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遺棄我試看看 第二章
元胤邦做事從來就與「深思熟慮」這句成語不相干。
縴細敏銳的感性是他從事藝術創作時的最大利器,也因此,他隨性得徹底,任性到令人難以招架,一如今晚——
砰地一聲,晚上十點多突然出現在「安杰拉」,元胤邦以強硬的姿態硬要帶林以凡上台北。
「上次不是已經同意讓她去我那兒工作?難不成你們全都是言而無信之輩?」
一句話讓他通行無阻,至于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林以凡只得收拾她少得可憐的行李,跟著他上車。
「我的工作是什麼?要住哪?」
工作內容他是交代了幾句,但住處啊——
「到了-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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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睡這里吧!」元胤邦身子一倒,舒服地癱在沙發上。
林以凡雙眼骨碌碌地看著他,再看看四周。
嗯,一張單人床、一張沙發,整牆的書,很大很大的一張書桌,許多散落各處的大小石塊,還有為數不少的「凶器」!
林以凡跳了起來,「開什麼玩笑,你真的要我這個花樣少女睡在這堆凶器中?」
「這些是雕刻刀,不叫凶器。」元胤邦揚起他佣懶卻性感無比的眉眼,「它們可全都是我的寶貝。」
「天啊!你居然把刀子當作寶貝?元先生,你……有點怪喔!」
「哪兒怪啦?」修長的五指自懷中取出一把精美的雕刻刀,細細的把玩,「我所累積的財富、名聲,全都靠它們成就。」
看著元胤邦愛惜的神態,林以凡竟忘我地走近沙發,跪在他的身前。
「-干什麼?」如此舉動讓元胤邦驚了那麼一下,視線銳利地審視著眼前的少女。
「好漂亮的刀子,借我看看。」也不管元胤邦同意與否,林以凡傾身向前,大大的杏眼中滿載著驚喜的光芒,目光直勾勾的注視著他手上的刀。「借我、借我。」
她那興奮的模樣,讓元胤邦忍不住想逗她。「可以啊!只要-吻我,刀子就借。」
二話不說,林以凡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了元胤邦……的額頭!「好啦!借我。」
因過度震驚而反應不及的他,被搶走了手上的刀。
元胤邦一手撫著方才被「吻」的地方,簡直不敢相信,這樣一個親吻,根本是把他當成小孩子在哄嘛!
開什麼玩笑,他可足足大了這少女八歲呢!
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他自林以凡的身後握住了她的手,修長精壯的身軀輕貼著她嬌小的背,從未體會過如此陌生的觸感,她不得不抬頭往身後看。
「我想-應該沒有忘記,今天我從『安杰拉』把-接來時,在車上跟-談好的約定吧?」他低著頭,在她耳邊訴說著。
他的聲音帶著微慍的壓抑,可听來卻又不像在生她的氣,反倒像是在氣他自己似的,她不明白何以自己會被這樣的聲音給定住心神,全然無法響應。
「怎麼?忘啦?要我再告訴-一次嗎?」
她發愣時微啟的雙唇,讓他憶起方才額上的吻。
若這兩瓣柔女敕櫻唇觸踫的是他的唇而非額頭,不知他會有何種感覺?
當他如是想時,身體自然回應,俯,他的臉龐更加趨近她紅潤的小臉——愈來愈近、愈來愈近,直到……
「啊!」林以凡大叫一聲。過于靠近的元胤邦放開了他的手,捂住自己受害的耳朵。
「叫什麼叫啊?」天啊!她還真是中氣十足。
「呼、哈、呼、哈!」不斷深呼吸的林以凡壓根沒空搭理元胤邦,方才被他那般注視,她競失神的連呼吸都忘了,「天啊!要是沒注意的話,還沒開始工作,就要蒙主寵召了,真是可怕。」
看來以後她還是離元先生遠一點得好,以免自己又忘了呼吸這回事。
「-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耳朵還在嗡嗡叫的元胤邦皺著眉,走近林以凡。
「沒有啦∼∼」後退三步,咦?怎麼他還不斷接近,好,那她再退。
林以凡明顯到不行的動作,讓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為什麼跟我保持距離?」
「沒有啦!」退退退,人家不是說,退一步海闊天空,可她怎麼退,卻只退到一條——絕路!
