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紅顏 第九章
鬼羅剎勾著唇盯著站在大殿中央的無艷,淡淡地說︰「你回來了。」
無艷低垂螓首,神情木然。
「既然回來,我就原諒你之前的過錯,不過,絕不允許你再去見邢念眾,否則就不要怪我無情。」鬼羅剎冷冷地警告她。
「徒兒知道。」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看著無艷一副死氣沉沉,沒有生氣的樣子,忍不住生氣︰「瞧你這副喪志傷神的模樣,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無艷抬頭看著師父,她的怒氣傳不進自己結凍的心底,對她而言,一入落鷹殿,再無喜怒哀樂,她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罷了,師父還能要求什麼呢?。
「為什麼不回答!你記得自己是誰,是什麼身份嗎?」鬼羅剎怒道。
「徒兒是司徒無艷,是落鷹殿的勾魂使。」無艷平板地回答。
「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里像是勾魂使,反倒像是被勾了魂的人。」鬼羅剎譏道。
無艷聞言,又低下頭。
鬼羅剎見她不說話,心中又是一把火,溜地起身叱道︰「如果你還是這種心不在焉的樣子,我就派人殺了邢念眾。」
無艷一震,猛地抬頭道︰「師父,你答應徒兒不會傷害他的。」
「哼!願意開口了啊。」鬼羅剎冷冷地瞥她道。
「師父,徒兒照你的話回來了,請師父從此忘了邢念眾的存在。」無艷一顆心仍懸在他身上,只怕師父會反復無常的再對邢念眾不利。
「要我忘了容易,只要你能忘了他。」鬼羅剎詭異地笑。
無艷握手成拳,咬緊牙道,擠出笑容道︰「我會忘掉的。」
「口說無憑,用行動證明給我看。」鬼羅剎朝她扔了一張紙。
無艷接住準確飄落在面前的紙張,瞳孔急縮地盯看著紙上的名字。
「殺了這個人,我就相信你會忘記那個小子。」鬼羅剎笑得不懷好意。
「我……做不到。」無艷垂下手,啞著聲道。
「因為他是邢念眾的好友,所以你下不了手,還是你認為自己的武功不如他,所以做不到?」鬼羅剎眯起眼問。
「我……不管是誰,我都不想再殺人了。」無艷抬頭直視鬼羅剎,平靜的回道。
「你說什麼?」鬼羅剎陰著聲問。
「我不願再奪人性命,毀人家庭。」即使師父的眼神像針般刺向她,她依然昂首道。
「我從來沒有听過有殺手不殺人的,你這樣還配叫殺手嗎?」鬼羅剎怒拍扶手,站起身冷叱。
「在徒兒手上結束的性命夠多了,徒兒不想再造殺孽。」無艷苦笑道。
「你不听為師的話,難道你不怕我殺了邢念眾?」鬼羅剎再次用無艷的弱點威脅她。
無艷臉色微變,淒然地說︰「我怕,但是我答應過他,我不想再失信于他。」
「對一個死人還談什麼信諾。」鬼羅剎陰冷地撇唇道。
無艷一怔,望著鬼羅剎,聲音有些顫抖。「師父,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本想等你自己死了心也就罷了,可是看你如此執迷不悟,我索性告訴你實話,讓你趁早死了心。你給邢念眾喝的解藥,不只是解藥,更是毒藥,一種必死的劇毒。」
無艷聞言一震,身子開始劇烈打顫,不相信地盯著鬼羅剎,干啞地問︰「你說什麼?」
「不明白嗎?當你讓他服下收情忘魂丸之際,就已經在他身上下了毒,解藥的確可以解除收情忘魂丸的藥性,但同時也引出收情忘魂九潛藏的毒性,讓他在明白被騙的剎那死去,不是最好的結局嗎?就算他不愛你,卻會恨你,至死都恨你!」鬼羅剎揚聲大笑,細眯的眼楮里充滿得意自滿。
無艷瞠大眼,伸手攜住嘴。解藥竟是毒藥?天啊!她竟然親手將她最愛的男人推向死亡!
