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紅顏 第二章
看著硬撐著受傷未愈的身子走在前頭的無艷,邢念眾不覺又是一嘆。
他從沒見過像她這麼固執又倔強的女人,寧願逞強,也不願開口要求休息。這樣為難自己、不愛惜自己的女人,他還真的拿她無可奈何,也因此他總是不由得想多照顧她,當然,他的心光明磊落可比霽月,絕非有什麼私心,而是他天生的熱心腸又在作祟的關系罷了。
鄔夜星冷眼看著滿面苦惱的邢念眾,心情異常的高興。「她就是你最好的教訓。」
「教訓?鄔兄所言何意?」他拉回盯在她身上的視線,不解地問。
「你不明白嗎?」
「我不明白。」他老實的回答。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沒啥好丟臉的。
「她就是最好的例子,警告你不要讓自己的同情心過度泛濫,否則會惹禍上身。」鄔夜星淡淡地說。
「她不是禍,是人。」邢念眾搖頭糾正他的用詞。
「不是禍嗎?別忘了她是落鷹殿的勾魂使,救下她,你就已經和那些自詡為正義之士的家伙為敵,留下她,更像是綁了個炸藥在身上,隨時炸得你粉身碎骨。」他微撇嘴道。
「我也不想留她,但她執意跟隨,我又能怎麼辦?」邢念眾抓抓耳朵,無奈的笑。
「以前那些女人你都可以一笑置之,揮揮手不予理會的離開,為何惟獨她,你放不下?」鄔夜星橫睨他道。
「不是我放不下手,你也知道她身子尚未恢復,若是讓她遇上什麼正義旗的人,那她不是又陷入危險嗎?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至少得等她完全康復後我們再走。」邢念眾小聲的說,深怕被前頭的無艷听到。
「現在不走,只怕到時你更走不開了。」鄔夜星若有所指的說。
「鄔兄,你太多慮了,我準備等她傷好,就悄悄離開,到時她自然會死心,不再執著報恩不報恩了。」他淺笑,依舊壓底聲音。
「只怕你就是走,也走不了多遠,她總會找到你。」鄔夜星沒有他想的那麼樂觀,從這兩天的觀察中,他大概明白司徒無艷是那種冷僻又固執,一旦決定了的事,不管多難都會誓死完成的女人。
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司徒無艷和自己是同類之人一樣的冰冷。
也就是因為他們自身的寒冷,所以總會下意識的接近溫暖的光源,雖然他不想承認,但邢念眾就像是溫暖的陽光,溫熱的讓人放心靠近,這也是為什麼邢念眾雖沒有潘安之貌,卻總是吸引著那些受過苦的女人青眯。但女人一旦陷入了,對邢念眾而言,只怕又是一筆情債難當。
「這……若真是這樣,那到時再說吧。」他笑道,其實他也沒有那麼想擺月兌她,畢竟她很安靜,除非必要,否則她甚至都不出聲,讓人很容易就能習慣她的存在。
前方的身影驀地停下,邢念眾想也不想的趕上前去,看見她用劍撐著自己孱弱的身子,忍不住說︰「你累了就休息吧,這樣死撐著只是苦了自己。」
無艷抿緊嘴,挺直腰,像在反駁他的話,又繼續往前走。
邢念眾揪緊濃眉趕上她,擋在她面前,也不顧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硬拉著她的手不讓她往前走。
「你不累,可是我累了,我已經餓得四肢發軟,歇息一下讓我填個肚子吧。」雖然才相處不久,卻也夠讓他明白她的硬脾氣,硬著來只會讓她更固執,所以索性裝可憐軟化她的心。
她瞪著他,揮開他的手,不發一語的走到一旁的樹下休息。
邢念眾笑著又跟了過去,打開放干糧的布包遞到她面前問︰「吃一些吧!你早上也吃的不多,這樣對身子不好,尤其你現在受傷未愈,更需要多吃些,等到下個村子,我再幫你抓幾帖藥補補身子,好嗎?」
他關心的眼神看得無艷心一緊,這人為什麼要對一個素昧平生的人如此關心?貪她的美色嗎?但他的眼神澄清無邪,絲毫沒有男女感情,只是純粹的對「人」的關心罷了。對他,她並不特殊。
「不用了,我沒有那麼嬌弱。」她冷漠的拒絕。
「這不是嬌弱不嬌弱的問題,只要是人,病了都需要補身,更何況你傷得那麼重,雖然你恢復得快,但這樣趕路還是不好,若非一路上無店無人家,我也不會任你拖著傷體跟我們走。」
