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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流債主 第三章

剛過完十七歲生辰的隔日午後,棠秋羽端著一杯剛沏好的藥茶,來到祖父所住的樓閣。

一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坐在門外的躺椅上,悠閑地欣賞著園子里盛開的花,而一個年輕的隨從則拿著一把蒲扇,輕輕地在老人身旁扇著風。

「祖父,秋羽幫您送藥茶過來了。」

棠建雲轉過頭,一臉慈愛地望著孫女。

「好,先擱著吧!真是個好孩子。」

棠秋羽將藥茶擱在一旁的木桌上,柔聲道︰「這些天早晚比較涼一些,您可別忘了多添件衣裳。」

「放心,小陶很細心,都幫我打點得很好。」棠建雲說道,他口中的小陶就是正在一旁扇風的奴僕。

棠秋羽微微一笑,走到祖父的身後,幫老人家揉揉肩膀、槌槌背。

棠建雲閉上眼,享受著孫女的一番孝心,緩緩開口道︰「秋羽啊,你也已經滿十七了呢!」

「是啊!」

「日子過得可真快,一轉眼都這麼多年過去了。既然你已經十七,也差不多是時候幫你準備準備婚事了。」

「啊?」

棠秋羽一怔,原本正在槌背的手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婚事?這兩個從來就不曾出現在她腦海的字眼,忽然間被祖父提出來,著實嚇了她一大跳。

這十多年來,她一直過著單純平靜的日子,每天開心地做著自己喜愛的事情,從來沒想過這樣的生活有一天會改變。

「還……還不急吧?」

「說什麼傻話?當年你娘在這年紀,就已經跟你爹成親了。」

提起死去的爹娘,棠秋羽的眸子多了幾分傷感,思緒也更混亂了些。

「可……可是……我……我從來就沒想過……」

「那麼,你現在可以想想了。女大當嫁呀!祖父希望你能夠有個好的歸宿,嫁個好夫婿。」

好的歸宿?棠秋羽輕蹙著眉頭,試著去想象。

倘若她和某個男子成親,不就表示要離開現在的住處,過著與以往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必須離開祖父、離開她喜愛的藥圃,還有也許……很難像以往一樣時常見到呈睿哥了……

棠秋羽愈想心愈慌,臉色甚至變得有些蒼白。

棠建雲將孫女拉到眼前,慈愛地望著她。

「那位呂大夫,你看他怎麼樣?」

他這個寶貝孫女,成天足不出戶,若是上街大多也都是為了到呂大夫的醫廬去送藥草,或許他們兩人之間有點什麼。

更進一步地想,她喜愛栽種藥草,而那呂永宸正好是一名大夫,不論怎麼看都挺相配的。

「呂大夫不是偶爾會跟你訂些藥草?想來他應該是對你有意吧!」

祖父的話,讓棠秋羽驚愕地瞪大眼,拼命搖頭澄清。

「沒有那回事!呂大夫只是單純的需要一些藥草而已,除此之外沒別的了。」棠秋羽語氣肯定地說。

棠建雲靜靜地望著孫女,仔細觀察她的表情。

那個呂大夫對她有沒有追求的心思是一回事,但是看起來,孫女對那個呂大夫似乎真是毫不動心。

「好吧,那你呈睿哥呢?他怎麼樣?」棠建雲又問。

棠、魏兩家有著數十年的交情,當年他的兒、媳還在世時,其實曾在閑聊時幾度提及希望兩家將來可以聯姻。

剛才他之所以沒有先提出這個人選,是因為這兩個孩子從幼年時的兩小無猜到現在,也看不出有什麼情愫在滋長。雖然他們相當親近熟稔,但那樣的感情似乎更像是一對兄妹。

「呈睿哥?」棠秋羽的眸子瞪得更大了。

「是啊!」棠建雲點點頭。「他怎麼樣?你怎麼看他?」

「他……我……呈睿哥……」

這個難以回答的問題,讓棠秋羽的思緒變得更加混亂。

呈睿哥在她過去這十多年的日子里,一直是個理所當然的存在,不論任何時候,他都在那兒關心、陪伴著她。

然而不論她怎麼想,都沒辦法用任何的話語來確切形容呈睿哥對她的意義。

他有時像哥哥,有時像是朋友,但又似乎不完全是哥哥或朋友,那麼……到底是什麼?

