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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殿下 第十一章

蘭非回過了神,蹙著眉看她走向那恐慌地抱成一團的舞伎。

不對,他還是覺得她不該在這里!他上前捉住她的手,扳剛她身子道︰「她們不敢上舟就等著被淹死吧,你不用多管閑事……「

「別說這種話,你心里明明不是那麼想的。」

蘭非怔了怔,自嘲道︰「我是個怎樣的人,你還不明白嗎?」

歐陽晶亮的眸子迎向他。「你是自私,不顧別人的死活。但是你說,你不會讓人踩到你頭頂上的,所以你不會允許有人在你的眼皮下被淹死,你會負責保護船上所有的人。」

蘭非真是被她一番自信滿滿的話給打敗了。她太天真了,才以為他有那麼好心,他只是驕傲作祟罷了!

但,他卻很高興她是這麼看他的。她願意留在船上與他共患難,也讓他心中澎湃涌出的情感藏都藏不住,聲音不禁有些沙啞,「動作快。」

獲得允許,歐陽開心的沖著他笑,胞到船的一邊,開始了她的任務;蘭非倏然失神,感覺臉有點熱,邁開步伐迅速地到船艙里檢視滲水狀況。

很快地,歐陽順利讓舞伎都上舟了,接著是船夫、廚娘和部份侍衛,一艘艘小舟漸漸撤離了大船周遭,此刻,船上只剩幾個人和最後一艘小舟。

歐陽在侍衛的協助下,攀爬著梯子下舟,等著蘭非下來。

蘭非正要行動,耳朵卻听見異常的風聲,同時發現有抹火紅的物體飛來,忙閃了身,著了火的箭立即射中船身,大肆燃燒起來,同時,往岸邊劃向的小舟也受到火箭攻擊,侍衛們忙不迭地舉劍打掉射來的箭,有的則逼不得已跳湖求生。

對方真想殺了他!

蘭非不想只屈于劣勢。「小七,把弓箭和爆竹拿來!」

小七立刻領會主子的意思,馬上將東西遞上。蘭非在箭矢上綁上爆竹,待小七點好火,敏銳地察覺到湖岸上有道注視他的冷厲視線,他立刻咻的一聲朝那方向射箭,他有預感,那個可恨的幕後主使者在那兒。

「好了,快下舟!」他命令所有人下舟。

然而就在這時,歐陽搭的那艘舟也被火箭攻擊了,歐陽怕舟會燒起來,急著拔下箭,舟身卻不穩的晃了晃,她站不穩,整個身子往後墜湖了。

蘭非時間感到血液都快凝結了,眸底浮現驚慌。她那抹教得他允許露出的笑,仿佛成了他看到她的最後一面——不,不能是最後一面,人命之于他是草芥,但她不一樣,他對她還沒膩,還沒!

他吸足空氣後,自船上撲通一聲跳下湖,湖水的冰寒鑽入他四肢百骸,但他只覺得心更寒!他急切地梭巡若那道鵝黃的身影,終于,他看到她了,她不斷地往下沉,他在心里發狂的嘶喊,游得更快想拉回她。

可惡,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歐陽澄一墜入湖里使被湖水灌滿口鼻,不能呼吸,她試著劃動手腳想游上去,卻不得要領地愈沉愈深,整個肺部都塞滿了冰冷的湖水,難受得要命。

波光晃動間,她似乎看到了蘭非拼命朝她游來。

蘭非來救她了……

她突然感到安心了,想伸長手捉住他,身子卻無力地往下沉,陷入昏迷……

咻——砰!

擋在蘭逸前方的那名侍衛在被箭貫穿後,整個胸腔被爆竹炸爛,死狀淒滲。蘭逸一臉嫌惡的踢開他,拍了拍衣袍。

「是誰射的?蘭非嗎?他的箭術還真好,連距離這麼遠的人也射得到,幸好我動作快,拉了人當我的肉盾。」他自負的說著,口吻中對死者沒有一點愧疚。

看著湖中央的大船被火焰吞噬著,他覺得那船傾斜了一邊往下沉的畫面還真是美麗啊!蘭非敢耍他,害他派去暗殺歐陽輔的人失敗,這就是他的反擊。

是蘭非惹毛他的!他本來只想殺歐陽輔一個人,不想多生是非和那人硬踫硬,但既然蘭非執意保護歐陽輔到底,那麼他就要他們一塊同歸于盡。

蘭非死了嗎?

