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到一個風流相公 第一章
臨安城安覺寺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廟祭’。
每年到了這一天,安覺寺方圓十里內可以說是熱鬧非凡,就好像把臨安城最熙攘繁華的地帶全集中搬到此處來了。走進安覺寺方圓十里內,茶坊、食店,以及各式各樣的商店全都被人潮擠得滿滿的。而林立的攤販,皮影劇團、雜耍全混和著人潮把大街擠得水泄不通,就連那說書坊的說書匠都忍不住湊上這一團熱鬧,在大街上說起書來了。
而這一天,更是那一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中小姐被‘釋放’的日子,她們可以利用這一天出府,痛痛快快、不受拘束的在街上大玩一天。當然,絕大多數未出閣的小姐身邊都會跟著丫環或保鏢,尤其是富家小姐。因為,她們的父母總擔心女兒會被綁架什麼的,所以必定派保鑣寸步不離的跟在身邊,但不干涉、牽絆她們游玩的興致就是了。
這一天,在安覺寺前有一項非常重要的節目,拋繡球招親。一些過了適婚年紀卻沒選到好對象出嫁的女孩,她們會利用這一天在寺前拋繡球尋求夫家,而一些過了適婚年紀卻仍打著光棍兒的單身漢,通常也會利用這機會討個老婆回家。至于是否可以嫁個如意郎君、討個心目中理想的老婆回家,這可就得踫運氣嘍!
溪展劭幾乎每年都會來湊一湊熱鬧,當然,他不是為了討老婆來的,他只是愛來‘看’熱鬧。
溪展劭是‘正遠鏢局’的大少爺,不僅儀表堂堂,更是行事瀟灑、風流倜儻,而且武功高強、文采一流,是臨安城內最令那些未婚女子傾慕覬覦,想一托終身的單身漢。
今兒個,他與那有‘神捕’之稱的屈威鈞一同擠進招親園,兩個長舌男又如同往年,開始對台上準備拋繡球的女子評頭論足一番,然後訕笑人家的龍鳳鳥龜配,當然,偶然配得好的也會發出幾聲贊揚,不過那種機會可是少之又少。
蘇湘柔大氣喘喘的吊著招親會的車尾趕上這場熱鬧。
這麼好玩的事她蘇大姑娘一年也不肯錯過,不過從沒像今年如此狼狽的。都怪那易容師啦!搞什麼嘛?居然比原先約好的時間晚一個時辰到,弄得她只得吊車尾,還錯過了今年的龍鳳配!不過無所謂,反正龍鳳配,就是從配好對的人里頭挑出最稱頭的一對,而獲龍鳳配的佳偶可得當今聖上賜匾,是一種榮耀!
絕對不會有她的份,瞧,她那張原本妙美絕倫的臉龐被易容成像個虎姑婆似的,有人要她才怪。
每年,今年第四年,她一站到台上,台下的人便個個像見到瘟疫似的,尤其在她手上的繡球拋出的那一剎那,全場的人總是全神貫注地注意繡球飛向,深伯一個不小心會成了倒楣鬼,而最後總是‘砰!’地一聲,大家散出一席之地讓繡球掉下,然後是她氣得跺腳,全場哈哈大笑。︰
當然,以她蘇大姑娘的美貌及才藝,想攀得這門親事的王公貴族就不計其敝,哪需以繡球覓郎君?說來說去不就為了好玩。一年才一次耶,不玩多可借,反正自娛也娛人嘛又沒什麼損失,最重要的是又可解這一年來的相思之苦。
她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公子,只知道他每年都會出現在招親園,而嘴角總是溢著一抹挪愉的矣,那張俊俏迷人的臉是天生的風流相,還有那殷瀟灑,像是與生俱來要來迷惑天下眾女子的芳心的,而她,就在四年前的招親園上被迷惑了。
‘嘻…︰.各位鄉親父老,小女子我又來了。’湘柔咧著嘴調皮的笑,一邊把玩著手上的繡球一邊轉著眼珠子尋找那張令她相思了一年的俊臉。
‘她還真長不死心呢!’展展劭著唇笑看台上那其貌之丑可比魍魎的女子。
‘四年了,真是勇氣可嘉。’威鈞忍不住訕笑。
‘是啊,真是值得鼓舞。’展劭笑得更深,不過有些可惡。
湘柔一對大眼楮仍在四處瞄,看見台下的人個個戰戰兢兢的表情她就直想大笑。人真的好現實!這兩年上蘇家提親的王孫公子數也數不清,只因眾所皆知,蘇家有個貌勝西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絕子,而今,她就站在這台上,只不過變了張臉罷了,人人卻視她如毒蛇猛獸,唯恐避之不及,這人性的丑陋豈是她現在追張臉能比的?