「師父!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已經照你的話回來,你怎麼能傷害他?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的……你怎麼能讓他恨我!不公平!不公平!」無艷雙膝一跪,驚慌失措地流著淚嘶喊。
「住口!不過是一個男人,也值得你哭成這樣嗎?」鬼羅剎怒叱道。
「他不是普通的男人,是我最愛的人啊!」無艷淚流滿面地喊。
「你愈是愛他,我愈不可能救他,你死了這條心吧!」
說罷,鬼羅剎起身就走,無艷撲向她,扯住她的衣擺不放,哭喊著︰「師父,求求你給我解藥,他不能死,我不要他死。」
「我鬼羅剎的弟子不準為男人哭成這樣!」鬼羅剎低下頭狠瞪著她。
「我不哭,我不會再哭了。」無艷連忙用衣袖擦臉,忍住眼淚,不敢再落淚惹鬼羅剎不高興。
鬼羅剎看著她溫順委屈的樣子,心中對邢念眾怨恨更深,更氣徒弟不爭氣,她抽回衣擺,冷聲道︰「不要夢想了!我絕不會救他,我要他到死都恨你,這是你背叛我的懲罰。」
無艷血色盡失,捉住鬼羅剎衣裙的手咚地垂了下來,蓄滿淚的眼眸震愕地看著師父。
半晌,她才顫巍巍地自地上爬起,像失了魂般地往外走。
鬼羅剎被她突然的舉動一呆,沉聲道︰「慢著,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見他。」無艷停下腳步,卻不曾回首。
「我沒有準你離開。」鬼羅剎冷聲道。
無艷恍若未聞地又往前走。
「無艷!」鬼羅剎厲聲大吼,無艷只是腳步頓了頓,又繼續往外走。
她本來就不怕死,如果邢念眾死在她手中,她更是活不下去了。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跟你徹底斷絕師徒關系。」鬼羅剎見她宛如游魂不理睬她,心里又氣又恨。
無艷停住動作,過了一會,她才轉身朝鬼羅剎跪下,叩了三個響頭,沙啞地說︰「徒兒拜別師父。」
「你!你難道不怕他見著你會殺你!」鬼羅剎氣極。
「能死在他手下,我無悔!」無艷苦笑道。
鬼羅剎一怔,沒想到無艷竟會如此堅決。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徒弟背叛自己,讓她氣紅了眼,不禁陰冷地低吼︰「要走就把我教你的武功留下!」
無艷怔怔地看著她,半響,她才由靴中拿出一把匕首,牙一咬,毫不遲疑地反手朝著自己右手筋骨劃去。從未沾染人血的匕首,沒想到第一個嘗到的是她自己的血。
鬼羅剎瞳孔一縮,倒退兩步,直踫到椅子才站穩身子,「你……你竟然自廢右手,果真是情盡恩絕。」
無艷咬緊唇,手腕上的痛楚讓她額上流下冷汗,強忍著痛苦,硬擠出話來︰「徒兒將師父傳授的劍法留下,此生再不拿劍。」
鬼羅剎頹然地跌坐在椅上,眼中滿是不解。「為一個男人自廢拿劍的手,甘願成為落鷹殿的敵人,值得嗎?」
「于我,值得。」無艷站起身,挺直背,露出無悔的笑容。
鬼羅剎盯著她的笑容,心中忽地激蕩起來,她突然明白自己做不到無艷的地步,她嫉妒她能如此義無反顧,憎恨她比自己堅強。
「走!不要再讓我看到你!走!」鬼羅剎掩起臉低吼。
無艷淡淡一笑,挺直背轉身走出落鷹殿,走出她十多年的陰霍灰暗。
***
荒山古剎外,明月淒冷的高掛樹梢。昏黃的月光照在皚皚白雪上,泛著一層銀光。
風靜雪停,在黑夜的擁抱下,天地仿佛沉睡著,一種說不出的孤寂揪著人心,暗夜仿佛躲藏著魔魅,正伺機吞噬孤獨的人們。
雪地中,邢念眾站在一株孤梅前,那花蕊不顧寒冬而怒放的姿態、氣韻都教他想起無艷,每次想起她,他就心痛如絞,五髒六腑欲裂。
他從不曾想過自己會思念一個人幾近成狂,而今,他始知情之深濃已無可自拔,他想遵守承諾去尋她,怎知孱弱的身子一日弱過一日,想來,他注定成為失信人。
