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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配憨妻 第八章

翌日,皇少風醒來不見毛一錢蹤影,得知她一早與父親出遠門,大感意外。

她昨日怎麼沒先跟他說一聲?

直到此刻他才驚覺,這三、四日他與她總是匆匆照面,沒談上什麼話。

他只顧著找遺失的東西,竟在不知不覺中對她有所疏離冷淡,不禁心生歉然。

「少爺、少爺!找到了、找到了!」門口外傳來華安的大聲嚷嚷,他快步奔進少爺廂房,「是一位打漁的漁翁在湖畔蘆葦間撈到的,他在前廳候著,待少爺確認過後等著領賞。」

「找到了?」皇少風聞言心喜,忙跨步上前要看尋獲的失物。

「這只繡著龍紋的香囊雖在湖中浸泡幾日,並無損壞,仍可見繡工細膩,龍紋生氣昂然,這等繡工該是出于凝香姑娘之手,應是她失落的香囊沒錯。」華安解釋著,忙將香囊呈給他檢視。

原本听到尋獲失物,皇少風為之一喜,卻在听完詳實後斂去臉上喜色。

「這也許是凝香失落的香囊,卻不是我要尋找的錦囊。」他無意接過那繡工精巧的香囊。

「呃?少爺不是在尋找凝香姑娘意外落水遺失的香囊?」華安一臉納悶。

「誰說我在找凝香遺落的香囊?」他自始至終沒說過這句話。

「可……少爺不是找繡有龍紋的香囊?」

「我找的是自我袖懷遺落湖中的龍紋錦囊。」皇少風鄭重強調,「那龍紋沒這般精致細膩,也許……比較像條蜈蚣。」

為避免再弄錯,他只好實話實說。

「嗄?蜈……蜈蚣?」華安怔愕。

「去去,繼續找!」他不耐地揮揮衣袖。

華安有些狐疑地準備轉身離開,卻又被皇少風叫住。

「慢著!等候前廳的漁翁賞他一錠銀子。還有,那只香囊送去給定少王爺,就說順手打撈到的。」

城郊外,山野間,雲霧裊繞,群山綿延。

秋天山林褪去綠意,被紅葉黃葉綴點,山坡上滿布翠綠茶園,阡陌縱橫,景色宜人。

毛一錢置身茶樹小徑,清涼秋風拂面,汲取滿園茶香,令人心神舒暢,原本的陰郁心緒在見到自然純淨的山景茶園後,她不覺笑逐顏開。

「一錢,你跟少風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見她總算露出松心笑顏,皇老爺感到寬慰,卻仍不放心地追問。

