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人香 第九章
這是兩年前的事情了,梁尚維的父親梁禾與紅桔的父親紅金是多年好友,卻在兩年前決裂。
紅金在世時,每個月都會帶著女兒前往梁家莊,拜訪雙腳不利于行的好友,因此梁禾一次也沒有去過稻禾香,以至于紅家上上下下都未曾見過梁家莊的人,只見過送貨的奴僕。
梁禾坐擁媲美國庫的家產,在城裡各處購買大宅院,不知何時,他結交損友,染上賭博惡習,幾乎天天坐著馬車到城裡的賭場豪賭,損友看準這一點,便串通賭場老闆,一次又一次的向梁禾進行詐賭。
三年的光景,梁禾因為鎮日沉迷賭博,最終敗光所有家產,這時,他將腦筋動到雖然不比自己富有,但擁有門庭若市的店面的紅金身上。
梁禾會同兒子梁尚維想要搾取紅金的財產,于是梁禾要梁尚維誘騙與他相戀五年的愛人紅桔,帶著她躲到蘇州,等他從紅金身上要到贖金後再放人。
豈知人算不如天算,紅金比想像中還要早發現女兒不見蹤影,帶著家僕四處尋找,最後發現梁尚維牽著紅桔正往山上走去,在家僕的大叫下,紅桔的腳一滑,連同梁尚維一起摔落山谷的河床上。
梁尚維在下,紅桔在上,他的背後被尖石刮出一道由左肩到右腰的口子,而紅桔也好不到哪去,她的頭部撞上岩石,血流如注。
紅金勃然大怒,連忙將女兒送回京城救治,並把昔日視為親生兒子的梁尚維留在原地,任他自生自滅。
從那日起,紅金再也不向梁家莊購買稻米,他想,就算稻禾香沒了梁家莊的稻米,生意掉了一大半又怎樣?這樣的朋友,他不要也罷。
但是被朋友背叛的丑事,紅金絕口不提,就連他最信任的王掌櫃都不透露任何口風,讓紅家奴僕與員工對于兩家交惡一事一頭霧水。
這是紅桔由柳騰衛口中听到的故事。
但是她怎麼也不相信,坦蕩的梁尚維會與他的父親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
不過她依然記得,當她兩年前在床鋪醒來,父親老淚縱橫的說她失足滑落山谷,差點沒了小命,
頭痛欲裂的她在大夫的探詢下,回想起許多過去的往事,唯獨五年前的記憶模模糊糊的,雖然五年之間發生了什麼大事她都記得清楚,有些場景卻是朦朧一片。
當下,紅金要她別再多想了,反正事情記不起來也沒關係,只要未來平平安安就成。
他的父親在事情發生的一個月後,受不了債主追討債務,連夜偷偷逃跑了。
這是柳騰衛告訴她的。
小姐,其實你以前就認識姑爺,當時你受了傷,被送回家,昏迷了五天,醒來後什麼事都記得,就是不記得梁家莊的所有人,以及我從來都沒見過的姑爺。
這是王掌櫃說的。他無法拒絕紅桔的苦苦哀求,又將其他的事情全盤托出。
大夫當時說,你心底可能不想記起自己的愛人竟然騙你的事情,所以選擇性的遺忘,大夫說了,這種事情雖然不大有機會發生,但也是有人發生過遺忘了某部分記憶的紀錄。
當時,老爺知道你忘了姑爺,就命令我們不可在你的面前提及梁家莊的一切,所以當你要向梁家莊訂購稻米時,我的心裡十分掙扎。
紅桔又拉著知秋問話。
知秋想了想,突然記起兩年前的事。
我記得小姐還沒發生事故時,總是半個月就會跟老爺一同出城,你回來後老是告訴我,你與老爺的朋友的兒子兩情相悅,但是後來老爺命令我們不準提起這件事,所以我就沒膽再問,久而久之也就忘了這回事。
只是我真的不知道,老爺與小姐先前出城都是到梁家莊,這點,小姐從前都沒有跟我說過。
紅桔像是發了瘋,听了柳騰衛說的話後,心底是完全不相信,但當她拉著待過紅府和稻禾香兩年以上的奴僕問話時,每個人都低著頭,囁嚅的說出當年父親下的命令。
一句又一句「小姐,老爺跟姑爺的父親是舊識」,讓她篤定的心情開始動搖。
一直到柳騰衛說的話不斷的盤旋在腦海裡,最後她終于受不了,趴在床上痛哭失聲。
紅桔妹子,梁尚維是幫父親綁架你的壞人,他居心叵測,絕對不能相信,而我會知道以前的事情,是梁家莊的人告訴我的。
他們說,梁尚維在事後隻字不提,就連他是什麼居心都完全不透露,你說,梁家莊的人與他長年生活在一起,他的過去,他們會不明白嗎?
