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傲男人別煩我 第三章
學期結束後的隔天,一群有志青年開著借來或租來的車,帶著御寒衣物、登山用品等,浩浩蕩蕩地往玉山出發。
能夠登上玉山,是登山社團的夢想,而這回又能跟學校各系的菁英們聯誼,更是好事再添一樁;眾青年個個摩拳擦掌,看中獵物,準備下手……不,是攻頂!
好不容易開了數個小時的車來到嘉義,幾個體力不支的同學已經掛在後座了,這之中還包括了暈車的元曼柔。
「你還好吧?」紀凌一路都在問這句話,憂心忡忡的面色顯然很為她擔心。
「我沒事。嗯……」本想撐起一抹笑,可車身一彎,她的頭一偏,又暈了,暈車的感覺真難受。
「快到了,你再忍一下。」開車的是夏陽,他邊開車邊注意後座的動靜。
紀凌又拿出萬金油在她額際和頸間涂抹,他這個動作從上山路後就不曾停過,動作、態度自然得像兩人就是一對情侶般,誰也沒想要去搶下紀凌手邊的工作。
「這句話你們已經說了N遍了,到底還有多久?」元曼柔虛弱地問著。
「快了,再十分鐘。」夏陽隨口應道,為了安慰元曼柔的暈蟲,他只能這麼講,不過他覺得後座的「溫馨」演出相當精彩,想不到紀凌也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就剩沒幾公里了。」坐在副駕駛座的同學也幫腔。
「你們這些詐騙集團成員,一個小時前你們也是這麼說的。」元曼柔頭暈得失去耐性,已有點口不擇言。
「你太夸張了啦!」車內的成員都笑成一團,這樣就叫做詐騙集團?這罪會不會安的太重呀!
紀凌也為她的批評給逗笑了,眉宇間的擔憂暫散。
「怎麼,我很夸張嗎?」她看向紀凌,他的雙眸炯亮,宛如瓖鑽的黑寶石,流轉笑意盈光,她屏住氣息,一時忘了疼痛。
「不會,剛才我也受騙上當。」紀凌附和她。
「哇,你們根本就是婦唱夫隨了嘛!我們這群人怎麼敵得過你們夫妻一條心呢?這樣吧!我們就在這里放你們下車,別去跟我們湊熱鬧了。」
紀凌此言一出,眾人開始起哄。
元曼柔臉一紅,想反駁他們,但是頭暈得實在厲害,她只好用眼神示意紀凌糾正他們。但是紀凌並沒有依她的意思反駁,害她心里有絲甜蜜又忍不住地想知道他的心思。
「你們看,兩人默認了耶!在這里停車好了。」
「你們別鬧了,跟好車隊,落單了可不好。」紀凌正色道。經他這麼一說,夏陽這才發現他們這輛車真的落後太多了,趕緊催油門跟了上去,也才結束他們的瘋言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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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玉山前鋒登山口後,眾人才知道,一共有兩個女人暈車暈得太過厲害,已經打消登山的念頭,當然這之中也包括了元曼柔。
但這一行人就是為此而來,不可能為了她們而留下來。
「我來照顧她們吧!」紀凌自告奮勇地說道。
「啊?你不去嗎?」
「哎喲,他的『女人』在山下,他上去干嘛?」說話的是同車的副駕駛。
「說的也是。」眾人又是一陣起哄,教紀凌和元曼柔辯駁無力,干脆任他們去說。
「你們在說什麼呀!」馬書芹背好上山的裝備踅回來問,她剛才坐另外一台車,所以不知道她的室友在這場聯誼還沒有結束之前,就已經因內盤交易被「訂」走了。
「沒什麼啦!就這樣決定了,留紀學長下來,其他的人跟我到這里……」帶隊的邊說邊拍手,示意大家集合。
「曼柔你真的不上去?」馬書芹關心地問道。
「不了,我在山腳休息好了。」她很有自知之明的,只是她見紀凌要留下來,心里對他感到抱歉,要不是她,他一定可以很痛快地玩的。
「是呀!學妹看起來就是上不去的那種弱女子,等會兒『卡』在山上,還要出動直升機去救很麻煩呢!」紀凌打趣地笑道,惹來元曼柔的白眼。
「學長說得也對,那我們就先走了。學長,那這兩個病號就交給你!」
「沒問題。」
馬書芹隨即追上隊伍,留下一男兩女在平地休息。
他先讓她們在陰涼的地方休息,自己則一刻也沒有閑著,忙著在附近尋找樹枝和搭帳蓬。幸好新式的帳蓬很簡便,不一會兒工夫他都弄好了,等他們一行人下山之後,就可以直接升火煮飯了。
這時元曼柔也休息夠了,遂走過來看有什麼要幫忙的。「學長……」
「你怎麼不再休息一下,還是想要喝水?我去弄……」
「不是啦!我已經好多了。我是想有沒有要幫忙的?」元曼柔趕緊道。
那位女同學的精神比她還差,還癱坐在樹蔭下等待恢復體力,而她又不認識她,沒話題好聊,只能來跟紀凌說話。
「都差不多了,剩下來的就是等他們回來!」
「哦,對了,學長的動作看起來很熟練,時常外出旅行嗎?」她忍不住地問道。
