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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男,摸哪里 下 第十章

在懷孕三個月以後,沈淺開始頻繁的頭暈。到了五個月以後,頭暈變本加厲變成了暈厥。

那天早晨,她貪睡,無論尤然怎麼擺弄,就是死豬一只。沒轍,尤然只好自己出去晨練。平時的話,都是帶著沈淺去散步。

沈淺起得晚,醒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她伸個懶腰,下了床,著地走了幾步,忽而眼前一片漆黑,腦袋沉甸甸,雙腿發虛,眼楮一閉,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眼前很安靜,媽媽坐在沙發上垂頭喪氣,看起來沒什麼精神,似乎熬了夜。她的手正被一人握住,沈淺把目光放低,果然,床邊倒著正在睡覺的尤然,一只手緊緊握住她。

她抬眼看了看窗外,晨光未明,暈染成水墨藍色調,想必是時間還早的凌晨。她記得自己是八點起床,然後暈了過去,現在是凌晨,那麼她是否暈了一天了?沈淺如此想,心里忽然沉甸甸的,她……應該沒事吧?

她微微動了動手指,果然,尤然立即跳了起來,見到瞪著大大眼楮看著他的沈淺,忽而輕輕軟軟地笑了起來,說︰「以後不要那麼淘氣嚇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毫無預兆嘛。」沈淺撒嬌起來。

也許是聲音有些動蕩,坐在沙發上的媽媽一個激靈,見到沈淺,激動地小跑過來,問︰「淺淺,還有哪里不舒服沒有?」

沈淺搖頭,「沒有啊,我很好。」

媽媽的眼神忽而暗淡,欲言又止。沈淺心里還有些莫名其妙,尤然反而先開口對媽媽說︰「媽,這事我跟淺淺說,你先回家休息。」尤然把鑰匙遞給媽媽。

媽媽接過鑰匙,點點頭,一臉憂心忡忡地看著沈淺,模了模她的發,柔聲說︰「淺淺,媽媽回家給你熬粥來。」

沈淺點頭。

媽媽走後,沈淺便坐了起來,瞪著尤然,「說,我得什麼絕癥了?」她何其了解,母親一般軟化到她康復那階段,肯定不一般。

尤然頓了頓,「淺淺,我們還是把孩子打掉吧。」

「什麼?」沈淺立馬提尖嗓門,臉也跟著刷白起來,「為什麼?理由。」

「我們先治病,以後還可以要孩子。」

「不要告訴我,我也得了白血病。」沈淺眼楮不禁抽了抽,看起來很不善。

尤然微笑地搖頭,「淺淺身體很健康。」

「那為什麼要我打掉孩子?」沈淺咬牙切齒,「你不是最想要我們的孩子嗎?」尤然微微閉上眼,臉上帶著隱忍,他努力平復自己,不讓自己在這一刻窒息。

「孩子和老婆我都想要,如果兩者非要選擇的話,我要你,淺淺。」

「什麼意思?」

「你知道你為什麼失憶嗎?」

「……」沈淺從來不去過問這些。她心里突然惶恐起來。果然,尤然說︰「因為你大腦海馬體有塊淤血強制壓迫,從而導致你失憶。」

「然後呢?」

「這塊淤血在不斷擴大,再不做手術,可能有生命危險。」

「我發現我的娃很坎坷。」沈淺吸吸鼻子,抓著尤然的手哀求,「還有五個月,五個月以後再做手術不行嗎?」

尤然緊緊握住沈淺的手,「本身這手術成功率就不高。外公打算讓你去美國做手術,成功率能提升到六成。要是再晚些,別說六成,一成都成問題。淺淺乖,把孩子打了。」

沈淺咬咬牙,哀怨地看著他,「我不打。」

尤然痛心地閉著眼,「由不得你,下午便帶你去拿掉小孩。」

沈淺愣愣地看著尤然,忽而覺得他很陌生,能下得了手殺害自己的孩子,這個男人真殘忍。沈淺死死抓著被單,指骨由于用力過度而蒼白。她說︰「要我打可以,打了以後,我再也不生孩子。」