踫壁啦∼∼
「再退啊!」元胤邦多進一步,林以凡早已整個背貼在牆上,成了個難看的「大」字型,動彈不得。「我還沒遇過哪個女人在我面前只退不進的。」
元胤邦笑得邪氣,讓林以凡的呼吸再度不受她大腦的控制,有一下沒一下地停頓起來。
原本貼在牆上的手,突然合掌,低著頭把元胤邦當祖先一樣地拜個不停。「對不起,對不起啦∼∼元先生,我沒有忘了我們的約定,我學校功課一向很好,記性也不差,剛才只是腦袋秀這跳電,你現在問我的話,我一定一字不差地背不來,所以不要懲罰我,離我遠一點啦∼∼」
林以凡拜得有模有樣,嘴里念念不停,從沒有人這麼拜過他,元胤邦忍不住發笑。「哈哈哈哈哈……」抱著肚子,笑彎了腰的他退了幾步。
唉……
咦?怎麼她會因為元胤邦的後退而嘆了口氣呢?林以凡不明白自己何以心底會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感。
「你果然很有趣,沒有讓我失望.」帶著笑,元胤邦拉住林以凡的手,「已經很晚了,好好休息,-的身體很重要。」
因著他的親昵,林以凡猛吸一口氣,隨即想起今晚元胤邦來「安杰拉」接她上台北時,曾說過的話,「我知道我來這里工作,是要當你的隨行秘書,還有協助你進行新作品的完成,所以我必須隨時保持良好的身體狀況,以免拖累你了。」
「嗯,很好,-記得很清楚。」當林以凡坐在床邊時,元胤邦對她滿意的一笑。
「我說過我的記性不差。」被他肯定,她的心情有些飄飄然。
「那-知不知道,我的作品是什麼樣的作品?」他的手仍握著她的,不曾放開。
從沒有人這般握著她的手,連她記憶中的生母也不曾有。
原來,被人握著手的感覺可以是這麼溫暖……
「不知道。」溫暖的感受令她窩心一笑,那樣的神態,元胤邦當然不肯放過。
他視線灼灼地盯著她的每一分變化,仿佛要將她的一切都吞攫那般地貪婪。
微啟薄唇,他柔聲細語地說著,「石雕,我就是用-所說的這些大小‘凶器’,完成一件又一件讓人贊不絕口的石雕。」
「石雕?」她累了,元胤邦突然跑到「安杰拉」接她時,已是晚上十點多,現在,至少已是半夜兩、三點了吧?
在與他「交手」的過程中,不知何以如此耗費心力,在他的注視下,她緊繃的身心已然撐不下去,此刻她只想逃開他的視線,好好的睡上一大覺。
「可是我不會刻東西,也不懂石雕,要怎麼協助你……」打了個呵欠,她真的好想睡。
微微一笑,他發現就連林以凡想睡的神態都能?!發他的靈感,他溫柔地撫著她的頭,哄著她。「陪著我,展現-所有的風貌,就是對我最好的協助。」
為什麼她這麼想睡?元胤邦修長的五指、溫熱的大掌,讓她沒來由地感到安心,她的眼皮因為放心而增重不少,再也睜不開眼來,幾乎就要睡去……
「陪……嗯……好,風貌……什麼……」她不懂展現什麼風貌,她只懂得陪著他。
元先生要她陪著他,她當然十分樂意照做。
不只因為元胤邦捐錢幫助「安杰拉」,也不只因為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而是因為他的這雙手充滿了溫暖,讓她舍不得、舍不得……
「睡著啦?」元胤邦輕輕的將他握著的手放開,自書櫃中抽出速描本來,舒服地坐在沙發上,將林以凡的睡姿一筆一畫地繪入他的本子里。
多奇特的女孩,為何他每下一筆,就對她更添探索之意?這樣的她,果真是最好的創作素材!
此刻的元胤邦還不知道,原來這樣的感覺便叫作「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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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要下紅雨啦?