他本來是想在船底鑿洞,讓這艘船在寂靜的夜里慢慢沉到湖里,無奈他的計劃被發現了,湖面上多了好幾艘逃逸的小舟,他怕歐陽輔和蘭非逃了,才命令屬下點火射箭,現在湖面上的小舟翻的翻、著火的著火,他們要存活是難了。

母妃,孩兒終于比蘭非強了!孩兒贏了蘭非了!

蘭逸狂笑著,表情猙獰瘋狂。

站在蘭逸背後十九烈士之一的石易,在看到同伴被當成肉盾犧牲了,卻沒有得到一點尊重和歉意,長久以來累積的幀恨不平終于爆發了。

這是第幾個兄弟被犧牲了?旭王爺性子暴戾無情,對他們的死活毫不在意,根本不把他們當人看,他不想為這種人死。

而旭王爺竟瘋到連鈺王爺的人都想動?惹上在宮里權位極高的鈺王爺能有好下場嗎?他才沒瘋,他要活下去!

他不想象其他兄弟死得這麼不值!他得尋求生路……

蘭非在救起歐陽後,為避免一上岸就被敵方攻擊,和數名屬下游向另一邊地形險峻荒僻的湖岸。

一上岸,他立刻為歐陽壓了胸口,直到她咳出水,呼吸恢復正常為止。

蘭非的侍衛也都會泅水,皆拉著一個不會泅水的人游到岸邊,但仍是有幾名舞伎搶救不急而罹難了。

歐陽輔算是最幸運的人了,他最早乘上小舟,並沒受到敵方火箭攻擊,現在已經在重重保護下回到了鈺王府。

蘭非一行人在走了一段蜿蜒小路後,攔下過路馬車,前往最近的客棧。

「快點燒熱水,再想辦法找來干的衣裳!」蘭非的一句命令,令整個客棧忙了起來。

他把歐陽抱到廂房內後,先要來火爐生火為她保暖,等熱水一抬入,他立刻抱著她和衣踏入熱水桶里暖身,待她身子變暖和後,才撈起她,為她月兌下濕衣,再覆上衣服,蓋著被子取暖。

蘭非看她濕著發,拿了塊布為她擦著,想讓她睡得舒通點,渾然忘了他現在也是渾身濕淋淋的容易受涼。

「好冷、好冷……」她渾身發顫著,似夢似醒的囈語著。

蘭非顧不得這正經姑娘會不會罵他色胚,他月兌下了身上的濕衣,擦干濕淋淋的身軀,立刻鑽進溫熱的棉被里,拉開她身上簡單裹著的衣裳,與她肌膚相貼。

當她小巧圓渾的胸脯緊貼著他的胸膛時,他幾乎馬上有了反應,但他極力遏阻自己的欲念。現在不是對她出手的時候,他能做的只有為她取暖。

覺得身子溫熱點了,歐陽緩緩清醒了,在看到自己光溜溜的和蘭非貼在一塊兒時,心慌又害羞的直想推開他。

蘭非捉住她不安份的雙手,咬著牙安撫她道︰「給我安份點,我只是在為你取暖,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取暖?歐陽迷惘的眨了眨眼,一望入他那雙跳躍著光芒的黑眸時,她回想起自己沉入湖里的時候,看到他竭盡全力的朝她游了過來。

是蘭非救了她,他為她跳下湖救了她!

差點死去的恐慌頓時排山倒海地涌向歐陽,她幾乎承受不住的害怕落淚,像孩子般的想尋求他的慰撫,仿佛此時此刻能讓她信賴的只有蘭非。

「不要離開我……」她乞求著,鑽進了他懷里,尋求保護。

她說了什麼?要他別離開她?

蘭非不可思議的看著歐陽偎向他,悸動的熱潮刷遍了他全身,強忍著的令他有多疼痛都無關緊要了,她的心向著他、相信著他才是他最想要的。

「兒,我不會離開你的。」他憐惜地道,看她的眼光變得好溫柔。

他對她何止著魔啊,當他奮不顧身跳下湖,在湖底尋找著她,懇求上天不要讓她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無法自拔了!身體上的結合對他來說已不能滿足他,他還想要她更多、更多,他要她的心、她的命、她的永遠!

