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追天涯 第一章
一望無際,孤煙難覓。
遼闊的大漠,但見黃沙漫天,而在沙塵之中,卻有一行人快馬疾馳,不畏蔽日的風塵,穿越滾滾黃沙朝西北方向前進。
這行人個個身著一襲瓖金邊的白衫,盡管衣衫早被大漢染上一層土塵,但他們依然井然有序、風塵僕僕地繼續奔走著。
只見一面安插在馬車上的碩大旗幟,正無聲且威風凜凜地向外人展示著他們的身分--長安第一鏢局「沙家堡」。
而在這團白色之中,卻有一人身著黑衫、騎著一頭毛色漆黑發亮的駿馬,優游自在地走在隊伍最後。
他身上的裝扮及臉上那份氣定神閑的模樣,讓他在這群白衣人中顯得格外醒目。
「獨孤老弟,你就這樣陪我們連趕了三日三夜的路,要不要歇歇腿?」勒馬轉進到隊伍最後,一個年約四十的白衣人,揚起頭對黑衫男子喊道。
「歇腿?」听到這話,獨孤天涯眉毛一挑,懶洋洋地要玩著手中的馬鞭。「老沙,你確定這麼見外的話是對我說的?」
「算為兄失言,待這趟鏢安全送抵,一定買上三大壇酒向你賠罪!」似乎也發現自己的話有些見外,沙雲天豪爽地大笑著。「不過說正經的,你當真不跟我們一起回長安?真要在那里逗留?」
「早听人說今年中秋,被稱為天下奇釀的百年葡萄美酒『香妃醉』將在涼州出土,我若錯過此等機會,不好好醉飲它三百杯,豈不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獨孤老弟,你這好酒的性子真是多年未改啊!」拍拍他的肩膀,沙雲天有些感嘆地說道︰「只可惜交完鏢後我還得趕回長安交差,否則為兄一定陪你在涼州好好暢飲,一起醉倒在那酒鄉之中,也嘗嘗當閑雲野鶴的逍遙滋味!」
淡然一笑,獨孤天涯正待答話,突然一聲叫喚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沙老大、獨孤少俠,看,海市蜃樓!」
隨著話落,獨孤天涯揚起頭望向遠方似真似幻的浮光美景,眼中卻出現出一抹不該屬于他年紀的滄桑。
六年了吧……
這六年來他就這樣一個人四處飄蕩、居無定所,不知道自己要找尋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就這麼放逐著自己,日復一日……
只是沒想到這種自我放逐的生活,在別人的眼中竟是閑雲野鶴般的逍遙,怕這世間,再沒什麼人能真正了解他心中所想了吧……
就在獨孤天涯暗自冥思之際,那片浮光美景也漸漸地愈來愈模糊,直至消逝。
但突然,一種不尋常的感覺讓他一凜,他扯住馬韁,-起眼遙遙望著遠處,眼中斂過一抹精光。
「怎麼了?」感覺到身旁男子渾身泛起一股靜肅之氣,沙雲天警覺地問道。
「前方似乎有什麼動靜,這陣沙塵有些不大對勁!」望著遠處滾起的沙浪,獨孤天涯-起眼若有所思地說道。
「獨孤老弟多慮了。」頤著他視線望過去,沙雲天不禁失笑。「這是沙塵暴,在這個季節里很是常見,更何況我沙家堡的鏢有誰敢劫?」
「是麼……」听了沙雲天的話,獨孤天涯沉吟了一下不再作聲,但他卻緩緩放慢馬速,暗自聚斂心神留意著四方。
並非未曾見過沙塵暴,只是這陣沙塵暴未免來得太怪,太詭異。最讓獨孤天涯放心不下的,是空氣中流動著的那股詭譎氣息。
不知為何,那種古怪又異樣的感覺讓他無法像沙雲天那般坦然,他總覺得似乎有什麼人,一直在某個地方俏俏地注視著他們……
一行人依然像先前般井然有序地繼續行進,而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這一路上的風景就如同先前三日里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除了黃沙與枯骨,再無其它!
