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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語盈盈 第十章

二零零二年一月二十七日星期日晴我和他,真的算得上「約會」的,大概只有這一次。之前學校到家的二人相處,似乎算不上是約會。只有這一次談分手的特意相見,一起走過一段路,算得上是約會吧!

唯一一次約會,談的,是分手。

終于到了這一天,接到信後再看到他,他說,或許,我們應該談一談。

是的,應該談一談。我想知道,你和我的這一段,到底算是什麼?朦朧的好感?酸澀的青隻果?美麗的錯誤?你對我,是朋友的錯覺,還是真的……喜歡?

可是,最終,我還是沒問出來。我和他走著聊著,說了很多話,他說了他進高中後的種種感受,說了他的改變,但他始終沒說出劉莉穎三個字,也始終沒有把分手的理由加上一條愛與不愛。他說,繼續下去對彼此無益,也許,他已經說出了吧。有益無益,關鍵在于你到底有多在意。明顯,他不在意。

金庸說,你既無心我便休。余魚同見此語一震,你既無心,我便應休,然而豈能便休?豈能割舍?

若是你無心我便休,這許許多多傷心,由何而來?

便你無心,我也無休。我仍會愛他,我用了四年時間喜歡他,便要用更久去忘卻。別忘了,最堅持恆的人,是我。因為我不相信,所以我堅持。至少,我堅持自己的恆。

兩個小時那麼走著,然後把他送到車站,他上車,我離開。

想起初三時無數次的相似場景,我上車,他回身走開。只是,這一次,是永遠的離開了。

我用一轉身離開的你,用我一輩子去忘記。初中喜歡鄭智化,將這句歌詞記了好幾年。

卻不知道,我這一輩子,會有多久呢?

我在信中告訴他,只要我還沒變,當他回頭時,我總會在這里。

Rightherewaiting……有這麼一首歌就是這個名字,此情可待,不知道可待的,是人,還是追憶。

等待,也是一種人生。

開始的開始,是我們唱歌。最後的最後,是我們在走。

只要她還在,他一回頭,她便總會在這里。

如果她離開了,原地,便不會再有任何人了。不舍啊,在一個地方站久了,怎麼都是不舍。然而,終究,還是要離開的。人,不可能在一個地方止步不前。

揮別了往日,才有明天可言。揮別了曾經的痛,不管是不是會再痛過,也終究只有這樣才有快樂可言。

循環又如何,人生不就是一個死生循環?重要的只是經過,因為人的結果,不過是一壇骨灰,誰也逃不過。

既然這樣,為何不在骨灰之前,將快樂痛苦混雜,盡情的享受呢?

她,要走了。

因為送醫及時,宋盈大伯算是無恙了。宋則文幾乎是寸步不離地看護,葉心也是。他們二人的矛盾竟然由著這一事件消除了,宋家二老也因此改變了對葉心的一些看法。葉心畢竟不能像宋盈那樣,害怕不習慣就逃跑。只要她還和宋則文在一起,宋家就是她永遠要面對的。宋盈很高興她能比自己積極,畢竟,她知道葉心對堂哥的感情。

宋盈第二天去看大伯時,並沒有讓顧 跟著。顧 知道她的謹慎,也不要求,只是等她回家以後去找她。宋盈出來他嚇了一跳,及肩的短發不復長長的飄逸,卻俏麗了很多。

「總覺得頭發里都是土,干脆去剪掉。」說了一個說的出來的理由,還有一個理由是,她的長發,是為了另一個人留的。所以,該是剪去的時候了。當然,她喜歡長發,以後,她還會留起來的。

「很好看。」顧 伸手滑過她發腳,極為溫柔地說。

宋盈任他擺弄著她的發,低聲說︰「顧,你知道嗎?我大伯醒來第一句話是‘她們沒事吧?’」

「他是很關心你們的,只是他和你們無法互相理解罷了。」顧 回答她。

「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因為听到這個消息而發病,我以為他恨不得我從他眼前消失——也許,他是希望能夠不要和我再打交道的,但他也希望我可以好好生活……這兩點,居然是不相矛盾的。」宋盈靠著他,聲音柔柔的。

