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火 第八章
一如往常，空氣中吹拂著陰涼的風，冬日暖陽高掛在空中，驅散了飄蕩在空氣中的陣陣寒氣。
「146號……」顧盼姿推推鼻上的眼鏡，邊低頭察看手上的紙條，再抬頭探探牆面上的門牌號碼。
最後她來到一棟獨立三層樓屋前面停下，不斷地再三審視手中紙條所寫的地址與門牌無誤後，這才提起勇氣按下牆上的門鈴。
「誰呀？」江葳海拖著有些疲累的步伐前來應門，邊張嘴打了個呵欠。
值了一整夜的夜班，他的確有點累了，再加上今天早上還多接了兩個小手術，讓他的體力徹底耗盡。
才剛踏進家門準備上樓補眠休息的他卻因為這一記鈴聲而折回，認命的前來開門。
當大門開啟時，隱藏于門後的一張陌生容顏也隨之竄入他的眼。
江葳海的眼在對上那張毫不出色的容貌後，腦中不禁開始搜索起對這張臉孔的記憶，所得的答案是——不認識。
「小姐，請問你要找誰？」嘖嘖嘖……現在是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人穿著烏漆抹黑的衣服，把自己搞得像六○年代的老阿媽一樣。
「我……」乍見眼前那張清俊的臉孔，顧盼姿有些微的閃神，只因他的容貌跟火長得有些相似。「我找江葳海先生。」
「江葳海？」他眯起了眼，百分之百確定自己根本就不認識她。
顧盼姿含蓄的點點頭。「他邀請我來的，你可以幫我叫叫他嗎？」
「叫他?!」他人不就站在她面的嗎？她的眼光還拼命的往他身後瞄，難道她口中的「江葳海」是另有他人？
「是啊!難道你不方便嗎？」顧盼姿不懂眼前的男子為什麼一臉驚詫又一副狐疑的模樣。
「我不是不方便，而是……」累了一整夜，他也無心再去蹂躪可憐的腦細胞。「我就是江葳海。」
「你是江葳海？」顧盼姿連忙摘下眼鏡好好擦拭一番，難道她的近視度數又加深了嗎？
隨著那只丑陋眼鏡的褪下，江葳海意外她有一張清靈秀美的容貌以及一雙迷人澄澈的水眸。
真是可惜了，一個活生生的美人胚子竟然不懂得裝扮自己，反將自己丑化到讓男人連看她一眼的興趣也沒有。
顧盼姿戴上眼鏡，將站在她眼前的昂立男子仔仔細細地從頭打量到腳。「你不是江葳海。」
「我不是江葳海？」這可好笑了，那麼誰才是江葳海呢？
「對，你不是江葳海！你不是我要找的江葳海。」
江葳海臉上掛著干笑。「那麼小姐你又是誰？找江葳海又有什麼事？」
「我……」她的小臉紅了紅。「是他叫我來找他的，他說有話想跟我說明白。」
「他？」江葳海疲憊的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我哪時候找你過來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你，更別說是想跟你談事情，你會不會是找錯戶了？」
「沒有錯，明明是146號……」
江葳海索性搶過她手中緊捏的紙條，從上頭的字跡看來，他終于知道她口口聲聲說要找的「江葳海」是何人了。
「啊——」江葳火打著呵欠步出客廳。「老三，你在跟誰說話？」
這兩三天來他一直都窩在警局中開會和訂立計劃，搞得他這幾天想睡都睡不好，好不容易補了個飽眠起來，卻不經意瞥見老三杵在門口不知道在跟誰糾纏不清。
江葳海忽地偏頭朝他迸射出一記殺人眼神。「老二，你的客人!」
「我的客人？誰啊？」當他迷蒙的眼倒映出一抹縴秀身影時，他整個人恍如大夢初醒。「盼盼?!」
「火。」她牽動唇角，漾出柔蜜笑靨。在看見他頂著一頭亂發時，眼中立時盈滿了憐愛深情。
「你怎麼來了？」江葳火不客氣的把兄弟推到一邊，忙不迭迎接佳人進門。
顧盼姿順利踏進江家門，邊抬手為他梳理一頭亂發。「抱歉，我不知道你在休息，沒給你一通電話就自己跑來了，可是今天是我們之前約好的日子……」