棠秋羽愈想愈混亂,甚至覺得腦袋有點犯暈了。

最後她只好說︰「不管怎麼樣,秋羽不想嫁,秋羽想一輩子待在家中,伺候祖父,還有照顧我的藥圃。」

「別開玩笑了,那怎麼可以?」棠建雲搖了搖頭。「祖父年紀大了,終有一天會離開人世,而藥圃?藥圃能照顧你一輩子嗎?祖父一定得親眼看見你有個終生依靠,才能安心離開人世啊!」

「祖父您別胡說,您可以長命百歲的!」

「唉,傻孩子,哪有人真能長命百歲的?況且現在為你尋覓好的婆家不是正好嗎?要是再蹉跎下去怎麼成?倘若你心里沒有屬意的人選,那麼過些日子祖父找媒婆來幫忙牽紅線吧!」

「不,可是……」

「乖,孩子,相信祖父,祖父會幫你好好安排的。相信你爹娘在天之靈,也一定希望你有個好歸宿的,不是嗎?」

「我……」

「好了,這件事就先這樣吧!說了一會兒的話,祖父有些困乏了,先去睡會兒,你就先去忙別的吧!」

目送著小陶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祖父進入寢房,棠秋羽心亂如麻地咬著下唇,思緒仍是一團混亂。

腦中不斷地回蕩著祖父的話,生平第一次,一向無憂無慮的她出現了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無助與煩惱。

兩日後,魏呈睿處理完玉石鋪的事情之後,在返家前先來到棠家,探望他心愛的人兒。

一如既往,他在藥圃里找到了那抹美麗的身影,然而光是瞧她一眼,他就立即察覺他的小人兒有點不對勁。

面對心愛的藥草,她竟然無精打采的,臉上甚至沒有半絲笑容。

這太不尋常了,肯定出了什麼事!

魏呈睿皺起眉頭,立刻邁開步伐走了過去,然而他都已經佇立在她的身旁,她卻似乎根本沒有發現。

「秋羽,你怎麼了?」

即使他已經刻意放輕了嗓音,但還是讓原本心事重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人兒嚇了一大跳。

「呀!」棠秋羽驚呼一聲,驀地抬頭,看見了他。

她喘了口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呈睿哥?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而已,但我瞧你好像正為了什麼事情煩心?」

听著他擔憂的語氣,棠秋羽覺得心頭暖暖的。

呈睿哥總是這樣關心她,她相信只要是做得到的事情,不論任何事呈睿哥都會鼎力相助,然而這一次,即便是呈睿哥也幫不了忙啊!

「沒什麼。」她搖頭回答,眉頭卻蹙得更緊了些。

「你這個樣子像是沒什麼嗎?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先說出來,我才知道該怎麼做呀!」

棠秋羽欲言又止了一會兒,紅唇逸出一聲嘆息。那嘆息聲雖然輕,听在魏呈睿的耳里卻像是了不得的大事。

一向無憂無慮的人兒,竟然會愁眉不展地嘆氣,看來事態相當嚴重。

魏呈睿朝一旁的雙喜使了個眼色,示意雙喜稍微回避一下,他有必要和他的小人兒好好地聊一聊。

雙喜點了點頭,輕巧地退出藥圃。這幾日小姐總是這樣心事重重的,也許魏少爺能夠讓小姐振作起來也不一定。

在藥圃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之後,魏呈睿輕拉著棠秋羽,讓她在石桌旁坐下,他則坐在另一張石椅上,黑眸直視著她。

「好了,秋羽,告訴我吧!不論什麼事情我都會幫你的。」他真誠地保證,低沉的嗓音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棠秋羽的情緒稍微振作了些,然而壓在胸口的那塊大石卻還是在那兒。

猶豫了一會兒,她終于說道︰「前幾日,祖父跟我提起了婚事。」

原本她還期望那天祖父可能只是湊巧想到這件事,才隨口跟她提起,然而這兩日只要一見著她,祖父就會再度跟她說起成親的事情,而且似乎真打算要找媒婆來幫她物色一門好親事。

這可怎麼辦才好?此刻她的情緒已不光是混亂,而是極度的煩惱,甚至可以說是心慌了。

盡管她一點兒也不想出嫁,一點兒也不想改變現在這樣的生活,但畢竟祖父是家中的長輩,而她的婚姻大事本該由祖父來作主,若是祖父擅自決定了人選,執意要她出嫁,那她究竟該如何是好?