捺不住戚慨的低哼一聲,從人群中收回的目光又放了出丟。
他——她終于看見他了,那個一臉俊俏風流倜儻的男子。今年,他看起來好像變成熱了些,而身上那股風流瀟灑的特殊氣質仍舊不變,仍舊迷得她神魂顛倒,暈頭轉向的。她在不知不覺中看得痴傻,直到台下鬧哄哄一片,幾乎有人想拿雞蛋石頭擲她了才回神,卻沒注意到自己腳下正踩著那繡球拖長的尾巴,伸手朝前一拋——
‘啊——’聲尖叫,她整個人便隨著繡球朝前拋去。
‘嘩——’地一聲,全場的人真是不想全神貫注都不行。
‘搞什麼?今年表演空中飛人?’威鈞詫異地道。
這節目可真是年年出新呵!
‘我看不見得。’展劭不以為意地道,咻地一聲,整個人騰空飛了出去,腳尖點過幾個人的頭頂,一個空翻身伸手接住從天而降的湘柔,以及她懷中的繡球,再輕輕一躍,輕功了得的帶著湘柔飛回台上。
湘柔完全嚇呆了,瞠著驚惶的眼直怔怔地注視著展劭,胸口底下的那顆心分不出是驚或喜的卜卜跳。她真不敢相信是他救了她,這個令她魂牽夢縈的男子,更不敢相信他的輕功如此了得,竟在轉瞬間越過人群救她上台!不知不覺中發出一聲驚嘆,一對水靈靈的大眼楮更加痴迷暈醉的凝視著他。
展劭輕輕放開摟著她腰的手,唇角那抹笑充滿嘲弄且漫不經心,淡淡地道︰‘姑娘今年表演的節目可真是別出心裁,這出空中飛人的戲瞧得台下的人群皆目瞪口呆呢!’
湘柔眨眨美目,可惡!她自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差點就摔掉這條小命,而這還是他害的,若不是他有一張勝越潘安的相貌,害得她迷得暈頭轉向,怎會踩到繡球尾巴而不自覺!而他竟如此取笑她?可惡,真的是太可惡、太令人咬牙切齒了!將原本想感激他救命之恩的話,隨著梗在喉間的一口口水吞進肚子里去。
注視著他的瞠眸逐漸由暈醉轉為憤怒,再由憤怒轉為賊兮。竟敢嘲笑她?好啊,她非叫他笑不出來不可。隨手將手中的繡球塞入他寬闊的懷中,曲膝低身,溫婉柔媚地淡笑道。
‘公子接得小女子的繡球及人,小女子從此便是公子的人了。’
展劭猛地打起哆嗉,好可怕的聲音及笑容,看來他今晚非作噩夢不可了!‘什麼?’突然驚叫起來,‘你剛剛說什麼?’