如果你不信,我馬上帶你去梁家莊問個明白。
紅桔不敢,她記得當時慌亂之下揮開了柳騰衛的手,急切的奔跑至稻禾香,不顧店裡還有客人,抓著王掌櫃便問話。
她的心底抗拒著,害怕得到的結果會壓垮她對梁尚維的信心,其實說到底,她還是無法全然相信他。
這時,紅桔的腦海裡浮現梁尚維微笑的拉著她的手,帶領她渡過危機。
是呀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柳騰衛口中為了錢而綁架她的壞人?
她坐起身,擦乾眼淚,心中作出決定。
***
夜深沉,月亮高掛天空。
冬天的氣候越趨明顯,徹骨寒風在大地呼嘯,讓燭火映照下的迴廊顯得蕭條。
梁尚維獨自走在迴廊上,昔日步伐穩健的他,今天顯得舉步維艱。
今天一早他到梁家莊去瞧瞧,竟然得知紅仕仁昨夜探訪的消息,他在稻禾香開店前趕回城裡,忙碌了整整一天,卻不見紅桔出現,讓他開始擔憂。
然而,上至王掌櫃,下至店小二,全都用異樣的眼光瞧他,他開口詢問,這些人卻又有志一同的噤聲,讓他的心一整天懸在半空中,七上八下。
他在房間門前停下腳步,骨節分明的大掌遲遲沒有勇氣推開房門,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什麼事。
毫無預警的,門被打開了,紅桔白皙的小臉上有著哭過的痕跡。
「怎麼不進來?」
她早就看見高大的身影在房間外頭遲疑,于是鼓起勇氣開門,準備接受事實。
看見愛妻幫自己開門,梁尚維努力擠出微笑,心卻是顫動的。
大掌緊握成拳又放開,他不斷的凝聚開口說話的勇氣,最後總算嗓音低啞的徐徐開口,「發生什麼事?」他很努力不讓自己的擔憂讓她發現。
「你說呢?」紅桔不想直接回答他,她要的很簡單,只有他親口說的實話。
「我不知道你听說了什麼,如果可以,可否請你告訴我?」梁尚維苦澀的笑問。
血液彷彿衝破他心底的瘡疤,隱隱作疼,一點一滴的滲出血絲,接著源源不絕的迸出。
心裡早已有了底,但是不到最後一刻,他絕對不放棄最後一絲微薄的希望。
他與她好不容易才牽手準備度過一生,豈知短短的兩個月不到,他與她又要面臨他人生中最難堪的時候。
「你是不是……從前就認識我?你是不是我從前的情人?你是不是我爹的好友的兒子?」紅桔越說,聚集眼眶的淚水越多,啞著聲音,心彷彿撕裂般疼痛得無以復加,「你……你……是不是為了錢而綁架我?」
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滾落她細緻的臉龐,最後滴在地上,濕了一片。
快否認呀求求你快否認
紅桔在心底不斷的對梁尚維叫囂,她看見他落拓的面容漸漸沉了下來,嘴角依舊上揚,但是她清楚的明白,現在的梁尚維是硬撐著,努力擠出如往昔般的笑容面對她。
他緊握的手掌攤開,「是,你說的一宇一句都屬實。」
天,彷若崩塌,地,彷如龜裂,紅桔跟跆,急忙伸手扶住門框,才不致跌倒。
「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做?」她聲嘶力竭的大吼。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梁尚維低垂眼眸,好不愧疚。
「你走你給我離開這裡」淚珠不斷的滾落,染濕了她的衣襟。
他看著她哭得肝腸寸斷,但是關懷的大掌遲遲不敢伸出,像根木頭定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現在開口求她原諒一定還來得及,也明白別再顧全拋棄他的那個人,告訴她事實,她一定能諒解,但是話梗在喉頭,連微小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快點離開」紅桔大吼,幾乎失去理智,「如果不是柳騰衛告訴我這件事,你打算瞞我多久?」
「我……」梁尚維擰起眉頭,因為听見她喊出那個男人的名字,他的心忍不住一縮。
「還是你娶我也是另有目的?」她不想磨滅他的真心,也不想否定他的真情,但是此時此刻,他支支吾吾,什麼都不肯說明,這要她怎麼相信他?