最近一周,方華每次出門時,總記得帶把傘,嗯,天色正常,但難保不會突然來個不測風雲,傘,帶著好、帶著好。
「方大哥,你很怪耶!每天都看你撐著傘,又沒下雨。」
「呃,遮太陽、遮太陽。」方華心虛地笑了笑,「台北的紫外線指數過高,多防護才不會得皮膚癌。」
林以凡想幫他將傘放好,卻見他身子一轉,傘又高高的拿起,「我自己來、自己來。」
「怎麼可以拒絕別人的好意!」林以凡不甘心,奮力一跳,目標——方華的手腕!
不料,重力加速度並非任何人所能輕易掌握,失速的林以凡狠狠的壓倒方華,痛得半死的兩人仍堅持著相同的意思!
「傘給我!」
「不給!」
「給我!」
「不給、不給,就是不給!-怎麼跟我要,我都不會給-的。」
「給什麼啊?」
在熱烈的爭執中,突地插入一聲冷到不能再冷的問話,林以凡耳朵一動、眉一揚、彈身跳起,「方大哥啦∼∼我好心要幫他拿傘,他卻不讓我幫忙,我知道自己來到這里之後半點用處都沒有,但連放一把傘他都質疑我的能力……」
「方華。」拖長的尾音讓倒在地上的方華在零點三秒之內馬上站起。
喂喂喂,這是什麼情況,明明他是受害者,怎麼被惡人先告狀,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我不是這個意思。」手忙腳亂的方華努力的安撫林以凡,「只是放個傘嘛!我怕-大材小用。」
「什麼大材小用,我到這里一個星期了,半點工作也沒分配到,整天就是坐在元先生的辦公室里發呆,時間到了就跟著元先生回家。」一想到這個星期來的工作情形,再怎麼開朗的她也忍不住了。「我知道元先生很有錢,不介意養個米蟲,可是我介意!
「我雖然只有高中畢業,但該有的骨氣可是不比大學生少,如果再這樣當米蟲下去,我、我……」
「別這樣,現在的大學生也沒多少骨氣,別拿自己跟他們比啊!況且這一個星期以來,我發現-在藝術品上的鑒賞力頗高,要是加以訓練的話,以後應該會變得很有用處,-就不要急,先混一陣子嘛!」
「你的意思是,我的骨氣也沒多少-?」方華適得其反的安慰讓林以凡更加氣憤。
元胤邦輕拍林以凡的背,「方華雖然很不會說話,但他看人的眼光還算準,-別妄自菲薄,不要用學歷來衡量自己的能力。」
雖然他的聲音不具特別的溫度,但听在林以凡的耳里卻是那麼受用,受用到她的呼吸幾乎又要失控!「謝謝元先生。」
謝完,林以凡靈活地跳離他的身邊,恰好停在方華的面前。
對啦∼∼離元先生遠一點,這樣她才不會因為缺氧而致命。
她轉頭面向方華,「既然這樣,給我一些事情做好不好?」嗯,還是看著方華舒服,她的呼吸正常,心跳平穩。「你說我的鑒賞力不錯,那有什麼相關的工作可以做嗎?」
可不料她對他漠視,而只對方華「好」的態度,讓元胤邦的俊臉霎時覆上寒霜。
「林小姐,館內所有的事都是館長決定的,-求錯人了啦!」天啊∼∼他帶錯了,不該帶傘的,要帶的該是羽毛衣啊!
全身發抖的方華退後好幾步,可林以凡卻不放過他。
我的天老爺啊!這小煞星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分呢?
近來元藝館內天象異變,就是因為她的出現!從不跟女人同事的元胤邦,竟然破例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辦公室里。
這令人跌破眼鏡的決定,讓她頓時成了館內八卦新聞的當紅炸子雞。
不只是他倆上下班同進同出的情形,還有元胤邦對她不同于旁人的態度,在在都讓館里的人知道這個少女是踫不得的。
可偏偏這個踫不得的女孩就愛在館長外出時,直喊著沒事做,總是往他這里來找差事。
「方大哥,你也知道元先生都不給我工作做。」林以凡偏了下頭,「其實我看他也從來沒做事,一天到晚跑外頭,又不準我這個隨行秘書跟,肯定是出去玩了,所以我只好找看起來很忙的你,幫你分擔一些工作嘛!」
「方華,原來我在大家的眼中很閑嘛!」
「冤枉啊!大人!哦∼∼不,是館長!」方華一個閃身,來到元胤邦的跟前。「林小姐亂說話,不能算在我的頭上啊!」
「以凡,-真的覺得這麼無聊?」他的視線越過方華,直直望著林以凡。
被他那麼一看,林以凡倒有些覺得對不起他了。「是有那麼一點……」
「那麼……咦?為什麼我一靠近-,-就習慣後退?」
「沒、沒有哇!」林以凡用力地揮舞著兩手,但那模樣看在元胤邦的眼中,只證明了一件事——
作賊心虛!
