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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君憐不憐 第十一章

第六章

當墨梅和墨杏急匆匆地把姜希福找來墨驍的房間時,看見他酩酊大醉地躺在床上,才知道他居然醉得那麼厲害。

老夫人臉色凝重地坐在床沿,若有所思。

「公子平常也很能喝的,所以今天他多喝幾杯時我才沒有勸阻,怎麼知道這麼快就醉了。」

小七站在床畔對老夫人說著,一臉做錯事的罪惡表情。

「老夫人,公子現在怎麼樣了?他還好嗎?」

姜希福走近,關切地望著床上那張俊俏卻蒼白的臉。

「他以往喝酒都很節制,從來沒有這樣醉過,我瞧他大概是故意喝醉的。」老夫人低聲嘆息。

「故意喝?」姜希福迷惑不解。

「我知道了,哥肯定偷听咱們說話了。」墨梅深深地蹙眉。

「有可能,要不然怎麼會突然把自己灌醉了……」墨杏難過得聲音都哽咽了。

「你們說了什麼話被公子偷听了?」

墨梅把姜希福遠遠拉開,在她耳邊輕輕說︰「那個女人改嫁了。」

「哪個女人?」她疑惑地反問。

「就是裴慈心啊!」墨梅咬牙切齒地說。「她實在是太過分,再嫁也就算了,居然還嫁給我們家的死對頭,根本就是故意讓哥難堪的嘛!」

姜希福不敢置信,他們原本不是一對相愛的夫妻嗎?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夫妻三年的情分就這樣化為烏有?

「從她嫁來我們家,哥就一直對她很好,也很疼她,她想怎麼樣哥都百般順從,嫁給哥三年沒有懷上孩子,哥也沒有想要納妾,就怕讓她受到一丁點兒的委屈,沒想到我們家才一出事,她就立刻逃避得遠遠的了!我哥怎麼會那麼倒霉,娶到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女人啊!」墨杏氣得眼眶泛紅。

姜希福從來不敢探問裴慈心求去的事,直到現在才听清楚了比較完整的輪廓,她實在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如果連她這個外人都如此震驚、難以接受這個事實,那墨驍所受到的沖擊和內心的痛苦一定更加無法想象了。

難怪他會如此放肆地喝酒,把自己醉得不醒人事。

她沒有喝過酒,不知道喝酒是不是真的能忘記痛苦?

「小七,你不用太自責,驍兒是自己想醉,不是你的錯,現在天也晚了,你趕緊回去吧。」老夫人慈愛地對小七說道。

「老夫人,我……想留下來照顧公子。」小七囁嚅地說。

「不用了,沒關系,這兒有希福在,公子讓她來照顧就行了。」老夫人把目光落在姜希福身上。

姜希福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她從來沒有照顧過喝醉酒的男人。

「那好吧,老夫人,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看公子。」小七低著頭走出去。

「梅兒、杏兒,你們送小七出去,免得他模黑找不著路。」老夫人轉過頭吩咐墨福和墨杏。

「是。」

墨梅和墨杏分別提起風燈,送小七離開。

屋里只剩下姜希福了,老夫人凝視著她良久,目光漸有憐愛之情。

「希福,駱兒從六歲開始,他父親就用心栽培他成為將材,不但讓他學會跑馬、御車、射箭之術,還要他熟讀兵法、天文地理等為將之學,更要修習諸子百家的學說,可惜驍兒的個性太正直善良了,他父親總是說他太過于心軟,不夠奸險狠辣,成不了大事,也當不了將材。

「驍兒其實一直很有才氣,劍術也練得精湛,在戰場上很少能遇到敵手,可是就因為不愛出鋒頭的緣故,讓他雖然能贏得好人緣,卻無法在官場上斗贏那些狡詐之人,到最後,連妻子也保不住。」

姜希福听得入神,不知道老夫人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突然跟她說了那麼多有關墨驍的事?