夜風刮起幾瓣花朵,落在雪地上似斑斑血痕,而他不住輕咳,每咳一聲都和著一絲血紅,和雪上的紅梅竟是如此相似,看得人怵目驚心。
「你身中劇毒,還有閑情逸致月夜賞梅。」鄔夜星急步走近他,一雙眼深沉中帶著慍怒。
邢念眾轉頭看他,強笑道︰「不把握時間不行啊。」
「你不會死。」鄔夜星抿緊嘴道。
邢念眾又是一笑,復而轉頭凝望紅梅,忍不住低聲輕喃︰「她回落鷹殿不知有沒有受罰?」
「那種女人你還念著她做啥?」鄔夜星沉下臉道。
「這毒不是她下的。」邢念眾搖頭道。
「睜眼說瞎話,我驗過瓶中的殘液,是致人于死的劇毒,而且你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也是她的杰作。」鄔夜星冷聲道。
「毒是真的,但她不知道。」邢念眾仍是搖頭,輕笑著為無艷辯駁。
「你怎知她不知道是毒?」鄔夜里冷哼道,女人天性喜好欺騙,從無艷身上,他更證實這一點。
「因為我相信她愛我。」邢念眾臉不紅氣不喘地說。
鄔夜星一怔,半晌才道︰「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她會對你造成影響,卻沒想到這影響會這麼深,你幾乎不像是我認識的那個邢念眾。「
邢念眾撇唇輕笑,眼神悠遠地看著梅樹道︰「不曾愛過,才能瀟灑揮袖,然而一旦深陷,即是寸步難行,若非這毒,我早巳尋她去了。」
鄔夜星盯著邢念眾,猜測著一個男人能夠為女人改變多少呢?他從來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溫和而情淡的男人,感情竟會是如此的激烈濃稠。甚至願為司徒無艷涉足他向來討厭的江湖恩怨中,除了震驚以外,他找不出第二句話來形容自己的詫異。
「放心,我師叔會治好你的。」鄔夜星黑沉的眸盯著他道。
「這麼幾日,令師叔都查不出我中的毒的名稱,要想治好,想來是難了。」邢念眾不抱希望地搖頭苦笑。
「師叔是有名的神醫‘閻王恨’,就算短時間找不到,再過一段日子也會找到解法,你絕不能放棄。」鄔夜星對自己的師叔有絕對的信心。
「只怕我缺少的就是時間。」邢念眾淡笑道。.
這一兩天,他每次以內力御毒時,總覺得全身的血脈仿若爆裂般痛苦,愈是刻意去防堵,毒血就愈加翻騰,逐漸消耗了他的氣力和精神,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如果還有大還金丹就好了。」鄔夜星不甘地說,他身上的大還金丹,全教邢念眾給施光了,誰知現在最需要它續命的人就是邢念眾。
「這就是緣份,我和它無緣,也不用強求。」邢念眾笑得滿不在乎。
鄔夜星沉默半晌,忽然道︰「既然如此,我去找有解藥的人。」
「鄔兄,你要去找鬼羅剎?」邢念眾愣了愣,立即明白他的意思。
「與其在這里坐困愁城,不如直接找上門去。」鄔夜星撇唇道。
「她有意要殺我,就算你找上她,她也不可能將解藥給你,你又何須白費功夫。」邢念眾搖頭道。
「你未免想得太開,什麼都不試又怎麼知道不行?」鄔夜星最怕邢念眾不夠執著,他那隨緣、與世無爭的想法更讓他火大。
「每個人的生命都有定數,我只是時候到了,既然如此,又何須爭呢?」邢念眾依舊滿臉笑容,一點也不像是只剩意息尚有的人。
鄔夜星瞪著他道︰「你不爭,那司徒無艷呢?你就這樣讓她重回落鷹殿,再當鬼羅剎的棋子嗎?」
一提到無艷,邢念眾平靜墨黑的眼中燃起一簇火焰。
「你心中不是真的那麼無所謂,至少在你心中並沒有完全放下她。」雖然他還是懷疑無艷下毒,但現在只要能夠引起邢念眾的生存意志,即使是她也行。
邢念眾沉默著,他的確不像表面上那樣能泰若自然的面對死亡,她在他的心底,不舍眷戀一如絲藤,纏得他一刻也不能呼吸,畢竟起了執著心,就再也放不下了,而她,讓他對人世有了執念。