瞧他嚇得臉都綠了,湘柔的腸子笑得都打結了。故作狀的翻了下白眼,露齒在他面前傻笑一番,然後齜牙咧嘴地湊向他,道︰‘我說,從現在起我是公子的人了。’
‘戎我的人?’展劭又連打幾個咚嗉,連聲音都力不從心的發起顫。
嬌嗔地跺了下小腳,憤恨地睇著負心漢道︰‘莫非公子想翻臉不認賬?’袖子一拉,掩遮去半張臉哭哭啼啼,心痛欲碎地續言︰‘我連續拋了四年的繡球,好不容易盼得有人接我的繡球,哪知對方卻是個無情無義的負心漢。我我不如一頭撞死算了!’佯裝要往台柱撞去。
展劭果然慌了,連忙扯住她的手臂,‘姑娘言重了,溪某人並非無情無義的負心漢,只是這實在唉!你叫我從何說起呢?’
‘說來說去公子就是想毀婚?嗚我還是死了算了!’一頭又要撞過去。
‘姑娘!’展劭急急忙忙抓住她的手,敷衍道︰‘姑娘切勿輕生,此事咱們再做商量,再做商量,喔?’
見她好不容易點頭,本以為此事暫告一段落,哪知威鈞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趁火打劫似的選在這時候上台來瞎攪和。
‘恭喜恭喜,恭喜展劭兄抱得‘美人歸’。’嘴角滿是戲譴的笑容。
湘柔一愕!展劭?原來他就是正遠鏢局那花名遠播、處處留情的風流大少!呵!怪不得他遠近馳名,生得如此俊俏又風流成性,不迷倒全天下的女子才怪!
該死!他交的什麼好朋友?展劭狠狠地瞪了威鈞一眼,恨不得一拳打爛他那張臭嘴。
威鈞故意忽略掉他的怒意,改對湘柔道︰‘姑娘好福氣,一球便定下這上天特別注定的好姻緣,不遇,臨安城從此少了位受寵的單身漢,不知有多少姑娘家要因此而心碎啊!’他偷偷的別開臉竊笑。
不是他這位‘死黨兼結拜兄弟’的好朋友沒良心,實在是難得見展劭這一向瀟灑自視風流的風流鬼,踫上這等讓他再也風流瀟灑不起來的事,他怎能不好好逗逗他?誰叫他是他的最佳‘損’友。
湘柔的美目賊兮兮地溜了一圈。如此花心、風流成性、處處留情的大少爺,今天活該踫上了她,她非得好好的教訓教訓他不可,讓他嘗嘗太過風流的下場,而讓他討個奇丑無比的妻子,這下場夠慘了吧?
‘剛剛听這位公子喊你什麼來著?展劭?喔!那你不就是花名遠播的溪家大少爺!真是久仰久仰,沒想到溪少爺果然一表人才,怪不得會受寵花林,小女子今能嬴得此姻緣真是三生有幸。’
‘是啊是啊!姑娘真是好幸運,恭喜恭喜。看來,從現在起我得改口喊你大嫂嘍!’威鈞真是愈說愈不像話。
展劭簡直快被他給氣死了,氣盛之下,狠狠抬腿將他踹下台去,不過倒楣的不是威鈞,而是台下那群一臉幸災樂禍的家伙,他們活該做了威鈞的人肉床。展劭氣得五髒六腑都打結,顧不得那姑娘是否會再尋死的轉身就要走,哪里知道那姑娘卻一個旋身阻攔了他的去路。
‘溪相公就是要走也該留下個信物以為憑吧?’湘柔耍賴的伸出手掌向他。
反正她就是非賴著他不可了。
若非在眾目睽睽之下,展劭真的會一走了之,他心不甘情不顧的解下腰帶上系著的一塊玉佩放入她的手心,一句話也沒再說的施展輕功走了人。
湘柔緊緊的將玉佩握在手心里,兩片不點而丹的唇泛起一抹是以懾人心魂的笑——如果此刻她沒有易容的話。
溪展劭啊溪展劭,踫上了這調皮愛捉弄人的蘇湘柔,不知是倒楣還是幸運?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自己這奇丑無比的耒婚妻,其實就是蘇家那美得冒泡的大美人,不知會做出何等驚人的反應?