老夫人深深嘆了口氣,微帶哽咽地說︰「他若是壞一點、狠一點,現在也不至于讓裴慈心糟蹋成這樣了。」

「也許,公子有他自己的想法。」姜希福微微一笑。「像他這樣性情的人,一定寧可被別人糟蹋,也不要去糟蹋別人。」

老夫人微訝地凝視著她,緩緩露出欣慰的神色。

「希福,你願意留下來照顧驍兒一晚嗎?」她含笑詢問。

「願意。」姜希福沒有多想就點頭。

老夫人連連頷首,笑道︰「好,只要你願意就行了。」

姜希福感覺到老夫人的神情有些不太尋常,但又說不出所以然。

「折瞎了半天,我也累了,驍兒就交給你照顧,我先回房歇著。」老夫人緩緩站起身往外走。

此時,墨梅和墨杏正好回來,老夫人順手推著她們走出去,一邊說道︰「你們兩個也回房去,今晚留希福在這兒就行了。」

「哥醉成這樣,要照顧也是我們兩個當妹妹的事,叫希福留下來不妥吧?」墨梅奇怪地詢問。

墨杏接著說︰「是啊,希福是待嫁閨女,怎麼能留下來照顧哥?」

「希福願意,我也同意,這樣就行了,你們可真多話。」

老夫人把她們推出房門,反手關上門。

姜希福忽然意識到老夫人古怪的態度可能代表的用意了,老夫人刻意讓她和墨驍同處一室,難道是在暗示她……

她恍然大悟,害羞得滿臉通紅,她不敢相信老夫人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隱約听見床上發出濃濁的喘息聲,她忙靠過去,聞到一陣濃烈的酒氣,然後看見墨驍滿臉的汗,看他的濃眉緊鎖,雙眼緊閉,呼吸濁重急促,像是酒氣上涌、不勝苦熱的樣子,似平熱得很難受。

「公子,我幫你擦擦汗。」

她看見床畔的臉盆架上有盆清水,立刻擰了條毛巾過來,坐在床沿輕輕替他擦拭臉上的汗水,他的呼吸輕緩了些,看上去似乎舒服了一點,她又重新擰了擰毛巾,再回來替他擦拭一遍。

墨驍側轉過身,雙目微張,惺忪而迷茫地看著她。

「公子,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她柔軟的掌心輕撫了下他的額頭,「你的臉熱得像發燒一樣,我去倒杯茶給你喝。」

她忙起身倒了杯茶回來,輕輕扶他坐起來,服侍他喝了幾口。

「你怎麼會在這里?」墨驍微眯著醉眼打量她。

「你喝醉了,我來照顧你,等你好多了我再回去。」

他喝醉的模樣讓她覺得很陌生,尤其是恍惚迷離的眼神,讓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我很熱,幫我把衣服月兌了。」墨驍拉扯著身上的衣袍。

姜希福一瞬間無法呼吸,只听見心髒狂烈跳動的聲音,她幫忙月兌掉他的外袍、中衣,墨驍自己又繼續月兌里衣,當她一看見他肌肉賁張的臂膀,驚訝得屏住呼吸,快要不能喘息。

這可怎麼辦?照這樣下去,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她該逃走嗎?

墨驍根本不清楚她內心的掙扎,繼續解著褲腰帶。

姜希福這下慌了,她面紅耳赤,不知所措地別開眼,緊張地問他。「公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為什麼這樣問?」

墨驍桃眉,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因為……我覺得你已經醉到認不出我是誰了。」

姜希福嚇得目瞪口呆,驚慌得轉身想逃。

墨驍扯住她的手,一把將她抓了回來,她驚呼一聲,一個措手不及,趺在他的身上,當她的臉頰撞上他厚實的胸膛時,身子突然一陣虛軟,連抵擋他的力氣也使不上來了。

「你……」他凝視著她,朝她迷人沙啞地說︰「你是我喜歡的女人。」

姜希福驚怔住,愕然瞠大雙眼,這句話讓她的心髒狂跳得一塌糊涂,她從來沒有見過墨驍現在這種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另外一個人,甚至連對她說話的嗓音都變得極度撩人魅惑。