婚事?!

這兩個字讓魏呈睿的心一驚,這果然是不得了的大事!

「然後呢?」他立刻追問,暗暗想著是否該找個機會跟老人家聊一聊,至少透露他的心意。

「祖父似乎執意想幫我找一門親事,甚至打算找媒婆哪!」

「那……你是怎麼想的?」魏呈睿又問,不自覺地屏住氣息。

棠秋羽搖了搖頭,煩惱地蹙著眉心。

「成親什麼的……我從來沒想過呀!」

說她太過單純也好,說她不夠聰明去想這些復雜的事情也好,總之一向無憂無慮的她,突然間面臨這麼重大的事情,真的讓她亂了方寸。

魏呈睿斂眉沉吟,飛快地在腦中想著對策。

從她的口氣听起來,老人家似乎是認真的,而這確實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非得立即想法子解決不可。

他可不能接受自己珍視、呵護、等待了許久的人兒,成為其他男人的娘子!

思忖了一會兒,一個主意忽然閃過腦海。

「既然你這麼煩惱,那不如跟我成親好了。」他開口說道,那輕松的語氣仿佛只是在談論著今日的天氣。

「啊?」棠秋羽被這個提議嚇到了。

成親?她和呈睿哥?

盡管祖父也曾提起過他,但她並沒有認真地想過嫁給呈睿哥的可能。

她驚訝地抬起頭,心想或許這是他隨口開的一個玩笑,只是為了試圖讓氣氛輕松一些。

然而,當她望向他的俊臉,卻發現他並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呃……可是……這樣……可以嗎……」這個出乎意料的提議,讓她的思緒反而變得更亂了。

「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魏呈睿說道︰「你想想看,要是媒婆幫你物色的成親對象,反對你在家中闢一座藥圃,不許你繼續照料藥草,那你該怎麼辦?難道要任眼前這些藥草自生自滅,全部枯萎嗎?」

「不!那怎麼可以!」棠秋羽立刻驚呼。

這藥圃里的每一株花草對她來說都是重要的,其中甚至還有許多呈睿哥為她四處張羅來的珍貴藥草,怎麼可以任由它們枯萎凋零呢?

很好,她的反應在他的預期中。魏呈睿的唇角揚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如果是跟我成親的話,我當然不會反對你栽種藥草,甚至還會讓人清理出一塊空地供你當藥圃,你可以將眼前的這一切全部遷移過去,繼續過著和現在一樣的生活,只不過是從你家搬到隔壁的我家去住而已。」

听了他這番話之後,棠秋羽呆住了,有好半晌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反應。

驚愕過後,她仔細想想,這似乎真的是個好主意,至少遠比不知道要許配給什麼人還好得太多了。

再者,即便往後住到隔壁的魏家去,她也不會覺得別扭、不自在,畢竟兩家早就熟稔得像自家人一般,魏伯父、伯母也待她極好,更重要的是,她還能時常回來探望祖父。

她想了又想,這個解決辦法確實極好,只除了……

「但……這樣真的行嗎?這豈不是給呈睿哥造成困擾嗎?我怎麼能呈睿哥為我這麼做?」

「別擔心,這樣反而幫我了我一個大忙。」

「啊?真的嗎?為什麼?」棠秋羽不解地問。

「坦白說,我爹娘也催著我成親哪!」魏呈睿說道。

他這番話,也並非全然不是事實。

幾個月前,爹娘確實曾經向他提過成親一事,只不過那個時候,他一心想要等到她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再來考慮更進一步的事,所以那時他跟爹娘說自己暫時無意成親。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既然現在是這樣的情況,那麼他心中的計劃也有必要做一點更動。

「那……呈睿哥可以選擇你喜愛的姑娘呀!」

不知怎的,棠秋羽的腦中驀地浮現先前在醫廬外見到的那個紅衣姑娘,想起了那張嬌羞歡喜的笑臉。

她不自覺地蹙起眉頭,努力揮開腦海中的那個畫面,卻又不禁想起了街上那些投向呈睿哥的愛慕眼光。

一股抑郁之氣,忽然梗塞在她的胸口。

「不是很多姑娘都愛慕著呈睿哥嗎?找個呈睿哥喜愛的姑娘,不是比跟我成親要好嗎?呈睿哥不必為了幫我,這麼委屈自己的。」

魏呈睿愣住了,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他听錯了嗎?她在說那些話的時候,語氣似乎有點悶悶不樂的?她在意那些愛慕他的姑娘嗎?