「呃?沒、沒有呀!」毛一錢搖搖頭。

一提起皇少風,她心口窒悶了下,宛如罩上一層灰霧。

「少風這孩子……唉!」皇老爺負手在背,搖頭嘆息。

這幾日兒子帶著一干僕佣早出晚歸,他听聞兒子是到翠煙湖畔打撈東西。

兒子竟為尋找路凝香遺失的一只香囊費心勞力,這事肯定讓一錢心情難受。

見她這幾日悶悶不樂,他其實心知肚明,只是她不肯講,他也不便挑明,才想帶她出門散散心。

「少風只是一時迷惑,你別放在心上,爹只認你這個媳婦,他就是將來想納妾,也得先娶你這門正房。」悶了幾日,皇老爺還是決定說些鼓勵安慰的話,給她一些信心。

「爹,一錢沒事的。」她笑笑回望皇老爺,不想他多操心,「爹肯認一錢當女兒,一錢已很知足,至于跟少爺的婚約,希望爹爹別強逼他。」

雖除了皇少風外,她的眼里再也入不了其他男人,可她不希望他是出于被迫才接受她。

「你可是老太爺承認的皇家孫媳,少風不能逃避此責——」

「爹爹,那邊有茶姑在采茶,我也想去試試。」毛一錢忙打斷皇老爺對皇少風的叨念。

她對采茶感興趣,更想找事做暫時拋開低靡沮喪的情緒。

打發走找到路凝香錦囊的漁人,皇少風命僕佣繼續前往湖畔打撈,而他因數日未進茶行,決定先前往茶行總鋪一趟。

他步出茶行看著街上熱鬧的攤販人潮,糖葫蘆小販的高聲叫賣令他想起和毛一錢逛街的情景。

每次上街他總要買一串糖葫蘆給她,仿佛將她當小孩似的,可他看她的眼神完全將她當成想呵寵的女人。

想起她那張純淨笑顏,他心口涌起一股思念。

她與他不過分開半日,可他已有幾日沒好好和她說話,感覺也好幾日沒看見她無憂的笑顏。

案親帶她前往皇家茶園約莫兩三日就回來,他不想等待,竟急于見她。

于是他立即乘馬車出城,直奔城郊外的皇家茶園。

皇少風乘快車奔馳近三個時辰,終于抵達皇家茶園,亦順利在茶場房舍處見到父親與幾名茶場避事一起品茗。

皇老爺一見兒子匆匆而來有些意外,以為他來視察,一時沒做他想。

「一錢呢?不是跟您一塊出門?」皇少風開口急問毛一錢去處,沒看到她人,他不禁一陣忐忑。

「你找一錢?」皇老爺倒意外了。

秋高氣爽,兒子額角卻布著薄汗,個性從容的他竟是神色倉惶急著找毛一錢,皇老爺不安地猜測來意。

「我警告你,你可別給我向一錢攤牌說要娶路凝香的事!」皇老爺神色一凜,先聲奪人。以為兒子找到那路凝香遺失湖中的香囊,因她的事而來。

「爹,您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皇少風微訝,一臉莫名。

都已事過境遷,爹怎還會認為他想娶路凝香?

「你急著找一錢不是為了那事?」皇老爺得先問清楚,絕不準兒子私下與一錢解除婚約。

「我找一錢說說話,也得經您盤問?」皇少風有些無奈和不快。

「你在家有的是跟她說話的機會,可你不知在瞎忙什麼,這幾日連正眼都沒瞧她一眼,我不過才帶她出門半天,你就急著找來?」皇老爺語帶責備,完全猜不透兒子的想法。

皇少風被叨念得莫名,懶得與父親計較,他轉而問一旁的人。

「毛姑娘對采摘茶葉感興趣,跟一干茶姑在御茶園西南面采茶,應該再不久就回來了。」少爺問話,管事的不敢隱瞞,據實以告,納悶他們父子間似有股火藥味。

皇少風聞言,便直奔往御茶園山坡。

皇老爺見狀神情更為狐疑,心想是不是該跟在後頭去看看兒子究竟在急什麼?

皇少風也不知自己為何急于見毛一錢。

這一路上她的喜笑不停在他腦中回蕩,一撇開惦記的失物,他竟全心全意思念起她來。

想想很荒謬,他與她又不是生離死別,這瞬間滿溢的思念令他納悶不解

山坡間一畦畦茶園,井然有序,鮮綠盎然。

十數名茶姑戴斗笠、包頭巾彎身在一排排茶樹小徑熟稔地采茶。

皇少風放眼望去,很快鎖定目標直朝那方向奔去。

「一錢!」走近一名彎身努力采茶的茶姑,他直接拉起對方的手臂。

茶姑驚嚇一跳,抬首瞪大一雙黑白大眼。

「少、少爺?!」毛一錢驚愣不已。他怎會在這里?

「你不陪爹乘涼喝茶,干麼跟茶姑搶工作,搞得滿頭大汗?」皇少風有些心疼,她包裹的頭巾早被汗水濡濕了。

「少爺怎麼認出一錢的?」她這才察覺有異,更感訝異。

她頭戴斗笠,頭巾包裹,全臉只露出一對眼,彎身在茶樹間的一群茶姑全都一個模樣,他怎能一把就捉住她喊對人?

「我就是認得。」皇少風說得理所當然。

「嗄?是不是一錢動作遲緩露了餡?」她追問,好奇他如何判斷。

「我就是認得。」他再次強調。自己並非從她采摘茶葉的動作做出判斷。

她就是全身包得密不透風躲藏在茂密的茶樹中,他也能立即將她找出來。

「我不信,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是不是頭巾包歪了?」毛一錢意圖追問到底。

「我大老遠來見你,你就只想跟我爭論這件小事?」皇少風俊眸微眯,動手解開她包裹的頭巾,拿下斗笠為她拭汗。

「啊?」毛一錢小嘴大張,怔愣不已,懷疑自己听錯了,「少爺……是來見一錢的?」

「瞧,特地給你帶糖葫蘆來。」皇少風從袖懷掏出一包油紙包,攤開油紙,將一串糖葫蘆遞給她。

幸好現在天涼,否則他一路從京城帶來這里,包裹的糖衣早融得一塌糊涂。

「為……為什麼送我糖葫蘆?」毛一錢小手握著他塞給她的糖葫蘆串,神情更為愕然。

少爺大老遠從京城來只為給她一串糖葫蘆,是何用意?

