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柔情 第一章
方薇琦抬起手遮在眉上，看著頭上的那片蔚藍天空、朵朵浮雲，以及高高掛在天際的艷陽。
她踩著腳踏車往家的方向騎去，心里嘀咕著，這麼熱的天，還要她出來買東西，搞什麼啊？
要不是跋扈老爸的命令，她一點也不想在這種會熱死人的天氣還跑到外頭，又不是想被曬死。
她用力踩著腳踏車，只想馬上回家，吃著冰涼的冰棒……哇，光想就暑意全消。
回到經營柔道館的家門前，她看見一名長相清秀的男孩站在門口。
咦，他是誰？該不會是要來學柔道吧？
她心里才這麼想，就見方偉凱從屋里走出來。
「你回來啦，這是我的同班同學易齊。」
「哥，你那些同學我早就熟得不能再熟，根本沒看過他。」臭老哥，別想唬弄她。
他的那些狐群狗黨，她哪個沒見過，也還一起打過架。
「他是這學期才轉過來的啦！」方偉凱伸肘頂了頂一旁的易齊，「你也講講話啊！」
「我是前幾天才轉過來的，今天方偉凱說要帶我到你們家玩。」易齊朝方薇琦露出一抹笑容，「你是方偉凱的妹妹嗎？好可愛。」
黑白分明的大眼，俏而挺的鼻，表情生動，讓他一見就覺得她可愛。
「拜托，她哪會可愛？根本就是個男人婆。」方偉凱在一旁直皺眉。
他每次打架都輸她，沒有一次贏過她的，從小到大都不覺得她可愛，反而還覺得她很可恨。
「你說什麼？」方薇琦眯起眼，伸出拳頭至他面前。
臭老哥，難得今天有人稱贊她長得可愛，他就不能少說幾句？根本就是天生討打。
方偉凱揮揮手，「我們別理她了，易齊，進來吧。」
易齊又朝方薇琦微微一笑，這才跟著方偉凱走進道館。
方薇琦看著他的背影，不曉得為什麼覺得他這個人還不錯，至少跟老哥的那些朋友比起來，好上千萬倍。
她把腳踏車放好，把老爸叫她買的東西丟在桌上，就往道館的方向奔去。
一走進偌大的道館，榻榻米的味道立即竄入鼻間，她從小最喜歡在這里玩耍，也練就了一身好武藝，每每將它運用在打架上，只要有誰敢惹火她，那人就得上醫院掛號了。
「易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玩摔角？」最近方偉凱跟父親都迷上了摔角。
易齊猛搖頭，「不要，我可能會被你打死。」光看方偉凱龐大的身軀，他哪可能跟他玩摔角？又不是不想活了。
「是啊，別跟他玩，跟我玩好了。」方薇琦站在他身旁，一臉笑咪咪地瞅著他。
她很少會主動跟臭老哥的朋友一起玩，但今天她就是跟易齊看對眼了。
「喂，你到旁邊玩芭比女圭女圭，別煩我們啦。」她今天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主動說要跟他們一起玩？
「我才不玩什麼芭比女圭女圭，我都玩無敵鐵金剛。」方薇琦撇了撇嘴角，一臉不屑。
誰要跟他玩芭比女圭女圭，她對那種東西一點興趣也沒有。
「好好好……那你去玩無敵鐵金剛，別煩我們。」方偉凱揮揮手，要她滾到一旁去。
「不要。」方薇琦搖搖頭，縴縴小手指著易齊說︰「我就是想跟他一起玩。」
易齊瞪大眼，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她欽點。
方偉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立即笑眯眼，「喔，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歡上易齊了，羞羞臉，小妹愛上男生了。」
一抹潮紅竄上方薇琦的俏臉，「閉嘴啦！我才沒有。」
臭老哥，胡說八道什麼，她才沒有喜歡上易齊！
「羞羞臉，小妹愛易齊！」仿佛捉到她的把柄般，方偉凱壓根不肯閉上嘴，不斷說著。
「你再說，我就給你好看！」方薇琦惡狠狠地瞪著他。
她跟一般小女生不一樣，只要有人敢欺負她，她一定馬上修理回去，絕不讓自己吃半點虧，要她哭？更是不可能的事。
「誰怕你啊？方薇琦愛男生，羞羞臉。」方偉凱對她扮著鬼臉。
