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在來生 第二章
秦成宗多次和梁瑞英一齊出席會議,發現她的記錄做得相當好,而且有時對于她的諫言,還真得禮讓三分,廢話不出口的話語幾乎都是不容忽視的。很多事她有她辦事的原則及鐵律,在不知不覺中,總令人更嚴謹;雖然如此,也不知道是為何,漸漸的,他的心中竟會有點期待與她獨處的。
每當與她討論事情時,喜歡看著她略有所思的眼光、全然投入的那股沖勁,好似一塊磁鐵般,吸引著周遭的人。而且她處理事情的手腕,干淨俐落,有時還比自己果斷,真令人汗顏。相信假以時日,好好地訓練將大有可為,但得先磨掉她那「火山型」的脾氣,因為當她執拗起時,連身為上司的他,都拿她沒辦法。
待人卻又不失溫柔,單純又可愛的笑容,但除了對他例外,不知為何,總可以很明顯感覺到她「禮貌性距離」的存在。愈是這樣,他不可能再波動的心湖,愈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起了陣陣漣漪,實在很難想像短短的時間內,她鎖住了他的焦距。
看著桌上三、四份由她送上來的公文,突然發現她的字,與她的人一樣,很有自我的特色與味道。工作的份量還真不少,但好像從沒听過她的抱怨聲;看來能與這樣的秘書配合,還真是幸運。但上司為下屬動心,實屬不幸,要小心點。看她那模樣,可能連她都不知道,自己會散發出致命吸引力吧!
看似極精明的她卻迷糊的小糗事一籮筐,真是輸給她了,怎麼說呢?好似只要休息時間一到,也意謂著她的迷糊時間來了,若只單看見這樣的她,又實在難以想像工作時的她,會有如此精明的一面。
記得——
有一回COPY文件完要回座位時,因為平常玻璃門是開的,偏偏那天剛好是關著的,而她呢?又正巧有邊走路邊看文件邊閃人的習慣,結果——砰的一聲,全辦公室的人都听到一聲巨響,跑出去一看,只听見她直說︰「幸好,玻璃還在,門沒壞。」邊說又邊揉著額頭繼續看著那文件,好像大伙都成隱形人般。由此可知這小妮子以前在學校,肯定是個有名的書呆子,出社會的幾年來雖有長進,卻無法將這惡習全部根除。
再來就更妙了,有一次她一起身就被地面上的電線絆倒,大伙聞聲而至時,她竟然開口說︰「我想,真的該減肥了。」大家看她還能說笑話,以為沒事了就各自回座。沒想到,她卻一直未起身,等到有人發現時,才知道原來她剛剛那麼一跌跤後,腳也軟了,于是干脆就來個席地而坐,休息個夠。
總之,跟她在一起好像有挖掘不完的趣味,永遠有猜不完的腦筋急轉彎、歇後語及笑話,看不盡的新奇事物。她的新奇事物也是大家的新奇事物,怎麼說呢?一些早已圍繞在周遭卻被視為理所當然的事物,總會因為她而重新跳上新寵的寶座。
她言語上的犀利配合著溫和的態度,讓人常無地自容又不好意思發脾氣,還好這樣的情況不常發生,不然很多人都要去撞壁了。但也因有了那次的經驗後,也讓所有的經銷商們不敢欺負、小覷她,記得那次的情形是發生在會議開始之前……
「這算什麼嘛!連我名牌的名字都寫錯。」台中經銷商非常生氣地將它丟在梁秘書桌上。
「非常抱歉,內部工作沒有校對好,五分鐘內立即補發給你,黃先生。」瑞英一邊說一邊通知美工立即重做。
「梁秘書,真不知你這秘書是怎麼當的?連這點小事都出錯。」黃先生非常不屑且曖昧地看著她,又重新將名牌甩在桌上。沒錯,他想為難她,不為什麼?就只因為她總不領情,不賞臉。