「……」尤然沉默了短暫,倏地起身,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下午陪你去拿掉小孩,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了。」當門被尤然關上那刻,沈淺還是孩子般哭了起來。失而復得的孩子,又要丟了?她說得這麼絕,他也要她打掉孩子。

沈淺抱住雙膝,把頭埋在膝蓋之間,哇哇哭了起來。她這次真的體會到從天堂掉到地獄的感覺了。而尤然也不好受。他的背緊貼著身後的門,耳邊充斥著門的那一邊沈淺的哭聲。

他在對她殘忍,對自己更加殘忍。

沈淺下定了決心,不能打掉孩子。雖然她知道尤然是為她好,但是她還是無法從容的去手術台去做掉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她必須逃跑。

想必尤然也不會料到沈淺會逃跑。沈淺悄悄走出病房的時候,並沒有人看守。天氣開始轉涼,沈淺穿著夏裝忽而感覺有一絲絲冷氣直灌進她的五髒六腑,讓她很想吐。真是可笑,她竟然為了孩子逃跑?

她自己都忍不住嘲諷起來,她能跑到哪里去?李美麗還在返航中,還有五六天。這座城市人生地不熟,唯有回到原來的那個小鎮,可那個小鎮那麼小,能逃到哪里?

沈淺沒抱多大的希望,更或者說,她私自出去,只是散散心而已。即使是散散心,她也得偷偷模模,不能讓人發現了。她剛出醫院門口,打車去了菜市場。

偏巧,南南那個時候正在醫院門口停了車,見到沈淺站在醫院門口招手喚出租車。

沈淺頭上有淤血急需做手術這事,她知道。她還知道因為要做手術必須打掉孩子這事。她靜靜地凝望那個裹著身子,著急又發抖地招出租車。

眼前這個女人還是當初那樣,自以為是。南南不禁苦笑起來,想起她和眼前那個女人的過往。

她是真的把沈淺當做好朋友好姐妹。沈淺待她很真,很好。而她也是多麼希望同樣待她真待她好,即使她也喜歡尤然,她還是恨不了沈淺,只怪沈淺是她第一個朋友,她真的很珍惜。

她常常帶沈淺到她家里玩,她也便跟他們家混熟了。她的母親胡女士也把她當干女兒一般對待。

只是有一天,她的爸爸媽媽又吵了起來,還是當著沈淺的面吵了起來,而且還是那樣的雞毛蒜皮的事。上初中的妹妹又哭了,母親也嚎啕大哭,爸爸摔門出去。家里混亂不堪,全讓沈淺看在眼里。

她只能苦笑,從小到大,這樣的場景她都麻木了。沈淺關心她,問她的父母為什麼這樣,她說︰「我爸爸有外遇,從此我這個家不得安寧了。」

沈淺拍拍她的肩膀,「我比你更慘,我從小就沒爸爸,媽媽說我爸爸在我還沒出生就死了。」

她那時覺得他們很近,近得可以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感覺。

也許是他們長大了,漸漸的,爸爸媽媽很少再吵架,原本支離破碎的家似乎有修補的可能。她慶幸,時間真是個好東西。只是後來,一次和母親偶然的機會,她遇見了媽媽,她還熱情的朝媽媽打招呼,完全忽略了她母親那張慘白無色的臉。

事後沒多少天,她爸爸去上班,妹妹去學畫畫的時候,家里來了個戴墨鏡的男人,神神秘秘。她因為好奇,听了去。

她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男人說的話。

「她一直沒結婚,身邊也沒男人,我想,沈淺就是你老公的女兒了。」

「她不是去外面了嗎?怎麼突然回來?難道是回來討債的?她是想用女兒來威脅我老公,還是想讓我老公身敗名裂?」

「這個我不清楚,女人心海底針,這也就你們這些女人才知道。」

「她說過恨他……」胡女士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死死咬住牙關,「做掉他們,需要多少錢?」