「這世界上,很多的人可以相互關心互相愛護,卻不能一起生活。小盈,不是任何人的錯,只是觀念上的差距而已。這種情況,只需體諒。如果沒有辦法體諒,可以逃跑。反正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會和你一起。」

「顧,我有沒有說過,你最近學會甜言蜜語了?」宋盈臉紅紅的,問他。

「不是甜言蜜語,是心里話。」顧 笑笑。

這句是最大的甜言蜜語!宋盈也笑了,很單純的,不帶一點勉強的笑容。

「笑語盈盈。」顧 沒頭沒腦冒出一句話。

「哦?」宋盈側頭看他,疑問著。

「這樣的笑著,才是真的笑語盈盈。」顧 低下頭,深深吻住她的笑容——最真最美的笑容。

「我真的喜歡你。」一吻終了,宋盈輕聲說。

「我知道。」續攤續攤。

時間就這樣到了九月,宋盈父親那邊的親戚基本上輪班照顧宋盈大伯已是精疲力竭,母系親戚關系又不是很近。宋盈拒絕了所有人送她去北京的提議,決定自己南下。顧 和她的報道日期很相近,干脆和她一起走。當然,顧 是有家長送的,但是顧 小小的耍了個心機,說火車站預訂學生票要學生自己去。

因為這個時間進京的火車票難買,只有學生可以提前7天訂票,顧 家長想了想,還是同意他自己去訂票。結果訂下來的兩張成人臥鋪是在一起的,學生臥鋪卻在另一車廂——當然,其實那張學生臥鋪是兩張一起買的,另一張自然是在宋盈那里。

于是,顧 大模大樣地在父母面前裝作和宋盈巧遇,晚上熄燈之後大模大樣地把父母趕回他們的車廂睡,自己和宋盈上下鋪聊天。第二天到站拿出學校郵來的校址地形圖和北京市區地圖一對照,居然是臨校,非常的近(不過因為校址地形圖用來坐標記的參照物不同,之前竟然都沒發現)。顧 當然「順便」

送宋盈這個「弱女子」同學,再順便把行李和父母放在學校招待所里,先幫宋盈報道——重色輕父母,這就是證明。

當然,顧 父母是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的事的,不過既然顧 都上大學了,也算不上早戀——早戀的分界線是高考,就算十三歲考上大學,只要進了校門,就沒有人指責你早戀。何況他們心中有數,顧 最後兩個月成績的突飛猛進,未必不是因為宋盈,自然也不說什麼,大家裝糊涂就好。

兩人都報完道之後,又有一個驚喜。宋盈住在K大的南頭,顧 則在U大北邊,正好相對,出了校門就可以看到對方——顧 說的是,宋盈在寢室陽台揮揮手,他就能看到。宋盈說,她和顧 的距離,近過了封雨和顧 ——她說,她是一個愛嫉妒和記恨的人。

二人在真正「談戀愛」方面都是生手,但顧 的體貼溫和和宋盈的理論經驗失敗教訓讓二人相處起來極為順利。即使有時兩人的驕傲踫了頭,顧 也不忍心真的對宋盈生氣,而宋盈也學會了分辨和道歉,不再用委屈折磨自己。她甚至學會了撒嬌,一項自五歲母親出國後就被她放棄的技能。當然不是經常會撒嬌,但對顧 偶一為之,常常是迷傻了他的心——男人,你能說他什麼呢?

大一下學期的時候,顧 提議,兩人去清華參觀了一趟,導游自然是孟川覺。

看了因朱自清的《荷塘月色》而出名的小水池——孟川覺說,那個只有夏天來才好看——和池邊寫著「××長轉」的小亭子,看了宏偉的教學樓和讓他們心理不平衡的種種設施。然後,敲孟川覺請吃飯。

