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狼上司拐賢妻 第一章
印度孟買
單凜獨自出差,開完會議,提著公事包步出商業大樓,正打算招攬計程車返回下榻飯店。
此時正值下午四、五點,路上車潮擁擠,各式大小車輛充塞,腳踏車、人力三輪車、自動三輪車也在車道上互相爭位。放眼望去,一輛接一輛的嘟嘟車在車陣中奔竄,喇叭聲此起彼落,就是不見半台計程車蹤影。
雖說嘟嘟車在這里很普遍,但他可不願搭乘這種沒有門窗、簡直形同機車的交通工具。
等了幾分鐘,他終於看見一輛計程車出現在前方路口,那是黃色車頂黑色車身、沒冷氣的舊式計程車。由於他只坐有冷氣的白色計程車,因此思慮了下,決定走至前一個十字路口,心想那里應該較容易招到車。
人行道上,攤販三三兩兩恣意林立,游客或當地人就坐在馬路邊,吸著路上的廢氣黑煙、伴著刺耳的喇叭聲響喝下午茶、吃炒面,甚至還有不少游民隨意倒地而睡,這些景象他早見怪不怪。
忽地,身後一名男子匆匆從他身側擦撞而過,被人接觸踫撞後,他有些嫌惡地掏出手帕拍拍左側西裝的下擺。
見擦撞他的男人在越過他後,即步伐倉皇地快閃進前方巷弄內,他這才驚覺有異,伸手模模自己左後方的西裝褲袋……
他的皮夾被偷了!
他黑眸微眯,考慮是否要快步上前追逮小偷,他的體力不差,短跑速度又快,要追上竄入巷弄的小偷並非難事,只是西裝筆挺的在大街小巷追人,實在有失紳士風範。
反正他皮夾里不過是幾張信用卡、旅行支票和一些美金與盧比,信用卡及旅行支票可止付,而現金合算起來才數萬台幣,損失不算大。
對他而言,最重要的筆電與合約都放在手提公事包內,只是丟了皮夾,沒什麼大不了。
極短時間內,他分析得失,放棄了追小偷的念頭。
他掏出手機,撥電話回台灣,直接找機要秘書—
「Alyssa,我皮夾被偷,里面有三張信用卡、兩張旅行支票。你打電話通知銀行掛失止付,查詢Colaba或Fort區所屬信用卡銀行,其中一家就可以,讓人明天上午送張新卡和一張五千元美金旅行支票到我下榻飯店……」
他交代秘書盡速辦理此事,他所持三張信用卡屬於不同銀行,卻皆與CTL航空有資金往來,他是銀行貴賓,當然擁有不少特權。
解決了失竊問題,單凜才想到身上已無任何現金可付計程車資,雖能請司機先將他送回下榻飯店,他再找飯店人員先代付車資,可想到得跟司機及飯店人員說明自己身上沒現金的窘境,他又頓覺麻煩不樂意。
忽地,路旁正跟小販殺價的一個東方女孩,其聲音引起他的側目。而她的身影及穿著,也讓他有些熟悉。
「這玩偶我買三個,算一百五十盧比就好。還有這珠珠亮片手提袋,一只算五十盧比,我也拿三個。」舒以馨用英文跟小販努力殺價。
「No!No!」小販再三拒絕,比出一個總價。
「我只剩三百盧比,不賣的話,我找下一攤。」她掏出身上的現金,故意秀給小販看,她在印度購物無數回,自然知道這些小東西的底價在哪里。
見她放下手中拿的東西準備走人,小販勉為其難正要妥協時,忽然身後一聲叫喚打斷了兩人的交易。
「舒小姐。」單凜上前,輕喚一聲。
只是兩個月前在紐約飯店的聯誼會見過她一面,沒想到他竟能一眼認出她,此刻她及肩中長發紮成馬尾,身上依舊是與那晚相似的合身T恤和牛仔褲。
他並非因巧遇特意打聲招呼,而是想向她借個車資,雖說向公司底下員工借錢有失尊嚴,但比起跟計程車司機討價還價,又要讓飯店人員代付車資,他寧願向她開口。
即使跟她不熟識,可那日他對她的印象並不壞,相信這種小事她也不會在茶余飯後四處向人八卦。
「啊?單營運長!」舒以馨一回頭,看見眼前挺拔冷酷的男人,驚詫了下。
「方便跟你說兩句話嗎?」就算旁人听不懂中文,他也不想當著攤販的面向她開口借錢。