「我想給你東西還需要理由?」不滿她呆愣地追問,他將她身上背的茶簍取下,牽起她的手離開茶園。

他以為她見到自己該表現高興感動,但她的反應讓他莫名有些生悶氣。

毛一錢低頭望著被他大掌捉握的小手,心口怦跳起來,粉頰發熱。

她一手被他牽著走,另一手捉著一串糖葫蘆穿進稀疏的竹林,繞過一窪池水,水面倒映兩人一前一後的影像很是怪異。

她跟他仿佛像父女,她從不知自己與他同行是這麼不協調的畫面。

記起中秋游湖那日,成熟絕麗的路凝香與俊美的他站在一起,那畫面美好得令人欽羨。

驀地她心情沮喪,有些難過。

「少爺……咱們這樣還真像父女……」

「你說什麼?」皇少風停步回過頭看她,俊容微慍。

「啊?」毛一錢抬首微愣,沒發覺她方才居然將心中的沮喪碎念出來。

「我跟你像父女?!」皇少風瞠視她,「我才虛長你六歲,又不是十六歲,怎可能跟你像父女?」她一句低喃碎語令他無比驚愕,不滿地質問。

「呃?我……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說你少年老成,我只是……只是覺得自己太像小孩,跟你走在一起很怪……」毛一錢忙搖頭想解釋,卻愈說愈小聲。

「我買糖葫蘆給你,不是把你當小孩哄。」皇少風俊眸微眯,分析她話中之意。

因為她喜歡吃,他才特地費心為她大老遠帶來,雖僅是一串不值幾文錢的糖葫蘆,但他對她的心意為何她不懂?

「我……」毛一錢抬眸望他,欲言又止。

收到糖葫蘆的剎那她一臉納悶,下一瞬想到他可能的心意,她心情激動,卻怕是自己的痴心妄想,不敢斷定。

她開口問他,他又回得模糊,教她更不敢逕自認定他對她可能的心意,因為他這幾日付出更多心思精力在尋找另一個女人的失物。

他也許只是來茶園巡視順便買串糖葫蘆給她,把她當小妹看待,沒什麼特別含意。

皇少風有些無奈,他不辭路遙想見思念的她一面,她竟感受不到他的真誠情感,小腦袋瓜盡往奇怪的方向想。

是否他該再給她一個熱情深吻,讓她心思接軌,他也才能見到她心花怒放的激動反應?

他低頭凝視她,發現她張著一雙大眼怔望他,對他臉上的表情感到困惑不解。

他想低頭吻她,可突然要他吻她竟覺得怪不自然,無法行動,最後只能無奈地嘆口氣,轉身跨出步伐。

「呃?」毛一錢眨眨眼,不解方才兩人的四目相對。

他沉默的凝視教她心里無端緊張,結果他卻嘆息一聲後轉身邁開,她完全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少爺!」她叫喚一聲,趕忙小跑步追上他的豪邁步伐。

