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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號摩天輪的誓言 第四章

晚間,曾家兄弟一起上館子吃飯。

「我要栗子燒雞和一份三色通心粉。」曾以陽點完菜後,把菜單交還給服務生。

「大伯,吃這麼多高熱量的食物不太好吧?你現在有上課,飲食最好還是配合一下。」坐在曾以陽旁邊的安爾熙提醒他道。

「是呀!老師說晚餐最好不油不膩,你點的都不符合規定。」趁著服務生還沒走開,吳幸福也忙著勸阻。

「不會的。吃雞肉和牛肉比吃豬肉好,再說我不吃飽一點,晚一點又吃消夜的話,豈不是更糟?」說曾以陽沒有在听課也不盡然,他還是有概念的。

「既然是這樣,我也來解禁一下。一份煙燻雞腿,還有酥皮濃湯。」吳幸福想想也是,遂跟著點了,不然她來這里看人家吃,真是一種折磨。

「二嫂豁出去了嗎?那我也……一份黑胡椒牛肉、原汁牛肉湯就好了。」安爾熙也「撩」下去了。

「這才對嘛!節什麼食,把家里氣氛都弄得好奇怪。天天燙青菜、水果餐的,才幾天我就膩死了。」曾傲青有感而發的說,老婆減肥他也跟著餓,真是不人道。

「最可怕的是那個營養學,‘只要營養不要胖’這句口號可害慘了我們……」曾子霆立刻附議。

在他們兩兄弟雙雙點了高熱量的套餐後,才讓服務生離開。

「你們只有晚餐受限制,我和二嫂可是三餐都要照辦呢!」安爾熙說。

「就是呀!該唉唉叫的應該是我們才對。」

「就算是只有一餐也很難熬,尤其又是晚上,長時間餓肚子可是會讓人無法集中心思。」曾子霆是標準的好丈夫、好爸爸,晚上都還要按時起床喂兒子喝女乃,對「夜間的饑餓」可是清楚得很。

「餓昏頭反而吃更多,這意志力要很堅強才行,幸福,你行不行呀?」曾傲青問著自己的老婆,就怕她撐不住。

「放心,我跟爾熙可是痛下決心,非減個三、五公斤不可。」

「但是今天減不成了。」

「先吃完明天再說,我們又不是天天大魚大肉。」吳幸福為嘴饞找借口。

「總之,今晚解禁。」曾以陽不負責的慫恿。「今晚難得大家出來吃,就把理論推到一邊吧!」

一群人同意地發出歡呼。

「萬歲!」

「開戒!」

他們高亢興奮的聲調,吸引前來慶生的梁谷嵐的注意。

「小雁,你瞧見沒?年輕人就該這樣活力十足。」

他一直都覺得小雁太過內斂和嚴肅,是以看見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都會借機勸勸她。

夏雁跟著看向那桌客人,不意,竟是曾以陽!

他也來這間餐廳吃飯嗎?

和他同桌的又是……腦中的疑問才升起,就見服務生端來前菜、面包,接著,她看到他「豪邁」地吃了起來。

「小雁、小雁!」

「啊?」梁谷嵐的聲音拉回她飄走的心緒,她收回視線。

她第一次在人前閃神,也是頭一回看一樣事物看得入神,他……

「怎麼了?在看什麼?」

「沒什麼,只是看到了學員。」她老實地說。

「真的?是哪位?」

「就是……那個狼吞虎咽的那位。」

她指向那桌,沒想到才一個轉眼,他們桌上已經擺滿了餐點,那畫面猶如在跟她的「教學內容」挑戰似的。

而他吃飯的動作,更是激出她體內所有的戰斗因子。不是早就跟他說過,吃東西至少一口要嚼十六下嗎?而且她昨晚才提醒過他,他根本把她的話當成馬耳東風嘛!

「他吃東西速度很快,是你健身館的學員嗎?」

梁谷嵐不認為這樣吃東西的速度有什麼不好,不過這好像跟小雁的教法有所出入。

「是健身館的,不過他從來就不認真上課。」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語氣里添了抱怨的成分。

「看得出來,看他面前高熱量的食物就知道了。」原來是這樣,他點頭表示明白。

「哼……」夏雁沒好氣地哼了聲,決定不要理他。

他簡直跟牛差不多,頑固又有四個胃袋。等學期結束他沒有半點減重成績,自然就不會再來了,屆時她就不會再看到他,情緒也不會再為他的一言一行而牽動了。

大概是感受到身後異樣的注視目光,曾以陽放下刀叉,轉過身來,一眼就與夏雁的視線對上,兩道電波在空中激蕩出微微的火花。

她怎麼會在這里?