展劭長吁短嘆的回到鏢局。
他這輩子大概屬今天最狼狽了!早知道就別去看什麼熱鬧,早知道就讓那個丑八怪摔死算了,沒想到他好心沒好報,居然無端惹上這天大的麻煩。一想到要娶那丑八怪天天和她共枕,他就止不住直想打哆嗦,他就算不天天作噩夢,恐怕也遲早會在半夜里被她那張像被火燒過的臉給嚇死。也真奇怪,天下怎會有長得如此丑陋的女子,而這女子即將成為他溪展劭的妻子!噢!讓他死了算了吧!
他不知道是真的沒看見,還是假裝沒看見坐在大廳里品茗的溪正遠夫婦,竟連個招呼也不打,垂頭喪氣的從他們眼前晃過。
溪正遠夫婦面面相覷。他們的兒子怎麼了?早上不還高高興興的出門,怎麼這會兒像死了親人似的走進來!
‘展劭!’唐惠出聲喊住兒子的步伐。
‘啊!’展劭及時煞腳,詫異的回身,‘爹!娘!你們沒出去看熱鬧?’
唐惠睨了展劭一眼,卻是溫柔地間︰‘你這孩子怎麼搞的?魂不守舍!’
正遠悠哉的啜了口茶,放下杯子,‘來,坐下,告訴爹發生什麼事了?’
展劭坐下,心有戚戚焉的給自己添了杯茶水,沮喪地飲盡杯中茶,盼茶能代酒讓他軟醉似的。
溪氏夫婦再對視一眼,眸中皆露出擔心的神色。他們看了展劭二十六年,首次看見他這神色萎靡,滿臉愁容的模樣,叫他們怎麼能不擔心呢?
‘我完了。’展劭像被拉上了斷頭台。
‘完了?’再度對視,異口同聲。
‘我訂了親了。’吶吶的聲音跟痛苦的表情畫上了等號。
‘訐親?’溪氏夫婦不約而同的跳起來。
他們的兒子一向自視很高,就連臨安首富江澤浩那貌美如花、溫婉賢淑的千金他都看不上,他盡管在押鏢以外的時間都與朋友在花叢里鬼混,卻也不曾听他說過看上了哪個煙花女,又怎會忽然眼某個姑娘私下訂了親?而這門親從他的表情看來,像是有人拿刀押在他的脖子上逼他訂下的,莫非
‘你對不起人家姑娘啦?’
展劭激動的自椅子上站起,‘我沒有,我——我該怎麼說呢?’
‘到底是怎麼樣你快說嘛!’溪正遠被搞得又焦急又不安。
‘爹——娘——’展衡人未到聲先到,又慌又忙的沖進大廳來,見到展劭先是一愣,後道︰‘大哥,你也在!’
展劭看到展衡的表情便猜出了七八分,他想,現在整個臨安城恐怕都在對他的事議論紛紛。他怎麼這麼倒楣?娶了個比鬼還要嚇人的丑八怪,他還要不要做人呀他?
冷笑著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看似輕松卻沉痛地道︰‘好了,有人來告訴你們為什麼了。’
‘怎麼回事?’兩夫婦同時看向還微喘著氣的展衡。
展衡偷偷瞥了展劭一眼,咽了咽口水,一副膽小鬼的模樣,‘什麼怎麼回事?你們在談的是我要說的那件事嗎?如果是,那是大哥的事讓大哥自己說吧!’
展劭朝天嘆了口氣,‘既然跟我有關,那就對了,你說吧,我進去了。’踩著有生以來最沉重的步伐朝後院而去。
唐蕙見展劭離去,立即過去拉住展衡的手緊張得不得了地追問︰‘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大哥他今天去接了繡球。’
‘接繡球?’那他一定是不小心接到的,而且對方一定不很令人滿意,所以他才會一臉的不開心。‘對方是哪家的姑娘?人品怎麼樣?’問這不是廢話嗎?
人品要是好還用拋繡球招親?
展衡做了個恐怖的表情,‘對方奇丑無比,比鬼還嚇人。’
‘啊?!’溪氏夫婦驚惶相視。
‘現在全臨安城的人都在談論這件事,大哥這次死定了啦!’
