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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相思意 第八章

「師父,我的身子已好得差不多了,咱們是不是也該離開石家堡了?總不好一直打擾下去。」越早走越好,她可沒真的要留下來喝石磊與他表妹的喜酒啊。

厲懷谷沒有回答,眉頭深鎖︰心事重重,似乎正考慮著什麼要緊的事。沉吟了半晌,他才答道︰「玉兒,我正要和-說這件事。三日前我到鎮上見一個朋友,他說上回曾在徐州見過像是大師兄的人物。徐州離此不過數日路程,只怕師兄已找到咱們的下落啦。」

小初大吃一驚!「師伯不是早就在西域失蹤了嗎?怎麼又會出現在這兒?」

「失蹤可不代表死了啊。咱們老是逃命也不是辦法,玉兒,師父一直愧對于-,沒辦法替二師兄報仇。現下倒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我看那石磊的武功似乎猶在我之上,說不定還可以和大師兄打個平手。合我二人之力,大可一搏。那以後就用不著東躲西藏了。」

「師父,不要!」小初不願把石家堡拖下水。「我不要看到你們正面沖突。師伯那人心狠手辣,何況他敵暗我明,石府家大業大,佣僕成群,一不小心就會傷及無辜。我看我們不如早點離開吧!徒兒武功不行,輕功總可以吧!雖然打他不過,總可以逃得遠遠的。」

厲懷谷遲疑了一下,玉兒的顧慮也是有理。何況石磊的功夫如何,他只是猜測,說不定師兄又從別處學了什麼厲害的功夫,還是躲為上策。

「好,那我們明天一大早就走。待會兒我就去向石堡主辭行,還有-那夫君……」

「我會讓石家堡的人幫我帶封信過去。王凱是平常百姓,總不能帶著他一起逃命吧!何況他還有一個老母親。」

「可你們已是成了親的夫妻,怎麼可以這樣就被拆散?」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師父也千萬別跟石磊提起咱們被追殺的事,他定要插手的。」

「嗯,」厲懷谷也同意地點點頭。「我曉得,-先把行李收拾收拾吧。天一亮,咱們就走。」

「為什麼突然急著離開?」石磊急切魯莽的推開房門。「-明明還得再休養一陣子的,為什麼急著走?」最好她永遠別完全康復,就這樣在石家堡住了下來。

「多謝石大哥盛情,只是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我不要-對我說這些客套話!」石磊忍不住抓著她縴細的雙肩。「就算-嫁了別人,我們也不該這般生疏,-永遠都是我的小初妹妹啊!」

「石大哥……」

「留下來,別走……別走……」他狂亂的說著,猛力地將她帶入懷中。「我不許-走……」他以為他早就準備好了忍受她的離去,現在他知道,他永遠沒有準備好的一天……

原來他對她也並非已完全無情,他沒全給了他的心蓮表妹……

小初抬起雙手,心滿意足的環著他的頸項。「磊哥哥,我是你的……」她在他懷中喃喃自語︰「從來都只是你的……」

他再也忍耐不住,低頭猛烈的吻著她柔軟的唇,靈活的手指一寸一寸的在她背上模索著,然後轉到她胸前,一顆一顆解開她上衣的絆扣。她心甘情願的迎合著他,沉溺在他的柔情中……

她怎能拒絕?這已是最後一夜……

天亮得很早,太早了……

她听見雞鳴,曙色破窗而入。他將她抱得緊緊的,就算在睡夢中,仍是一點都不松手。

小初在淡淡的微光中,凝視他沉睡的面容。他的薄唇微微往上彎著,這些日子以來總是緊蹙的眉頭終于放松了,臉色已不復他毒傷未愈時的憔悴,倒有著成熟麥穗般的健康色澤。少年時眉宇間的稚氣早已月兌去,眼角唇邊有幾縷細紋。

怎麼這麼年輕就有了皺紋?他還不到三十歲呢!似乎這些年他過了一段艱苦的歲月,是不是他也像她想他似的一樣的想她,十分之一就好,她不敢多做奢求……

不,不,他還是別想她的好。這一次,要再相見,遙遙無期……

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她小心翼翼的在被中伸出一指,點了他的睡穴。輕手輕腳的起身下床,穿好了鞋子,幫他蓋好棉被,又專注的瞧了他好一會兒,才轉身到藥箱中取出一包迷魂散,喂他吃了下去。如今他武功已復,光是點穴是沒法制住他太久的。