有些自嘲自己的小題大作,但不知為何,那種沉甸甸的感覺還是一直埋藏在獨孤天涯的心中,讓他有些掛懷。
這種古怪的寧靜一直持續到傍晚,遠望天色漸沉,沙雲天正想開口讓兄弟們暫時休息緩口氣時,突然幾個先行到前方沙丘中的弟兄身子驀地一矮,腳下的沙地竟開始塌陷!
心知此處並非流沙之地,見狀的沙雲天眉頭一皺,連忙緊扯馬韁止住馬勢,揮手阻止其它人的前進︰二剛有埋伏,大家小心!」-
那間,人聲、蹄聲、馬嘶聲此起彼落,只見先前落入沙陣者已連人帶馬被掩埋至腰部,其余的人則手忙腳亂地想辦法營救,而另有幾個人則面色凝重地死守在鏢車旁,動也下動一下。
走在隊伍最後的獨孤天涯依然騎在馬上,但他的眼光卻一直落在前方幾處形狀很是古怪的沙丘上。
果然來了!
冷冷地一笑,獨孤天涯一個飛身由馬上躍起,用眼角余光快速地掃視了一下四周的情勢,然後由懷中模出幾個銅錢,似是沒有什麼目的性地隨手一射--
就听得幾處沙丘下霎時傳來了幾聲悶哼。
「被發現了,上!」
隨著不知發自何人的一聲令下,突見一幫人由四周的沙丘下飛出沙面,直沖鏢車而去!
沙雲天見狀,也顧不得陷入沙陣中的弟兄,連忙揮舞著流星錘向前飛去守護鏢車。
望著四周連綿不絕、一哄而上的劫鏢者,獨孤天涯有些納悶他們那種烏合之眾似的拚殺手法。但沒有道理置身事外的他,二話不說便拔劍上陣,在這場混戰中幾進幾出。
這幫人的身手雖不怎樣,但人數倒是不少,拚殺了半天,獨孤天涯早分不出臉上是血是汗,而盡管除去了不少敵人,但看著身旁沙家堡的弟兄愈來愈少,他也不免有些焦急。
牙一咬,告訴自己不能再仁慈,獨孤天涯施展起從未在外人面前顯露過的「御風劍法」,將真氣運到劍尖之上,順著風勢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形……
只見他四周的沙塵驀地翻起一條沙龍,而黃沙漩渦之中,只有他一人卓爾不群、衣袂飄飄……
不知究竟征戰了多久,當獨孤天涯終于感覺到身旁再無人站立時,天幕已降。
他長長地吐了口氣,開始四處梭巡沙雲天及其它沙家人的身影。
但就在此時,一聲慘呼卻讓他一愣,他猛一回頭,就見沙雲天不知被何人發出的掌風一掌擊飛。
毫不考慮地,獨孤天涯飛身過去,穩穩地接住沙雲天跌落的身子,然後兩人一起滾倒在沙地上,而沙雲天的一口鮮血不偏不倚地正吐在他的胸口上。
「老沙……」迅速點了沙雲天的兩處穴道,獨孤天涯正想開口詢問他的傷勢時,卻突然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想不到沙家堡里除了沙霸天那個老混帳之外,居然還有你這樣的高手!」
「別客氣了,既然都栽到-手里,也實在算不得是什麼高手!」有些訖異自己竟沒發現此人是何時來到身旁的,但獨孤天涯並下慌亂,只是緩緩地抬起頭來。「估且只能算是個中等混帳吧!」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一個老太婆拄著拐杖慢慢地繞到獨孤天涯身前,直視著他的眼眸。「那就乖乖把劍丟掉躺下吧!」
「-可能會失望,因為我一向不會乖乖做任何事!」獨孤天涯嘴角輕輕一揚,看似毫不在乎,但卻在心中暗自惦量著此人的實力。「倒是-,我不會要-扔了-的破拐杖,我怕少了它,-連路都走不穩了。」
並非輕敵,獨孤天涯只是希望藉這樣的語氣來轉移老太婆的注意力。
雖然這個老太婆的功夫明顯不弱,但這四周能來支持她的人已經不多了,若能趁她不備突襲成功,或許他與沙雲天還有逃月兌的機會。
「是嗎?那我倒要試試!」望著獨孤天涯渾身緩緩泛出一股殺氣,老太婆竟將拐杖一扔,詭異地笑了笑,眼光閃爍出一種奇怪的光芒。「躺下吧……」
原本凝聚全身內力想來個致命一擊的獨孤天涯,不知為何,在那道目光的注視下竟一時恍惚!