「我最討厭謊言。」一個箭步,元胤邦突然抓住林以凡揮動的手,「-真的要對我說謊嗎?」
「我、我……」完了!她又無法控制自己了。
林以凡異樣的神色逃不過元胤邦的審視,他緊抓著林以凡的雙手,毫不憐香惜玉。
她的手腕都發紅了,但卻渾然不覺,只因為現下有比手痛還讓她分心的生理反應困擾著她!
她的呼吸、她的呼吸……就快要……
「離我遠一點啦!」大吼一聲,隨之而來的驚天神力,竟將元胤邦推退好幾步!
「呼、哈……呼、哈……」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林以凡,方華更是不敢相信地撐著銅鈴般的大眼盯著林以凡。
這少女怎會有如此的勇氣與魄力,竟敢推開元胤邦?
呼吸總算平順,林以凡的意識清醒了些,此時才發現元胤邦冷然的臉色。「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沖了過去,卻在離他三步遠之前停住。
又想過去向他道歉,但又不願接近他,那猶豫的反應讓元胤邦更加心冷。「-就這麼討厭我?」
從帶她上台北的那一晚後,他便發現林以凡一直一直有避開他的傾向,這也是為何他出門便將她獨留在館內的原因。
他以為自己不在意,因為她的拒絕是隱晦的︰但直至此刻,被她如此直接地推開,他才發現自己非常不喜愛被她討厭的感覺。
她怎麼有權力討厭他?
隱約中,林以凡嗅到一絲怒氣。
元胤邦這個男人連要發怒,都冷得像把藍色火焰,令人感到皮肉發顫,內在卻是燒灼異常。
這樣的他人人都怕,沒人敢近身。
但林以凡不怕,她只怕被他誤會。
「我一點也不討厭你!」元先生是個大好人,他解救了「安杰拉」的困境,也為她的生活帶來一線曙光,所以……
林以凡用力咬著下唇,往前一沖,整個身子撲倒在元胤邦的懷中。「我很感謝你!我絕不會對你說謊的,所以我要說實話,你千萬不要對我生氣。」
林以凡沖過來的傻勁讓他的怒氣瞬間消散于無形,連他自己也沒發現,原先冰冷的臉色已然回了溫。
呼、呼、呼,她就快沒氣了,要快點把話說清楚。
「以凡?」怎麼她的呼吸如此急促,快到有點不正常了?
「元先生,你可不可以換個香水,我一聞到這個味道就難受得要命,連呼吸也控制不住,對不起啦∼∼三十秒已經是我的極限了!」話一說完,她又馬上逃開,蹲在一旁喘著大氣。
「-說什麼?」這個林以凡居然對他所選的HUGOBOSS香水有意見!
「對不起,我真的很不習慣香水味,任何味道都受不了……」她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耳朵,緊閉著她的雙眼,不敢看元胤邦的反應。
「-對我的反感,真的只是因為香水味?」走近她身邊,卻想到自己身上有著讓她討厭的味道,頓時元胤邦停住不動,不知該如何接近她。
「嗯。」是吧?其實她還是有些搞不清楚。
她的確討厭香水味,但卻從來沒有反應這麼夸張過,連呼吸都出了問題!也許是他的香水味道特別不合她的體質吧!
「既然這樣,那我以後不用香水就是了。」
「啊?」林以凡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低頭凝視她的元胤邦。「我沒有要你不用香水。」
「我說不用就不用,還有意見嗎?」
「沒有!」當然沒有,不用香水的話,那她的呼吸就可以正正常常的,不用再怕元胤邦的接近了,這樣當然好-!