經她這麼一提醒，江葳火這才想起幾天前和她定下的約會，他是想找個時間好好跟她說清楚，表明他的真實身份。
「沒關系。」他握住她忙碌的小手，感到不悅的皺緊眉。「你的手好冰，你又忘記帶手套出門了，別看出了大太陽，這幾天全省都籠罩在寒流之下。」
「你又來了。」顧盼姿受不了的翻了翻白眼，他總是對她這樣大驚小怪。「我的身體很健康，不會被寒流給擊倒。」「咳咳，你們夠了沒？」江葳海在一旁發出不平之嗚，這兩個人敢情把他當透明人看待啊！
「你還在啊？」江葳火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盼盼，我來幫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那不識相的弟弟。」
「你好。」江葳海一反常態的上前熱情握住顧盼姿的手。「我們算是初次見面，不過我想你對我應該很熟悉才對。」「很熟悉？」她的臉上明顯露出一個大問號。
「是啊！」江葳海向江葳火露出一個示威般的冷笑。「因為我就是剛剛你口中一直想要找尋的江葳海。」
「江葳海？」顧盼姿疑惑的皺眉。「可是你不是江葳海啊！」
「老三!」江葳火一把拍掉他的手，他那只緊握著盼盼不放的手看起來礙眼極了。
「唷，火氣這麼大。」江葳海注視他的目光在瞬間變得陰冷。「老二，你到底跟她解釋清楚了沒？」
「我很想，可是……」他打了個小呵欠。「最近警局很忙，我們根本沒空見面。」
「警局？火，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從剛剛開始，她就一直听見她所陌生的詞句。
江葳海看了眼顧盼姿，再將目光調回江葳火身上。「由你告訴她？還是需要我來幫你說明？」
「我自己來說！」萬一盼盼被老三的解釋給氣得跑掉，他會幫自己找回盼盼嗎？
「那好，請!」江葳海擺出邀請動作。
他希望江葳火趁早把這糊涂帳給了結，免得恩師每次一見到他就追問是否已經挑選出好日子，弄得他無言以對還外加尷尬萬分。
「那個盼盼……」江葳火抓住她的小手，一臉認真嚴肅的探問︰「如果……如果有人欺騙你，你會不會討厭他？生他的氣？」
「這就看他的欺騙是惡意還是善意了，為什麼問我這個？」他們兩兄弟的對話跟眼神都好怪異。
「萬一是不小心呢？」他戰戰兢兢，首次嘗到了害怕的感覺。
江葳海在一旁看見他這副窩囊的模樣，實在無法相信那個狂妄高傲的老二竟有如此低聲下氣又擔心受怕的一面。
看到這兒，他忍不住發出一陣狂笑。
「老三！」江葳火一記凌厲的冷冽目光殺向他。
江葳海索性一把攬住江葳火的肩，簡單明了的介紹。「顧小姐，我才是名副其實的江葳海，至于這位握著你小手不放的男人是我的二哥，他的名字是江葳火。」
「江葳……火……」顧盼姿一陣怔忡，腦筋一時間轉不過來，純真的眼神直盯著江葳火。「火，你是江葳海嗎？」
「錯！正牌的江葳海是我，他是代我去參加相親與你見面的江葳火，他是我二哥，他的職業是個警察，不是醫生。」「這個……」顧盼姿張口無言。「你們交換身份……然後你赴約跟我相親……」
她的腦中一片混亂，過度震驚的意外沒讓她想到何謂欺騙不欺騙，也沒有想到原不原諒的問題。
「盼盼，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江葳火從她訝然張口的神情上瞧不出她的反應，內心不禁焦急起來。
顧盼姿突然甩開他的手，一個轉身往里頭跑去，而江葳火則沒有任何猶豫的追了上去。
江葳海則看得傻眼，不忘回頭看看敞開的大門，再回頭看看自家客廳。「這兩個人還真有趣，居然都一個勁兒的往里頭跑，而不是往外頭兒跑，真是寶一對……」
???