「我真的很抱歉,讓你有機會將名牌甩在我的桌上,更抱歉讓你來告訴我,我的工作範圍。」她柔柔地聲音告訴了黃先生,他行為的不當及逾權,嚴厲的眼神更警告了他,若他在執意坐在她桌上的話,後果自行負責。瑞英其實不明白,他為何要如此?她並沒有得罪過他啊!但可確定的是她真的很討厭他的行為。
這適當的音量,引起周遭人的注視,可讓黃先生紅著臉知難而退,但心中不免在原有的舊恨中再加上一筆新仇。
想到那一回的對話,秦成宗又不禁揚起了嘴角,他不是不管教部屬的人,但名牌的事是不關秘書工作的職權;且在逢場作戲的場合中,他也明白黃先生的心意,畢竟同樣是男人,但他也可確定——她不知道,不然以她的脾氣,不可能讓他安然過關的。
回想起她在公司里大大小小的瑣事,已成了他現在休息之余的最佳娛樂了;她的眼神,她的一舉一動,也成為了每天最想看到的畫面。
不知為何,但這些事慢慢地襲上心頭,也牽動著他的思緒了。
又是每個月的月檢討會議。
說正格的,單單這個月來,就讓人有說不出的累了,還好一切都已有所代價。個個經銷點的業績全都有所突破,總業績更是成長了百分之五,這一切的成績提升了公司員工的一大士氣,也讓最辛苦的這組搭擋相互露出了笑臉。
當瑞英展露了笑容時,成宗幾乎快要停止呼吸了,他發現她的笑足以溶化一切的冷漠,也一不小心縮短了彼此間的「禮貌性距離」。會後的娛樂活動更是見到她的輕松與自在。業績的進步,讓她想要好好慰勞一下自己,卻也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成宗的心情。
但當大伙去到KTV時,卻又有說不出的格格不入,全部都是男人唯獨她是女人,而且他們一群男人,總是把酒當歌,她呢?只能靜靜地陪同大家,直到曲終人散!以往如此,相信今天也不例外。
「梁秘書,你每次好像都不喝酒的?」高雄的範先生禮貌的問著,因為她給大家的印象總是不可冒犯,精明的頭腦好似電腦般,可記進全省經銷各點的資訊,應對進退的尺度總拿捏得當,好像永遠不會出錯似的。
「抱歉,我不喝酒,無法盡地主之誼。」又是溫和的一笑。
這樣的笑容,總比任何肢體動作,來得誘人,更況是一群喝了酒的男人?
台南區的蕭士強,是老資格的主管了,平時對瑞英也頗為照顧,在此時也謹慎地告訴她,「瑞英,你先出去打個電話回公司,順便再請服務生送些飲料及零食進來,多逛些時候再進來,懂嗎?」
「OK,收到。」瑞英了解地點頭離開,她很感謝蕭士強的解圍。
她出來逛逛時,才發現KTV的環境還真不錯。現在幾乎每個休閑的地方,都有假山綠水相映其中,整體規劃也做得很好,走在其中享受著噴泉之美,看著這合宜的景物,讓人不由自主地更加輕松起來。
不一會,秦成宗也走了出來,加入她的怡然自得的行列。
「梁秘書,麻煩你進去幫我拿外套。」秦成宗拿著大哥大,邊回話邊交待著不期而遇的瑞英。
但瑞英並未立刻執行他的命令,卻在一旁等,直到他通話完畢。
「秦特助,你還沒有跟他們告別吧!」瑞英提醒地問著。
「不用了。」成宗簡潔地說著。
「為什麼呢?」
「大家正盡興,何苦掃興呢!」
「但今天代表公司招待他們,若有事需先走,卻沒有跟他們打招呼不是很失禮嗎?」
成宗暗嘀咕︰「這秘書還真羅唆,也太細心了點吧!說真的,他實在不知如何跟一群似醉非醉的人講理。因為他自己也是似醉非醉,但他需負起照顧她的責任,而這傻呼呼的女孩偏偏又不知情,卻又沒辦法跟她明講這事及他的作法用意。」