元胤邦的從善如流,讓一旁的方華下巴垮得嚴重。
注意到旁人的反應,元胤邦銳利如刀的目光一掃。「你很閑嘛?還有空站在這里看戲。」
「沒、沒有!」
「元藝館似乎有一陣子沒辦特展了,我想也許該辦些活動提醒大家元藝館的存在。」元胤邦對著林以凡伸出手,「-可以遠遠的拉著我,沒關系。」
那大掌是她最無法抗拒的,情不自禁地,她伸出手來握住他,兩人的手拉得長長的。
「這樣還聞得到嗎?」
「還好。」只是她的心跳仍有些失速,但她卻沒說出口。
「那就好。」兩人丟下臉色發青的方華離去,「哦∼∼對了,」元胤邦回頭開口,「特展的事就交給你了。」
方華垮掉的下巴這下落得更嚴重了。
是的,天有不測風雲,雖然紅雨沒下,但館內卻吹起一陣腥風血雨……
風雨之中,有個撐著傘也淋得滿身的可憐人佇立其中!嗚呼,方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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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好奇怪,明明元先生都不用香水了,可我一靠近他,呼吸還是有點不順。」她摘了把青菜往鍋里丟。
「最近他開始丟工作給我,可以打打字、影印一下,不過還是很閑啊!」湯匙舀一舀,她撒了一點鹽進去。
「而且,他好忙喔!每次都把我丟在辦公室,人就不見了。」試喝一下,嗯,味道鮮美,清淡可口,行了。
林以凡將電湯匙的插頭拔掉,看著那一鍋,「害我只能自言自語,無聊死了!」
「原來-無聊的時候會自言自語啊?」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元胤邦走了進來。
「元先生,你今天怎麼會中午就回來?我正要吃面,你吃過了嗎?要不要一起吃?」林以凡開心地用手招著元胤邦。
一縷輕煙從他眼前飄過,空氣中夾著一股淡淡的面菜香,順著林以凡的手,他看到了完全出乎他想象之外的物品出現在辦公室里。
在他那和沙發搭配成套的乳白色桌面上,有一個看來已長年使用的老舊鐵鍋,旁邊還放著一只他從沒看過的附有插頭的詭異鐵器!
她……她這個天才,居然在他滿是精品的辦公室里煮東西吃!
「-,該不會在我不在的時候,都在這里煮東西吃?」
「對啊!自己煮比較省錢,也比較健康。你看這可是剛剛才摘不來,最新鮮的青菜,要趁熱吃才好吃。」
難怪近來他總覺得辦公室里有股「異味」。「……-哪來現摘的青菜?」
「這些菜呀……」林以凡露出一臉神秘的表情。
那神情讓元胤邦的眼楮一亮,像是發現獵物般地欣喜,因為當她出現如此表情時,通常表示她又有超乎他想象的好玩反應出現。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他發現自己的一顆心競很期待著她的答案。
林以凡得意的宣告,「我用那些空擺著不用的甕盆,做廢物利用!」
說完自己還滿意地一笑,跟著問出她進駐這間辦公室以來一直有的疑問,「元先生,你為什麼要買那些看來極為老舊的東西?而且還擺滿了整個牆面?感覺滿浪費的耶!」
「老舊的東西?我這兒有嗎?」元胤邦試圖想跟上林以凡的邏輯。
「你看看,就這些呀!」林以凡拉著元胤邦到那面第一天上班就?!起她注意的牆,指了指滿是古怪造型的容物。「古人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我每天都會為它們澆澆水、除除草,沒多久它們就長成既漂亮又青翠,吃起來超美味的青菜了。」
「-把隋朝白瓷印花瑞獸杯拿來種菜?J他總算搭上她的線路。
「明明那麼小一個,名字居然一長串,而且它根本種不了什麼東西,像這個就可以種比較多。」林以凡對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容器極為不滿。
「哈!連清朝的霽藍釉雙鈕繩耳三足爐也用上了?!這可是天底下成本最高的菜了,好,我吃!」哈哈哈,所謂的藝品也有如此不同的用法啊!