師父還沒來敲門,還有一點時間吧?她回到床邊坐下,低頭輕觸著他的唇,他的味道讓她迷醉,難以自拔,她用他昨夜的方式,在他唇上吻了又吻,不願停止,直到前廳傳來兩下輕輕的敲門聲。

留戀不舍的最後在他唇上輕點了下,她終于起身,抹去頰上的淚水,再用袖子擦干了。一手提起包袱,開了房門,走進前廳和師父會合。

她不敢回頭,一步一步的跟著師父的腳步走出後門。腳下的軟鞋沒有發出任何足音,兩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石家堡……

「老爺,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少爺他……他又不見了……」小三子哭喪著臉,一路喊著奔向大廳。這下可好,兩次搞丟了主子,他小三子還想不想在石家堡待下去啊!

「小三子,冷靜點。」石堡主威嚴的大喝一聲。「到底是怎麼回事?」

「少爺不在他屋子里。」小三子語帶哭音。「他的床上昨夜根本就沒人睡過,枕頭棉被都整整齊齊的。我什麼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沒見到他的人。」

「頑石居找過了沒?」那對師徒倆說過今日一大早就走,不再道別,說不定磊兒已經搬回去了。

「沒,就那里沒找。可那是白姑娘的住處……」那個不怎麼和氣的厲大夫嚴厲禁止任何人去打擾的。

「他們一大早就走了,你先去看看。現在頑石居應該沒有人……」

小三子沒等人說完話,拔腿就跑。還好,還好,這一回大概不會是半夜被什麼女妖抓了去。他又哭又笑地往頑石居奔去。

沒過一會兒,他又慌慌張張跑回大廳。「老爺,不好了,不好了……」

這小三子就不能有點新鮮的話嗎?一大清早,就這不好,那不好的!

「還是沒找到人?」

「找是找到了,可是少爺他躺在床上,我怎麼叫都叫不醒,看起來好象是……」死了,他總算沒敢讓最後那兩個字月兌口而出。

石堡主嚇了一大跳,這可怎麼好?兩位大夫都走了。他勉力定下心神,一面走出大廳,一面吩咐道︰「你趕緊到鎮上去請江大夫過來。」

「沒事的,只是被下了點迷藥。再過一個時辰自然就清醒了。」

石氏夫妻擔心了老半天,終于放下心。

「多謝大夫,有勞了,何總管,你幫我送大夫出門。」

待一干閑雜人等走得干干淨淨,石夫人坐在床邊,看著兒子,一邊唉聲嘆氣。「唉,磊兒最近真是多災多難。」

石堡主也心有同感的點點頭。「這還不都是那對師徒不好。真不知她這臨去秋波是什麼意思。咱們出的診金還不夠優厚嗎?夫人,不是我要說-,這全都是-惹禍上門,引狼入室。」

石夫人自覺理虧也不敢反駁。是不該娶玉兒進門的。雖說她也是干辛萬苦才醫好磊兒。可兒子要不是為了躲她,怎會老出遠門?

嗯,這話對玉兒也不太公平,成親之前,兒子就老愛往外跑了……

可是,也的確在成親後的那一年之中,兒子出遠門的日子可比在家的日子多得多。

若是他不出遠門,又怎會跑到一個听都沒听過的地方,染上奇奇怪怪的毒?

唉,恩恩怨怨總算都告一段落了。

「這對師徒真是邪門,幸好現在都走了。」

「是啊!」石夫人也同意的點點頭。

「接下來,得趕緊幫磊兒辦婚事了。這次成親娶的又是自己喜歡的人,他自然會安定下來,不會老喜歡往危險的地方跑。我看先去請人看日子,下個月若是有黃道吉日,就讓他和心蓮成親了吧。」

「下個月?那就得早點開始準備了。其實先前也已經張羅過了,只為了磊兒的病才停頓下來。日子也不用再看了,我記得下個月二十三就是宜嫁宜娶的好日子。就定了那天吧!」這一回要好好的熱鬧熱鬧。

「好,就二十三。我這就交代何總管趕緊下去辦,免得連帖子都來不及發出去-等磊兒醒了,再來喊我。」

「好,你去忙你的吧。」石夫人滿意的點點頭,這一回可不會再出什麼差錯了吧!