再看了眼坐在她對面的中年男子,他的銳眸一眯,似是懂了什麼。

既然都已經看到對方了,不打聲招呼未免失禮,他索性起身。

「大伯,什麼事?」安爾熙問道。

「我馬上回來。」丟下這麼一句話,他朝夏雁那桌走去。

「這麼巧,在這里吃飯也能踫見?」

說話的同時,曾以陽的銳眼持續盯著夏雁身側的中年男子。看他穿得體面,想必是背著妻子在外頭偷吃的風流男子。

「就是呀!看你吃得很多,很高興哦?」夏雁刻意強調了那個「多」字,雖然是在課堂外踫見他「不守規矩」,該糾正的還是不能客氣。

曾以陽沒有將她的諷刺听進去,只道︰「不替我們介紹?」

「嗯哼,他是健身館的學員3303,這位是麗姿的董事長。」夏雁沒有改變對曾以陽的稱呼,也無意讓爸爸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只作簡略的介紹。

「小雁,怎麼這麼稱呼人呢?」梁谷嵐斥責了句,轉而看向曾以陽說道︰「我姓梁,梁谷嵐,小伙子你呢?」

「我叫曾以陽。」

「曾以陽……」梁谷嵐在嘴邊喃念了幾回,忽而想起赫赫有名的曾氏企業大公子就叫這個名字,看起來也長得挺像的……

還未來得及求證,便被夏雁打斷。「你已經打過招呼,可以走了,不要妨礙我們。」

她的「不要妨礙我們」,讓曾以陽誤會得更徹底。

「小雁!」梁谷嵐訝然地喊了聲,她平常是冷淡了些,可絕不會無禮,今天是怎麼了?

「沒關系。我只是在想既然遇上了,何不並桌一起吃,這樣熱鬧些。再說,我們不是談和了?」

「我不……」她想說那是在課堂上達成共識,課堂外她並沒有同意要跟他這樣熱絡。

「好呀!」梁谷嵐卻是點頭答應。「反正等會兒的蛋糕,咱們兩人也吃不完。」

「可是……」

蛋糕!

是誰過生日?

他還是她?

如果是他,她還用心跟他過生日?他還以為她是冰山美人呢!想不到她也會有情感這種東西存在……

抑下酸不溜丟的心情,他正色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不再給夏雁找理由推拖,曾以陽馬上招來服務生交代並桌,自己則是踅回原來的座位坐好,等著他們過來。

「大哥,那是誰呀?」曾子霆問道。

之前大哥的心情還算不錯,但在見到那桌的人之後卻開始有些轉變,到底是什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

「是麗姿的老師。」他不知道自己提到麗姿時的口吻有多酸,只知道在麗姿董事長面前,她看起來比較放松、有一個女人應有的嬌態,而對他,卻永遠是那副古板的老處女樣……

「啊——我想起來了,她不就是那天我們在走廊見到的人?她是老師喔?」吳幸福叫出聲。

「我也想起來了,去報到的第一天就看過……」安爾熙也說,那時只是匆匆一瞥,沒想到會在這里踫見,更罕見的是,大伯還主動去跟對方打招呼。

「我邀他們過來跟我們一起吃飯。」他宣布。

「啥?我們才‘偷吃’就被抓包,你還讓他們過來,不是自找麻煩嗎?」吳幸福苦著臉說。

安爾熙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兒去,可大伯已經決定了,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只得接受。

「放心,她不會把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的。」曾以陽感覺非常不是滋味。

「不會把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會把注意力放在誰身上?」曾傲青故意問道,老哥話中這種酸味就好像是……他與其他三人交換了意會的眼神。