他的耳中只斷斷續續地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不斷地對他說︰「躺下吧……」
而在這詭異的聲響下,獨孤天涯的意識竟就這樣一絲一絲的模糊,直至消失……
惑心術!這是他昏迷前最後的一個想法。
「好家伙,這筆意外之財還真是不小!」
「我看干脆也甭再找什麼寶藏了,光把他們這趟鏢模走也夠我們揮霍個把年了。」
「一幫沒出息的東西!難怪你們一輩子只能干那種雞鳴狗盜的小買賣……」
听著耳中傳來斷斷續續的話語,獨孤天涯的意識緩緩地流回腦中。
他感覺口唇有些干裂,而與此同時,他也發現自己的四肢竟被人用皮索緊緊縛住、完全無法動彈。
沒有睜眼,也沒有對綁住他全身的皮索有任何反應,獨孤天涯只是靜靜地聆听著所有一切,因為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落入何人之手前,他所能做的就是繼續扮演一個昏迷者的角色。
「夠了!不想繼續干的人拿了東西就滾,想干的就留下來!」
「柏老大,此話當真?」
「我柏嘯天說話向來說一是一,你若懷疑……」
「柏老大息怒,我不是這意思,我只是……」
「行了!要滾的拿了東西快滾,別在這里礙我的眼!」
「多謝柏老大、多謝柏老大!」
一陣——聲後,獨孤天涯听到一陣雜杳的腳步聲慌亂離去,他凝聚心神在心中一個一個地數著,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的聲響。
七個!
在心中淡淡地笑了笑,因為剛剛他仔細聆听了附近的呼吸聲,明白此處約莫有十三個人。
而十三個人的隊伍走了七個,看樣子若他想月兌身,只要想辦法解決這余下的六個就行了。
而這剩下的六個……
獨孤天涯更仔細地聆听著這幾個人的氣息,試圖由他們的氣息聲中分辨出他們武功門派與高低。
這其中,有一人吸氣極為短促,但吐氣卻綿長而醇厚,若他所料不錯,這必是塞北柏家的獨門內功心法,那此人的身分,毫無疑問的是剛才發話的柏嘯天!
听說他向來嗜財如命,但卻早已退隱,此次重出江湖,必是為了剛才旁人口中的「藏寶圖」。不過這寶藏竟能讓八輩子花不完家產的人重操舊業,看樣子還真有點什麼離奇之處。
至于其余幾個……武功不算弱,但也沒有什麼特殊,大概是柏嘯天釣親信;倒是有一個……
微微皺起了眉,因為這個讓獨孤天涯有些困惑的人,呼吸輕淡而靈動,竟似是個年輕的女子!
而這名女子的吐納方式更是奇特,時斷時續,更甚者,根本讓人無法察覺她是否在呼吸……
終于忍不住地悄悄將眼睜開一條縫,獨孤天涯這才發現自己被棄置之地離剛剛血戰的沙丘已有一小段距離,而他身邊躺的人則是受傷昏迷著的沙雲天。
遠遠望去,他看到一個年約五旬的精壯男子正定眼望著剛剛離去的那幫人,眼中有股陰森的閃動。
「-呢?黑老夫人?」柏嘯天冷冷地問著。「-怎麼想?」
「你要做什麼請便,我老太婆什麼也沒看見、沒听見!」被稱為黑老夫人的老太婆淡淡地說著。
陰險地一笑,柏嘯天對身旁的人抬了抬下巴,就見他身旁的兩個人點了點頭,騎上馬往剛剛離去那幫人的方向走去,沒多久,遠方便傳來幾聲淒厲的慘叫聲。
夠狠!