「還好。我白天要做研究,有時趁著空檔去餐廳打工,沒什麼時間休閑。」這次會答應出來玩,是因為她。
倘若不是如此,他根本是拒絕參加活動的,這可是需要請兩天假的。
「學長還在餐廳打工呀?」元曼柔一愣,有些訝異地看著他那雙專門用來做研究的手,手指修長、掌心厚實,握起來應該是暖暖的……這樣的一雙手,不像是做粗活的手。不過,有可能他在餐廳是做管理干部的。
「嗯,洗盤子、端盤子,還有清潔之類的。」
「真的?」她蹙起眉,老實地說道︰「可是看起來不像耶!」
「是嗎?那在你眼里看來,我應該像什麼?」他想知道在她心中,他是什麼樣子的人。
「嗯……反正不是做粗活的。像個經理……不,像個總經理……」
紀凌忍不住地搖頭,她想得太美了。人生沒有這樣的完美,他不是含著金湯匙出身的富家子弟,只是靠著獎學金、打工過生活的窮學生。
想到這里,他才思量起兩人之間的差別。
她是個無須擔心學費而且家庭和樂的幸福女生吧?她如何能夠體會從小事事就須靠自己,沒有說「好累」、「好痛苦」的權利?她如何體會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是以「錢」為出發點、以「現實」為考量?就算是現在在念書、打工,都是為了證明給某人看,不是真正為自己……
「怎麼樣,你說好不好?」元曼柔見他久久沒有反應,遂推了他的肩頭一下,拉回了他的心思。
「你剛說什麼?」
「我說我跟我爸商量,要他在公司替你安排一個職位怎麼樣?我爸他在一間貿易公司當人事部經理,幫你找一個輕松的工作絕對不是問題……」
聞言,紀凌臉色丕變,像是被提醒了自己與她之間的差別,心中瞬間升起一股怒氣,這不就是他一直不交女朋友的原因嗎?
向來有自知之明的他,怎會在這個時候忘了應有的分寸?
根本該將她排拒在外的,遠遠地!
思及此,他直截了當地截斷她︰「不需要。」
「啊?」被他的凶惡態度嚇了一跳,她有一瞬回不了神。
「我不需要人可憐,你也不需要可憐我。」他像渾身長刺般。
「我、我沒有可憐你呀!」她只是覺得他的氣質不適合那種場所,他的才能不該浪費在端盤子上。「我只是希望你能夠發揮所長,端盤子……」
「端盤子很低下嗎?打掃很見不得人嗎?或許對你來說這是可恥的工作,但我不偷不搶、問心無愧。如果你覺得跟這種人做朋友很丟臉的話,你可以離開。」說完,他不理會她,逕自繼續完成手邊的工作。
「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沒有想到自己只是單純的想要幫他,卻被誤解成看不起他。情急之下,她按住他的手,說道︰「我只是想要幫你。」
「我說過不需要。你也不需要委屈自己跟我做朋友。」
甩開她的手,他不知自己會這麼地介意,從沒有一刻像此時這樣,他為自己的家世背景和工作感到羞憤。而她的解釋就像是急欲討好般,更加刺激他僅存的自尊。
「學長……」
「你去休息吧!我自己來就行了。」
他擺明了不想再多說的態度,讓元曼柔不自禁地嘆了口氣,她不喜歡也不認識這樣的他,這幾次的相處下來不都是好好的嗎?為什麼提到……她的心思裝滿了困惑和不解,如果這是他的禁忌,那麼,她以後不提就是了。
晚點,等他心情好一點,說不定就願意听她解釋了。
想著,她才緩地走回休息處,在不遠處看著他忙碌的身影。
孰料,不知是刻意還是巧合,她一直找不到機會跟他說上話,也讓這誤會像未經冷藏的鮮女乃,持續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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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小時後,一行登山的同學都下山了,開始準備晚餐還有營火晚會。
因為心情亢奮的關系,所以晚餐持續到快要凌晨都不見停止的跡象。但對心底有事的元曼柔來說,這短短的幾個小時,有如一場漫長的折磨。
「……現在我們來玩數字游戲,規則就是……」
「曼柔你在發什麼呆呀?」馬書芹跟旁邊的人換了位置,挪到元曼柔的隔壁坐下。
「啊?沒有呀!」元曼柔趕緊收回出游的心神,「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你整個晚上心不在焉的,當鬼都當好幾次了,再這樣下去,要輸到月兌褲子啦!」
另一側的夏陽听見了,輕笑出聲︰「對呀!你是故意輸的喔?」
「才沒有。」她搖頭,「我只是沒有認真,不然你們哪會這麼容易抓我包呀!」
「少來了,明明就心不在馬。」夏陽附和著馬書芹。
「是『焉』啦!」馬書芹糾正他,瞪了他一眼。
「你們聊好了,我換到那邊去坐。」
「不行。」馬書芹立刻拉住她道,話都還沒有問完哩!