「胡女士,你確定?要是查出來,你……還有你這整個家……」

「要是她說出來,我和我這個家一樣也沒了。」胡女士陰下臉來,臉上已經沒有血色,「開價吧。」

她當時一坐在地上,雙腿已經毫無知覺。胡女士听到響聲,著急走了過來,便見到她跌坐在地上,眼神痴呆地說︰「媽媽,淺淺是你干女兒啊。」

胡女士咬咬牙,「南南,這個家以前是多麼的支離破碎,你知道是誰造成的嗎?是沈淺的母親!如今她回來,是要把這個家整垮啊。」

她整個都懵了,腦子一片空白,躲在房間哭了一天。

那個時候,偏巧沈淺和尤然鬧分手,沈淺的情緒很不好。她媽媽把她軟禁起來,怕她亂說話。

直到有一次機會,她可以打電話告訴沈淺,警告她小心點。可最終,拿起電話的那刻,她想到從小到大,謾罵的家庭,耳邊充斥著父親的摔門聲、母親的哭喊聲,還有妹妹的嚎啕聲,那樣的日子,她不想再過了。好不容易,家里開始修復啊……她最後還是自私的放下了電話。

後來知道沈淺和她媽媽離開這座城市,她常常吁了口氣,又覺得可笑。可不到一個月,便傳來噩耗,沈淺出車禍,生命危在旦夕。

她哭著去質問她的媽媽,胡女士也是一陣錯愕,「我不是讓那個男人收手的嗎?他們都離開這個城市了啊!」

胡女士連忙打電話過去,結果答案果然是他們辦的。

這些黑道,真的是想接單子想瘋了。

胡女士也很混亂,她抓住南南的手臂,緊張的口吃起來,「南南,你當這件事什麼也不知道,知道嗎?」

「媽,你是凶手,我是幫凶。」南南死死抿著嘴,不讓自己的胃翻滾得更厲害些,她現在很想吐,也發瘋地想把肚子里的東西吐得干干淨淨,尤其是她所知道的一切。

胡女士煩躁地揪起頭發,「這事你不用管,我會處理。」

她沒有說話,跌跌撞撞回了房間,悶悶呆在房間三天不出來,三天以後出來的時候,她有點不正常,去了看心理醫生,說得了嚴重的憂郁癥。

治療了大半年,她爸爸見她還是郁郁寡歡的樣子,便讓她去了法國學設計。

她用了那麼多年的時間去調理,回國後再見到這個女人,她真的無法釋懷,她只想不斷的遠離疏離他們。眼見沈淺快要幸福了,沒想到最後還是她和她媽媽曾經造的孽毀了她……

南南不知為何,死死盯著沈淺的身影,見她鑽進出租車離去,她完全沒有理由地跟了上去。也許是好奇看看這個該絕望的女人會干什麼,也許是良心發現,怕她這個孕婦會做出什麼傻事?

總之,南南發動了自己的車子,跟上了那輛出租車。

沈淺去了菜市場,買了很多菜,菜式她都想好了,有尤然愛吃的,還有媽媽愛吃的,當然,她也不忘記自己。

她買完菜,想到一樣東西,這也許是她和尤然的最愛了——黃魚面。

她不由自主地去了那家店,對那位老板說︰「老板,給我來兩碗黃魚面。」

這個老板不是上次的那個老板,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瘦瘦高高。那老板先歡樂地應了一聲,把目光轉向沈淺的那刻,愣了一愣,「啊……尤小子的老婆,淺淺。」

沈淺一愣,「老板,你認得我?」

「怎麼不認得你,當初你老公為了讓你有食欲,每次都到我這里來,讓我試菜。那個月我長胖了四五斤呢。後來把的黃魚面學了去,還帶你來吃,說實在,你老公真寵你。」

沈淺呵呵一笑,那個時候他就這麼寵她啊?