元胤邦早已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個林以凡活在與他如此不同的世界,從她的眼中,那些他早已習以為常的事物都有了新意。
原來,不是每個人都喜歡他的香水;原來,不是每個人都只會把骨董當作裝飾品來使用。
「要是你喜歡的話,以後我多種一點,中午都煮給你吃。」林以凡一高興,便將鍋里的菜全撈給元胤邦。「其實這些甕盆很漂亮,剛開始我還真舍不得拿來種東西,不過實在找不到地方種菜,只好拿來用了。」
「哦∼∼-也覺得這些器物漂亮?」難怪方華會夸贊她有藝術眼光。
「當然嘍!」林以凡愛憐的以手撫著白瓷瑞獸杯,「這東西舊是舊,但模起來好舒服,我很喜歡呢!所以種東西的時候,我都很小心很小心,就怕把它弄壞。」
元胤邦滿意的一笑,伸手拍了林以凡的頭一下,「很好,-還算有點眼光。」
「啊?」
「-可知道這個可是有人出價到一百萬,而那個在-眼里可以種比較多菜的容器則是值五百萬;所以我才說這是全天下成本最高的菜。」元胤邦目光不帶情感地鑒賞著那兩件器物,對于這種骨董他純粹是個人喜好,並未當成是保值的投資品,也因此林以凡如此「作踐」它們,他倒也不覺得心疼,只覺得有趣。
「什麼?!」林以凡被元胤邦隨口說出的價錢驚得目瞪口呆。「我、我、我不知道它們這麼貴!」
一百萬、五百萬,這樣的價碼早就超過林以凡對錢的概念,這、這、這……這些錢可以買多少青菜啊?
她嚇得手足無措,什麼東西也不敢踫了。「我以後不敢了。」
「有什麼關系,這些東西擺著也是擺著,-愛怎麼用就怎麼用。」他笑她的無措,相處半個多月以來,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竟會有如此反應。
「我用不來的。」她低下頭來,視線完全不敢對上元胤邦。「只要知道它的價錢,我與這些東西之間,就有了很高的界線;架上的它們各個身價都比我值錢!
「我什麼都沒有,也沒有人要我;而它們一擺出去,就會有人願意為它們出高價……」她突然明白何以不再用香水的元胤邦,自己卻仍然無法像第一次遇見他時,那麼自然地親近他了。
初識時,她只是林以凡,而他只是元胤邦,彼此沒有身分的分野,談笑間沒有界線;而今,他卻有了元藝館館長、藝術界鬼才、亞洲第一鑒賞師及億萬資本的身分,至于她最多只能冠上唯一的頭餃——學歷只有高中的孤兒。
如此大的差距,讓他與她之間開始有一條無形的界線。「我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
林以凡的反應讓元胤邦想到她的成長背景,一個孤兒,一個學歷只有高中畢業的少女,無論她的心性如何開朗,都不可能毫不介懷地使用這些對她而言是天價的物品。
面對這些天價物品,只會映照出她的卑微……
自己不經意的反應,?!發林以凡的自卑,元胤邦心底突然泛起一股不舍。「用不慣的話,我買一般的花盆給-種。」
元胤邦溫柔地將林以凡擁在懷中,「別貶低自己,-選擇不了自己的環境,卻可以選擇自己的心性,在我眼中,-比這些器物還值得。」
「謝謝你的安慰。」
「這不是安慰。」元胤邦握住林以凡的雙肩,直視著她低垂的雙眼。「我的眼光可是屬于一流的鑒賞師,難道-不相信我說的話?」
她抬眼,對上的是他堅如盤石的目光,那讓她產生信心。「真的嗎?」
元胤邦點頭,但笑不語。
「我有什麼價值?為什麼我自己看不到?」
「太陽怎會看得到自己的光?」所以她才不明白自己純真開朗的心性對他而言有多珍貴。
她會是他創作的靈感,這樣的價值可是無價的啊!
「啊?」
元胤邦自信的一笑,將疑惑的她再度擁入懷中。「等我作品完成,將-的光亮捕捉到神髓時,全世界的人就會明白-真正的價值。」
看來也該是讓她真正「上工」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