孟川覺打開錢包的時候,宋盈一把搶過來︰「咦?美女!」

她看著錢包里夾的照片,呵呵笑著︰「沒想到三兒你也有這種浪漫細胞,還隨身攜帶時時想念哦!」

孟川覺斜了一眼一邊的顧 ︰「是是是,我不過是隨身攜帶照片,周末才見一次,哪有你們形影不離的浪漫啊!」

「知道就好,不要太嫉妒哦∼」宋盈輕巧笑著,顧 本來有些緊張的神色頓時緩和下來。

「哼,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孟川覺瞥給她一個白眼。

「打落水狗,這才是人性。」兩人笑鬧,你一言我一語的。

顧 靜靜地在旁邊看他們,微微笑著。

吃完飯繞著校內溜達消食,宋盈挽著顧 ,一邊和孟川覺鬧著。

說著說著,宋盈不自覺笑出來︰「三兒你知道嗎?以前我去語文組的時候常常听你們班語文老師提起你和劉莉穎,感慨這年頭小孩怎麼都這麼早戀。我當時就想說……」

「高中算什麼,初中小學的也有的是啊!」孟川覺接下去,兩人相視而笑。

「而且,初中的時候,真的是最純潔的。不懂怎樣愛,只憑著自己的心去喜歡去相處。也許幼稚也許短暫,卻是記憶最深處最美的回憶。」孟川覺低聲。

「惡……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文藝腔?」宋盈瞪他,「難道劉莉穎棄理從文考中文,連帶你也染上中文系男生開口閉口浪漫的毛病?」

孟川覺無辜聳肩︰「Maybe.」

「我只希望,當將來的我回想曾經的時候,不會說‘那時真幼稚,怎麼會那樣呢!’之類的話來否定我的從前。」宋盈也低聲。

「怎麼會呢?」孟川覺失笑,「沒有過去,哪里來的現在和未來?」

「也是。」宋盈敲敲孟川覺的頭,「時間是川流不息的,你物理學得好,我就不獻丑了。」

三人的學校相距並不遠,因此宋盈和顧 也不急著走,慢慢漫步。雖然荷塘沒荷,月色還是不錯的。宋盈偶爾和顧 相視一笑,羨煞一邊形單影只的孟川覺。

天邊有幾顆星,宋盈忽然開口︰「三兒,你還記得當初你在筆記本里寫的,關于星星的說法嗎?」

「每晚數九顆星星,連數九天,在第九天晚上就會夢到你的心上人。」孟川覺笑笑回答,「我曾經試過的。」

「夢到了嗎?」宋盈問他。

「夢到了。」孟川覺低聲說,然後忽地笑了,「數九天可不容易,不夢到不是太虧了?」

宋盈也笑了,低頭走著,然後輕輕唱起歌來。

開始的開始,是我們唱歌;最後的最後,是我們在走。

最親愛的你,像是夢中的風景。說夢醒後你會去,我相信。

不憂愁的臉,是我的少年;不倉皇的眼,等歲月改變。

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陽斜。人和人互相在街邊,道再見。

宋盈的歌喉算不上很好,這首歌還是對唱的曲子,聲調高高低低,並不容易。

但沒有人能說她唱得不好,因為她唱出了心。

孟川覺低低接了下一句,宋盈跟著他唱。兩人一人一句,直到「不變的眼」

相合。

你說你青春無悔,包括對我的愛戀。

你說歲月會改變相許終生的誓言。

你說親愛的道聲再見,穿過年輕的臉,含笑的帶淚的不變的眼。

宋盈笑笑,二人繼續。

是誰的聲音,唱我們的歌;是誰的琴弦,撩我的心弦。

你走後依舊的街,總有青春依舊的歌。總是有人不斷重演,我們的事。

都說是青春無悔包括所有的愛戀,都還在紛紛說著相許終生的誓言,你說親愛的親愛永遠,都是年輕如你的臉,含笑的帶淚的無悔的臉。

接下是孟川覺開始,看著腳下二人倒影和一旁的第三個影子,含笑的。

開始的開始,是我們唱歌;最後的最後,是我們在走。

最親愛的你,像是夢中的風景。

說夢醒後你會去,我相信。

兩人聲音輕輕相和,輕輕分開。

都說是青春無悔包括所有的愛戀;都還在紛紛說著相許終生的誓言。

我說親愛的親愛永遠,都是年輕如你的臉,含笑的帶淚的無悔的眼。

親愛的親愛親愛永遠,永遠年輕的臉,永遠永遠也不變的眼。

唱罷,宋盈對著孟川覺微微一笑︰「不錯,歌詞還記得很清楚。」

高曉松,是他們初中時代的共同記憶。老狼葉蓓的聲音,唱走了他們的青澀少年。走到這里,小徑到了盡頭,該是在街邊道再見的時刻了。

「我們回去了,再見。」輕輕道再見,那張不變的眼不變的臉,被她留在了回憶中。當想起的時候,他們會依然鮮活,卻只是記憶中的鮮活罷了。曾經,確是書中被夾成薄薄的楓葉,美麗的顏色被風干,愈發紅艷,卻不再是鮮艷的紅。

