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個美女過好年 第三章
可涵回到基隆的老眷村,晚餐過後,無力地趴在舅女乃女乃的床緣。
「舅女乃女乃,他仿佛能看進我內心,我好象成了透明人,這種感覺糟透了!」
「今天是禮拜六,你竟然提早一天回來,看來你是真的慌了。」八十幾歲行動不甚方便的老太太靠躺在床頭,寵憐的模模可涵的頭頂。
「嗯!」可涵的思緒飄開。她第一次這樣子依偎著舅女乃女乃,老人家的手指撫模著她長發的那一天……那年她十歲。
開小貨車賣早點的父母發生車禍,車毀人雙亡。遠房的舅女乃女乃聞訊將她帶到周家,收容她,並且一手料理了父母的後事。周家的經濟一點也不寬裕,舅女乃女乃靠著過世的舅爺爺留下的微薄遺產獨立撫養一個孫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周力輝。至于阿輝哥的父母,也早已經不在了。
在這樣拮據的狀況下,舅女乃女乃仍然出手相助!
她記得她埋在老人家的胸前感動地啜泣著。
「舅女乃女乃,我不會忘記你的恩惠!」
「別說傻話,好好長大就是了……」
舅女乃女乃布滿皺紋的手掌輕輕貼著她的頭頂,柔柔撫觸著……
雖然後來縣政府社會局評估了舅女乃女乃的狀況,決定可涵必須住到孤兒院去,接受較好的照料,但她每個禮拜天都會向孤兒院請求外出,回到舅女乃女乃家吃一頓永遠等待著她的晚餐。
她的親人在這兒……她是個有人疼愛的孤兒!
而且,她還輾轉得到一筆來自香港的助學金。這筆每年大約十萬塊錢台幣的資助,指定要給父母因車禍去世,而其本身成績優異的貧困孤兒。
這筆錢原本只限給香港的孩童,但因為人數不足,信托基金決策小組決定不浪費善意,所以可涵才能成為香港區域以外的唯一受惠者。
她記得她第一次拿著十萬塊錢給舅女乃女乃貼補家用,還不忘展示那一只象征受獎人榮譽的小款熊別針,那段回憶她歷歷在日,她是多麼感謝那個資助她的人。
所以她連著十二年的耶誕節都寫信、寄卡片給信托基金單位,不過從未得到任何回音,等到她夠大了,才借由學校的網路查到,那個信托基金附屬于一個叫做「鼎麟實業」的機構,那個老板姓寇……
記得她那時興奮地對舅女乃女乃說︰「姓寇的是天底下最好心最善良的超級好人!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他,即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往事如風,再次一一拂過心頭……
「舅女乃女乃,人家真的找我報恩來了……」可涵雙手托著腮,一臉愁雲慘霧。
「你不想報恩嗎?」舅女乃女乃慈祥地問。
「不是,可是嫁給他……」除了這個,難道他就不能要點別的?
「不報恩,你這顆心這輩子會安嗎?」舅女乃女乃寓意深遠的又問。
「唉……」可涵重重嘆一口氣。「不會安心,我會覺得一輩子對不起他……」但是結婚?太瘋狂了啊!
太善良的孩子,總會作繭自縛困死自己。「涵涵,你每個禮拜天回來陪舅女乃女乃吃晚飯,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多年來你錯過多少原本屬于你的自由呢?」
「舅女乃女乃,你不喜歡我回來?」可涵好感詫異。
「阿輝這小子常常跑得不見人影,我當然喜歡你回來陪我。可是你同學們的慶生會、你的高中畢業旅行、你的大學迎新露營,你錯過太多太多了!」
「舅女乃女乃是我的家人,家人最重要啊!」可涵從不知舅女乃女乃心細如發,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舅女乃女乃如此心疼她,她鼻頭不由得酸酸的了。
「你這個死心眼的孩子,怎麼會為了報恩老把自己關在一個框框里呢?當年我收留你,單純是因為我還做得到那一些些……」
「舅女乃女乃做的不只是一些些,」可涵急急的反駁。「如果不是舅女乃女乃,根本沒有今天的我,我一輩子都很感謝。我原本就什麼都沒有,如果能夠做些什麼回報這麼多年來大家給我的恩惠,我會非常非常開心,這絕對不是一個束縛我的框框!」
「……那麼,他有說為何要娶你嗎?」舅女乃女乃坐了起來,拉住可涵的手問道。
「他說了,說了很多很多……他那樣堅定地跟我求婚……他,真的讓我很震撼!」可涵結巴著,靈眸中泛著薄薄水氣,還有夢幻的光彩。
「你也有些喜歡他吧?」舅女乃女乃微笑了。
「喜歡?那種感覺是喜歡嗎?他很霸道、不講道理,他很可惡!」可涵小嘴嗔怨著,但心中竟閃過他雙唇輕落在她發鬢邊,還有含著她耳垂的那種觸電的感覺!唉!歸根究抵,他是一個讓她心髒乏力的男人,難道這樣渾身虛月兌發麻就是喜歡上男人的感覺?