「我沒事。」她打斷他近似愧疚的談話,這人簡直當她是病人膏肓的病人了。但不知為什麼,她的心有一個小角落變得暖烘烘的。
「真沒事嗎?」
「嗯。你不是肚子餓嗎?」她看他拿著干糧不動,忍不住提醒他。
「哦!對對,我餓了,鄔兄,你要不要一起吃?」
他轉向站在一邊的鄔夜星問。
「不用。」鄔夜星冷淡地回道,一雙冷邪的眼盯著無艷。
無艷冷冷地問︰「瞪著我干嘛?有話就說。」
鄔夜星輕挑眉,淡淡地說︰「我是有話要問你,你是落鷹殿的勾魂使,難道不回落鷹殿了?」
「等我報完恩,我自會回去。」
「一個殺手執著報恩,不是很奇怪嗎?」
「殺手也有自尊,也有原則,欠人的就該還人,有何奇怪。」
「你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鄔夜星突然進出這句話,嚇得邢念眾一口饅頭哽在喉間,上不去,下不來,換不過氣的猛咳。
「不可能。」無艷斬釘截鐵地說,她恨男人,又豈會喜歡男人。
她的回答雖讓邢念眾安了心,但莫名的,自尊上還是有一丁點小的受傷。
「鄔兄,你怎麼能當著我的面這麼問人家姑娘。」邢念眾嘆氣道︰「難道你不知道我會不好意思嗎?」
「不好意思?你懂這四個字怎麼寫嗎?你的臉皮不是很厚嗎,何曾知道何謂不好意思。」鄔夜星挖苦地道。
「誰說我臉皮厚,我臉皮薄的連血脈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呢。」他抗議的低叫。
鄔夜星白了他一眼,對這個瘋癲成性的邢念眾,他就算是千年冰山,也會被他氣得炸碎掉。
無艷听著他們的對話,嘴角不自主的往上揚,當她意識到自己的動作時,上揚的唇不禁僵住。
「以前那些女人纏著你的,也不見你說你臉皮薄。」鄔夜星哼道。
以前的女人?無艷的眼瞄向邢念眾。
「鄔兄,你這種說法好曖昧喔,那些姑娘只是我救過的人,跟我什麼關系都沒有。」邢念眾連忙辯解,眼角不自覺的別向無艷。
「你救過很多人?」原來她不是他惟一救的人。
「多多少少有一些啦,沒辦法,世間不平事太多丁,我看不下去就會插手骨事。」邢念眾笑道。
「簡單的說就是雞婆。」鄔夜里再次嘲弄他。
「鄔兄,我是心軟,不是雞婆。」又被他嘲諷,他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認識這個冷面嘴毒的鄔夜星。
「沒見過你這種人。」無艷輕聲說道。
「哪種人?」他好奇地問。
「濫好人。」她冷冷的說。
邢念眾怔了怔,傷心的看著她說︰「怎麼這麼說呢?我不是濫好人,只是心腸軟了些而已。」
「那你也有討厭的人,或是恨的人嗎?」
「這……生氣是有,但還不到討厭的程度,說恨就更過了。」他老實的回答。
「即使萬惡不赦的人也不恨?」無艷沉聲問。
「沒有萬惡不赦的人,只有迷失的人。」他搖頭笑。
「殺了幾十條人命的人還不算是萬惡不赦嗎?」她平平地問。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只要有心悔過,沒有人是壞人。」邢念眾笑得滿面佛光。
「哼!偏我就是壞人。」無艷冷笑道。
「無艷姑娘不是壞人。」他搖頭道。
「我是殺手,死在我手上不下數十條人命,早已惡貫滿盈,怎麼不是壞人?」
「壞人不會在乎自己殺了多少人,而你在乎,不是嗎?」邢念眾笑道。
「我不在乎。」她冷硬的說,「你救我,只會害死更多的人罷了。」
「我救你是善緣,至于你和其他人要結的是善緣或是惡緣,就在你一念之間。」
一念之間?她冷笑一聲,師父命她殺人,她能選擇嗎?在她尚未回答之前,一陣雜杳的馬蹄聲和人聲傳來。
三個人自然的提高警覺,一致望向眾馬奔騰而來的方向。
一群人騎著馬接近他們,在距離五公尺的地方停了下來,分散開包圍住他們。
其中一名留著灰白胡子的老者駕著馬靠近他們。
老者矍爍的利眼盯向無艷道︰「你真是好狗命,竟然還活著。」
無艷手持白露劍,冷笑道︰「在你們沒死前,我不會死。」
「好大的口氣,連鬼羅剎都不敢當著我的面口出惡言。」老者低沉的說道。
「我師父不會用說的,她會直接殺了你。」無艷冷然道。
「好個殺氣如此重的小妮子。」
「你過獎了,我殺的人還沒有你多呢!金刀王。」她諷刺地回道。