她說︰「他真是一個好老公。」沈淺抬起頭笑說︰「老板,你能現教我黃魚面怎麼做嗎?」

老板看看時間,現在不是吃飯的時候,不會很忙,想了想,「行,不過這麼速成,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行。」

「試試吧。」沈淺笑了笑。

「真是奇怪,當初你老公也向我學黃魚面,怎麼你也要學?不是一個會了就行了嗎?」老板一邊教沈淺,一邊詫異地看向沈淺。

只見沈淺露出一口白牙,笑得很美,「我不是個好老婆。」

……老板愣了愣,笑了起來,「我想在他心里,你要你留在他身邊,就是一個好老婆了。」

「老板似乎很篤定。」

「他一直吃我的黃魚面,你去外地讀書以後,這小子還是每天來吃,吃著吃著就哭了起來,一點也不像個男人。他還搞笑地跟我說,沒老婆在身邊,哪里還是個男人?」

「呵呵。」沈淺干笑兩下,他這話,怎麼那麼曖昧?

「頭幾個月他還給我發短信,說你回來,要來我這吃面呢,偏巧我摔傷了。」

「嗯,他今天有些忙,我買菜做飯給他吃。」

「順便給他做一碗愛心黃魚面?」老板賊兮兮地笑了起來。沈淺靦腆一笑,算是默認了。

南南遠遠地看著沈淺在做面,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由于打擊太重,傻了,還是想給自己做一份最後的晚餐?

她把車停在一旁,愣愣的看著。

她車的後面不停有人按喇叭,示意她擋道了。南南愣了一愣,此時她的車是停在馬路上。

她趕緊踩油門,打擋,想把車轉到十字路口那條大道上,也許是心不在焉,她沒有注意黃燈閃了很多下,瞬間成紅燈。她闖了紅燈,在轉方向的那刻,十字路口另一個方向的車馳向她,從她車的腰身重重撞了過去……

沈淺听見一陣急剎車的刺耳聲還有人們的騷動聲。此時她正在切魚,抬起頭問老板,「什麼聲音?」

「想必是撞車了。我們別管閑事了,你待會兒從小巷子走,那邊肯定很混亂。」

沈淺點點頭,確實沒必要湊熱鬧。

沈淺做了一碗東不成西不就的黃魚面,老板蹙了蹙眉,不想打擊沈淺,只能說,「還可以。」

沈淺覺得,還可以就可以了,將就吧。

她剛提著自己的面剛準備出門,她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笑了笑,剛才一直關著手機,剛開一會兒,尤然便打了進來,想必他是瘋了吧。

她接了手機。

「你在哪里?」那頭傳來很不悅的聲音,似乎極力掩飾自己的焦躁和不安。

沈淺撲哧一笑,第一回叫他,「老公,回家吃飯。」

「我在家。」尤然的聲音明顯軟了幾分。

「那我媽呢?」

「在醫院守著,我出來找你,回家看了看。」

沈淺一陣沉默,「那等我回去,你好好呆著。」沈淺沒等尤然回應,便掛了電話,轉身對一旁的老板說︰「老板,下次有空再找你學,我一定會做的跟我老公一樣好吃的。」

「好的。」老板莞爾一笑。

沈淺坐著三輪車到江夏小區的。她怕面糊了,也怕尤然等得太久。只是她的三輪車還沒到江夏小區,便見到尤然早就在大門口守候。沈淺下了車,交了錢走到尤然面前,拉住他的手,「老公,回家老婆做飯給你吃。」

尤然任由沈淺拉著,一直保持著靜默,似乎在思考沈淺的用意,又似乎已經了然一切。

沈淺在廚房忙著,尤然靜靜坐在餐桌上,盯著面前的黃魚面看,盯了很久,終于拿起筷子吃了幾口。不是很好吃,根本就不是那家店的味道。

沈淺此時也來上菜,見尤然吃起黃魚面,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初學,沒達到那個味,以後一定會學好的。」