「當然可以,等我買完這些東西。」雖不清楚半路巧遇的營運長要跟她說什麼,她仍想先采買完禮物。「老板,可以嗎?這些全部三百盧比。」她再次轉向小販,指著方才放下的那幾件物品。
她大可再去別攤殺價,只是既在這里已「盧」了五分多鐘,眼看就快能成交,她不想放棄。
「小姐,三百盧比真的差太多,再加一百啦!」前一刻差點妥協的小販,一見她旁邊站著個西裝筆挺的體面男人,馬上又態度強硬。
「我真的只剩三百盧比,而且不想少買一件。」她再將手中的三張百元鈔掏出來晃了下,以茲證明。
「可以跟朋友借一下。」小販示意站立她身旁,高俊帥的精英分子。
「他沒帶現金。」她強調,轉頭用中文對單凜道︰「你跟老板說你沒現金。」
「我身上沒現金。」單凜表情漠然的回道,並非順她的話,而是實情。
看她為區區一百盧比—不過台幣幾十元跟小販不停來回喊價,他不禁懷疑自己向她借錢的可行性。
思及此,他索性放棄,想轉身走人,打消向她開口借車資的念頭。
一見他要走,舒以馨叫了下,猶豫著是否要追上前。
小販見她就要丟下商品離開,趕忙同意成交。「OK!小姐,三百盧比。」
听到老板同意,她立即回身將東西裝袋付錢,之後匆匆追上單凜的腳步。
「單營運長!」她叫喊道。
單凜停步,回身看追來的她。「什麼事?」
「呃?」她微愣。「你剛才不是有事問我?」怎麼突然走人了?
「沒事了。」他淡應道。
「真的沒事?」他的回答令她更納悶了。
「原本打算向你借個車資,但現在你應該沒錢了。」
「我還有錢。」她立即說。
「你不是跟小販說只剩三百盧比?」
「哎唷∼那是騙人的。」她揮揮手笑說。
兩個月前第一次近距離面對他,她難免有些緊張與壓力,但相處之後,見他只忙著用iPhone處理工作完全不在意她的存在,倒也放下對他身分的介懷。
這次意外遇到,不是工作時間,也非別扭的聯誼場合,因此她面對他態度輕松自在,盡避他神情冷然,她也毫不介意。
「騙人?」單凜納悶地挑眉。
「印度人很會騙人,多少得學一點。」舒以馨半說笑道。
他黑眸微眯,自己的確有幾次跟計程車司機講定價格後對方出爾反爾的不愉快經歷,但仍不覺得有必要因此殺價說謊,何況是那麼微不足道的小錢。
「單營運長可能覺得為一丁點小錢議價浪費口舌,但積沙成塔,能省則省。」看出他的想法,她笑著解釋。「而且,殺價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是嗎?」他撇了下嘴角,頗不以為然。這輩子,買東西他還沒跟人殺價過,除非是公司添購客機,他才會參與價格會議。
而他所認識的女人中,也沒人計較這種小錢,路邊攤更是看都不會看一眼,她的獨特論點讓他覺得有些新奇。
「單營運長要去哪里?需更多少車資?」雖然意外他開口借錢,但她很願意幫點小忙。
「我的皮夾被扒了,想借一千盧比搭車回飯店。」
「一千盧比」她一臉訝異。「你飯店在哪里?需要這麼貴的車資?」
她激動的反應令他臉色一僵,其實他不過想借個整數。
以為她是怕他不還錢,他只好改口,「五百盧比也行。」
「單營運長別誤會,我不是不想借,不過身上確實沒有千元現鈔。」為了保險起見,她出門逛街通常不會帶太多現金在身上,連信用卡也不會帶。畢竟她不逛精品店,只在路邊攤買些小紀念品,花不了太多錢。
「是嗎?那就算了。」反正他也無意強人所難。
「你住哪間飯店,我估算要多少車資先借你。」以為他不高興,她連忙又說。
「PatioHotel。」他回道,沒注意自己竟輕易向她告知下榻飯店。
「呃?那離這次CTL組員的下榻飯店不遠,只是隔條街而已,我才正準備搭公車回去,不然我帶你搭車。公車站就在對面,這班車也應該快到了。」她邊說邊看表,還逕自拉起他的手。
「我不搭公車。」單凜眉頭一攏,直接拒絕,詫異她竟拉著他的手就要過馬路。
「雖然公車很擁擠,但費用超便宜,不用十盧比就能到。若搭嘟嘟車也得近百元,計程車更可能開價到兩三百。」天生節省的舒以馨實在無法眼睜睜看別人浪費。