唐蕙這下緊張了,猛在大廳里踱方步,‘那孩子也真是的,想娶媳婦兒跟我說一聲嘛,以他的條件想娶什麼樣的姑娘都有,干嘛去跟人家搶繡球呢?奇怪的是,要搶也挑個自己喜歡的,干嘛搶了才後悔呢?’
‘大哥是被逼的。’
‘被逼的?那孩子不是個會被牽著鼻子走的人,如果他不願意,根本無人逼得了他。’唐蕙跳起來。
‘看來這事有古怪。’正遠捻著須髯。
‘听說拋繡球的那個姑娘不小心摔下繡球台,哥為了救她才會去接住她和繡球的,沒想到卻被賴上了。’
‘原來如此!’正遠表現得一臉鎮靜,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兒。
唐蕙卻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現在怎麼辦呢?咱們總不能眼睜睜的看他討了個不喜歡的媳婦兒進門,然後痛苦一輩子。’
‘那姑娘是誰家的小姐?’正遠問展衡。
‘我打探過了,沒有人知道。’
‘怎麼會這樣?那展劭知不知道呢?’唐蕙慌張的看著正遠。
此刻,展劭突然又邁出來,依然是那心情惡劣的樣子。‘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把咱們家祖傳的那塊玉佩留給她當信物了。爹、娘,我好悶,我出去走一走。’步伐有如千金重的邁出大廳,留下三個人在大廳傷透腦筋。
湘柔偷偷模模的自蘇家後門進入蘇宅,丫環曲兒正在後院里候著,此刻見到主子,一臉憂慌神色才卸了下。
‘我爹娘呢?’湘柔美目四處溜了溜,小聲地間。
‘老爺和夫人已經在前廳等得不耐煩了。’一張小巧可愛的臉看起來有些像苦瓜。
‘那我得趕緊去把臉上這見不得人的東西給卸下才行,快,快幫我準備水。’如果她爹知道他嬌貴的寶貝女兒扮這鬼模樣出去胡鬧,難保不痛揍她一頓,為了她的小動作得快一點才行。
‘我巳經準備好了。’
‘謝謝!’火速的朝她的閨房沖去,曲兒也不怠慢,立刻拔腿尾隨于後。
湘柔一坐進梳妝抬,立刻抓起卸妝膏涂抹于臉上,正當手忙腳亂之際,趟燕奴推門走了進來。湘柔從鏡中看見入門的趙燕奴,在心中暗叫一聲,‘哦!糟了!’慌忙站起並拉起袖子遮住那卸得益加不堪入眼的臉蛋,曲膝欠身,低低柔柔地喊了聲︰
‘娘。’猛朝曲兒擠眉弄眼,示意她引開趟燕效的注意力,好讓她有機會把臉上的妝擦干淨。
她怎能讓趙燕奴看見她此刻這張鬼怪似的臉,以趟燕奴那看見蟑螂都會嚇昏過去的膽子,若讓她見了這張臉,不當場活活給嚇死才怪呢!
奈何曲兒那笨丫頭不但不懂她的意思,還當場急得猛肌腳。
縴弱嬌小卻美麗非凡的趙燕奴溫柔地朝女兒笑笑。‘你爹爹都等得不耐煩了,讓我進房來催你,你——’察覺不對勁地問︰‘你一直遮著臉干什麼?’
曲兒像搶答似的替湘柔答腔,‘夫人,小姐她她啊喔——’說到一半,卻抱著小腳兒直跳。
湘柔不得不踩她一腳制止她往下說,因那丫頭片子什麼都會就是不會說謊,再說下去難保不穿幫。
趟燕奴略顥得錯愕的看著曲兒,‘你怎麼了?’柔柔的聲音听得人酥麻麻的。
曲兒看了湘柔一眼,‘我腳抽筋,不過嘿’她苦苦地笑著,緩緩放下腿,‘已經沒事了。’一張小臉因心虛而脹得紅通通的。
湘揉乘機抓起梳妝台上的棉紙湊在鐃子前猛擦,而趙燕奴在听見曲兒說她沒事後便將目光調向湘柔,當目光觸及鏡子里那張令人毛骨悚然、恐怖得如鬼魅似的臉時,兩顆原來就不怎麼小的眼楮睜得有如兩顆銅鈴。湘柔在擦了兩下,發現鏡子里那兩顆銅鈴眼峙,整個身子不覺的緊繃起來,然後,那對銅鈴眼閉了起來——
‘噢,完了!’