以前他不曉得吃了多少她的虧，今天正好藉這機會扳回一城，氣死她最好。
易齊見情況不對，很怕身旁的小妹妹哭出來，到時就不妙了，他正想開口說話時，卻見方薇琦直奔向前，再來個凌空飛踢，直接命中方偉凱的胸口──
「哇啊！」被她這麼一踢，方偉凱立即往後倒去。
臭小妹，她從哪學來這一招的……痛死他了！
方薇琦可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先把他雙手壓制住，再來個十字固定鎖喉功，讓他動彈不得。
易齊看傻了眼，只能張大嘴看著方偉凱的臉色由白轉紅、再由紅轉白。
「我跟你玩……你先、先放開他。」再這樣下去，方偉凱可能真的會掛掉。
「真的嗎？」方薇琦笑眯了眼，立即放開快要一命歸西的方偉凱。
不早說，這樣臭老哥也不必像現在這樣倒地不起。不過這一切都要怪他那張臭嘴，老愛亂說話，惹火了她。
「來，我們到旁邊玩。」方薇琦拉著易齊的手，走到她放在道館里的藏寶箱前。
她打開箱蓋，翻出一堆玩具。里頭全是男生玩的玩具，沒有什麼比較女性化的洋女圭女圭，就連個可愛的絨毛布偶也沒有。
方偉凱一面咳嗽，一面踩著有些搖晃的腳步朝他們走去。
「可惡……你從哪里學來那幾招的？」氣死人，他竟然當場被她擊倒。
方薇琦撇了撇嘴，「你以為家里只有客廳那一台電視啊？」他跟爸在客廳看摔角，她就跑到爸媽房間看。
哼，誰教他們不讓她看摔角，她只好跑到爸媽房間一個人偷看，並下定決心把那些招式學起來。
「你……我一定要跟爸說，叫他打你！」方偉凱氣煞。可惡！他怎麼會有這麼惡質又粗魯的妹妹。
她眯起眼瞪著他，「你還想再一次被我飛踢外加鎖喉嗎？」
「你……你敢！」方偉凱嘴上雖然這麼說，不過已經嚇得準備落跑。
哇靠，再被她踢一次，他豈不一命嗚呼。
「我怎麼不敢？」她剛剛都敢那麼做了，又怎麼不會再來第二次。
「好了，你們都別吵了，一起過來玩！」易齊快要被他們兄妹搞瘋，干嘛動不動就要打架呢？
一听到易齊的吼聲，讓對峙的兩人嚇了一跳，乖乖听他的話。
「好，現在你坐在這邊，你坐在那邊，兩人不準再吵。」每天吵吵鬧鬧的，他們還算什麼一家人啊？
「嗯，好。」
「喔……」
他們兄妹平常連父母的話都不太听，現在竟然乖乖坐下，和平共處，這情景要是被他爸媽看到，肯定會以為他們瘋了，帶他們去廟里求神問佛。
方薇琦小聲的在方偉凱耳邊問︰「哥，我們為什麼要這麼怕他？」
「我也不知道……」方偉凱搔了搔頭，一臉莫名其妙。
「你們在干嘛，不是要一起玩？」易齊側頭看著他們，手中拿著無敵鐵金剛揮舞著。
「嗯，要。」
「好啊！」
他們兄妹頭一次這麼听一個人的話，而那個人只是剛搬來這社區沒多久的易齊。
方薇琦坐在教室里，手托著腮，看著在講台上講得口沫橫飛的老師，心思卻早已飛到外頭。
突然，一張紙條丟到她的桌上，喚回她的思緒。
她打開一看，眉頭立即皺得死緊，隨即轉頭往左邊第二排第六個座位的好友季品軒瞪去。
以唇型無聲地回答︰不要。
她邀她放學後到操場看田徑隊練習，她哪那麼閑啊？
季品軒立即雙手合十，做出一個拜托的動作。
方薇琦索性扭過頭，理都不理她。
今天她的月事來，心情欠佳，要是品軒惹惱了她，可不要怪她的無影腳無情，把她踢到外太空去。
好不容易捱到下課鐘聲響起，季品軒立即跑到方薇琦身旁，一把抱住她的手臂不放，「薇琦，拜托啦，陪我去嘛，現在都放學了，你又不急著回家，就陪我一起去看嘛！」
今天有她一位很欣賞的男生要跟別校的學生比賽，她好想看他跑步的英姿。
「不要！」方薇琦甩都不甩她，逕自把課本丟進書包里。
「好啦，不然你陪我經過操場就好。」
「小姐，你有沒有搞錯，操場跟校門口是相反的方向，我沒事陪你繞那麼大圈子做什麼？吃飽太閑啊。」方薇琦瞪了她一眼，拎起書包就要走人。
只有笨蛋才會想去看男生跑步，而那個笨蛋竟然還是她的好友，真嘔。
「好啦，陪我去啦。」季品軒索性抱住她的腰，開始耍賴。
「喂，你不怕我給你一個過肩摔？」方薇琦冷冷說著。
話聲一落，季品軒的手以最快的速度自她腰間抽離。