他想見她,卻也知道再見面只會徒增彼此的痛苦,一個將死之人能夠給她什麼呢?除了眼淚,他什麼都無法給。
「宛如風中殘燭的我,能做什麼?」邢念眾苦澀地說。
「你不是一直相信她是真心愛你,如果她知道是自己害你中毒,像她性子那麼剛烈的女人,會怎麼做?」
鄔夜星一字字地說,滿意的看見邢念眾臉色一變。
「她不會知道。」邢念眾不安的說。
「你若死了,她早晚都會知道,就算鬼羅剎不說,我也一定會去告訴她。」鄔夜星輕挑眉道。
邢念眾瞪著他,氣息微亂地說︰「你不會這麼做的。」
「你錯了,我會那麼做,對一個害死我兄弟的女人,我不會讓她好過。」鄔夜星冷酷地說。
邢念眾握緊手,瞪著一臉認真的鄔夜星,良久才嘆口氣讓步,「我明白了,我會努力撐下去,直到你們找到解藥為止。」
說完,他又是一陣輕咳,伴隨而來的血絲,卻讓他苦了臉。
他已經對無艷失信了,如今又許下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承諾,只能說,他是在自欺欺人罷了。
好不容易止了咳,他的眼光不由自主的又移到梅樹上,那棵如她的紅梅。
***
無艷吐了一口血後,靠著牆邊滑坐在雪地上,雪緩緩地飄落在她的發上,急喘的氣呼出口就成了一陣白煙,右手的傷仍痛著,而右肩新添的傷口更火辣的燒痛她的神經。咬緊牙,她將所有的痛苦和血吞下。
自從離開落鷹殿後,她就不斷遭到仇家的追殺,即使不想相信,但她知道,放出消息說她手已廢了的就是養她、育她的落鷹殿。
她淡淡地扯動嘴角,她們是最明白師父的無情。不論是誰,一旦成為她的敵人,就只有毀滅一途。
只是,十多年的師徒情份,師父能夠說斷就斷得徹底,而她畢竟不夠冷血,還是有眷戀,有不舍。
遠方突然傳來雜杳的腳步聲,無艷背脊一僵,整個人繃得像把弓,連忙扶著牆站起身,往相反的方向奔逃。
她跑了一陣子,直到眼前出現一處荒廢的土地公廟才停下腳步。她急忙閃人廟中,豎起耳,屏氣凝神地注意門外的動靜。
廟外仍是一片茫茫白雪,並沒有發現追兵的蹤跡,她這才放松緊繃的神經,跌坐在地上休息。
當她松口氣後,赫然才發覺自己竟然成了驚弓之鳥,除了逃之外,還是逃。
「這是報應吧,如今我也嘗到成為獵物的滋味。」無艷自嘲地自語,「不過我不會死,在沒有見到念眾之前,我絕不會死。」
她叛離師門,忍受被仇家圍捕,全只為了見邢念眾,這幾日在江湖上並沒有傳出天僧死亡的消息,所以她知道他還活著,還能見到他,這個認知也讓她慌亂的心有一絲的安定。
「你在哪里呢?念眾?你到底在哪里?」
無艷將頭靠在膝上低語,眼淚又悄悄地落下。
***
行人寂寥的大街上,一行四人面露不善,手持刀棍的奔逐著四處搜尋。
「那丫頭吃了我一劍,想來也是跑不遠!」-‘名身著灰衣的中年男子道。
「大哥,沒想到那賤人右手廢了還那麼刁鑽,我們這麼多人陪她還是讓她跑了。」一名紅衣女子咬著唇,氣怒地說。
「三妹,別急,那丫頭跑不了的。」灰衣男子沉聲道。
「大哥,現下在找司徒無艷的人不只我們,我只擔心會被人捷足先登,到時咱們就不能向秋小姐交代了。」黑衣壯漢哇哇地叫。
「放心,秋小姐只要司徒無艷死,至于是誰殺了都無所謂。」一名深褐衣裳,枯瘦如枝的男人陰冷地說。
「老二說的沒錯,那女人活不成的,她背離了落鷹殿,已經沒有靠山了,再加上她現在無法使劍,只要咱們繼續找下去,絕對會找到她。」紅衣女子冷笑道。
「沒錯,繼續找下去。」灰衣男子說完,四個人又立刻向前飛奔。
在他們走了之後,鄔夜星緩緩地自轉角走出來,他盯著前行四人的背影,消化著剛才听來的訊息。
她的右手廢了?為什麼?
她不是才回落鷹殿嗎?怎麼又會離開落鷹殿?是為邢念眾來的嗎?她的身上會不會就有解藥?