‘夫人!’
湘柔和曲兒同時大叫,不約而同的奔過來抉住趟燕奴向後仰躺的身子,然後把她弄到床上去。
‘你去拿藥油幫娘按摩太陽穴及人中,我得在她醒之前把這張臉弄干淨才行。’
兩分人頭進行而且時間配合得剛剛好,在湘柔把臉弄干淨之後沒多久,趟燕奴便醒了,不料她醒了之後便拚了命似的尖叫。
‘娘,你別叫呀娘,噢!’湘柔忍不住捂住耳朵,天知道她娘尖叫起來的聲音有多尖銳,簡直是魔音穿腦嘛,怪不得她爹什麼都不伯,就怕她娘的叫聲!
曲兒也捂住了耳朵,整張臉全皺在一塊兒。
湘柔再也忍受不住的湊在趟燕奴身邊大吼。‘別再叫了。’
魔音克魔音,果然有效。但是,趟燕奴雖不再尖叫,卻全身發抖滿臉受了驚嚇的恐慌。
‘柔兒,有鬼!’
噢天啊!趟燕效把她當成鬼了。
‘不是的,娘,那不是鬼,是我涂了敷面霜,我就是怕嚇到你才用袖子遮臉,沒想到還是被你看見了,而且把你給嚇昏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敷面霜?趟燕奴慘白的臉色逐漸恢復血色,‘你是說那是敷了面霜的你?’
湘柔重重地點頭。
趙撫奴猛地跳下床,又好氣又好笑的睨了湘柔一眼,‘你這孩子,差點就把娘給嚇死了!真是的,我和你爹在前廳里等了大半天,而你卻躲在房里敷臉。’
湘柔孩子氣的抿抿紅唇,拉了一撮垂在肩上的發絲把玩著。‘沒法子呀,今天全城的帥哥全出了籠,我不把自己弄得漂亮點,怎能替你和爹釣著金龜婿,你說是不是呀娘?’撒嬌的圈著趟燕奴的手臂,嘻皮笑臉沒個正經。
‘你這孩子!’笑著再睨一眼,‘快走吧,你爹都要等瘋了。’
‘是,娘。曲兒,走吧!’另一只手伸過去勾住曲兒的,三個人愉快地朝前廳方向走去。
曲兒一直低著頭走。雖然湘柔一直視她如親姊妹,從不把她當丫環看,但她畢竟是個下人,有些禮節還是要遵守的,尤其在老爺和夫人面前,她總把持著自己的身分做到主僕之分,盡管,即使老爺和夫人也不在意,她仍堅持這麼做。
展劭快受不了人人的指指點點,尤其是那些表面虛偽在暗地竊笑的街坊鄰居,他簡直恨死了!走啊走啊,不知不覺的又邁入廟會,任人群在他身邊擠來擠去,任那一排又一排的白牙森森地對著自己笑,任原本英氣風發、風度翩翩的展劭變得冷漠、沮喪。
‘溪少爺。’一個溫柔的聲音喊住神游太虛的他。
緩緩回頭,看見是江家的大小姐,那個曾經遭受他拒絕的江倚若,一張沮喪的臉立即變得鐵青,恨不得地上能有個洞讓他一頭鑽進去。
‘原來是江姑娘,好久不見。’那張笑臉看起來有夠勉強。
就在此刻,湘柔也隨著蘇氏夫婦走進這條街,她遠遠的就瞧見高人一等的溪展劭,一張嘴像正在與人談話似的動呀動,忍不住好奇心的朝蘇氏夫婦道。
‘爹,娘,我看見了個朋友想過去打個招呼,你們到寺廟口等我,我去去就來。’
‘好吧,那讓曲兒眼著你,小心喔!’趟燕奴淡笑著。
‘是的,娘。’娉婷婀鄉的身子在曲兒陪同下,款款生姿的朝展劭巧步而去。