「我不想搭公車。能借我計程車錢就借,不能便罷。」他依舊冷言回絕。
「啊!鮑車來了,第一次這麼準時。快!快過馬路!」她沒注意听他回話,引頸看到停在兩個路口前的公車,便趕忙拉著他,急匆匆穿越車水馬龍的馬路。
「喂!你—」單凜雙眉緊蹙,一時竟擺月兌不了她的箝制,只能被她拖著走。「走斑馬線……」他緊張的提醒,可不想自己在這里出意外。
「沒人走斑馬線啦!」舒以馨緊捉他手腕,領他在車陣中驚險穿行,幾度與大小車輛擦身而過,他驚駭張眸,她卻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匆匆穿越馬路到對面公車站,她繼續拉著他朝迎面而來的公車追去。
「公車站不是在那里?」單凜搞不懂她在急什麼。
「這里公車不靠站,要順利上車最好在紅綠燈路口等。」舒以馨邊說邊跑。
在她身後的單凜神情愕然,一時間來不及反應,竟然也跟著她在逆向車道上奔跑。
「趕上了!」她邊向公車揮手邊追上等紅燈的公車,拉著他直接跑到車門處。「快,上車!」她急忙推他上車。
「我不搭公車。」單凜早被一連串追公車的離譜行為嚇到,但仍堅持拒絕。
「忍個二十多分鐘就到,不要浪費錢坐計程車啦!」舒以馨不容他推拒,硬將他給推上公車。「難得今天有位置站,挺幸運的。」她對他笑咪咪道。這地方的公車要有座位根本不可能,能有輕松站立的空間已是十分難得。
單凜冷著俊顏,滿臉不快。沒想到自己生平第一次搭公車,竟是搭上最不想搭的印度公車。
回想方才兩人橫越馬路的驚險及追車的夸張行徑,就為了搭上沒車門沒冷氣、宛如囚車的髒亂公車,他簡直不敢置信,也詫異自己會被平凡的她牽著鼻子走,盡避他冷凜著一張臉,她總是朝他笑盈盈,絲毫無懼他的怒容。
通常就算跟他有交情的女人,也不敢如此無視他的臉色,更何況她只是他公司底下的一名小小空服員,怎麼膽敢強迫他?
他不喜歡與陌生人有肢體接觸,方才明明有機會強硬甩開她的手,並喝斥她踰矩了,結果他卻任由她擺布,因此對自己沒有堅決反抗,他不禁心生納悶。
鮑車內部又髒又亂,乘客幾乎都是當地男性,一雙雙眼直盯著他打量,宛如當他是外星生物,令他渾身不自在。
他隱忍著,思忖到下一站無論如何一定要離開這令他渾身緊繃不舒服的公車。
可如她所言,這里的公車不靠站停,想搭車的人皆在紅綠燈口攔車,公車一停頓,他想移動步伐下車,車外數名乘客便匆匆奔上來,他不得不往後退,自然也下不了車。
不顧尚有人來不及上車,公車一見綠燈便直接開走,留下車外仍想追車的兩三名客人。
其中一人腳程極快,伸長手臂一下子攀住車門邊緣,宛如表演功夫般,轉眼飛躍進沒門的車里。
單凜目睹眼前景象,不禁傻眼。雖然來印度數回,知道當地的奇特文化,他卻未曾真正見識過。
鮑車過了兩三個路口後,上車人潮絡繹不絕,他跟舒以馨被迫從前門一路退到後門,逐漸連輕松站立的空間都沒有。
愈來愈多的人潮讓車上原本就不好的空氣更糟糕,車內五味雜陳、臭氣燻人,還熱得令全身西裝的他頻頻冒汗。
「我要下車!」他終於再難隱忍一分一秒,對貼靠近自己的她不悅道。
「再幾站就到了。」舒以馨一抬頭,卻不慎撞上他的下巴。「對不起。」她忙伸手往他下巴揉搓。
單凜一怔,她微涼的小手揉著他堅硬的下巴,令他心中感到一陣異樣,一時忘了揮開她的踫觸。
她身上的淡淡馨香,更是公車內唯一的救贖。
「我要下車。」他仍堅持,口氣倒不再那麼惱怒。
「好吧。那待會停紅綠燈時從後門下。」見他額頭飆汗、俊顏鐵青,看起來真的很難受,她也不敢再說服他多忍耐幾站。
「哇啊!」公車忽地緊急煞車,舒以馨一個重心不穩,直接撞進他懷里。
緊站在她身旁的一個印度男人,也失控撞向她,單凜直覺反應便將手中公事包一擋,隔開差點貼上她縴弱背部的陌生男人。