經他這麼一說,曾以陽咳了聲,正色道︰「反正她注意的不會是我們,我們吃我們的就是。」

「不對哦!如果沒有特別的意思,你邀人家過來做什麼?他們又不是沒有訂位。」曾傲青故意要逼出哥哥的心里話。

「對呀!本來大家都吃得好好的……」吳幸福也附和著老公的說法。

不只是她,連曾子霆和安爾熙都點頭認同,不讓他逃避。

「總之,禮尚往來準沒錯,你們統統給我安靜點。」他霸悍地說。

其實他的心里多少也為自己邀請的動作感到不解,但早已為莫名情緒而生煩的他,根本不想再深思那個答案。

「對不起,打擾了。」

一名服務生走上前說道,接著幾名服務生抬來餐桌和椅子,再擺上精致的餐點和十二吋蛋糕,頓時就有慶生派對的味道。

這時夏雁和梁谷嵐也過來了,兩人表情各異,夏雁看來就是用餐被打擾的不愉快模樣,而梁谷嵐則是笑咪咪的。

「梁先生,這位是我的大弟曾傲青、弟媳吳幸福……這位是麗姿的負責人梁先生,而這位就是夏雁老師。」曾以陽為他們介紹著。

夏雁這才明白,原來跟他一同用餐的是他的家人,那兩名女學員不是他劈腿的女朋友,而是弟媳婦……不知怎地,她心頭突然一松,似是放下什麼重擔。

「是梁先生創辦麗姿的啊!美的事業不都是女性比較有興趣嗎?梁先生怎麼會投入這個行業?」曾子霆提出疑問。

「呵……這要歸功于小雁,要不是小雁對美容很有興趣……」

曾以陽听到這里,耳朵自動關閉。

這梁谷嵐還真疼愛她啊,甚至把事業的成功,歸功于「背後那一雙偉大的手」。

真是不知羞恥,也不想想自己和她差幾歲……

曾以陽狠瞪了梁谷嵐一眼。

「這麼說,是你發現夏老師這個天分嘍?」

平常人若沒有十分的運氣,是不太可能得到非親非戚的人相助的,夏老師真的很幸運哩!

「不只如此吶!她也很有經營管理的概念,我早就想把事業交給她了!」梁谷嵐答道。

「交給她?你膝下沒有……咳,對不起。」意識到自己問了不禮貌的問題,吳幸福趕緊閉上嘴巴。

「誰說沒有?小雁就是我的女兒,我在她五歲時便收養了她……」此言一出,眾人皆恍然大悟。只有心不在焉的曾以陽沒听到此話,臉上的沉凝表情教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原來是這樣,你真是個好爸爸,連收養的女兒也這麼疼愛。如果傲青也像你這樣疼愛女兒,那我就不擔心了。」吳幸福說道。

心思現在才回歸的曾以陽,听到吳幸福的話,很不以為然。什麼收養?還不是掩人耳目的說法。

「什麼話!我比你還疼女兒好嗎?你動不動就把她弄哭……」曾傲青馬上抗議。

「爸,我們先吃生日蛋糕吧!免得太晚吃,糖分、澱粉難以消耗,對你的身體有影響。」夏雁注意到時間,先把蛋糕端到梁谷嵐的面前。

「你們看看,跟一個健身老師兼營養師在一起,連吃東西的時間都要限制。」梁谷嵐開玩笑地說,雖有抱怨,卻沒有不悅的表情,也因為他的好親近,讓大家很快就熟絡起來。

「這樣很好,我們都要改變不良的飲食習慣才是,晚上不該吃太多糖分和澱粉。」安爾熙趕緊補充道。

「也是,像我剛才就吃得很慢,每一口都按照課程說的嚼上十六下才吞下去。」吳幸福也說。

提到細嚼慢咽,夏雁掃了一直不說話的曾以陽一眼,他現在有沒有記起她的教誨了呀?

然,她瞪視的眼神,讓曾以陽誤會她是在指控他破壞他們父女的「感情」,一把無名火于是熊熊燃起。

「哇,我們兩個老婆都中毒太深了。大哥,你千萬別像她們一樣,開口閉口就是‘減重心經’……」曾子霆話還沒有說完,就見曾以陽站起身,邁開大步往夏雁的位置走去。

「跟我來!」說完,他強勢地拉著她的手往外帶。

「去哪里?」

「小雁……」梁谷嵐訝然站起。

「大伯……」吳幸福和安爾熙也跟著站起。

「怎麼回事?」梁谷嵐感覺出曾以陽和小雁之間有點不尋常。

「坐下吧!沒事的。大哥只是跟老師說說話而已。」曾傲青在一旁勸道,雖然他不知道大哥要跟她講什麼悄悄話。

「真的只是說話而已嗎?我覺得他們之間好像怪怪的。」剛才還提到談和什麼的。梁谷嵐奇怪地看著兩人的身影。

「梁先生你放心吧!你沒看到老師是自願跟我大哥走的?」曾傲青粉飾太平地說道。

不過那也是因為他相信大哥不會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才會這麼幫他。

「對,如果老師不肯,也不會跟大伯去的。」吳幸福也在旁幫腔。

「我們別想這麼多了,趁著老師不在,快點吃東西吧!」

梁谷嵐心想也是,小雁不是這麼容易屈服的人,會由著人拉走,一定也是有某種程度的默許。「說的對,我們趕快吃吧!」

「你到底要做什麼?」出了餐廳,夏雁見他還是沒有松開自己的意思,于是放聲喊道。

「做什麼?」曾以陽轉過身來瞪她,眸里含著怒意。

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只知道再留在那里,看她卸下冰冷面具和那人說笑,他會忍不住揍人。