听到身後她追趕的腳步聲,皇少風放慢步伐等她同行。

「少爺是來巡視茶園的?」毛一錢忍不住再次問他來意,一雙杏眼盯著他長袖下的大手,有股沖動想拉起他的手緊緊握住。

盡避他與她牽手同行的畫面很怪,明知配不上他,可她心里貪戀他的掌溫,貪戀與他多些接觸。

她拿起一顆糖葫蘆吃食,甜甜酸酸的滋味令她心里產生兩種感觸,因他的溫柔感到甜蜜,更因他重視另一個女人而心口泛酸。

拿起第二顆糖葫蘆,她剝下冰糖糖衣塞進嘴里,只讓甜蜜滋味盈滿味蕾。

「少爺要吃糖葫蘆嗎?」不願他一逕地沉默,毛一錢將去掉糖衣的腌漬李子遞給他。

「不吃,我又不是小孩。」皇少風直視前方悶聲道。

方才在茶園他聲明特地來找她竟不信,還一問再問,他現在不想搭理她,也無法再說一次大老遠來見她的沖動之舉究竟是為了什麼。

「少爺為什麼生氣?」毛一錢不明所以,擔心他的情緒。

「氣你愚笨。」他月兌口道。

「一錢本來就笨,簡單的《百家姓》學了兩個多月才學完,這《三字經》怕要學更久了。」她頓覺沮喪。可他之前教她念書從沒罵過她笨。

「我不是指讀書的事。」他停步側望她一眼,有些無力地澄清,「你的學習力並不愚笨。」

她雖非聰穎,但也沒他以為的駑鈍,她學習認真,好學心旺盛,他不介意耐著性子慢慢教她。

「那是什麼事?」她抬眼望他。

「沒什麼。」他看她一眼嘆口氣,伸手拿過她手中的腌漬李子送進嘴里。

他心里氣悶,不知是氣自己對感情無法坦白直言或氣她不懂他的心意。

對任何事皆游刃有余的他,卻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感情事,遇到她這樣憨直的個性令他難以應對,更因自己對情感拘謹而難以直白地對她表達兒女情長。

「一錢被搞迷糊了……」

她滿心不解,他卻逕自往茶場走去。

皇少風帶毛一錢走進茶場另一側的烘焙坊。

既然來了,他順便查驗一下烘焙過程,也借機讓她認識茶葉的制成。

「哇……好香!」毛一錢見到數名工人跪在地上揉茶,茶葉清香滿溢一室,「他們在做什麼?」

「一般制茶過程可分為采摘、萎凋、炒菁、揉捻、干燥、烘焙等步驟,每個步驟各有其功能,而不同的茶所處理的方式與過程便有差異。」皇少風仔細為她講解各步驟的細節及原因,邊帶她實地看茶工逐一動作。

「將揉捻過干燥後的茶葉攤在竹焙籠,置于焙窟上分段烘焙,這時間耗費最長,加上閑置時間,有時得經歷二、三日以上,其中火候的掌控更為重要,亦需顧慮天氣變化。」他帶她走近焙爐觀看。

「皇家茶葉還有一重要烘焙特點,木炭是選用桂圓木炭。」他直接向她告知秘方。

他不僅向她解說茶葉制程概念,連諸多細節的秘訣都毫不保留向她明說。

「桂圓木炭?」毛一錢微訝,還以為空氣中夾雜在茶香中淡淡的桂圓香氣是茶葉本身所散發的。

「以桂圓木窯燒而成的桂圓木炭來烘焙茶葉能增加茶香與甘甜,特別用于烘焙黃金桂,更提高茶葉中原有的桂花香氣,還讓桂花與桂圓香味融合,入口的茶湯更為甘甜迷人。」皇少風柔聲說明。

毛一錢听了,對曾品過的黃金桂再次垂涎,很想再一次回味。

「一會兒我沏一盞秋茶黃金桂讓你品茗。」她沒開口他便看出她的渴望,溫柔笑說。

「好呀。」毛一錢點點頭,朝他咧嘴而笑。

幾日不見她這般明亮單純的笑靨,他心悸了下,伸手想探向她粉頰。

「少爺、少夫人,可否麻煩讓個路?」身後傳來喚聲,肩上扛了兩袋木炭走往焙爐邊。

毛一錢因方才皇少風的凝望心悸緊張,突地听見身後聲音她無端嚇一跳,連忙後退兩三步。

「哇啊——」她腳底不小心踩到一小塊木炭,身子往後仰,眼見要滑向後方的高溫焙爐。

皇少風心驚膽戰忙跨步上前,伸長手臂攬住她腰際,將她身子拉向他胸前,他的背則直挺挺往焙爐磚角撞了過去。

他悶痛一聲,雙臂緊緊將她護在胸前。

「啊!少、少爺?」毛一錢身子貼在他身上先是感到一陣羞澀,卻見身下的他神情痛苦,她緊張地從他身上爬離。

「少爺受傷了?」她忙要檢查他撞到的背部,一旁的茶工也趕忙來探看。

皇少風只覺背脊傳來刺痛,緊擰眉心,久久無法言語。

但見到毛一錢安然無恙,他心里頓覺寬慰,慶幸她沒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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