就在不知如何時,他竟被她半推著進去包廂中告別。
現在的他已接近暈醉的狀態了,不是因為告別時多喝的那幾杯酒,實在是在她的照顧下,不醉也難啊!她發梢發出的淡香,配合著單純又不知天高地厚的表情,天啊!他無法想像在眾多女人的類型中,竟暗藏這種人間絕色。此時的他竟不知不覺中將她緊抱了,看著她的說話的神態,翕動的櫻唇,好似在邀請他一般,被酒氣醺得微紅的臉頰,勾起成宗心中的呼喚,他終于情不自禁的一親芳澤。
從扶著這個醉酒的人開始,她就覺得他好像靠自己太近了,又礙于他喝醉了,不能將他無情的推開。當被他緊抱時,心髒突地一緊,天啊!心跳加速,自己可以很明顯的感到熱燙的臉頰,用眼斜瞄一下醉倒的秦成宗,他好像在偷笑耶,是自己多心了嗎?說不上來現在的感覺,好像在照顧認識很久的朋友一樣,有股安全跟放心的感覺。但這一切感覺在他親吻的剎那間,全然破裂。
啪的一聲,實屬反射動作。她討厭被騷擾的感覺,從以前到現在的經驗,她只能說他不是第一個,但敢如此大膽的倒是第一人。
突然被她打醒的秦成宗,眼光由無辜轉為笑意滿懷,笑著說︰「痛快。」他說完整個人又趴在瑞英身上,好像一個大孩子般,竟然睡著了。
瑞英呆愣住了,但剛剛那句話,還真讓人一頭霧水。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除了不懂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外,更懷疑了它的真實性。
這樣的代價讓秦成宗覺得值得,若說無意還不如說,終于有這機會及勇氣能讓他踏出這一小步了,心中雀悅的程度,實非言語所能形容的。
「這是什麼反應?這又是什麼對話嘛?天啊!難道他就不能按牌理出牌?」她動手推開他,五秒鐘後,他的身體自動緩緩的又靠過來了,一看就有氣,還真想再次推開他;但只要稍稍推開一點,馬上黏得更近而且更緊,真受不了。可是在路上又不方便拉拉扯扯,畢竟還得顧及彼此的顏面,誰能告訴她這情況該如何處理呢?
回公司的路上,他就像小孩子一樣,直吵著要拉手,瞧他喝醉酒講理也講不清的模樣,只好一直依著他,還好除此之外無其它的要求了。好不容易公司到了。
「喂,先生,公司到了,你醒醒好嗎?」瑞英試著搖醒他,看他倒在自己的肩上就有氣。
「好,你今天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其它的事明天再做,騎車小心點,BYE!BYE!」成宗突然正經八百的說完後,就轉身回公司了,再也沒有回頭。
留下傻了眼的瑞英,看著這一切的變化,她懷疑地問著自己,「他剛剛到底有沒有醉?」隨後好似听到他的歡呼聲。「天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
回到家後,她的心中還不斷地盤旋著這個問題,「他真的是無心的嗎?」坦白地說,自己雖然打了他一巴掌,不過心中並沒有討厭他的感覺,而且當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時,竟然會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太離譜了吧!難道主管與秘書之間一定會發生什麼事嗎?不會吧!當秘書已不是第一次,若真會問題,以前就應該會發生。今天的情形雖然詭異,並不代表什麼?