可涵想到了什麼似的,急急打開自己的皮包,翻出那一張信用卡。「他竟然還硬丟給我這張沒有上限的白金卡,叫我做些準備……怎麼會有這種人?!他真以為我要嫁給他了嗎?」
「不是嗎?」舅女乃女乃笑著。
「我……不管啦,他好討厭喔!」可涵對舅女乃女乃撒嬌似的抱怨著,心里卻是心煩意亂。
她捏著宛如燙手山芋的信用卡,輕觸著手掌心的那道傷口,怔忡著,原來帶著善意而來的小款熊別針也會刺傷人……。
「小涵妹妹,你今天怎麼會跑來啊!」突然竄出一道聲音,原來是她的表哥阿輝在房門口探頭探腦的。
「阿輝,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吃飯了沒?冰箱里留了你的飯。」舅女乃女乃問。
「吃了吃了!」在嚴老大那兒吃了大虧,氣都氣飽了,還需要吃什麼飯!不過,小涵妹妹手中那個玩意,若能想辦法拿來,他周力輝這輩子就吃穿不盡了!
「你們繼續聊吧!當我沒說話!」阿輝嘿嘿嘿數聲,笑著走了。
「阿輝哥很奇怪,他今天是不是又惹出什麼麻煩了?」可涵有些擔心。
「他哪天不惹麻煩才奇怪呢!最近老听他在提要跟人合伙做什麼一本萬利穩賺不賠的生意,天底下真有這麼好的事也輪不到他頭上!」她對這個不長進、只會鬼混的孫子早已不存希望了。說破了嘴他也不肯听,只盼他別出大紕漏就好了。
舅女乃女乃對可涵諄諄教誨道︰「如果你真的要結婚。要記得,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女人要嫁得好,否則哪有幸福可言。男人婚前的花心都不算數,娶進門的才是老婆,還有……」
「愛情呢?舅女乃女乃你忘了說這個了。」可涵忍不住打岔。
「愛情啊?一定要從婚前開始嗎?」老太太笑著搖搖頭。「涵涵,舅女乃女乃看著你長大,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女人,你一定有能力經營好你的婚姻。」
婚姻是要用「經營」這兩個字來形容的啊?可涵得住了!
「我想去一下廁所……」舅女乃女乃吃力地爬下床,慢吞吞的套上拖鞋。
「我攙扶你過去。」可涵把手中的信用卡擺到一旁,一邊還皺著眉頭道︰「舅女乃女乃你搬來和我住好不好?阿輝哥老不在,我不太放心你一個人。」
「不啦!我和隔壁的胡女乃女乃、魏女乃女乃白天可有得聊,我們互相作伴,叫我怎舍得搬走呢!」舅女乃女乃跨進門廊後的廁所里……
「那張白金卡呢?我剛剛明明擺在這里,掉到哪去了?」
可涵和舅女乃女乃回到房間後,幾乎將舅女乃女乃的床鋪翻過來,只差沒拆了床墊而已,但就是找不到那張不屬于她的卡片!
「阿輝,是他!他一定偷听到你說這張信用卡的事了。你快去看一看,阿輝在不在他房里?」舅女乃女乃跌坐在床沿,有很不好的預感!