「盼盼，你開門听我解釋。」江葳火拍著房門，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你先走開，我要好好的想一想。」太多突如其來的沖擊讓她的腦子一片紊亂，她需要好好安靜的想一想。
「盼盼，你听我的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們搞什麼啊!」悠哉踱步上樓的江葳海想要回房睡個好覺，卻發現他的房間被這對寶貝給佔領了。
「要吵架為什麼不到別的地方去吵，為什麼偏偏要跑到我房間來？」他是招誰惹誰了啊？
「江葳海，你給我閉嘴！」江葳火一把捂住他的臭嘴。
「老二你放開我!」他以手肘撞擊他的月復部，這才讓他的嘴得以呼吸自由的空氣。
「啊……」江葳火夸張的發出哀號聲浪。「老三，你真狠，我不過搶住你的嘴而已，你為什麼要挨我一頓？」
「我揍你一頓？」那輕輕的一個撞擊應該算不上是挨吧？
「啊!老三你干什麼？你干什麼又打我？啊……我的肚子……」
看著他抱著肚子痛呼，江葳海冷眼看著他的自導自演，打算看看他的葫蘆里究竟在賣什麼藥。
「我知道你是想幫盼盼懲罰我，可是你也不用打得那麼用力……啊!你居然……居然踢我，我的肋骨好像斷了……」
江葳海唇角微微勾起，沒想到老二耍起猴戲還有可看的價值，平日的威風、男子氣慨盡失，像個普通平凡被愛情所擾的愚蠢男人。
「火，你不要緊吧？」在房內听見一切的顧盼姿趕緊打開房門出來一探究竟。
「他絕對死不了。」江葳海在一旁輕聲冷哼，然後進入自己的房間，決定睡大覺去也！至于這對寶貝最好離他越遠越好。
「你……」顧盼姿對江葳海的評語感到寒心吃驚。
她怎麼也沒想到江葳海是這樣冷血無情的男人，枉費他在他人眼中是個優秀卓越的人材，沒料到他竟然連一點同情心也沒有，而且還毆打自己的親兄弟。
爹地究竟是看上他哪一點，才會安排他們兩個見面相親呢？她絕對不會喜歡上這種沒良心又冷血的男人。
「火，你還好吧？」相較之下，她就不禁心疼起挨揍的江葳火。「江葳海為什麼要挨你？你好歹是他哥哥耶……你是不是很痛？」
江葳火低垂著頭猛然搖頭，他的盼盼真是善良又單純，他只不過略施小計就把她給騙出房了，只是苦了莫名其妙就扮黑臉的老三了。
「火，你是不是真的很痛？」看著他緊抱著月復部不言不語，她緊張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去幫你找醫生來。」
「不要！」江葳火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火？」正當顧盼姿還不了解他為什麼要阻止她去找醫生之時，她整個人突然被攬腰抱起，視野也緊接著改變。
「我沒事。」
當她鎮定心神時，發現自己正被他給抱在懷中，眼前所見的是他無恙的笑臉，霎時她才知道自己被他給要了。
「你這個壞蛋，你騙我……快放我下來！」意識到這一切都是他的自導自演，顧盼姿開始在他的懷中掙扎不休。
「不放不放!」江葳火索性要起賴來。「我放了你，萬一你又躲進房不見我該怎麼辦？」
「你……」她一時氣結。「你好壞！你就只會欺侮我、騙我……」她眨眨眼，紅了眼眶。
「盼盼別哭，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而是因為……」他抱著她走進自己的房間，勾起後腳跟關上門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向她解釋清楚。
「我才沒有哭!」她嘴硬的回嘴，不願讓他看出她的軟弱。
江葳火將她輕放在床側，一句指便摘下她的黑眼鏡。「你總是說不听，我已經教你別戴這難看的眼鏡，你還整天戴著，這副眼鏡都遮掩住你的美麗了。」
「你……你是不是嫌我丑？」想想也是應該的，他是那樣的俊帥狂放，而她只是一個平凡不起眼的丑小鴨。
「哪有!」江葳火大喊冤枉。「我的盼盼最美了，誰敢說你丑？」
「就是你，你嫌我戴眼鏡不好看，你是不是覺得我長得丑配不上你？」他的一句簡短話句便輕易激出她的自卑情結，悲哀情緒霎時在心底蘊釀。