「公子,你確定……你沒認錯人……」

她深吸口氣,控制不了聲音的顫抖。

「男人只要喜歡一個女人,身體的反應是最誠實的,你要不要試看看我的身體對你的喜歡到什麼程度?」

他勾唇一笑,凝視她的眼神漸漸變得熾熱而大膽。

姜希福不太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在男女之事上,她的認知是一片空白,看著他朝她俯低的俊臉,感覺著他有意無意觸踫著她嘴唇的指尖,直覺告訴她會有事情發生了,她迷惑地等待著,不想驚醒眼前這美夢般的時刻。

墨驍凝視著她的面容,眼神微變,掠過一絲迷亂。

「不要把我當成英雄,不要崇拜我,我只是一個男人,男人的劣性我都有,我並不完美……」他喃喃低語。

她感覺到他呼吸逐漸急促,她並不排斥他用如此親密的方式對待她,只是,她不懂他說的話,不懂他內心的掙扎。

「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完美的。」

否則,她不會義無反顧地跟隨他,不會把一顆心都給了他。

墨驍深擰著眉頭,嘴唇溫柔地吻在她的額上,低哺地說︰「告訴我你愛我,永遠不會背叛我,不會離開我。」

姜希福倏地睜開雙睥,看見了一雙沒有眼淚卻令人心碎的眼眸,這一刻,她強烈感受到他的心痛,這才深深了解裴慈心帶給他的傷害有多深多重。

「我愛你,永遠不會背叛你,也不會離開你。」

姜希福伸手緊緊抱住他,溫柔地撫模著他的臉。

她不知道墨驍說這些話的對象是她還是裴慈心?但她並不介意,她想要撫慰裴慈心對他造成的傷害,也想明明白白地讓他知道她的心情。

她永不會背叛他。

墨驍失了神似地凝視著她,在她眼中看見了難以抗拒的深情和痴心,他仿佛被勾去了魂魄,一逕痴迷地輕撫她的臉。

「你剛剛說我喝醉了,但願這不是我唱醉之後所作的夢。」他緩緩低下頭覆住她嫣紅的雙唇。

……

天才剛剛亮,姜希福就在井旁打水洗衣衫和床褥,剛洗好正往衣架上晾時,墨梅和墨杏正好一起走了過來。

「希福,你在干麼?怎麼一大清早就洗衣服?」姊妹兩個詫異地問。

「噢,我想先把衣服洗好,等一下太進出來正好曬一天就可以干了。」她若無其事地笑說。

墨梅看了看天色,奇怪地說︰「雲霧那麼濃,今天不會有陽光吧?」

「你連被子也洗?」墨杏大為吃驚。

「反正髒了,既然要洗就一起洗一洗。」她尷尬地笑了笑。

墨梅突然湊近她,伸手模了模她的臉頰。

「干麼?」她嚇了一跳。

「我以為你搽胭脂了。」墨梅驚訝地眨了眨眼。「你今天的臉色紅潤得不像話,看起來好嬌媚。」

姜希福霎時紅透了臉,難道從一個少女變成一個女人會有那麼大的改變?

「沒事搽什麼胭脂啊?兩位小姐別跟我開玩笑了,氣色紅潤好啊,那表示我身體好嘛!」她試著用輕笑打發掉這個話題。

「我也覺得你怪怪的。」墨杏一臉狐疑的表情。

「哪里怪?」她惴惴不安地反問。

她已經掩飾得很好了,不可能這麼快就被看出來吧?

「我也說不上來,總之你整個人跟昨天就是不太一樣。」墨杏實話實說。

「我就是我啊,哪有什麼怪的啊!」她大笑。

姜希福這樣欲蓋彌彰的笑容讓墨梅和墨杏更加狐疑了。

「現在家里多出了三十只雛雞要養,忙碌的一天又要開始了,干活吧!」

她抓了一把米糠磨成細粉,準備喂雛雞。

墨梅和墨杏默默地走到一旁的菜園給菜苗拔草澆水,兩個人總是有意無意轉頭看她幾眼。

「希福,昨晚我哥沒事吧?」墨梅終于忍不住試探。

「他很好。」

姜希福捧著米糠粉走過去喂雛雞,淡淡地說。

「你……也沒事吧?」墨梅小心地打量她。

「沒事啊!」她回答得飛快。

墨梅和墨杏對望了一眼。

「我哥他有沒有對你怎樣?」

墨梅不試探了,干脆直問。

姜希福微微一驚,把手里的米糠粉一個不小心打翻了。

「你們在擔什麼啊?公子是那麼正派的人,怎麼會對我亂來?不可能的!」

她緊張兮兮地搖手發笑,並不想讓這對姊妹認為哥哥是個會酒後亂性的人。

「沒有就好,娘昨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把你留下來照顧哥,你將來總還是要嫁人的,怎麼也沒替你多想想。」墨梅對她感到不太好意思。