沈淺給尤然盛碗滿滿的米飯,遞給他,閃著亮晶晶的眼眸,一臉期盼地看著他,「這些都是你愛吃。本來還買了我媽媽愛吃的菜,等她下次來,再做個她吃。」

「淺淺……」尤然盈握住她的手,淺淺也緊緊握住他的,喟然笑道︰「我听你的話,把孩子打掉,然後好好去治病。我不能再讓我的老公擔憂牽掛,他是那麼的疼我。」

尤然靜靜望著她,笑了……

「不過我去美國,一定要你陪著,我要你無時無刻都呆在我身邊。」

尤然模了模沈淺的頭發,「淺淺,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離不棄。」

「那趕緊吃吧。我們一家三口最後的晚餐。」

沈淺想,她有一個始終對他不離不棄的老公,她怎能讓自己冒著離開他的風險去做任性的事。孩子固然重要,可要是有了孩子沒了她,她絕對是對不起這個男人。

這是一件重癥病房,胡女士雙手扒在窗戶玻璃上,對著窗口望向里面,斷腸寸斷。于天陽安撫著胡女士,胡女士依舊在哭。玻璃房里,滿身插著管子,隨時有生命危險的是她的女兒,她身上的肉啊……

不眠不休幾天里,胡女士都是瞪大眼楮看向玻璃房,害怕南南隨時去了。

終于有一天,南南顫顫巍巍又吃力地舉起手來。胡女士叫喚醫生護士,醫生護士走進去幫她檢查一番,然後出來對胡女士說︰「你女兒叫你進去。」

胡女士穿著無菌服進去了。她擔憂地看著微微睜開眼楮的南南,忍住自己不哭,握住南南的手,「南南乖,會好的,媽媽會陪你。」

在氧氣罩下,南南用她虛弱地聲音說︰「媽媽,這是報應。」

胡女士立即窒息,屏住呼吸不讓南南繼續說下去,可是南南還是固執地吃力說道︰「你總算體會到了沈淺母親當初的感受,而我也體會到沈淺當初出車禍的感受。真的很疼,媽……」

胡女士頓時嚎啕大哭起來。

而南南的眼角也滑下滾滾淚水,濕透了她的枕頭,她痴痴凝望著天花板,不願再看胡女士。

有些事情總會塵埃落地,一如久久纏繞胡女士心頭的那塊心病。南南說得沒錯,報應來了什麼也擋不住。她親身經歷了女兒的車禍,害怕病房奄奄一息的女兒就此撒手人寰。她想,那個女兒當初比她更痛苦吧。

可她還是沒辦法去原諒或者去求那個女人原諒。那段不堪的往事,三個人其實都有錯,要不是于天陽的貪婪,她也不會變成毒婦,那個女人也不會成為她的眼中釘。

她覺得有必要了解了。胡女士是帶著一紙離婚協議找于天陽談話的。那天她穿得很正式,與平時不一樣,葡萄紫的名牌披肩配上黑色長衫,耳上帶著瑪瑙耳墜。

她約于天陽在他們家的書房里。顯然,這個架勢把于天陽嚇到了。胡女士說︰「我們離婚吧。」

于天陽蹙了蹙眉,「理由。」

「你我都明白,我遭到報應了……我的女兒現在再也站不起來!一只腿的截肢啊。」胡女士顯然有些激動,但她極力控制自己,「我不想讓自己第二女兒遭到報應,我情願是我自己。」

「遭報應的該是我吧?南南也是我女兒。」于天陽呵呵笑了起來,顯得倒有幾分滄桑。也許于天陽這些年來,真的不好過。

不過五十歲,白發已經過半,四十歲便開始有了白發,每長出一點,便要去染油,這一染,便是十多年了。

胡女士抹了下不受控制的淚水,「沈淺是你女兒。你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一個星期以後,我就知道了。我派私家偵探查你,然後在你們最不堪的時候出現,讓那個女人無顏留下,後來她為你生了個女兒,出的車禍是我造成的。」胡女士簡言意賅把以前的種種都表述出來,她本以為會遭到他的唾沫更或者是毒打,可于天陽太過平靜了,只是說︰「這樣啊……」