魏呈睿的黑眸一瞬也不瞬地仔細盯著她的俏臉。見她不自覺地噘起小嘴,眉心輕蹙,那表情明顯是在生著悶氣。

經過十多年的相處,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他再熟悉不過了,然而他卻不曾見過她這樣的表情,從來沒有。

一抹驚喜在他的黑眸中跳動,讓他的情緒振奮不已。

她似乎開始以另一種他所期望的心情來在意他了?是這樣嗎?

棠秋羽原本正沉浸在那些令她不太愉快的回想畫面中,忽然意識到自己正被他一直盯著。

她抬起頭,原本只是疑惑著他為什麼突然間不說話了,然而一對上他的目光,她不禁愣了愣。

是她的錯覺嗎?

呈睿哥的目光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而那專注的視線,不知怎地讓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些。

「我……我臉上沾了什麼?哪里不對勁嗎?」她問道。

「不,沒有,你沒有什麼說不對。」魏呈睿很快地回答,俊臉揚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心中的滿足像是獲得了什麼期盼已久的寶貝。

盡管從她略帶疑惑的神情,顯示出她自己完全沒意識到那樣悶悶不樂的心情代表著什麼意義,但是對于先前完全感受不到他半點情意的遲鈍人兒來說,這已經是相當令他感動的進步了。

這也讓他的心里更加確定,先將她「拐」來和他成親的決定是對的。

「既然你祖父一心想為你找一門親事,我爹娘也催著我成親,那不是正好嗎?咱們成親,一次解決所有的問題。」

他那輕松自若、毫不遲疑的語氣,仿佛這是一件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也讓棠秋羽不禁開始相信他們就應該這麼做才對。

「呈睿哥真的確定要這麼做嗎?」她最後又問了一次。

「再確定不過了。」魏呈睿一臉認真地回答。

即便是在他們拜堂成親之後,她再慢慢地愛上他也沒關系,反正他們將有一輩子的時間。

一輩子,多美好的三個字!

魏呈睿望著她嬌美的容顏,俊臉揚起一抹篤定的微笑。再沒有什麼比這個提議更好的了,他可以完全確定這一點。

一個月後。

在這個宜嫁娶的黃道吉日,魏、棠兩家人歡歡喜喜地辦了喜事。

基于彼此之間的好交情,早在十七年前棠秋羽呱呱墜地時,兩家的主人就有動過想要更進一步聯姻的念頭,只是當時孩子們還太小,日子還很久,因此除了偶爾在閑聊間隨口提起之外,並沒有任何正式的約定。

即便幾年後,棠秋羽的爹娘意外去世,魏氏夫婦仍舊有著這樣的念頭,然而這些年來,這兩個孩子宛如兄妹般相處,實在看不出有半點兒女之情,即使試探性地問起兒子,他也總是說自己尚未有成親打算。

原本以為是沒法兒實現兩家聯姻的心願了,想不到就在一個月前,兒子倘突然說要與秋羽成親,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一直在等她滿十七歲,如今時機成熟,便沒有什麼好等待的了。

既然這是一樁兩家人都樂見其成的婚事,自然很快地選定了黃道吉日,積極地籌備,一場熱鬧的婚宴便在今日登場。

拜完天地,謝完了滿廳的賀客之後,魏呈睿來到喜房。一進門,就看見他的娘子正一身鳳冠霞帔地坐在床邊。

打賞了房里的喜娘和丫鬟,讓她們離開之後,魏呈睿關上門,房里就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轉過身,望著端坐在床沿的身影,心髒劇烈地鼓噪,胸口被一股難以言喻的幸福與感動給漲滿。