‘小姐,你看見誰了?’曲兒好奇的問。
湘柔扭頭示意她噤聲,然後小心地靠近展劭。當她的目光觸及江倚若時,心中不自覺的涌起一絲怒意。
好啊!都有未婚妻的人了,還敢在大街上勾三搭四?她氣鼓鼓地邁至他身後的簪子攤,假裝在選購簪子,卻直直地豎著耳朵在竊听他倆的談話。
江倚若露出一抹帶著邪氣的笑,使得展劭的臉變綠。‘我現在終于知道溪少爺為何會拒絕我了,原來溪少爺你的格調與品味皆異于常人。’話中滿是譏諷的味道。
展劭的綠臉變得很慘。他早知道這時候遇上她不會有好事,果然,她是存心來挖苦他的,看來,他接繡球一事臨安城內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有道是娶妻娶德,容貌一點兒也不重要。’他故作堅強的淡淡一笑,道出違心之論.
只有傻瓜才會相信他的話,像江倚若如此聰明的女人會相信,那就有鬼嘍!
江倚若夸張的拍了下手,‘好一個娶妻娶德容貌不重要,溪少爺果然不同于凡人。’眼角余光像要穿透人心似的,唇角揚著的那抹笑更可以用‘可惡’兩字來形容,對展劭來說。‘溪少爺不怕半夜被嚇醒的過人勇氣,小女子實在佩服,佩脤得五體投地,哈’她控制不住的大笑起來,完全不顧千金大小姐的形象地,這使得她身後的那名保鏢大皺眉頭。
江倚若今天是非好好笑個夠不行的,瞧他當時是何等無情的拒絕了她,害她傷透了心,甚至有一陣子連江家門也不敢踏出一步,那種顏面盡失的感覺使得她無法抬頭挺胸去面對任何人,今兒個,他活該倒楣接了那天字第一號丑八怪的繡球,娶妻如此,看他今後還怎麼神氣?
展劭咬著牙望著她那笑得一點兒修養也沒有的鬼樣子,慶幸自己當時因還無心成家而拒絕這門親事,否則,娶妻如此,不後悔才怪!
湘柔偷偷瞥了展劭一眼。天啊!他竟然還笑得出來?這男人有病是不是?被人這樣侮辱還樂成這樣子,依她看,他若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有‘被侮辱’狂!惱怒的瞪他一眼,見江家大小姐那笑得無法無天的樣子,便再也忍受不住自己未婚夫任人取笑,她從展劭身後跳出來,一對靈動大眼怒沖沖的瞪向江倚若,氣呼呼地嚷著︰
‘喂!你笑夠了沒?’她的突然冒出令展劭為之一愣。‘這件事真的這麼好笑嗎?溪公子說得沒錯,娶妻要娶德,像你如此尖酸刻薄、器量狹小的姑娘,要娶你還不如去娶那個丑八怪!哼!怪不得他會拒絕你。’語畢,還調皮的朝她扮了個鬼臉。
展劭詫異的看著湘柔。這是哪家的姑娘?他竟從未見過?瞧她雖長得不如江倚若,卻也杏眼桃腮眉細如柳,尤其那對大眼楮是充滿活潑俏皮的靈氣,最重要的是,她把他心里的話全給說了出來。
而愣在一旁的曲兒,顯然是被她家大小姐突來的舉動給嚇呆了。
江倚若被這麼一損,什麼身分、地位全拋向腦後,更是將自己一向溫婉賢淑的形象滅得一干二淨的在大街上怒嚷起來。
‘你這莫名其妙的瘋婆子,居然敢這樣跟本姑娘說話?’
