碎了。」心中責怪自己,這點小事也會出錯。
他早猜到了。「沒關系,不會要-賠的。」冷-俯身,打開桌上的紫檀小盒,從中翻找藥瓶。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程暖晴頭一回惱恨自己的粗手笨腳。本來想倒好一杯茶,沒想到連茶杯都叫她摔碎了。「我會想辦法賠的……」
冷-擰眉打斷她的話。「我說了,不用賠。」一心尋藥,沒轉出程暖晴語中懊惱之意。
他的語氣恢復往常的生硬,刺得程暖晴心頭酸澀,她嘴里含糊不清地念著︰「我真是笨……」
「什麼?」冷-抬頭瞧她,手里拿得是方才找出來的藥瓶。「又怎麼了?」才發現程暖晴眸里珠光盈閃。「很痛嗎?」她這樣弄得他有些慌,也有些煩。他不曾認真地對待過任何姑娘,不能明白她細膩脆弱的那面。
「不會。」程暖晴含住發紅的手指頭,喃喃道︰「對不起,我再倒杯茶給您。」
冷-皺眉。「不用了。」不解她的心思。「-別踫這茶壺,省得一會兒又摔壞了。」他心底盤念著只要不再讓她摔壞東西,她就不會內疚。
冷-踟躕下,還是將藥遞給她。「自己抹吧。」程暖晴看似委屈,和進來之時大不相同,叫他一時弄不清該用怎樣的態度對她。
開始動搖了,也許不該叫程暖晴來服侍的。與一人親近,便有與人親近的麻煩,即便是程暖晴亦然。
程暖晴雙手緊握著冰涼的藥瓶,勉強擠出笑容。「我不是很痛,等一下再抹。
我先把地上收拾……」
「別了。」冷-堵住她。「我讓旁人處理就是了-若割到手,我不還得找藥?!」
這話並無惡意,可听到程暖晴心頭又是一凜。
冷-的話,在在听來,都像是指她迷糊無用。以往誰笑她,她都不會掛心;可冷-是她喜歡的人,她不想叫他也這般看她。
「不會的。」她急急申明。「我會撿干淨,不會割到手,也不會給您添麻煩的。」匆忙放下藥瓶,繞出桌角。
「啊!」她腳才跨出,一個踉蹌,讓不知名的東西給絆倒。砰地一聲,四肢以最難看的方式著地。
這……「-沒事吧?」他的房間是鬧鬼了嗎?怎麼程暖晴一進來就諸事不順。
冷-湊上前將她拉起。
程暖晴脹紅臉地攀住冷-起身。「謝謝。」直到站定才放開冷。「我沒事。」
「還好沒叫碎片割到。」冷-迅速地將碎片拾起,眼楮一轉,瞥見絆住程暖晴的東西,吁了口氣。「拿好。」順手丟給程暖晴後,便徑自扯了張紙包起碎片,沒再看程暖晴一眼。
程暖晴接住後,才發現這是她自個兒先前亂扔的包袱。
她真是笨蛋……莫名地,一股子情緒涌上,眼淚突然從眼眶翻滾。「嗚嗚……」本來還只是抽抽噎噎的,後來她索性緊抱著包袱放聲大哭。
冷-無措地杵在旁邊。「怎麼了?不是說沒事嗎?」不曾見她這樣失聲大哭,除了叫章永欺負的那次。這次……難道是他招惹了她嗎?