「再見。」少年少女在街邊再見,從此,各有各的人生,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幸福。只是簡簡單單的,他的幸福不再與她有關,她亦然。

挽起顧 ,她的幸福,在他手中。

「金庸筆下,我最喜歡令狐沖。」回去的路上,片刻的沉默之後,宋盈開口。

「我知道。」

「但是我不喜歡岳靈珊,我喜歡任盈盈——希望不會是因為同名的關系。」

「不是。」

「常常會看到有人問,令狐沖是真的愛任盈盈,還是退而求其次,找了一個愛自己的人。因為他聰明,也因為他內疚于盈盈的深情。他們說,令狐沖心中會永遠記著小師妹,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永遠會是那段在華山的日子,會是那個小師妹。」

「不是的。那月夜行車的心無旁騖,那懸空寺上的兩心如一,如果這樣的感情也是愧疚,什麼才是愛情?」

「是啊……也許令狐沖不會忘掉岳靈珊,也許他仍會在華山舊居黯然,可是,那一刻的曲諧還不夠嗎?誰的心里都會有往日,因為每一個人,都是由無數的過去堆積而成。如果生生要抽掉過去,那是等于砍斷了一段人生,人也將不再完整。」

「我沒有往日哦。」

「哼!少裝蒜!我前些日子才知道,原來顧先生您初中高中都是校園一大白馬王子,迷倒女生無數。那個封雨,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宋盈叉腰,茶壺姿勢做得十足。

「白馬王子要有錢,我是窮人。」顧 也學會了聳肩。

宋盈做勢要打,兩人笑鬧了一會兒。

「都是你岔開話題,我說到哪里了?」

「砍掉人生。」

「哦,對!」宋盈轉化了一會兒情緒,然後繼續抒情,「但是,過去終究是會過去,重要的,永遠是現在。以前令狐沖心里只一個小師妹。後來他小師妹對他不起,嫁了別人,他就只愛任大小姐一人,也是愛得要命,心里便只一個任大小姐——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小尼姑儀琳原話。」

「我記得的。」

「喂!任大小姐,你能不能多說幾句話?我不是在和你討論小說!」氣死她了,她這麼認真地「告白」,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知道。」顧 側過臉,「雖然我對錯倒了的性別表示抗議,但你的表白我听到了。」

「誰表白了?」死鴨子嘴硬,就是宋盈的寫照。

「哦?我剛剛好像听到有人說她愛我哦。」

「誰說了?」

「有人說,她原來心里只有孟先生一人,後來孟先生找別人去了,她就只愛區區在下一人,不是嗎?」臉皮是可以訓練出來的,而戀愛中人,臉皮通常比較厚。

宋盈開始懷念起原來常常臉紅說不出話來的顧 了,真是的,怎麼現在臉紅的反倒成了她?

「我才沒有!」

「嘴硬。」在她唇邊啄了一下,「奇怪,還是正常柔軟度啊?」

宋盈的臉一下起了火︰「顧 ,這是大街上!」

「這是小徑,看看旁邊吧!」這一帶大學分布密集,情侶也密集得很,路邊到處可見有點妨害風化的情侶們。

「你!」宋盈氣得快走兩步。

「Iloveyou.」英語一句,非常流利。

宋盈轉回身跑回他身邊︰「再說一遍。」

顧 挑挑眉︰「你很喜歡《Touch》(棒球英豪)是吧?」

宋盈不知道他的意思,點點頭。

「十年以後再說。」

「十年一次!你以為你是達也?」宋盈捶他,「而且人家是用本國語說的,又不是英語!」

「好,愛ウサゆペ。」顧 從善如流。

「又來日語!」

「十年後的已經預支了哦,二十年以後再說!」

「你!」

宋盈追著顧 打,顧 微笑著逃跑。月光柔柔。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也許,也是永遠了吧……「我不管!是不是中國人?好好用漢語說一遍!」

「我愛你。」

「我……」

「下一次是三十年以後了哦!」

「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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