石堡主自一大早臉上罩著的一層寒霜,終于冰消瓦解。兒子健康無恙,一家三口都滿意的媳婦又即將進門,他微笑的消失在頑石居門口。

石夫人安安穩穩的坐在床邊,一面等著兒子醒過來,一面盤算著還得準備哪些東西,可以把兒子的婚事辦得風風光光……

「娘,-怎麼會在這里?小初呢?」石磊一清醒兩顆眼珠便在屋子里轉來轉去。她人呢?他一直把她抱得那麼緊,她怎麼可能就這樣不見了?

「小初?」石夫人呆愣了下,才問道︰「小初是誰啊?!」

「就是玉兒,她人呢?到哪兒去了?」

「他們師徒一早就走了。昨晚厲大夫來辭行的時候,你不也在場听見的嗎?」石夫人有些不明所以。

走了?她竟然還是走了?!走到哪里了?到王凱那兒去了嗎?他一句一句的自問自答。不,她現在已經是他的人了,要偷要搶,他都要把她要回來。

最早,她原就是和他成親的。他寫的那一紙休書一點都不能作數,只要把休書拿回來,撕毀就沒事了。她沒變心,所以一切也都沒有變。

「我這就去把她找回來。」他邊下床邊喃喃說著。

「把誰找回來?」

「玉兒啊。」

「你找她回來做什麼?」

「她是我妻子。」

「磊兒,你忘了。你已經把她給休了嗎?」

「那不算數,」他大聲喊道︰「那時我不知道她……」

厲師父曾告訴他,別再提小初的真名實姓,為了什麼運勢的問題。她現在姓白名玉璞。

反正她就是她。是別人口中的玉兒,是他心中的小初。

整好衣衫,他往房門外就走。小初必定回王凱那兒。可是王凱住哪兒?去問問何總管,他應該查得到……

還沒走出大門,他又往回走。好象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他剛剛下床的時候?

錦褥上有一處暗色的血漬。昨夜他曾听見小初痛楚的喊了聲……

一直跟在他後頭的石夫人也見著了。「昨晚你們……」

可是這也不對啊!她應該早就不是……

原來從他撞見她和王凱在一起那一夜開始,全部都是一場騙局。

為什麼?他想不明白……此刻他也不想去猜了。

唉,他的小初妹妹,從來不曾變過心。從來都和他一樣,等著團聚的日子……

王家飯館門庭若市,生意倒是挺好的。

王凱一見來客,習慣性的開口就喊︰「客倌,歡迎……」一看清楚來者何人,他頓時打住話,手上的汗巾正往長條凳上揮著,一時僵在半空中。

「石少爺……」瞧他神色,來意不善。不會是這時才想到要報那奪妻之恨吧!

「白姑娘呢?」石磊開門見山的問,也不和他-唆。

「不是和她師父回鄉去了嗎?她留給我的信是這麼說的。」

居然留信給王凱,卻連只字詞組都沒留給他,「信呢?」

在他嚴厲的目光下,王凱也不敢不拿出來。他用汗巾擦了擦手,才把懷中那封有點皺的信取了出來。

石磊見他給得痛快,神色稍見緩和。信上也沒寫什麼,頂多算是張字條罷了。

王凱沒有騙他,那也的確是小初所寫無誤。

他們兩人走得古怪。

石磊仔仔細細的把事情推敲了一番。

首先是小初臉上的刀傷。怕她傷心,他從來沒問過,厲師父倒是含含糊糊提過是為強盜所傷,真是強盜的話,會做的是殺人劫財,怎麼會用刀刻意的劃花一個小女孩的半邊臉?

還有小初究竟何故改名換姓?厲師父說的理由未免太牽強。如今他倒是可以想到一個合理的原因,是不是為了躲避仇家?

那麼他們匆匆忙忙離開,只有一個理由,仇人已找上門來……為了不連累石家堡,只好盡速離去……

越想越是心驚。他知道自己所推測的八九不離十。

他瞥了一眼外頭熾烈的陽光,已經快午時了。小初他們是天一亮就走的,已在好幾個時辰的路程以外。

又不知道他們走的是哪一個方向……

不能再耽擱了,他沒瞧見他們走的是哪一條路,總有人瞧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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