「阿輝哥?天哪!」他可不要真這麼做,果真如此,她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了……
可涵消失如一陣風,但沒一會兒,她又沖回來了,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阿輝哥不在!」
可涵抓過自己的皮包,一秒也沒停歇轉身往大門外跑。「我一定要趕快找到阿輝哥!他千萬千萬別給我動用這一張卡啊!」
「可涵……」舅女乃女乃追上去,想多交代一句話。「阿輝最近常去…」
一個太匆忙,她被腳上的拖鞋拐了個踉蹌,人直直地往前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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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涵在暗夜的雨中奔跑!基隆本來就是個雨都,嚴冬的綿雨更是常常幾個月役有停過!
呼呼的淒凜東北季風刮啊刮,吹得她滿頭髻發紛亂飛……
半個小時後,松發讓陰雨打濕透,飛不起來了!一個小時後,她已然不知臉上滴下的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渾身冰涼,心更冷!
兩個小時後,她跑得兩腳無力,茫然無助地在街角暗牆邊滑坐下來。
不遠處的現代感餐廳傳來幾陣歡樂的高叫聲。「MerryChristmas!」
今夜是耶誕夜,平安喜樂降臨大地……她卻是孤單一人寒透了心。
她唇色泛紫,全身發顫,掩面抽噎著。「阿輝哥,你拿走信用卡做什麼?你到底躲到哪里去了?你這分明是逼我斷送一生!」
沒有記下信用卡號碼,不知道密碼,她無法通知發卡銀行止付啊!
慢著,他知道!卡片是寇翊剛給的,他一定有辦法查到……
「對!我得趕快找他!」翻開皮包找出他的名片,她迅速打起手機,希望他會馬上接電話……
「喂,哪位?」真的是他低醇的聲音!
「我……我……我是……」她既心焦又緊張,顫抖得厲害以至于語不成句。
「可涵?」他听出她的聲音了。她這麼晚打電話過來?
「嗯,是我!」鼻子已然硬塞了,她重重地吸一口氣,才擠出身上僅剩一點力氣說道︰「那張卡片的事要麻煩你處理一下!」
「慢著,你在哭嗎?」他听出不對勁了。
「我……」她抹去臉上的濕意。「沒有啦,是天空在下雨,聲音很模糊……哈嗽!」她猛打一個哆嗦。
「你沒事淋什麼雨!」他猛然低斥。笨女人,又不是長得多強壯,憑什麼學無敵女金剛,也不想想感冒肺炎正流行呢!
是天使在對她唱歌了嗎?她想她沒有听錯,那一句責備的話語里蘊含著關心,這樣淡淡的關懷,在淒冷的耶誕夜瞬間暖和了她倉惶無依的心。
她揮去眼前水霧回應道︰「我沒事啦,是那張信用卡!」
他喉頭發緊了。「不管你在哪里,你現在馬上過來飯店,親自對我說。」
她若有什麼情話或閑話想說,他不介意听一听,但前提是她現在不能正淋著雨。她倘若真病了,他可沒經驗照顧一只病懨懨的小落湯雞……
也不對,他何必親自照顧,生病的人自然有醫院的醫生護士看顧!
怎會如此掛意她的身體呢?他蹙著眉頭片刻,終于找到理由了——她當然不能生病,否則她怎麼當他美麗的新娘子!
「好,我會親自去找你,但是讓我先告訴你好不好?真的很急……」
「我听你說,不過你立刻給我坐計程車來,別忘了叫司機開暖氣!」他啞聲命令完,眉頭卻皺緊了。×的,自己怎麼越听越像個嘮叨的老媽子?
「知道了。」可涵招了一部車回台北市,而她的手機一路沒斷過線,直到手機的電池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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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翊剛住宿的豪華飯店房間門口。
「信用卡來得及止付嗎?」她渾身滴著水,臉色比鬼還難看,就像下一秒就會暈倒送入急診室一樣。
寇翊剛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這女人簡直在找死!竟然濕成這樣……
「已經止付了。你進來!」他拽住她的手腕。
他只說「已經」!那麼就是來不及了?!