冷-呆愕了半晌,略微僵硬地傾得攬住她。「好……別……別哭了。」
遲疑但溫醇的嗓音軟入程暖晴的耳里,她猛地-下包袱,死命地抱住冷。
冷-身子倏地震懾住。
「嗚……嗚……」程暖晴只管在他懷里嗚咽哭泣,黏糊地低吐︰「王爺……我真的想……好好做的……也不想摔壞杯子……也不要丟臉出丑……听靜爺說……你叫我來服侍時……我心頭……是很高興的……只想著……也要叫你開心才是……我不想要自己這樣沒用的……更不想教你失望……」
斷斷續續的言語,叫冷-听得心神一蕩。才曉得,她的行徑不是莫名不可解。
她的心思無旁,只是單純的為他啊!而他無心的言語,竟是這般傷她。
身子頓軟,冷-暖暖地將她裹入懷中。「我沒失望。」
程暖晴擤擤鼻子。「那你為什麼那麼凶?不是因為氣我嗎?」他的懷里好舒服,讓她忘了兩人之間本該有的距離。
冷-的嘴角微揚,看似溫柔的笑容。「我不是氣-,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猛然才省悟,他慣常以冷漠待人,即便在心動的女子面前,也不懂得溫柔相待。
水亮的眸,一瞬又變得茫然。「什麼意思?」她以為不安的只有她一人,難道他也是?「我不知道怎麼服侍你才好,難道你也不懂怎麼讓我服侍?」
「是啊。」冷-笑了。
霎時,向來陰鷙的俊容,像是著了光似的,冰雪消融。
那笑容教她不覺看呆,程暖晴痴痴愣瞧。「嘿嘿嘿……」跟著失魂似地傻笑。
冷-拍拍程暖晴的頭。「往後我會教-如何服侍我的。」而他也會學著如何和她相處。他終于明白,在意一個人,不是把她放到身邊就行的,她會笑,自然也會哭;她能帶給他歡愉,而他也要一並承擔她的苦惱憂思。
冷-眼眸閃過抹促狹,兩手撐開衣袖。「首先呢,-得先把我這身洗干淨。」
原本白淨華貴的長袍,濕縐成一團。
先前她縱肆的涕淚,糊為一攤水漬,在他衣襟留跡。「這個……」程暖晴直覺湊上他胸前,咸濕的怪味,立時搶得她鼻眼全皺,這個味道好象是……她臉上尷尬透紅。「這個我會洗得很干淨的。」她心虛地大聲喊著。
「我信。不過,-得先把藥抹好,然後再洗衣。」與其說是程暖晴來照料冷-,不如說是冷-在處處點醒她。
「抹藥嘛!小事!」程暖晴小心地繞開包袱,移到桌旁,拿起藥瓶,也沒掂掂分量,一把胡亂地涂抹。「其實那茶水也不算太燙,我這雙手皮粗肉厚的,從小到大,也不知傷過多少次。是王爺記掛在心上,不然也沒啥打緊的。」
她嘴上絮聒,腳下倒是急急地步回冷-身邊。「那只手不方便,我用這只。」
她是急著表現,顧不得藥有沒有抹勻,就著一只沒燙著的手,笨拙地扯開冷-的衣物。
冷-揮手擋開她的手。「我可以自己來的。」不需經過思量,他也知道最好別讓程暖晴挨近身,否則一會兒極有可能會受她連累。
「不成!不成!」程暖晴笨拙的單手慌了。「我說要好好服侍您的。」誠摯期盼的黑瞳對上冷。
「這……」冷-揪鎖的眉頭一松。「好吧。」
程暖晴展顏。「謝王爺。」她想解開冷-腰間的繩結,又不想弄到方才抹藥的手,便彎身叼咬住腰繩的另一端。
拙稚生澀的動作,使冷-腰際備受曖昧的磨蹭,柳腰弓彎更媚似催情挑逗。
冷-喉頭縮緊。「-的舉措……」
「怎麼……啊!」猛然發現,那生澀的動作,竟像是下流的勾引,程暖晴的臉轟地火紅,連忙起身。「王爺……不是……你別誤會……」
她那急切分辯的模樣,勾出他眼角一抹笑意。「誤會什麼?」
程暖晴急道︰「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顧不得什麼藥不藥的,她慌地雙手齊用,只想快生月兌好他的上衣,怎知越急越笨,溽濕的手用力一扯……「啊!」她整個人拖著冷-向背後栽去,暈眩中冷-的氣息裹覆住她。呼吸霎時被奪,心跳是未有的不規則。「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喃喃-吐,完全沒察覺冷-的雙手已經枕住她。
「我知道。」因為故意的人是他。
那一扯,他確定了一件事——讓程暖晴親近他,他並不會不安。
向來淡漠的唇角,驀然騰起了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