他珍視多年的人兒,如今終于是他的娘子了。

就在魏呈睿沉浸在無以復加的感動之中時,嬌甜的嗓音響起。

「呈睿哥?」

「嗯?」魏呈睿微笑地回應。

「這頂鳳冠好沉,我的頭好重、脖子好酸哪!既然房里的其他人都走了,我可以把它取下了嗎?」

魏呈睿一哂,笑著走了過去。

「當然可以。」

他拿起喜秤,為她揭開喜帕,再取下鳳冠。

「這樣好多了嗎?」

頓時輕松的感覺,讓棠秋羽展顏一笑。

「嗯,舒服多了。」

魏呈睿回她一抹微笑,並稍微退了一步,一瞬也不瞬地端詳著眼前的人兒。

那一身喜氣洋溢的大紅嫁裳,將她的肌膚襯托得更加白皙雪女敕,也讓她看起來更加美麗誘人。

胸口掀起的陣陣騷動,讓魏呈睿忽然意識到——今晚以及往後的每一夜對他而言,將會是多麼嚴苛的考驗。

盡管他們已經是拜過堂的夫妻,但他的心里早已暗暗作了決定,在她真心愛上他之前,絕對不踫她。

「呈、呈睿哥?」棠秋羽不自在地輕喚了聲,不懂他為什麼一直盯著她瞧。

被這樣專注的目光凝視著,讓她的心跳不知怎麼地逐漸加快,甚至還因為想起了一些事情,俏臉驀地染上了紅暈。

本來她對于成親這件事,只是單純地想著不用被迫嫁給某個不認識的男子,不用離開她熟悉的地方,並且還能繼續過著一如既往平靜又愉快的生活,除此之外,她對于成親後的生活會有什麼改變並沒有深思太多。

然而,昨晚一名喜娘到她的房里,細心地提醒她成親之日該注意的種種細節,最後還提及了洞房花燭夜要做的事情,而那嚇傻了她。

老天!要和一個男人果裎相對、發生肌膚之親!光是稍微想象一下,就讓她坐立難安,一顆心幾乎快蹦出胸口。

今晚就是她和呈睿哥的洞房花燭夜了,此刻喜房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那些喜娘形容過的情景,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腦中浮現,而那讓她臉紅心跳、不知所措,真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秋羽?怎麼了?」魏呈睿關心地問。

她的神情忽然不太對勁,有些僵硬不自在,莫非是累壞了嗎?

「沒,沒有!」由于太過心慌,棠秋羽的嗓音有些失控,短短幾個字幾乎是驚嚷出來的。

她不尋常的反應,引來魏呈睿更深切的關注,而那目光讓她的心跳愈來愈狂亂,整個人也愈來愈不自在了。

「我……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麼?」魏呈睿耐心地詢問。

「我只是……」棠秋羽絞著小手,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勉強開口道︰「我……昨兒晚上……我听喜娘提到關于……呃……關于……就是……」她咬了咬唇,羞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魏呈睿怔了一怔,听著她的話,看著她的表情,他立刻明白了她沒說完的話。老天,她那滿臉通紅的害羞表情,讓他體內瞬間掀起一陣猛烈的騷動。

倘若不是理智提醒他自己早先作出的決定,倘若不是看出她除了害羞之外,還有著一絲無措和心慌,他可能已經按捺不住地將人兒撲倒在柔軟的床榻,帶著她一同度過旖旎銷魂的花燭夜了。