「對不起……」整個人埋進他胸膛,她頓覺尷尬,他身上乾淨清爽的男性氣息瞬間飄進她鼻間,難得讓她在公車上能好好呼吸一次。
看在情況非常,明明不喜歡被踫觸,單凜卻沒拉開貼在他胸口的她,只沉默地等她自動退離。
前方一陣吵雜喧嘩,原本就大亂的交通,更混亂壅塞,原來是馬路上一頭流浪牛意外被撞死了。
在印度,不僅人車爭道,牛只出現在大馬路也是見怪不怪,但牛是此地人民心目中的神聖動物,被撞死可是一件大事。
單凜一點都不在意凶手是誰,他只想趁公車停止時盡快逃下這部車。舒以馨跟著他一起排開公車上的人潮,向擠在後車門階梯的客人借路,好不容易總算下了車,結束令他頭痛至極的公車旅程。
「你看起來很不舒服?」下車後,她有些擔心地問道。
「搭那種公車怎麼舒服?又熱又臭。」他不滿地抱怨。
「你該把外套月兌下來。」這種天氣虧他還能穿得住全套西裝。她說著,已動手想為他月兌外套。
單凜愣住,不自覺往後退一步,隨即自己動手解開西裝外套鈕扣,月兌下外套掛在手臂上。
「那為表示歉意,我請你喝飲料。」舒以馨聳了下肩,指指路邊攤冷飲。
「我不吃路邊攤。」他眉頭一蹙,神情嫌惡。
「別這麼不近人情,偶爾也入境隨俗一下。印度的冷飲首推酸女乃,口感充實柔和,雖說飯店內有提供,但我覺得路邊小販賣的口味更道地。」她熱心推薦,拉著他的手走近賣冷飲的小販。「你要喝甜的或咸的?還有水果口味……」她看著飲料車上的招牌邊問。
「我不喝。」他再次強調,懷疑她根本听不進別人的拒絕。
「我覺得甜的比較順口,那來杯甜的和水果綜合好了。」她直接跟老板叫了兩杯冷飲。
他濃眉再度糾結,看著切片水果及冰塊上方盤旋的蒼蠅,已覺得胃開始不適。
「路邊攤不衛生,別買了。」他好心提醒旁邊的女人。
「沒問題啦!以前我也擔心過,但吃吃喝喝了好幾次完全沒意外。有時心生恐懼,心理影響生理反而才會生病。」她無比樂觀的說道。
單凜完全難以苟同她的論點,當她雙手接過小販遞來的冷飲時,他直覺就想閃遠一點。
「喏,這杯請你走到下個路口,我們再攔輛嘟嘟車回飯店。」舒以馨將自己左手拿的冰涼甜酸女乃遞給他。
「我不喝。」他依然堅持推拒,死也不喝那種絕對會令他胃痛的飲料。
「要不……綜合水果這杯給你。」怎料她不死心,改換右手的飲料遞上前。
「我說不、喝!」第一次遇到這麼白目的女人,他有些被惹火了。
見他真的生氣了,她抬眸,幽幽地望著他。「單營運長對沒嘗試過的東西都這麼排拒嗎?如果觀光客只吃五星級飯店的東西、只願逛名牌精品店,那路邊小販豈不是都沒生意可做?」
她的話令他怔詫,原要拒絕到底,見她仍高舉右手遞著冷飲,一雙水眸靜靜地凝望著他,他竟說不出自己拒絕的真正原因。
他靜靜的伸手接過冷飲,躊躇著喝不下口時,卻見她因他願接下飲料,眼眸立時閃亮,唇角也揚起一抹寬慰的笑意。
她不是艷麗的女人,尤其脂粉未施時更不似空姐,倒有幾分大學生氣息,笑容給人一種舒服溫暖的感覺,令他不禁怔忡。
「我知道要讓你們這種大人物過平民生活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既然有機會,試試又何妨?就當是難得的經歷嘍。」舒以馨笑著說,吸了口手中的甜酸女乃。「嗯,好喝,這攤做得不錯。」她用力點點頭,神情盡是滿足。
單凜意外她居然還敢對他說教,不知該佩服她的勇氣,或笑嘆她的粗神經。
他勉為其難吸一小口冷飲,味蕾還嚐不出美味與否,腦中就已不斷出現方才無數蒼蠅盤旋的畫面,只好強忍著想吐的沖動硬吞下去。
以他的個性,不該因她三言兩語便輕易妥協,何況他還有嚴重的潔癖,怎麼也不可能跟人擠公車或是喝起路邊冷飲,然而今天因為她,他全都破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