獨孤天涯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然後將視線移向那個老太婆,就見她一個人遠遠地坐離柏嘯天及他的手下,靠坐在原本是自己的坐騎「黑冰」身旁,而黑冰竟煞是親熱地將頭伸至她的頰旁,依偎著她。
沒氣節!
獨孤天涯在心里又好氣又好笑地罵著。主人還沒死,這馬竟然當著主人的面紅杏出牆,並且還如此親昵,養了-半輩子原來這就是-的回報!
不過黑冰一向不愛與人親近的,除了他,壓根就不搭理任何人,可這回竟會如此馴服,確實有些出人意料。
正當獨孤天涯暗思時,突然又听到那個老太婆沙啞的聲音--
「那兩個家伙你有什麼打算?」
「沙雲天對大漠地形及氣候很了解,留著自有用處,至于另外那個……留著也沒什麼用。」柏嘯天面無表情地說著。
「是!」一听到柏嘯天的話,他的手下立即站起身,一步步向獨孤天涯走去。
「慢!」突然,老太婆緩緩地說著︰「若這批寶藏真如你所言,那麼……」
「黑老夫人有什麼想法直說便是,不必拐彎抹角。」
「我老太婆需要一個幫手,而身上恰巧也有顆藥丸能讓他乖乖听話。」老太婆望也沒望柏嘯天一眼,低眉斂目地說道。
「那就照-的意思做吧!」柏嘯天點了點頭,然後對身旁的手下吩咐了幾句,便獨自一人走向遠處,研究起由鏢車夾層里尋得的藏寶圖。
她究竟是誰?
望著輕撫馬身的「黑老夫人」,獨孤天涯心中的疑惑更甚了!
因為由柏嘯天的表情看來,他分明對她有所忌憚,但依他狂傲的個性,能讓他心有忌憚的人在江湖上並不多,但為何自己卻從未听說過有這一號人物?
就在獨孤天涯苦思時,突然察覺到有人向他走來!
連忙閉上雙眼,他繼續假裝昏迷。但就算閉上雙眸,他依然感覺得到一股打量的眼光不斷地流連在自己身上。
「這人身手不凡,究竟是誰……」
獨孤天涯听得那個老太婆先是如此喃喃自語著,繼而竟蹲來,一只手探入了他的懷中!
依然不動聲色,因為他感覺得到這只手並沒有加害之意,況且如果她想取他性命,他也私毫沒有還手的余地。
而她果然沒有,只是取走了他自小隨身的玉佩。但奇怪的是,當她的手離開時,他竟依稀聞到一股淡淡的馨香。
一股馨香?在一個老太婆身上?
「獨孤……是他?!」沙啞的聲音在他的身旁低低響起。「他到這兒來干嘛?」
來喝酒!獨孤天涯在心中淡淡地笑著-想不到吧?
「八成是為了喝酒!」蒼老的聲音繼續低喃︰「早听說他為了酒連命都可以不要,怎可能會放過這百年難得一品的香妃醉?」
有些詰異,但更多的是感慨,因為獨孤天涯怎麼也想不到世上竟有人能如此理解他!
大多數的人在听聞他的說詞時總是表面上表示理解,但內心總認為他的行動必有目的,只是不便明說。
但這個與他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卻一眼便洞穿他的心思!
「只可惜卷入了這場混仗里,這回你的酒想見是喝不成了……而此後的一路,我哪里去找酒給你?老實說,我還真想看看你那著名的『酒仙劍法』,是否真如外人所傳的那般飄逸灑月兌,而你喝酒時的那股狂勁,也是否真是那般……」
隨著腳步聲的離去,獨孤天涯再也無法知曉她余下的話語,而不知為何,他有些惋惜,惋惜這人為何是名女子,也惋惜他們相遇的時與地。
若在另一個時地與她相逢、若她是個男子,沖著她這席話,他們必定能成為朋友;而她,也或許能成為這世上他最願與之把酒言歡的朋友……
可她為何會與這幫人混在一起?