「你、你不會對我做這種事的。」雖然她嘴上這麼說，但心里還是有些怕怕的。
誰不知道薇琦家里是開柔道館的，之前有個不長眼的學長，在學校里看她一個人落單，以為她好欺負，就想跟她收什麼狗屁保護費，結果被薇琦以一記過肩摔，摔得狗吃屎。
現在全校……不，就連外校的學生也都知道她的威名，沒人敢來惹她。
「你可以試試。」冷哼一聲，方薇琦轉身離開。
季品軒見狀，只好乖乖地拎起書包，跟在她身後離開教室，但一走出教室，就看到她最最最討厭的人──李典星。
「你今天沒跑去當花痴啊！」他挑高眉看著季品軒，眼底盡是嘲弄。
「你說誰是花痴？」季品軒氣得火冒三丈。他一開口，就會讓人氣死，他這個混蛋，少說幾句話不行嗎？
「誰答腔就是誰啦。」李典星笑眯了眼，很喜歡跟她杠上。
「你……」季品軒為之氣結。
方薇琦嘆了口氣，不想理他們這對冤家。
天天都要斗嘴，天曉得他們是感情好還是不好，反正只要一對上了，他們就會吵個老半天，她還是先離開為妙。
「薇琦，你怎麼可以先走，幫我好好教訓他啊！」一見她要走，季品軒連忙拉住她的書包。
「喂，我今天很欠血，讓我回去，行嗎？」方薇琦有些不耐煩的瞪著她。
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要是她再-唆，她那雙快要克制不住的手就要把人給甩出去。
「好……」季品軒立即閉上嘴巴。
千萬不要在女人月事來時惹人生氣，那只會讓自己死得很難看，尤其對方還是方薇琦。
「慢走啊！」李典星笑咪咪地朝方薇琦的背影揮手道別。
季品軒一見好友離開，也準備要回家，可是她的書包卻被人一把勾住，讓她走不了。
「喂，放手！」她轉頭惡狠狠地瞪著李典星。
她現在突然很羨慕薇琦會柔道，可以把人甩出去，要是她也會柔道，就可以把這個討厭鬼甩開。
「不放，你爸媽昨天拜托我，說他們今天不在家，要你一放學就來我家，等他們回來。」
「我才不去你家。」季品軒想也沒想就直接拒絕。她才不要待在他家，跟他大眼瞪小眼。
「那可由不得你，我爸媽做了不少好菜，就等著你這位青梅竹馬來大快朵頤。」李典星拉著她往他家的方向走去。
「誰跟你是青梅竹馬啊，快放開我啦……」季品軒好想伸腿踢他、踹他，無奈她的腿太短，氣死人了！
今天的太陽怎會這麼毒辣，讓人產生仿佛置身在沙漠中的幻覺。
她需要水……或是一座綠洲，要不然她真的會死掉……
咦，是幻覺嗎？為什麼在她眼前會出現一罐飲料？
「你還好吧？這個給你。」易齊看她一副快要熱暈的模樣，將手上剛買的飲料遞給她。
「謝啦！」方薇琦立即伸手接過，仰首咕嚕咕嚕的灌著，不一會兒就把冰涼的飲料一飲而盡。
啊，真爽快！
只是她一喝完，這才想起自己月事來，不能喝冰的，回到家後她就等著鬧肚子疼。
易齊看著她皺緊眉頭的模樣，關心的問︰「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沒……沒事。」她是死也不會在他面前說她月事來，下半身又酸又痛。
她的臉色那麼難看，哪點像沒事來著？
「沒事才怪，我送你回家。」易齊伸手接過她的書包，斜背在自己身上。
「等等……」看著他將她的書包背在身上的動作，方薇琦連忙阻止。
「怎麼了？」易齊轉過頭望向她。
今天她怪怪的，不過他以前也不是沒有看過她這樣，記得每個月都會有幾天，她臉色欠佳。
瞬間明白她身體哪里不舒服，他只覺有些尷尬，連忙轉過頭，不讓她看到他臉上的不自在。
「我們還是早點回家好了。」
「嗯。」方薇琦走在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沉默著。
易齊跟老哥同年，大她三歲，現在念高三，再過一年就要考大學，自己跟他的距離好像越來越遠。
咦，他以前有長那麼高嗎？方薇琦連忙站到他身旁一比，他足足高出她一個頭，身材也變得更為壯碩。
以前身高差不多，會跟她一起玩的易齊，好像變了個人。
「你在做什麼？」易齊好笑地看著她伸出手，跟他比身高的動作。
「跟你比身高，你現在多高？」她好奇的問出口。心里有點介意，為什麼他一下子變得那麼高？真不公平！