「我是真切的愛你。」梁尚維急忙辯解。
「我管不了這麼多了,現下我只想一個人好好的想想。」她抿著唇,怒瞪著他。
從前,她可以將他的口拙當成好男人的表現,而今,她卻恨死了他的口拙。
眼眸變得黯淡,他盡量平穩的開口,「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當他轉身背對著她時,嘴角下沉,舉步維艱,緩緩的離開紅府。
他笑自己傻呀
他笑自己,為什麼還替那個不知道跑到哪裡去的男人扯謊?他笑自己,為什麼不死皮賴臉的留下來同她好好的解釋?他笑自己……竟然還作著與她共效于飛的美夢。
高大的身形縈獨的走在人煙稀少的大街上,渾渾噩噩的,趁著城門尚未關閉時離開,迷迷糊糊的,回到那令他發指卻又無法擺月兌的梁家莊。
***
「小妹,我說呀,梁尚維真不是個好東西」紅仕仁一早跑來宅邸,不要臉的坐在書房裡大聲嚷嚷。
「大哥,請你別編派尚維的不是。」紅桔听他講了好久,總算肯放下筆,抬眸看著他。
「我編派他的不是?」紅仕仁怒氣衝天的站起身,走至書桌前,雙手放在桌上,看著妹妹,「你說,如果你相信梁尚維,為何昨夜還有人看到他在城門關閉之前出城?他會離開,不正是因為你把他趕出家門嗎?」
「我沒有將他趕出家門,這裡是我與他的家,我怎麼可能會趕走他?」紅桔抬高下巴,堅決否認。
「那你說,為什麼他會漏夜離開?」
她抿了抿嘴,「我只是……想要彼此冷靜罷了。」
她是心虛的,就算她壓根兒不想讓梁尚維離開,昨夜卻在盛怒下要他離去,在外人的眼裡,他的確是像被地趕走的。
雖然紅桔嫁給梁尚維,但是貼心的他選擇不顧旁人的眼光住進妻子家中,為了方便她的工作。
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不是沒有家,也不是給不起她一個家,然而當他作了這個決定後,就像入贅般進入紅府。
「冷靜?」紅仕仁冷哼一聲,「我才進門就看見你不停的忙碌,這叫冷靜嗎?」
「這是我的事情,用不著大哥費心。」紅桔睞了他一眼。
從前游手好閒的大哥何時幫過她一絲一毫了?當她面對丈夫的背叛與找不到廚師的雙重夾攻時,他才來跟她說冷靜,會不會太遲了?
今天稻禾香依舊開店,但是少了廚師,只能由學徒們硬著頭皮上場,做些簡單的吃食。可以想見,再找不到廚師,稻禾香的生意一定會一落千丈。
紅仕仁瞧妹妹難得如此憤怒的說話,扯了扯嘴角,放軟身段,拉著她的手,「妹子,大哥知道你現下一定十分難過,但是你不出面處理眼前的高牆,一逕躲在書房裡算帳,會不會太緩不濟急了?」
她當然知道一直躲在書房裡佯裝算帳不是長久之計,應該盡快找個替代的廚師,一直到她與梁尚維冰釋前嫌。
只是,會有這麼一天嗎?
紅桔苦笑,壓根兒理不清自己的思緒。
「妹子,你應當要放下手邊所有的工作,好好的整理思緒,靜下心想一想你跟梁尚維的事情、稻禾香之後的廚師聘任等等。」紅仕仁溫柔的說。
她看他一眼,眼眶微微灼熱。
「大哥,你說,我有時間能靜下心嗎?」紅桔感覺到被大哥握住的手暖烘烘的,已經好久了,她不曾與大哥這般毫無芥蒂的說話。
「妹子,雖然大哥愛賭,坐吃山空,但是今天一早听到你與梁尚維吵架的事情,你瞧,我不就第一時間趕來了嗎?」紅仕仁拍了拍紅桔的手背,繼續語重心長的說︰「你是我唯一的親人,而你跟妹夫吵架,我當然不會坐視不管,所以稻禾香的事情就交給我想辦法吧我的人脈比你廣,應該很快便能找到替代的廚師。」
「可是……」她依然無法完全的信任他,畢竟他向來我行我素,十足的紈褲子弟,怎麼會突然有這般心思?