就這麼不斷地思索著,而隨著夜幕的漸漸凝重,大漠的夜,寒風沁得人連骨頭都要發涼。
柏嘯天一行人圍坐在火堆旁取暖,而獨孤天涯發現,那個老太婆依然獨自依偎著黑冰,與那幫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知道自己必須想辦法月兌身,因此獨孤天涯趁著沒人注意時,悄悄地運起內力。
但讓人意外的是,綁著他四肢的皮索雖看來柔軟,卻也堅韌至極,任他如何使勁也無法將它掙斷;而他身旁的沙雲天更是一點也沒有轉醒的跡象,這,實在麻煩……
就這麼一直等到東方發白,獨孤天涯依舊只能躺在沙地上,任寒意侵蝕著他的四肢百骸。
「黑老夫人,那人什麼時候會醒?」待到天蒙蒙亮時,柏嘯天冷峻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約莫再過半個時辰吧!」老太婆望了望天色淡淡說著。「天色尚早,你若真要出發也不必急于--」
「他醒了!」她的話尚未完全說畢,便被一聲高喊打斷。
「怎麼可能?」老太婆愣了一下,微微皺起眉頭,不太相信地望向獨孤天涯的位置。
「你不是沙家堡的人。說!你是誰?」第一個發現獨孤天涯有所動靜的人用腳踢著他的身子,語氣凶惡地問道。
「我說我是踫巧路過的人,你信嗎?」嘆了一口氣,獨孤天涯有些無奈自己的沒出息,不過一只小小的蠍子罷了,竟咬得他全身搔癢難耐,也才讓他提早蘇醒的事實被人發現。
但誰讓他天生怕癢呢?唉……
「還貧嘴!」
一陣拳打腳踢落在獨孤天涯的身上,但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因為比起那只小小蠍子的杰作,這頓拳腳根本算不上什麼。
「勞駕你下手重些,你這拳連蚊子都打不死。」仰起臉,獨孤天涯眨了眨眼。
「你--」出手之人驀地一愣。因為他向來被戲稱為「鐵拳」,怎麼也沒想到打了半天,這家伙竟然不痛不癢,還揚言讓他下手重些,怎能不讓人氣結!
正當鐵拳想拔出匕首好好教訓教訓獨孤天涯時,老太婆沙啞的聲音突然由他身後傳來--
「我來!」
「提早醒來不是我的錯,但若-要出手,能否打重點?」望著眼前這個被皺紋遮擋得都看不清面容的老太婆,獨孤天涯苦笑道。
「小兔崽子,這夠重了嗎?」伴著話音,老太婆的手一抖,霎時,獨孤天涯的右頰出現了一道血痕。
「還行!」舌忝著唇邊的血滴,獨孤天涯又笑了笑。「就是嘗著有點咸!」
「老太婆,那家伙就交給-了,要殺要剮,要干什麼都隨-便!」柏嘯天遠遠地丟下這句話後,便一個人坐到一旁去研究藏寶圖。
「你不該在這里,也不該在這個時候醒的。」等柏嘯天走遠後,老太婆-起眼低聲說道。
「我想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吧,老太婆!」獨孤天涯聳聳肩,掙扎地坐起身來。
「叫我黑老夫人或黑婆婆,我可以讓你少挨幾鞭。」听到他的話,老太婆臉色一沉,沒好氣地說道。
「叫老婆我還會考慮考慮,婆婆免談。」憶起了她身上不屬于她表相該有的青春氣息及那陣芳香,獨孤天涯眨了眨眼試探性地說著。
果然,他立刻看到眼前那個老態龍鐘的臉龐驀地一愣,眼中突然泛起一抹奇異的光芒,與此同時,他的左頰又挨了一鞭。
「打吧!反正我皮厚,倒是-那麼老了,可千萬別把自己累著了。」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獨孤天涯更是嘻皮笑臉地繼續說道。
「你--」望著他毫不在乎的臉孔,老太婆氣得鞭子硬是舉在半空揮下不去。
「不過,老太婆,如果-真要打,能否痛快點?最好能直接把我打昏,因為我挺怕疼的!」雖然渾身充斥著一種萬蟻爬行般的痛苦感受,但獨孤天涯說此話時,臉上卻顯得若無其事般的自在。
「原來你怕癢?」盯著獨孤天涯的神情半晌,老太婆突然粗嘎地笑了起來。「那看樣子我也不用費勁兒了。小兔崽子,感覺如何?」
「對了,黑老夫人,順便把他的手筋、腳筋給挑了!」在一旁暗自注意著這一老一少,柏嘯天對他們過于「和諧」的氣氛有些皺眉,因為他一點也不希望這個不知由哪里冒出來的人對他們往後的尋寶之路有任何的阻礙!