「一八一，跟你哥差不多高。」
「哼，誰理他多高啊！」一想起方偉凱，她立即皺了皺鼻，一臉的不屑。
「你跟你哥還是感情不好？」易齊好笑地搖了搖頭。
他們真是親兄妹嗎？怎麼只要一提起對方，就會一臉不屑，像是彼此間有什麼深仇大恨。
「誰要跟他感情好。」方薇琦撇了撇嘴角。
「其實你哥為人不錯，只要朋友有難，他一定是第一個去幫忙的人。」重義氣，就是方偉凱。
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是啊，死第一的也是他。」
只要朋友一有難，沖第一的人肯定是老哥，可是等朋友一哄而散後，也只剩下他一人還在那邊跟人打架。
「哼，哪天他被人算計，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易齊笑著搖搖頭，「你講話很老成，一點都不像是個國中生。」
「那要怎麼講話才算符合我的年齡？難不成像我同學一樣，每天都聊偶像的事嗎？省省吧。」她對那種事一點興趣也沒有。
「那倒也不必。」對于偶像明星，他也是沒什麼興趣。
不想再提她那粗魯哥哥，方薇琦轉移話題。
「易齊，你都高三了，功課一直很好，我想你要考上台大應該不是問題吧。」她從小最向往的就是台大了。
台灣的第一學府耶，要是她將來能念台大，老爸、老媽一定會很高興；當然，她從不指望那個笨蛋老哥會考上。
他聳聳肩，「也許吧。」
「對了，我在功課上不懂的地方，可不可以去問你？」她也快要考高中，要是易齊答應教她，她一定更有把握考上好學校。
「當然可以。」易齊朝她露出一抹大大的微笑。
看著他的笑容，方薇琦突然覺得他的微笑比陽光還要耀眼，讓她再也移不開視線。
其實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他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迷人的笑容，加上他溫和的個性，讓人無法討厭他，這也許是為什麼她跟老哥都會听他話的原因吧。
她笑看著他，「那我也可以去你家念書嗎？」不曉得為什麼，在家里總是很難定下心念書。
「好啊，你隨時可以過來。」易齊笑著點點頭。
兩人走到方家門口，易齊將她的背包遞還給她，這才轉身離開。
「謝啦！」方薇琦一手拎著書包，笑著朝他揮揮手。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她才突然想起他家是在相反的方向，從這里回到他家，還要繞一大圈。
他個性也太好了吧，將來一定會很吃虧。
「喂，你站在外面做什麼？」方偉凱赤果著上身，下半身只穿了一條短褲，手中拿著一片西瓜啃著。
「要你管，閃邊去啦！」方薇琦看了眼大剌剌又粗魯的哥哥，心情更加悶，說話口氣自然沖。
要是老哥能像易齊一樣，溫柔又有禮貌還很會照顧人，那該有多好……只是那是不可能的事。
唉，老天爺真不公平，怎麼不給她一個好哥哥？
「喂，淑女一點好嗎？像你這樣一點都不像個女生。」方偉凱忍不住提醒她有點女孩樣。
頭發剪得比男生還短，雖然她穿著學校規定的裙子，可是裙下一定會穿件短褲，皮膚也曬得黑黑的，動作又粗魯，真是一點女人味也沒有。
「關你屁事！」雖然她身體有些不舒服，但可不代表她就不能動手打人。
方薇琦迅速沖上前，將他手上的西瓜拍開，順勢將他的手臂握住，腳一掃，下一秒方偉凱就重重的摔在地上。
「哇靠……」方偉凱被摔得頭昏腦脹。媽的，她為什麼每次都能那麼輕松就把他甩出去？
「戰績兩百三十二勝，零敗。」方薇琦笑咪咪地睨著倒在地上申吟的哥哥。
「哼，像你這樣的男人婆，將來一定交不到男朋友。」不用他詛咒她，她鐵定交不到男朋友的。
「那又怎樣，誰需要男人啊！」男人，她不屑。
方薇琦甩甩頭，轉身走進屋里，決定先去洗個澡，改天再去找易齊一起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