「你不相信我是理所當然的,」紅仕仁苦澀的一笑,「爹在世時,我總是不思長進;爹過世後,我竟然還常常來麻煩你……今早我听聞你的事情後,漸漸瞭然,你是我的妹子,我唯一的親人,我不疼惜你,要疼惜誰?」
他放開紅桔的手,歎了口氣,露出懺悔的表情。
「其實都是我不對,不知道怎麼搞的,從以前就不會替家人想,今天來到這裡的路上,我想了很多,覺得愧對你,也不想想你只是一位小姑娘,竟然要獨自扛起爹留下來的擔子,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紅桔望著這幾年越來越生疏的紅仕仁,心裡逐漸溫暖。
他誠摯的表情讓她產生孺慕之情,這一年來,她獨自苦撐著父親留給她的責任,如今向來放蕩的大哥願意幫助她,讓她好感動。
如果在天上的父親能瞧見大哥的轉變,想必也會露出溫暖的笑容吧
「妹子,你就到城外的別院去住幾天吧那裡種植的梅花已經含苞待放,你在那裡等到梅花開後再回來,當做散心,好好的思索一下你的未來。」
「那稻禾香……」紅桔還是不放心。
「別擔心,我絕對不會介入稻禾香的營運,你就把事情交代給王掌櫃,而我會替你找個大廚來做飯,也許……」紅仕仁羞傀的低下頭。
「怎麼了?」瞧大哥不說話,她有滿月復的疑竇。
「我會去把李大廚的合約要回來,就算要我跪下來求柳騰衛,也一定會做,總之,我一定會想辦法讓李大廚回來,」紅仕仁說得信誓旦旦。
紅桔感動的看著大哥,微微一笑。
父親臨終前握著她的手,告訴她一定要給親生大哥機會,而今就是給親人機會的時候了。
「大哥,謝謝你。」
***
什麼叫做「覺得愧對你」?
又什麼叫做「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紅桔拎著一包行囊,站在龍門大街上,看著依舊門庭若市的稻禾香,她的心卻沉到谷底,渾身顫抖。
天色灰濛濛的,明明是午時,卻蒙上一層陰霾。
經歷十幾年的風吹日曬,黑色木頭上用金色字體大大寫著「稻禾香」三個字的招牌不復見,只見餐館上頭高高掛著嶄新的招牌,上面無恥的寫著「柳家餐館——稻禾香」。
「小姐,怎麼會變成這樣?」知秋—臉驚慌。
她明明只是陪小姐到城外的別院住五天,提早回家瞧見餐館面貌雖然依舊,但是由在外頭招呼的跑堂至站在櫃檯後算賬的掌櫃,全都換了一批人。
紅桔怒火中燒,拐個彎,想沿著小徑走至下一條大街,由紅府的大門進入裡頭詢問清楚,卻不期然的在府邸門口遇見紅仕仁與柳騰衛。
她氣沖沖的走上前,手上的行囊毫不留情的打在紅仕仁的臉上。
「你這是什麼意思?」
紅仕仁來不及閃躲,臉紅了一半,隨即一如往昔的露出奸巧的笑容,「妹子,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別跟我打哈哈,為什麼稻禾香的招牌換了?」
「你說那個招牌呀我把餐館賣給柳公子了。你也知道,我什麼都不缺,就是缺錢。」紅仕仁笑說,一點都不在意紅桔的憤怒。
「所以說,五天前你要我到別院冷靜,其實是要誘騙我離開?」
「話別說得這麼難听嘛我原本也是想要好好的守護餐館,只是手頭缺錢,跟王掌櫃要錢,他不但不給我,還訓了我一頓,他也不想想李大廚可是我找回來的,所以我在盛怒下開除他,順便把餐館和宅邸高價賣給柳公子。」
「恬不知恥」紅桔怒瞪著他。
她怎麼會如此愚笨,竟然相信他的鬼話?