金刀王劉祥眯起眼盯著她道︰「再多讓你活幾年,只怕你早就青出于藍更勝于藍。」
無艷冷笑道︰「哼!想殺人何必找這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你以為我金刀王是濫殺無辜的人?」金刀王攢緊白眉,不滿她話中帶刺。
「殺我不算濫殺無辜,你的心里不是這麼想嗎?」她的聲音銳利的像根刺,直刺得金刀王臉色不豫。
金刀王盯著她,看不透黑紗下對方的表情,讓他有種不安的感覺。「算你有自知之明。」
「要殺我難道單憑一張嘴?」無艷譏道。
邢念眾見她句句挑釁,心里委實是又嘆氣又擔心,就算他武功再好,但身上重傷未愈,想跟人過招,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既然你想死,老夫就成全你。」話才說完,金刀主就由馬背上整個人飛攻向站立在樹邊的無艷。
無艷凝神盯著他的攻勢,手上的白露劍已經開始輕顫,狂嘯著要出鞘。但她的劍還來不及出鞘,只見邢念眾身形一閃,擋在她的面前,伸出右掌和金刀王對了一掌,阻斷金刀王的來勢,金刀王沒料到殺出一個「程咬金」,一掌逼退他的攻勢,不由得一提氣,整個人又如風箏般收放自若,飄然地飛回座騎旁落地。
他又出手救她。這個認知讓她的心開始亂了。
金刀王站定後,瞪向「程咬金」邢念眾沉聲問道︰「你是邢念眾,還是鄔夜星?」
「晚輩邢念眾。」
「哼哼!人稱邢念眾是天僧,是個君子、俠士,今日為何要出手救這妖女?」金刀王斂眉怒道。
又是妖女,這群人的詞匯真是貧乏至此?難道不能換個形容詞嗎?
邢念眾搖頭笑道︰「前輩,其實無艷姑娘大傷未愈,你現在趁其危難出手,未免有失公允吧。」
「擒殺落鷹殿的妖孽沒有什麼公不公平的問題。」金刀王冷聲道。
「原來所謂的公平正義在你們心中是因人而異啊,一旦被視為邪門歪道之人,就連一丁點的公平都沒有了嗎?」邢念眾臉上笑容未變,但眼中的暖意漸冷。
金刀王被搶白的有些惱怒,不由得大叱︰「老夫看在你還算是個漢子,才不追究你救了這個妖女的過錯,你竟然不知感激反省,還敢出言不遜!」
「晚輩爭的不過是個理字,前輩何必惱羞成怒。再說我救人全憑了心,也不須前輩同意吧!」他眨著眼笑看金刀王吹胡子瞪眼楮,一副怒氣沖沖的樣子。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于,老夫給你臉你還不要臉,你可想清楚,插手管正義旗和落鷹殿的事,有什麼後果?」金刀王鐵青著臉問。
「這事和你沒有關系,你別插手。」無艷走上前推開邢念眾。
「哈!小子,想獻殷勤,別人還不領情呢。」金刀王譏諷道。
邢念眾不在乎他的冷嘲熱諷,只是看著無艷道︰「無艷姑娘,我不是想插手你的事,只是我好不容易才救了你,總不能再眼睜睜的看你去送死,那我的辛苦豈非白費了。我這個人有個小毛病,就是見不得有人死在我面前,否則我會很難過的,所以這事和我有關。」
「那只要不死在你面前就行了吧。老家伙,咱們到別處打去。」
她說著就要走,邢念眾一驚,連忙擋住她道︰「不可以!你不是還想報恩嗎?如果你死了,你不就還欠人恩情嗎?」
無艷一震,黑紗下的絕顏蒼白如雪。他捉到她的弱點了,欠恩不還,她死也不會瞑目。
「假和尚,你不是不想要她報恩嗎?怎麼現在自打嘴巴。」鄔夜星本來站在一旁看好戲,也不禁開口嘲弄邢念眾的矛盾。
「此一時彼一時,我現在要她報恩,所以她不能死。」邢念眾笑道,他是個山不轉路轉,原則執著,手段則衡量權變的人。
「你左一句死,右一句死,我司徒無艷沒有那麼衰,會死在這個老家伙的手上。」無艷一再听到他對自己不抱信心,不覺得也惱了。
「妖女,你說什麼!」金刀王瞠目瞪她,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直攻無艷的面門,無艷閃過第一拳,但接著她就被推到邢念眾的身後,只能瞪著眼看他和金刀王旁若無人的對起招。
這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幫她,豈非讓她愈欠愈多?她恨心頭這種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沉重感,眼一斜看著金刀王的手下,才想動手,就被鄔夜星冷冷的攔下。