「也好啦!去坐紀凌旁邊。」夏陽說完,還曖昧地踫踫她的肩。
元曼柔紅了臉,拍開他的手,喊道︰「學長你不要亂說話啦!」
「真是的,公婆本來就要坐在一起呀!喂,你們各位先別玩啦,調整一下位置……」夏陽這樣大聲嚷嚷之後,大家都停住動作,起哄起來。
「喂,你們……」真丟臉,怎麼大家的焦點都移到她和紀凌身上啦!她怯生生地看向紀凌。
就見他一臉漠然,不像她有一絲赧然,而他接下來的話,更是冷淡——
「你們不要開玩笑,我跟元曼柔只是學長學妹的關系。」
「有這層關系加溫更快嘛!」
「如果變成校對,就更好了。」
他們像是沒听懂紀凌的意思,繼續胡猜瞎說。
然,紀凌卻把話說死了。「我跟元曼柔是不可能的。」
氣氛頓時凝窒了,元曼柔更是尷尬不已。在來程的路上他並沒有阻止大家開這個玩笑呀!為何現在他要……是為了下午的事嗎?那……
她不知道自己竟會如此難過,大家不過是開個玩笑、他也不過是澄清而已,為什麼有股酸澀會從心底不斷地冒出來?
「請大家不要再拿我跟她開玩笑。」紀凌說完便離開了,無視自己的話造成了什麼影響,更沒去注意到元曼柔頓時僵住的神情。
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趕忙道︰「很晚了,我們今天就到此結束吧!」
「好,快點收拾。」
仿佛是要模糊掉剛才的事一般,眾人紛紛作鳥獸散,各忙各的去,只有馬書芹按住她的肩頭,佯裝無事地說道︰「曼柔,你不是還頭暈嗎?你先去休息。」
「嗯。」她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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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
「紀凌,你這樣會不會太過分了?這樣很讓學妹難堪你知道嗎?」夏陽追上他,急道。
「你擔心她大可以去安慰她。」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只知道自己看見她和夏陽說說笑笑,酸意不斷地由胃月復間竄出,傷人且直接的話就這麼地吐了出來。
「你在說什麼?害她這麼尷尬的是你耶!該是你去安慰她才對。」
「沒這個必要。」他深知現在去絕對會讓自己改變主意,為了避開這種的可能,他寧願到此為止。
「你!」夏陽瞪大眼楮,真會被紀凌氣得中傷,就算不要談戀愛好了,也沒必要讓人家那麼難堪呀!
「沒別的事,我要睡了。」紀凌躺了下來,背對著夏陽。
「喂,紀凌。你不能睡,至少要去跟學妹道個歉……」
「道什麼歉,是你們自己在瞎起哄,弄成這樣的局面與我無關。」
「呃……」他詞窮,確實是他們在鬧。
「夏陽,你是知道我的。」紀凌翻過身,看了夏陽一眼。
然而夏陽卻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指的是不交女朋友的事。「就算你不打算交女朋友,但做朋友有什麼關系?」
「做朋友?她那種什麼都不懂的大小姐,我能跟她做上朋友?她是把我當小丑在看吧!」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分,除了跟與自己環境相當的人做朋友之外,沒有人會紆尊降貴跟他交好,他不要去自取其辱。
至少這樣做,他基本的自尊還在。
「學妹才不會這樣。」
紀凌不吭聲。
「是她親口這樣告訴你?還是你在自以為是?如果是這樣,那你就太蠢了。」夏陽這才弄清楚,原來紀凌在意的是自己的家境。
「不關你的事。」說他自卑也好、自作自受也好,總之他就是不要讓人拿他的家境做文章。
「想追求就去追求,學妹要是真心待你,不會在意這些的。」夏陽感覺得出來紀凌對元曼柔有點在意,否則,他不可能這麼在乎自己的家世。
紀凌還是不說話,見此,夏陽一股怒氣突然升起。「隨便你了,不把握眼前、不去嘗試就放棄,你最好不會後悔。」說完,他氣呼呼地離開。
他最好不會後悔……
紀凌清楚此時此刻的自己不會後悔,畢竟,他又還沒有陷下去,也沒有喜歡上學妹,談後悔二字不是太沉重嗎?
在他的世界里,求取功名、登上顛峰,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他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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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兩天一夜的玉山行之後,紀凌申請的紐約學校來了通知,他便決定趕在七月底到達紐約,先加強語文並適應環境。
因為是暑假,同學們都休假回家去了,在臨別之際,只有夏陽和母親到機場送行。
「媽,你好好保重身體。」
「我知道,你好好讀書,別教我失望。」紀母說道。
「嗯……夏陽,我媽她……麻煩你替我照顧。」自從那天玩回來之後,他們很久沒有好好說上話,沒想到再這麼親近說話,卻是在這樣的場合。
「沒問題,你放心去念書吧!」夏陽點頭答應。
「那……」此時,機場已經傳來廣播聲,紀凌只有抑下感謝的話,改口道︰「我走了。」
「再見。」
「記得到了打個電話回來。」
紀凌點了點頭,背過身,往出境處走去,他告訴自己,即將更接近達成願望之路了。
唯有這樣,才能淡去這離別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