「紅桔妹子,沒有必要如此光火吧」柳騰衛在一旁幫腔,看著她白皙的小臉,越來越心動,「你與梁尚維已經形同陌路,現在你又失去了稻禾香和這座宅邸,所以……我不在意你成過親,只要你肯點頭答應嫁我當側室,我願意雙手奉上稻禾香和宅邸。」
「不可能」看著柳騰衛曖昧的嘴臉,她就反胃。
「你們狼狽為奸」知秋大吼,跑上前,抓住柳騰衛的衣襟,發瘋一般拚命搖晃,「快把稻禾香的招牌還來那是老爺畢生的心血,也是小姐苦苦堅守的責任,你們不可以這樣」
梆騰衛一臉厭惡的用力推開知秋,拉攏衣服後,嘲諷的笑說︰「那塊招牌啊,我已經把它收到倉庫裡了,想要招牌?可以,只要付給我一千兩,我就還你們。」
「你真的好過分」知秋大叫。
柳騰衛走近紅桔,拍了拍她窄小的肩頭,「如果想要招牌,就叫梁尚維拿錢出來買;如果想要要回餐館和宅邸,就當我的側室,日日躺在床上取悅
我。」
紅桔用力撥開噁心的大掌,怒瞪著他,卻一句話都懶得跟他說。
不在意的聳聳肩,柳騰衛微笑,「別太意氣用事,聰明如你,好好的想一想怎麼做對你最有利吧」
他與紅仕仁一同越過紅桔,坐進馬車,緩緩駛離。
紅桔六神無主的看著馬車消失在街道盡頭,覺得悔不當初,愧對父親。
小姐不說話,知秋就在一旁陪著掉淚,完全不顧行人來來往往,看著由「紅府」改為「柳府」的府邸,不知何去何從。
「紅姑娘?」一道低啞的嗓音響起。
紅桔回過神來,疑惑的看著走近她的一對男女。
「紅姑娘,你還好嗎?」上官胤偕同妻子秦幼芙來到她面前,「我听梁尚維說了,他與你起了爭執,對吧」
听到「梁尚維」三個字,紅桔頓時想起他落拓的面容、溫柔的目光,以及對她最大的包容和關懷。
「我與他……」她感覺喉頭梗著硬物,無法清楚說話。
「他說你已經知道他和你的過去了。」上宮胤淡淡的說。
紅桔詫異不已,「你也知道我跟他之前的事情?」
她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他卻認得梁尚維和她,還知道他們兩人是舊識?
「說來話長,我跟紅姑娘在之前也有幾面之緣,只是你後來失憶,將與梁尚維有關的人事物全都忘得一乾二淨。」
「所以你也知道我與他的事情?」突然出現曙光,紅桔忘了女子的矜持,急切的抓住上官胤的手,慌亂的問︰「請你告訴我,他曾經為了錢而綁架我,是真的嗎?他為了他的父親不惜出賣我,也是真的嗎?」
淚如雨下,她的心絞痛。
自從憤恨的要他離開那天起,她一直刻意逃避回想起眾人口中自己與梁尚維的從前,因為她只想相信,她心目中的梁尚維是如此正直、如此溫柔,而非別人所說的奸巧之輩。
「紅姑娘,為何你不親自問他?」上宮胤低啞的嗓音彷彿有魔力,灌入她早已失去理智的腦海,「他親口同你說,比別人在他背後說三道四要來得正確。」
「可是他不說,他只跟我說對不起,他只會說對不起呀」淚珠不斷的滑落她的臉頰。
「那你相信他是愛你的嗎?你又願意與他分別嗎?」
「那你相信他是愛你的嗎?你又願意與他分別嗎?」
紅桔頓住,抬眸看著他黝黑的眼眸。
如果梁尚維不是愛著她,為何他總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幫助她?
紅桔相信,他是愛著她的,一如她愛他。
所以她不要這樣分別,她不要離開他的溫柔注視。
是她太傻,明明那天她在他的眼底看到滿滿的依戀、發現濃濃的愛意,以及對她深深的愧疚,為何她就是不肯多給他一點時間,不肯多給他一些機會,誘導他說出他想說的話?
這回,紅桔決定了。
她要到他的面前,流露關懷的眼神,用最平穩的口氣告訴他,不管他想說什麼,她都會听。
過往的一切就請他老老實實的從頭說起,別再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