先前若不是大哥捎信過來,他壓根也不想讓這個什麼黑老夫人加入自己的隊伍之中,況且至今,他依然沒打算讓任何外人來與自己分一杯羹……
听了柏嘯天的話後,老太婆沉默了一會兒後,眼一-瞪著獨孤天涯,她揮動著手中的鞭子。「也好,我今天就挑了你這小兔崽子的手筋、腳筋,讓你以後再也無法作怪!」
乍聞此言,獨孤天涯的第一反應竟是一陣苦笑,因為看樣子他的下場還真是應驗了她先前說過的話--斷送在「酒」下!
也罷……
反正這一身武藝帶給他的只有痛苦回憶,少了它他倒也落個清閑,也算是個解月兌了。「挑我手筋、腳筋我完全沒意見,但在-把我廢了之前,我能否說兩句話?」
老太婆有些訝異他的反應,因為對一個習武之人,特別是他這種聲名在外的少年俠客而言,誰不把武功擺在第一位?而他明知自己一身武功都要被廢了,反應竟還如此輕佻……
「說吧!」
「給我來點酒助興吧,-若能跳個舞就再好不過了!」
「你--」冷著一張臉,老太婆再不考慮地揮鞭而下。
但奇怪的是,雖感受到鞭子揮在身上的幾起幾落,也感覺到了椎心的劇痛,但獨孤天涯卻發現自己的手筋、腳筋並沒有如外表所見般的完全被挑斷。
因為這個黑老夫人竟避開了他的琵琶骨以及筋上的幾處重要部位!
也因此,盡管血流如注,但他卻保住了自己的一身功力。
「老太婆,-……」愣了半晌,獨孤天涯對她的所做所為感到疑惑不已,正待開口詢問,卻發現她已然背過身去,而一顆藥丸突地飛入自己微張的口中。
藥丸一入口,便立即隨著津液化開流入月復中,而一股又酸又澀、又苦又辣的味道在他嘴里盤旋開來。
望著老太婆愈走愈遠,獨孤天涯又想開口,但就在此時,他的耳中卻傳來一陣細小但清晰的聲音--
「你這個人話真多,再不閉嘴,我就讓你的嘴腫得再也張不開!」
這是……傳音術?她竟用傳音術對他說話?!
獨孤天涯至此真正感到一陣驚愕。這江湖上會用傳音術的人不多,而她一介女流居然學會了!
但更讓他驚愕的是自己心里的想法,因為回想著她之前使用的惑心術,還有她的吐納法,再加上她手中的軟鞭,以及這高明的偽裝……
楞楞地望著老太婆離去的背影,獨孤天涯不敢相信自己腦中浮現出來的一字一句。
難道竟是她?妖鳳--鳳于飛?!
傳說她面貌丑惡、嗜血如命,但卻能用一雙如絲媚眼,狐媚世人;傳說她心狠毒辣、下手陰狠、以易容為樂,有她的地方就有邪惡。
而這樣的人,竟會對一個初識之人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