永遠?

蘭非眸底迸出一抹堅定的光芒,在輕拍著歐陽的背、安撫著她的情緒時,在心中做了一項足以撼動她一生的決定。

歐陽在溺水後發了高燒,但蘭非不敢大意地久留在客棧中,仍在隔天晌午雇了馬車,載著她趕回鈺王府。

回到王府的第二天她才退燒,大病初愈的她不能亂跑,只能打發時間地看著從丫鬟那借來的皇城小報——據悉,鈺王爺離開京城後,皇上未闔眼了好幾天,夜里通听得到他思念弟弟的輕嘆,連貌美如花的嬪妃們都無法撫慰他心靈的空虛……

「在看什麼?」蘭非冷不防地從她身後搶走小報。

她嚇了一跳,伸手想搶回,「拿來!」真要命,這小報可是專門報導皇室秘辛的,要是被他這當事人看到,那還得了!

蘭非故意把小報拿得高高的,任她伸長手也搶不到。看了幾眼,他驚訝道︰「原來皇城小報的魔爪已經入侵王府了?」

她真怕他會追問小報的來源,殃及無辜的丫妊,匆匆轉移話題道︰「蘭非,你跟皇上真的有私情嗎?」月兌口問出,她頓時感到懊惱,她什麼不問,偏偏問這個!

有哪個男人喜歡被說有斷袖之癖的?他會生氣吧!

他卻沒有如她所想的暴跳如雷,回答口吻還故意有點曖眯,「當然,我可以負盡天下人,就是不能負了皇上。」

歐陽卻听出他玩笑話外的另一層含意。「蘭非,你和皇上很友愛吧。」

蘭非揚起嘴角,毫不隱瞞道︰「我們是同母所出的親兄弟,感情目然好,皇兄又大了我十歲,對我而言,他是哥哥、知己,也是長輩。不過這小報真是胡說八道,皇兄有後宮三千佳麗,他忙著寵幸都來不及了,哪會為我失眠?」

她發現他在談及皇上時,表情特別溫和,也特別愛笑。

「怎麼?我跟皇上感情好,你吃味了?」蘭非倒很欣喜。他喜歡看她為他吃醋的樣子,最好一顆心都掛在他身上。

她直勾勾地看著他,像是看穿了他隱藏在捉模不定的態度下的心性,「蘭非,我曾經以為你無情又沒有同情心,但我現在發現不是那樣的,你友愛著皇上,你的這里……」她把手貼在他左胸上。「是熱的。因為你的心還是熱的,所以當船沉下時,你才沒有第一個先逃,而是和你的手下共進退,你並不是個壞人。」

「我不算壞人?」蘭非難以置信地瞪著她,他一直認為自己壞透了,無藥可救。「兒,你知道我為了讓皇上登基,殺了多少人嗎?」

「你是為皇上殺的,不是你真正想殺的吧?」她臉色不變地反問道。

他怔住了,過去的殺戮確實是為了皇兄而做的,而且就算他不殺人,別人也會殺了他,唯有幫助皇兄登上皇位,他們兄弟才能存活,所以他別無選擇。

非兒,你不能只為了朕過日子,不能再這麼無所求地過下去了,去尋找你真正想擁有的東西吧!

皇兄曾說過的話直劈入腦際,他恍然大悟。

對,雙手沾滿鮮血並不是他想走的路,是他為了皇兄不得已才走上的。

這些年來,他確實一直在為皇兄而活,沒有目標、沒有夢想的活著,難怪皇兄會要他去尋找真正想擁有的東西……

歐陽沒等到他的回答,但也從他眸里讀出他內心的驚訝與領悟,知道自己沒看錯人,他從來就不是個無情的人,只是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罷了。

「我說對了?蘭非,殺人從來不是你想做的事,你只是因時勢所逼不得不為,你還救了我的命……在我心里,你是個對我有著真心的好人……」愈說,她愈害羞地垂下眸。

「再說多一點,我想听。」蘭非被她的話深深撼動下,嗓音激動得沙啞。

普天之下,能看透他內心、相信他、說他是個好人的女人只有她了。她真是個獨一無二、非常特別的姑娘。

皇兄要他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他想,他已經找到了,她就是他想擁有的人、和她在一起就是他想走的路,他想跟她一起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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