‘你你罵人?’湘柔睜大眼楮,詫異江家大小姐竟說出如此不堪入耳的字眼來。
‘我罵人又怎麼樣?’江倚若又起腰,咄咄逼人的瞪著湘柔,怒氣沖天的吼著。‘你才莫名其妙呢!我在跟他說話干你什麼屁事,你無端地冒出來——’
‘什麼無端地冒出來?我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湘柔撐著鼻孔對她。
‘不平?你為他不平?’又是那抹可惡透頂的笑容。‘不知他是你的老相好還是——’
‘閉嘴。’湘柔在她說出更難听的字眼前出聲喝止。‘你怎麼可以這樣污辱人,我根本就不認讜他。’脹紅著臉扭頭看了看展劭一眼,氣得直想哭。
這男人真的有病,見自己的未婚妻被人如此糟蹋,他非但不挺身作聲甚至還用那種興味的眼光在看戲,可惡,太可惡了!
江倚若仰頭大笑兩聲,‘不認識?不認識都可以拔刀相助,想必姑娘覬覦他很久丁,別忘了人家現在可是有婚約的人了,你還是——’
‘夠了。’如果再不作聲他就是懦夫了,連一個陌生女子都可以為了他去忍受這種侮辱,那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繼續被侮辱下去?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後,怒容再也不容置疑的呈現在那得寸進尺的江倚若面前。‘你要發泄情緒盡管沖著我來,我溪某人堂堂六尺男子漢,絕不與你一介弱女子一般計較,但,請別波及其他無辜的人,否則,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江倚若被展劭那前所未有的冷峻面孔給嚇著了,那對無情的眸光明白的在警告著,倘若她再繼續鬧下去的話,吃虧的必定是她自己。她退怯了,怨懟的看著他,正想旋身離去時,湘柔自展劭身後探出頭來,朝她做了個特大號的鬼臉,氣得她差點腦充血,慣恨的咬牙拋下一句︰
‘你會後悔的。’江倚若搖曳的離開現場。
湘柔站出來,又俏皮的朝江倚若的背影咬粉舌、皺鼻子。‘我才不會後悔呢!’活潑調皮的模樣逗笑了展劭。
湘柔听見他的笑馨,目光調至他俊俏的臉龐上,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我以為你是個啞巴不會說話呢!眼看著你的未——’突然收口,兩片嫣釭粉頰頓時暈染上一片紅霞,緊張的搓著手道︰‘我是說看著我為了你被人家辱罵也不作聲!’
展劭淡淡一笑,拱手道︰‘姑娘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情,溪某真是感激不盡,銘感五內。這年頭能有像姑娘如此俠義心腸之人實在太少了,不知姑娘如何稱呼,溪某是否有幸能與你共結友誼?’他兩只不安分的眼楮勾魂似的瞧著她。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前一刻才被女人戲弄得連人格也喪失,這會兒馬上又使出風流性子,她真後悔自己剛剛的多事,像這種花心大蘿卜應該任他被戲弄得體無完膚的。
湘柔咬著牙直笑,‘公子可是忘了自己是有婚約纏身的人了!’」
‘溪某不敢——或——忘。’他目光自湘柔臉上調開。
此時一個美麗娜婷的身影緩緩的自展劭面前飄過,而他的目光便馬上追隨那女子的身影而去。
湘柔簡直氣得吐血,這個風流鬼真的狗改不了吃屎,都有她這個美女站在他面前了,他還不放過任何一個!
待那名女子消失,展劭收回目光重新面對湘柔,卻見湘柔鼓脹腮幫,正對著他噴氣,故不解困惑地問︰
‘姑娘何以變得如此生氣?’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抬高下巴朝他重重地哼了聲,拉著還一臉怔愣的曲兒擠進人群,離他而去。
展劭抿唇笑笑,她如此生氣莫非是——吃醋啦?取出腰際的扇子在手上轉了兩圈,也跟著擠進人群隨湘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