鄔夜星輕蹙眉,看著自己手上的百年白貂,這是他守了近一夜,才在刀嶺捕獲的戰利晶,也是能夠維持邢念眾生命的藥材,他本該在到手後就立即趕回古剎,但是司徒無艷可能身懷解藥的消息,又讓他改變主意。
他捉住白貂,開始跟著前方的足跡前進。
不一會,他就追上前方的四個人,不發聲響的保持距離尾隨著他們。
「大哥,前面有間破廟。」紅衣女子指著前方道。
「嗯,大家噤聲,老三和老四從前面走,我和老二由後面繞過去。」灰衣中年人分配任務後,四人有默契地分成兩隊。
鄔夜星繼續跟著紅衣女子和壯漢由破廟的正門奔去,他冷眼看著前方兩人沖進破廟,半晌才見四個人又會合著一起步出破廟。
「可惡!又被她逃了。」壯漢用力捶著牆壁,氣惱地叫。
「看地上的血跡,她應該傷得不輕,我們再追下去,一定會把人摘到手。」灰衣中年人沉聲道。
「是。」四個人一陣交談後,又開始提氣奔了出去。
鄔夜星高踞在樹上,直到四個人走遠,他才輕輕地飛落地,走進破廟。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靠近門邊的那一灘血水。
「就算受了傷,她也精得很,應該不會被那些獵人抓住。」他揚唇淡笑。
鄔夜星瞥頭看向漸暗的天色,決定先將白貂送回山上,至于司徒無艷的性命,就由她自己去捍衛吧。
他毫不遲疑的轉身離開破廟,施展輕功回轉碧雪山。
一個時辰的急奔後,他終于看到立于深山中的巍峨古剎。連門都不敲,就徑自躍過高牆,直人寺內,直走到一間禪房外才停下腳步。
「夜星,是你嗎?」一個蒼老的聲音自房內傳出。
「是我。」
渾房門倏地大開,一個臉色疲憊但眼神卻炯炯發亮的老人站在門邊,急忙問︰「到手了嗎?」
鄔夜星捉高手中的白貂,老人一看到白貂,立即露出欣喜的神情,一把抓下白貂就往房里走。「太好了!有了這只白貂血,那小子的毒就有希望了。」
「師叔,你找到解法丁嗎?」鄔夜星聞言一怔,連忙跟丁進去。
「找到了、找到了,我神醫‘閻王恨’要救的人誰敢死,只是制解藥需要花些時間,這幾天,你必須早晚兩次以內力助他御毒,一定要讓他熬過這兩天,知道嗎?」老人邊說邊利落的以一把小刀在白貂頸上一劃,將貂血滴人一只缽中,又加了不少藥材,開始搗起來。
鄔夜星見師叔一頭鑽進制藥中,也不再吵他,安靜的退了出去。沉思了一會,他轉向中庭。
果然,邢念眾又站在梅樹前,眼神溫柔的凝視著梅樹,甚至還伸手輕撫一枝低垂的枝干。
「我師叔已經找到解方了。」鄔夜星盯著他的背道。
邢念眾的手微微一頓,轉頭看向鄔夜星,有些呆愕的問︰「找到解方了?」
「我說過你不會死,不是嗎?」鄔夜星揚眉道。
邢念眾傻傻地笑了起來,「是啊。看來老天還不想讓我死,否則也不會讓我遇到你那個來去無蹤的神醫師叔。」
一句有解,就像是有人拿走壓在他心上的大石,又像是在即將撞到牆壁時卻發現前而變得開闊明亮,整個人瞬時輕松多了。
看著邢念眾露出爽朗的笑容,鄔夜星原本想到有關司徒無艷的事,硬是說不出口。
「鄔兄,你怎麼了?是不高興我死不了嗎?」邢念眾看著眉頭緊皺的鄔夜星,仍不住笑道,
「現在想想,如果你真死了,我的耳朵或許會比較清靜一點。」鄔夜星瞥他一眼,故意譏道。
邢念眾笑著搖頭︰「我知道你是言不由衷、口是心非,其實我若死了,最難過的大概是你吧?」
鄔夜星沒有答腔,只是輕哼了一聲。
「我終于能夠遵守對你們的諾言,不會失信了。」邢念眾眼神移向梅樹,輕輕地說。
邢念眾的低語,又讓鄔夜星眉一皺。
「你……」
「鄔兄,你今天很奇怪,是有什麼事想說嗎?」邢
念眾微偏著頭,盯著鄔夜星,敏銳的察覺他的欲言又止,
鄔夜里沉默一會,才開口道︰「我從刃嶺回來的路上,經過李家鎮時,听到司徒無艷的消息。」
邢念眾的笑容倏地隱沒,神情有些緊張地問︰「什麼消息?她……好嗎?」
「她離開落鷹殿丁,而且,她的右手……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