直到現在離開那兒,他的火氣才稍稍回歸正常。

「雖然你離開餐廳,不吃高熱量的食物是對的,但不代表你可以——」不知禍源是自己的夏雁,叨絮地念著。

「不要再跟我說教!你不是老師,我也不是學生。」他的眼眸流露出一絲陰鷙。

「我怎麼不是老師?你明明就是我的學生。」

他這樣看著她做什麼?像是盯著一個深仇大恨的仇人似的……她不自覺地心跳加快,呼吸亂了拍。

「真正的老師應該懂得倫理,而不是像你這樣勾搭有錢人,沒名沒分做地下情人。」曾以陽必須承認他很嫉妒,看她對著另一個男人笑,他根本無法忍耐!

「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勾搭有錢人了?」他把她當成是那種見錢眼開的女人?

他是憑著哪一點這麼說她!

「我們都心知肚明不是嗎?」

「曾、以、陽!我拒絕這種莫須有的指控!」

「這會兒倒是記住我的名字了?」他輕笑了聲,諷刺地說道︰「你敢說梁谷嵐不是包養你的人?」

「什麼?包養!」夏雁瞪大眼,看著他眼里的鄙夷。他剛才完全沒在听嗎?爸爸明明提過他收養了她……她知道他是主觀認定很強的人,所以,算了,他要這麼認為就認為吧!

倔強如她,受到這種莫須有的指控,絕不會急著澄清,反倒是要讓對方知錯了後,向她懺悔道歉。

「是包養又怎麼樣?關你什麼事?」

「你承認了你是他包養的地下情人!」曾以陽咬著牙重復,心情萬分復雜。

有氣憤、有失望,還有……不甘心,各種情緒齊涌而至,攪得他當場無法做其他反應。

「有什麼好不能承認的,我夏雁從來就是敢做敢當。反倒是你,在旁邊叫囂什麼,我從來沒有欠過你,你憑什麼找麻煩?」她賭氣地應道。

曾以陽因為她的話,心頓時涼了半截。「是,這確實不關我的事。抱歉,耽誤你用餐。」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知道自己再不走,一定會做出傷害她以及自己事後會懊悔的事,所以他要離開,離開這個令他變得怪異的地方。

看著他離去的神情,夏雁有些反悔,本要喊住他,可隨即一想,何必管別人怎麼看。

再說,他也只是她的一位學員而已,解釋這麼多做什麼?

于是她轉身踅回餐廳。反正經過今天,她想他也不會再來了,他們不會再踫面……想到這種可能,她感到心空蕩蕩的,猶如什麼重要的東西遺失了……

夕陽的余暉斜照在大地上,市區的馬路漸漸開始壅塞,下班回家的曾以陽也卡在車陣中,煩悶的情緒不自覺地又升起。

這幾日以來,曾以陽的心情隨時處在谷底,連平常與他最為親近的秘書Nicole都問他是不是生病了。

他當然不是生病。

只是氣某個人不夠自愛!

想到她大剌剌地承認自己是被包養的女人,他的心就很難平靜下來。

她可以說得不在乎,他卻沒辦法無動于衷,那低回的情緒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而一天天嚴重。

現在他腦子一有空閑,便會浮起她的各種模樣,有說教、有道歉、有拿他沒辦法的樣子……

鈴——

這時,他的手機響起,打斷了他的神游。

他拿起耳機接听。「喂?」

「大伯你在哪里?」打電話來的人是吳幸福。

「在回家的路上。什麼事?」

「你又忘了今天要上課嗎?怎麼先回家呢?我現在已經在麗姿嘍!你也趕快過來吧!」

「我不去了,你自己上吧!」他想也沒想地說道。

「什麼?不上!」

「對,就是不上了。我掛了。」忽略幸福訝異的聲調,他平靜地應完聲後切斷了通訊。

是了,他不去上什麼健身課程了,反正他本來就是抱著體驗的心情去的,現在該回歸正常,連飲食也要恢復以往……這樣一想,他感覺自己現在仍持續嚴禁消夜,還有星期日出門慢跑的舉動很可笑。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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