「他不會高興見你殺人。」
「我管他高不高興,我高興就好。」她冷瞪向鄔夜星。
「只要你一動手,他就會分心,他一分心,必敗。」鄔夜星掀唇淡笑。
「就算我不動手,這些人也不會放過機會。」她的話才說完,果然,圍著他們的手下紛紛舉起刀劍就往她身上砍。
無艷劍光一閃,兩名大漢立即見血封喉,筆直的倒下。其他人見狀先是一駭,但要是能取得勾魂使性命,即能揚名江湖的甜美果實讓人昏了頭,幾名大漢又壯了膽攻上前。
無艷的劍法只攻不守,招招致人于死的攻法看得眾人心魂俱裂,只是她的傷本未痊愈,再加上幾日的跋涉,體力早已不濟,幾招之後開始險象環生。
鄔夜星冷眼看著,絲毫沒有出手為她解圍的打算,救人從來不是他的事,只有高手能引起他動手的。
他轉向邢念眾和金刀王,看見邢念眾的眼楮不停地瞥向無艷,嘴角不禁微揚。毫無預警的,他衣袂一動,人已閃人金刀王和邢念眾打斗之間,仿如預先說好似的,邢念眾退下,由鄔夜星遞補。
邢念眾如風轉向,直撲向無艷和那群圍攻的人,腳一撥,塵土如箭矢疾射向圍攻的人,迫得眾人掩面後退,而他也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接住無艷踉蹌欲墜的身子。
「你的劍法太霸道,殺氣太重了。」邢念眾蹙著眉看她,仿佛要看進面紗之下的眼眸。
「那又如何,我嗜血,我愛殺,你後悔救我了吧,」無艷不自覺地移開視線,氣息微亂的回道。
邢念眾搖頭道︰「做過的事我從不會後悔。」
無艷看著他,半響才道︰「我會是你第一個後悔救的人。」
她掙開他的扶持,又朝眾人走近,但她每走近一步,眾人就後退一步,他們怕的並不是受傷的無艷,而是在她身後蹙著眉的邢念眾。
邢念眾看著眼前混亂的局麗,不禁長嘯一聲︰「大家請住手!」
鄔夜星和金刀王原本打得難分難解,在這——聲嘯聲下,竟倏地分開,鄔夜星輕松的踱到邢念眾的身旁,而金刀王的臉色卻有些蒼白。
「前輩,若是照這樣打下去,只怕是兩敗俱傷,我們何不各讓一步,就這麼算了?」邢念眾神情認真的說道。
「你道老夫怕死嗎?」
「前輩自然不是膽怯怕死之徒,但是無謂的犧牲又有什麼意義呢?上天有好生之德,前輩何不大人大量的放了無艷姑娘吧。」邢念眾清澈的眼中滿是笑意。
「正邪不兩立,冷情劍作惡多端本就該死,你執意護她才是逆天行事,還不快快覺悟。」金刀王怒聲道。
「我該不該死也輪不到你來判定。」無艷惱怒的回嘴,這個老家伙當他自己是神嗎?
「哼!如此冥頑不靈的妖女,你們再幫她也只是和整個武林為敵!」
「整個武林?好大的口氣。」鄔夜星冷哼道。
「不要不相信,現在正義旗的勢力遠超過你們能想象的地步,落鷹殿早晚會被我們夷為平地,從此在江湖上絕跡。」金刀王沉著臉盯著他們。
無艷握劍的手緊了緊,現下的情勢她不是不明白,但她絕不相信落鷹殿會毀在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身上。
「你們說落鷹殿是邪派、是歪道,但我們之所以存在全是因為你們,你以為我們為什麼殺人,還不是受你們這些滿嘴仁義道德,背地里卻做盡壞事的奸邪小人的委托。」無艷冰冷的聲音中藏著怒火。
「你以為這樣說就能把所有罪過推給別人嗎?要不要殺人、接不接受委托全在落鷹殿,你們接受,殺人的就是你們,造孽的也是你們,今天落到這種下場只能說是你們自找的,怪得了別人嗎?」金刀王正義凜然的看著她。
無艷突然揚聲厲笑︰「沒錯,是我們自作自受。既然都殺了那麼多人,我也不怕再造殺藝。」
話語一落,無艷手中的白露劍倏地刺向金刀王,金刀王拔刀相迎,刀劍的踫撞聲就像是紛亂的琴聲亂人心弦。
邢念眾沒想到她會出手,所以沒有來得及阻止她攻向金刀王的去勢,只見她的劍法如冰雪紛飛,招招冷冽凌厲,搏命相斗的攻法看得眾人皆是心驚膽跳。
邢念眾見她打斗,方才明白何以她會傷的那麼重,並不是她沒有能力自守,而是她根本不想保護自己,仿佛殺人也在求死,這讓他的心微微的抽痛,怎麼會有這樣的女人?殺手真的就是如此置生死于度外?是不知求生,還是不願求生?