胡女士瞪著淚眼婆娑的眼眸看著于天陽。突然不明白眼前這個與她同床共枕那麼多年的丈夫心里在想什麼。于天陽不該是這樣的反應,他該一巴掌拍在她臉上,然後不顧一切的去認沈淺,跟那個女人在一起,不是如此嗎?

于天陽什麼都沒做,而是把離婚協議書遞還給她,他說︰「等南南的事過後再說吧。」

胡女士咬咬牙,突然淚如雨下。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于天陽就那麼一夜,蒼老了許多。大病初愈的他,顯得那麼脆弱,如一張脆紙,隨時會被吹跑,撕裂。他沉默了許久,最終提筆……

沈淺在出國前知道了于天陽家里的一些事。

南南由于車禍,雖然月兌離生命危險,只是腿好像要截肢了。不過南南看起來很平靜,不像是生不如死的樣子,倒是胡女士,每天哭得淚人似的,到處求醫。秦老爺子本身就與于天陽一家關系匪淺,也不袖手旁觀,幫他們找了全球最好的醫師治療,目前在策劃中。

更讓人想不通的是……于天陽退出黨籍,辭了官。一般黨員退出黨籍有嚴格的要求,雖有退黨自由,但也要寫出充分的理由。于天陽的理由是——不符合黨員條件。

如今,于天陽孑然一身,倒顯得輕松了,不用擔驚受怕。

媽媽知道以後,只是笑了笑,依舊在那個古城以賣嬰兒女乃粉,養活自己。

沈淺在臨走之前去見了媽媽,媽媽抱著一桶嬰兒女乃粉給沈淺,語氣柔柔地說︰「淺淺,其實你比誰都幸運。」

沈淺自然是知道媽媽的意思。她確實比誰都幸運,在她懵懵懂懂的時候,滿腔單純去愛一個人的時候,恰巧遇見一個值得自己做的男人。他給予的遠遠大于她所能擁有的,她是多麼幸運,在那樣好的年華,遇見一個對的他,從此不離不棄。

她抱著一大桶嬰兒女乃粉出來。尤然頎長的身形正依靠在車上,含笑而望。沈淺微微一笑,走過去,樂呵呵地抱著懷里的嬰兒女乃粉,「媽給的。」

尤然寵溺地揉揉她的發,「以後可是能省女乃粉錢?」

「嘻嘻,差不多。」沈淺撲哧笑了起來,笑得那般陽光明媚。

她心里慶幸,這麼好的人,她踫上了,真好。

一晃就是出國的日子,飛機場上,有一對醒目的情侶,男子氣質出眾,女子身材高挑動人。情侶旁邊,站著名人。首富秦政、軍區空軍部尤司令,還有在新聞報紙上刊登一個星期的頭條人物,于天陽。