魏呈睿暗暗深吸一口氣,壓抑住胸口那股不安分的騷動。

「別慌,你就忘了喜娘說的話吧。」他柔聲開口,安撫她的情緒。「我不是說過了嗎?一切和咱們成親前不會有什麼不同,你盡管在這里自在地住下,過著和往常一樣的生活吧。」

「可……可是……」

「瞧,那兒不是有臥榻嗎?」

棠秋羽一怔,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向床邊,果然瞧見了一張臥榻。

「你就安心在床榻上歇息,我會到那兒去睡的。」魏呈睿微笑地說,關于這一點,他老早就設想好了。

听他這麼說,棠秋羽暗暗松了一口氣,臉紅心跳的癥狀這才終于稍微緩和了一些些。

「我看還是我睡臥榻吧!」她由衷提出另一個建議。「呈睿哥人高馬大的,躺在臥榻上豈不是太委屈了嗎?」

「不,我堅持你睡床榻上。」魏呈睿語氣堅定地說。

開什麼玩笑,他怎麼可能舍得讓她受半點委屈?就算臥榻對他而言真的不夠舒服,他也不會有半句怨言的。

「呈睿哥,謝謝你。」

棠秋羽滿心感動,而不再擔心著洞房花燭夜的問題之後,她整個人也立刻輕松了起來。

她瞥向桌上,忽然想起喜娘提醒過的其他事情。

「對了,咱們好像該喝合巹酒了?」

過去她不曾喝過酒,也從來不曾想過要嘗試,不過在這麼一個特別的日子里,她有些躍躍欲試。

望著她盯著桌上的酒,好奇地眨動眼睫的可愛神情,魏呈睿忍不住微笑。他斟了兩杯酒,將其中一只交到她的手中。

棠秋羽接了過去,正要湊到唇邊時,卻被魏呈睿阻止了。

「等等,這酒不是這樣喝的。」

「那應該要怎麼喝才對?」棠秋羽好奇地問。

「要像這樣。」

魏呈睿輕拉著她的手,讓兩個人的手臂勾著手臂。

這樣的姿勢,無可避免地讓他們的身子更靠近彼此,而當棠秋羽察覺自己被籠罩在一股陽剛的氣息之中時,她的雙頰再度染上了紅暈。

她心跳加快地抬起眼眸,正好對上了他熠熠的雙眼。那眼眸是如此的深邃,而她覺得自己仿佛快要墜跌在那兩窪幽黑深潭之中。

不知怎地,她的身子有些發軟,思緒也立刻陷入混亂。

為什麼會這樣?棠秋羽輕咬著唇兒,實在不明白她怎麼會產生這些不尋常的反應呢?

明明她早就應該習慣和呈睿哥相處,當她還只是六、七歲的小女孩時,言行舉止甚至比現在還要更親近呈睿哥一些,卻也從來不曾有過這些古怪的反應。

可為什麼現在……光是意識到他的靠近,光是與他的黑眸相對,就讓她變得不太對勁,胸口劇烈的鼓動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像是為了掩飾自己此刻的心慌意亂,也像是為了打破這讓她不太對勁的親昵氣氛,棠秋羽沖動地湊近酒杯,一飲而盡。

當酒液灌入她的咽喉,從未飲過酒的她很快就感受到一股燒灼般的疼痛,同時也被嗆到了。

「咳咳……咳咳咳……」她難受地嗆咳著,雙頰脹得通紅,就連淚水都迸出了眼角。

「天啊!秋羽,你還好吧?」

見她這副虛弱難受的模樣,魏呈睿想也不想地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心疼地輕拍著她的背。

棠秋羽又咳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停下來,整個人虛弱無力地偎靠在他的懷抱中,急促地喘著氣。

盡管已經不再嗆咳了,但她依舊覺得喉嚨宛如火燒,並且開始眼冒金星、腦袋發暈。

「呈睿哥……我頭有點昏……」

為了穩住自己,她本能地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他的身軀,柔弱無骨的嬌軀就這麼緊緊地貼著他偉岸的胸膛。

懷中的軟玉溫香,有那麼一瞬間讓魏呈睿的心神一蕩,但他很快就揮開此刻不該產生的綺思。

這會兒她正難受著,他怎麼可以胡思亂想?

見她蹙著眉頭,一副極不舒服的模樣,魏呈睿心疼極了,他在心里提醒自己永遠別再讓她踫酒。

「你先躺下來,好好睡一覺吧!」

他將她抱上床榻,然後盯著她身上的衣裳,有些猶豫不決地皺著眉頭。

可以肯定的是,穿著那身嫁裳睡覺不會太舒服,然而既然他們都已經拜堂成親了,若他還找別的丫鬟來為她褪去嫁裳,似乎說不過去,更何況今晚還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

思來想去,若不想讓她睡得不舒服,也只有一個辦法了。

魏呈睿別開了視線,開始動手為她褪去嫁裳,然後再飛快地為身上僅穿著白色單衣的人兒蓋上棉被。

盡管整個過程不過一會兒,但他卻難熬極了,尤其是當他不小心觸踫到她胸前柔軟的賁起時,更是讓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殘酷的考驗。

好不容易一切弄妥後,他不禁松了一大口氣。

低頭望著她,就見這個酒醉的小人兒已經沉沉睡去,幸好細致的柳眉不再緊蹙,看起來睡得挺安穩的。

那恬靜的睡顏是如此的美麗,魏呈睿毫不懷疑自己可以就這麼佇立在床邊凝視她一整晚。

「晚安,我的娘子。」

他情不自禁地輕撫了下她細女敕的臉頰,然後緩緩低下頭,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個無限愛憐的輕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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