金刀王被她拼命的氣勢震懾住,起初是落居下風,但時間一久,他就發現她的氣不穩,力不足,顯然是前傷未愈的後遺癥。
他的金刀如虹,一旦嗅到對方的弱點就毫不留情的反攻,金刀劃上她的左臂,她哼都不哼一聲,仍是拼命相搏,第二刀貼著她的胸口劃過,雖不深卻己見血,她還是不吭一聲,手上的劍更加迅速的刺向他的右肩,金刀王偏身閃過,一刀反朝她的面門劈去,然而預期中的死亡並沒有發生,邢念眾抱住無艷,以自己的背為她承受那一刀。
在場所有人全被他的舉動震住,金刀王看著佔血的大刀,一張老臉又是生氣又是不安。
「你是白痴嗎?竟然這樣手無寸鐵就沖進別人的打斗中,你又為什麼要幫我擋道一刀」無艷僵直著身子瞪著邢念眾低吼。
邢念眾盯著她道︰「沒辦法,誰教你不保護自己,我只好辛苦點保護你了。」
仿佛是對愛人所說的言語,讓眾人听了皆傻了眼。無艷只覺得自己的臉如火熱燙,幸好面紗遮住她的尷尬,她才忍下舉拳揍人的。
這個男人到底是真白痴還是裝傻,竟然在大庭廣眾下說這種噯昧的言詞,難道不怕別人將他們的關系想歪?
她慍怒地推開他道︰「我自己會照顧自己,不用你多事。」
邢念眾但笑不語,仿若無事的轉向金刀王說︰「前輩,無艷姑娘也讓你傷了,今天可否就到此結束呢?」
金刀王怪異的瞪著他,他背上的那一刀並不輕,怎麼他還是如此若無其事?他的莫測高深讓他有了遲疑,半晌,他才道︰「好!今天就算了,反正你也不可能守她一輩子,遲早我會再來。」
金刀王翻身上馬,輕叱一聲,率領手下策馬離開。
無艷瞪著他背上的刀傷,握緊手道︰「你的傷——」
「不礙事,皮肉傷而已。」他轉頭看她,露出陽光般的笑容。「倒是你,傷上加傷,你是個姑娘家,若是在身上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他自懷中掏出刀傷藥遞給她。「這藥對止血、愈合傷口很有效,你快擦上吧。」
她盯著他手上的藥瓶,胸口悶得發痛。「不用管我!你管自己的傷吧!」
說完,她轉身就走,邢念眾愣愣的看著她僵直孤寂的背影,不解地問︰「她怎麼了?」
鄔夜星半合著眼,淡淡的說︰「她混亂了。」
「混亂是什麼意思?」他睜著眼茫然地問。
鄔夜星不答反說︰「你不要對她太好。」
邢念眾益發不解,他對她好不對嗎?「為什麼不要對她好?我是真的擔心她啊!」
鄔夜星凝視他好一會問︰「若受傷的是他人,你也會同樣擔心吧?」
「那是自然。」他自然的點頭。
「如果你對她無意,就像你對其他的女人一樣,保持些距離吧!」鄔夜星淡淡的說。
「啊?」鄔夜星的意思是他想的那樣嗎?他的擔心全然沒有私心,她會誤會嗎?
鄔夜星見他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忍不住揚唇道︰「她那種女人不易親近人,但一旦親近了,只怕會自焚,也會燒得對方尸骨無存,你還是少招惹她吧。」
邢念眾似乎沒听到他的話,只是憂愁的看著她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那真是糟了,她當我有企圖,該怎麼辦呢?」
鄔夜星瞪著他,即使相處那麼久了,他依然不明白邢念眾為什麼能在背上的傷仍流著血的時刻,卻還只是一徑的擔心被誤解?
他長嘆一聲,不禁抬頭看天,看來未來的日子會不得安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