可涵雙手攀住門框,兩腳不肯移動,猶然做著垂死掙扎,她還是不想進去啊!「阿輝哥動用了多少?」
他不想回答這種無關緊要的無聊問題。他目光陰沉,手腕開始微微使力。「你進來!」
「你不說我不進去?多少?」她硬要知道。
他頗不耐煩地開口。「八百二十萬台幣!」
天族地轉,可涵身子一軟,幾乎跌下地。
寇翊剛眼明手快接住她,將她抱入懷里,聲音打齒縫間迸出來。「八百二十萬就可以要了你的命?你還真廉價!」
絕不是廉價,他腰纏萬金,哪會知道這個數目對她是一筆天價呢!「先別進去,你听我說……」
他拿著噴火的厲眸瞪著她,差點就將她丟下地。「你還真知道怎樣激怒我!」
「你會對阿輝哥追究嗎?」可涵的眼角冒出淒楚的淚珠。
「犯在我手上當然別想月兌罪,問題是……你要追究嗎?」他半眯著眼,不解地瞅著她的淚眸。她不是心高氣做嗎?為什麼哭成這樣?她……哭掉了他的火氣。
「不,我不追究。」她的唇邊浮現虛弱的笑痕,是宿命難逃吧!她的小手輕輕搖著他的臂膀懇求。「請你也別追究好嗎?可以嗎?」就算她是個濫好人好了,她不想見到阿輝哥入獄,他再怎麼說也是舅女乃女乃唯一的孫子啊!
「可以。」信用卡本來就是要給她的,他就當這筆小錢是她用掉的就行了。
可涵輕吁一口氣,淚流不止,閉上了眼。她眼瞳中最後看見的一個影像——
她躺在他懷中,隨他進入一個門框,永遠也別想走出來了!
舅女乃女乃說過的話在她逐漸失去意識的耳邊回蕩……
你老把自己關在一個框框里……舅女乃女乃,我不進去不行了啊!
你一定有能力經營好你的婚姻……舅女乃女乃,我不知道我可以做得到呀!
這個冬天,果然很冷,淒風苦雨的,可以讓一個心高氣傲的女人心都垂死了!她無意識的往一個剛強壯實的胸膛中偎過去,想找尋點暖意……但,她真能找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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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繼安,買張機票馬上飛到台灣來!」睡眼惺松的寇翊剛極力按住怒火。
「寇老大?你知道現在幾點嗎?我昨夜玩到三點才沾床,老大哥您六點半就來電話挖人,很不人道耶……」身為最倒霉的手下兼老友,李繼安猶不知死活。
「那很好,你起碼還比我多睡了三個半鐘頭。」寇翊剛揉揉發酸緊澀的眼皮。
「咦,老大轉性了?居然也會耶誕夜狂歡!老大,不是我愛說,你愛玩就別因欠缺睡眠而變成噴火龍啊!」
噴火龍決定人不噴不快了。「玩你個頭!」
讓出自己的臥房讓兩名醫護進駐,徹夜陪著一起守候那一只發高燒的小落湯雞,這種事一點都不好玩!
Shit!他只是單純地想把她娶進門,誰知會突然冒出這麼多麻煩事!
照顧人——很好,開先例了!
擔心人——不錯,也體會到了!
見鬼了,他哪來的這等耐心和女人磨下去!
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告訴他,這一切太不對勁了。真糟糕,再這樣莫名其妙糾纏著,他都把持不住自己了!
誰喜歡太在乎一個女人,為了她而迷惘……或者淪陷,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于是,他的防護罩自動升起!
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這一堆爛攤子丟給李繼安,他只要等著當新郎就成了。
晚上他必須飛到北歐去搶標一個電訊業的增資案,瑞典的Ericsson已讓日本sony合並了,芬蘭的這一家大廠,他勢在必得……接著還有一大堆生意要談,然後還要勻出時間來結婚、度蜜月。
所以現在絕對不是滯留在台北的好時機!
「李繼安,中午以前我要看到你!」火力威猛,寇翊剛「叩」一聲截斷線路。
寇翊剛真的太生氣了——太生自己的氣了!窩囊透了,他骨子里的狠辣、陰冷、絕情都躲到哪里去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