「哥?」墨杏忽然站起來,望著遠處喊著。「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墨梅微訝轉頭,看見墨驍筆直地朝她們走過來。

姜希福心口一震,昨晚發生的事不知道墨驍記不記得?

要是他記得,她應該怎麼辦?

她不確定經過昨夜之後,她還能不能冷靜地面對他?

墨驍直接從墨梅和墨杏身邊走過,站在姜希福身旁低眸注視著她。

「公子早,你看起來氣色好多了。」

姜希福恍若無事地微笑著,努力試著讓自己緊張的情緒鎮定下來。

墨驍把她拉到一旁,避開墨梅和墨杏,低聲問︰「昨晚是你在我房里?」

姜希福心一跳,旋即微笑地點點頭。

「是啊,不過公子睡著以後我就回房了。」

她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眼神,暗暗猜測他應該並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

「我對你做了什麼?你坦白告訴我。」墨驍認真地問。

「沒有,公子沒有對我做什麼。」她含笑搖頭。

不管他記不記得,對于昨晚的一切她都準備否認到底。

她不要他因此對她愧疚,不要他勉強為她負責任,昨晚的一切只是意外,他醉了,向她揭示內心的傷痛,而她心甘情願獻出身心只為了撫慰他,並非要向他索求什麼。

墨驍目光一黯,陷入沉思。

他相信自己不可能作得出那麼真實的夢,當他醒來之後,發現衣衫、床褥都換新了,床上整整齊齊的,讓他有作了一場春夢的錯覺。

但,就是因為床上所有的東西都太整齊、太干淨了,也才讓他起疑。

「不要騙我,我還記得一些事情,都跟你有關。」

那些激情的片段他都還有記憶,他不明白為什麼她要否認。

「公子是不是要問我幫你換了衣服的事?」她低頭淺笑,掩飾著內心的緊張。「衣服是公子自己月兌了的,我也找了干淨衣服幫你換上,只是這樣而己。」

「那為什麼連被褥也一起換掉?」

他的眸底藏著深深的懷疑,似乎想從她臉上探究出什麼。

「因為公子汗流太多,被褥都被汗濕了,所以我才幫你一起換了。」她笑吟吟地直視著他。

墨驍深深嘆口氣,神情若有所思。

「希福,如果我對你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你不需要替我隱瞞。」

她微怔,忽然想起昨夜他對她說的話一一

不要把我當成英雄,不要崇拜我,我只是一個男人,男人的劣性我都有,我並不完美……

她心中一陣悸動,臉上卻只維持著茫然不解的神情。

「公子想到哪里去了?真的沒有。」

如果昨夜只是男人的劣性發作,非關情爰,那麼她坦承了又有何用?還不如當成一場夢更美。

墨驍似平知道再怎麼逼問她都沒有用,驀然低下頭要吻她。

「你做什麼?」她吃驚地推開他,滿臉暈紅。

「我只是要確定昨晚發生的事不是夢。」

他微微挑眉逼視著她,忽然伸手翻開她的領口看了一眼。

她羞紅了臉,飛快地推開他的手,死命抓緊衣領。

「不要把我當傻瓜,小丫頭。」

他勾唇一笑,很滿意自己找到的證據。

幾枚深淺不一的吻痕。

「那是我皮膚過敏,公子要是因此胡思亂想,那才真是傻瓜!」

她仍然嘴硬地否認到底,轉身匆忙地走開。

墨驍不可思議地桃高了眉,忍不住輕笑起來,朝著她的背影大喊︰「好,證據不足,我也沒有辦法,但我一定會搞清楚你為何死不肯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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