「盼盼，我沒有嫌棄你，真是冤枉啊……」女人心海底針，這回他是真切的感受到了。
「還說沒有，你分明就是這個意思!」她知道自己貌不驚人，又不懂得生活情趣，他會嫌棄她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她的心窩卻流泄出一絲絲的苦澀，教她不知該如何掌控激昂的情緒，只要一想到江葳火厭煩了她，她的心就一陣緊縮，壓迫得她透不過氣來。
她好害怕，害怕他對她只是一時的玩玩跟好奇，好擔心他會把她給撇下、置之不理，然而她更驚懼她平凡的外在無法與他匹配。
「盼盼……」他輕捧住她的小臉，不明白她的情緒怎會在瞬間轉折的如此劇烈。「你怎麼了？是不是在怪我欺騙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顧盼姿突然抱住他，雙臂緊緊的纏繞在他的身後，小臉埋在他的胸膛直搖頭。「不是不是，我怎麼會怪你呢？你曾經告訴過我說你不是江葳海，是我以為你在開玩笑所以才置之不理，我怎麼會因為這種小事生你的氣呢？」
「真的？」江葳火壓在心上的重石頓時落下。「那你為什麼要躲進房間不听我的解釋？」
「因為……」她紅著臉。「我很笨，一下子消化不了好多的麻煩，所以才要把自己關起來好好想想。」
「盼盼！」虧他被她的舉動給嚇得半死，沒想到她只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思考，他還真怕她會對他的欺瞞感到氣憤不已，最後索性不理他了。
提心吊膽、優柔寡斷、忐忑不安、驚疑擔憂，這種種的雜陳滋味全都因她的情緒起伏不定而讓他都嘗遍了。
「火，你不會不要我吧？」她可憐兮兮小聲的問。
到現在才會害怕失去他，是不是因為她對感情太遲鈍了，所以遲遲沒有發現對他的在乎已經超過她的想象了？
「你這小腦袋瓜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抓起她的縴手，輕輕吻上她戴有戒指的無名指。「別忘了，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已經跑不掉了。」
「我真的可以嗎？」他對她好溫柔，溫柔到讓她忽略了內心的種種不安。
「為什麼不可以？我只想要你。」她是第一個令他產生沖動的女人，也是第一個令他心生迷醉眷戀的女人。
「為什麼是我？」她抬起迷蒙的眼望進他那雙黑色泓潭。
這個疑問她藏在心中好久了，快樂跟幸福讓她拒絕去面對殘酷的現實。
她不懂他為什麼非要她不可？他們相識不久，感情基礎不深，會訂婚也是在他的莫名堅持之下才訂婚的，而現在她才發現她一點都不懂他的心，她甚至沒有去好好的了解他……
「為什麼是你？」江葳火揚唇微笑，輕柔的為她拂去頰邊的發絲。「你這個問題問得真好，我也想知道為什麼是你，你可以告訴我嗎？」
「火，你不要故意欺侮我。」她怎麼會知道答案呢？如果知道還會問他嗎？
「傻丫頭。」他愛憐的親吻她的眉心。「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你，當我第一次吻你的時候，我的腦子就突然浮現三個字，就是你!我想要你、獨佔你，所以別問我為什麼，我全然順應我的感情行事。」
「那麼如果有一天你的腦子突然告訴你說，不是她！那你會怎麼辦？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想不到她還挺犀利的!「傻盼盼，相信我，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為什麼不會？人心難測，人的感情更是難以捉模得清，或許有一天你會厭煩我、討厭我，到時候你就會後悔選了我……」
「你想說什麼呢？」今天她那張小嘴怎麼老說出他不愛听的話？
無視他眼底逐漸聚集的未知風暴，顧盼姿一心只想保護自己不受到愛情傷害。「我是想趁我們感情不深……早點分開可能對我們會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