是沈淺帶于天陽找過媽媽,兩人見面的時候,沒有尷尬,只是一個在笑,一個只說了一句,「你還好嗎?」

沈淺那個時候不懂,曾經糾葛萬千的情人,這麼多年見面只是這樣。還是她親愛的,給她提醒,「沉默是金,開口是白金。」

難怪……金子最近漲價了。

沈淺與于天陽沒有相認,但雙方都是心知肚明。媽媽並沒有因為見到于天陽有什麼改變,依舊是白天坐在店里,中午關店回家午睡,下午繼續開店。

于天陽偶爾過去坐坐,然後開車回去。什麼事情都是那麼淡了,淡得比水還要清澈。

尤司令知道于天陽是沈淺的生父,雖然剛開始很是吃驚,但也未多時,只是失聲笑了起來,他說︰「男人啊,都不是個東西。」

秦老爺子怒瞪他,拄著拐杖在地上跺,「別把你兒子混在你們這些臭男人里。」

尤司令卻依舊笑了起來,「好,有些男人是個東西。」

尤然那時正在吃水果,嗆了一下。無論怎麼說……听起來都是怪怪的。

機場里,尤然摟著沈淺,對秦老爺子說︰「外公,我會把淺淺安全帶回來的。」

「我曾外孫呢?」秦老爺子蹙眉,佯裝憤怒的樣子。

尤然一愣,撲哧笑了起來,「也帶來。」

沈淺窩在尤然的懷里,忍不住撫模起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這個孩子,她會努力生出來的。

本來是打算打掉,人都到醫院里了,差點進拿掉小孩室,最後接到主刀沈淺手術的醫生的電話,他說,可以先等孩子長到八個多月,然後破月復產提早拿出來。兩個多月,對手術雖然有些影響,但對他們,他們有這個技術把這影響化成毫無影響。

就這樣,孩子還是安然無恙地棲息在沈淺的肚子里,慢慢長大。

直到沈淺與尤然進了登機口,于天陽一句話也沒說,秦老爺子忍不住問︰「天陽,淺淺都走了,你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于天陽笑了笑,「我們說話了。」

「啊?我怎麼沒听見?」秦老爺子轉頭看向尤司令,尤司令茫然地搖搖頭。

于天陽說︰「她剛才對我露出很幸福的笑,她說……她很幸福,莫念。」

秦老爺子一愣,撲哧笑了起來,擺擺手,拄著拐杖一步步蹣跚走出機場。尤司令拍拍于天陽的肩膀,訕訕而笑︰「老于,今兒我們下棋,不下圍棋,下飛行棋。」

于天陽愣怔,終究忍不住笑,「今兒手氣肯定不錯,能擲出六來。」

「切,試試就知道了。」

一年以後……

某菜市場內。李美麗手里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不說,高長豐更慘,手里抱著孩子,身上掛著滿滿的袋子,脖子上掛著的袋子,把他臉都勒得紫紅紫紅的。

高長豐憋屈地說︰「老婆,我們買這麼多菜吃得菜,吃得完嗎?」

「廢話,怎麼吃不完……」李美麗白了他一眼,「瞧瞧那一群的狗,我了個去,這淺淺也太能生了,一年下來,生了十二個。」高長豐抖了抖身子,一提到淺淺,必定會提到李美麗最反感的……

「媽的,那只死雜毛,沒事發情就發情吧,但發情的時候也該帶安全套啊,別的狗是一年兩胎,為毛淺淺是一年三胎?老公,你等下去藥店一趟。」

「干什麼?」

「買幾盒安全套過來,我受不了了。」李美麗毛躁起來,嗓門比較大,這一大,周圍的人都能听得見,這听得見本沒什麼,問題是這話……難免讓人多想。

眼見周圍這些人都古里古怪,甚至表情想到復雜的看著這一家三口。

李美麗臉一紅,羞愧不已。可她還沒羞完,便听到有一對比他們更開放的對話。

「老公,你走慢點。」某女一直在喘息。

「誰叫你一大早磨磨唧唧的,現在遲到了吧。」某男似乎也喘得厲害。

某女一陣迷糊,愣了好一陣子,才羞答答地說︰「誰一大早模你了,明明是你模我咪咪啊。」

就這麼一句話,把原本被李美麗那話吸引的觀眾,一下子圍觀那端情侶上去了。

尤然見一群人往他們這邊瞟,原本喘息嬌紅的臉,更是紅得徹底,直接把耳根子都爬出血來了,他扯了扯沈淺,「我剛才說的不是模模雞雞,是磨磨唧唧。」

「……」沈淺愣在原地,差點倒地不起。

她身前的嬰兒車里,有個小嬰兒賊咪咪地咯咯笑了起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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