「不要多心了,但明天還是要問清楚,不然就真得太沒安全感了。」瑞英的心中只能不斷地安慰自己外,實在搞不清楚了。
酒量相當好的成宗,豈是易醉之輩?只是突然發現,若要接近瑞英,或許只有這個方法了。這女孩容易照顧周遭的人,也只有在照顧人時,她會卸下保護自己的盔甲,露出相當平易近人的一面,而且她的反應證實了他的想法及看法,她網住了他的注意力,在任何時刻。
一回到家,看著自己明明已婚卻是單身的窩,不禁有點難過,與明惠的婚姻早在四年前就已名存實亡,兩人的關系不斷地惡化,他已無力也無心再挽回了;甚至家中已少有兩人的照片或合照,多年的感情也隨風而逝,再過一陣子吧!離婚手續是鐵定會辦的,唉!
三年前,筱娟出現了,她的確幫他走過了最難捱的時刻。但自她懷孕起好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原先彼此相知的感覺頓時全然消失,不是不想負起責任,而是沒有厚實感情為基礎的二次婚姻,可預知它的失敗率了。實在不知該如何說起,雖然不曾怨過任何人,但卻懷疑自己是否沒這福分擁有一位紅顏知己,能因相知,繼而可相守的?看著別人有著美滿的家庭,而自己卻無法真正享有,或許這就是大家常說的,人生是沒有完美的吧!但想為自己理想中的家,尋找一位女主人的夢,並不因幾番失敗而中斷,相反地他深信著有緣人一定會出現。
回到這里,落寞之感隨即襲上心頭,真的好寂寞吶!堡作上的酸甜苦辣都沒有人可以一起分享,再怎麼堅強或能干的人,也都需要有人可以支持及成為別人的支柱的,可是偏偏自己在這一方面,竟是全然的空白,或許這是屬于他的悲哀吧!但或許上帝待他不薄,這一切在調往子公司後,好似有所轉機。
想著這些日子來,發生的所有事情,總能讓人甜上心頭,雖然那木頭美人可能還不知道,她已不小心撥動了頂頭上司的心弦。而今天那一親吻,只是讓她先有心里準備,或許自己不是愛情高手,但至少清楚若想追她,一定不能順著一般的方式。也不知為何,他就是了解她,而且這一場追逐戰已正式拉開序幕了。
美好的憧憬伴他入夢,疼著她、寵她、愛她及擁有她,這一切使他作夢也會笑。
今晨的風吹起來,令人格外的有精神,也可能是昨晚好夢連連,讓他今天看起來是如此的意氣風發。
「早,各位。」愉悅的心情,散發給大家歡欣的感覺。
大伙一見成宗進了董事長室後,便私自討論起來了。
「喂,你們有沒有發現他今天好像中了樂透獎一般?」小雀身先士卒地先行發問。
「好像滿愉快的,但到底是何原因?瑞英,你們昨天的會議好像很成功?」雅芬照理推斷地說。
大伙的眼光並沒有喚回瑞英飄遠的思緒,神游的表情引起每個人的興趣。
他為何顯得如此地高興?跟昨晚的事有關嗎?等會兒要怎麼問自己才不會尷尬,而且又弄得清楚狀況呢?這些問題不斷來回盤踞在瑞英的腦海中。
「喂,里面的人找你喲。」阿美突然到瑞英眼前,大聲地一喊。
「喔!」瑞英猛然回神,就往董事長室走。
雅芬即時阻止了她,不然穩出糗的,「阿美跟你開玩笑的啦,真是的,還當真喔!」
「瑞英,你今天怎麼了?一早來就發呆,這恐怕有問題喔!到底出了什麼事?」阿美有趣的問著。
「不會跟里面的人有關吧!?」小雀小心地問著,因為剛剛她總覺得好像看到秦成宗偷瞄瑞英的眼光。哪怕僅是剎那間,畢竟年紀雖小但對感情的事可特別地敏感。其它的事她不敢講,但這種男女之間的感覺,她可是不曾感應錯誤喔!
「不可能的。」瑞英斬釘截鐵地說著,不管心中的任何疑惑,先撇清再說。有時候很多事情,越是撇得太快,總能引起更大的注意,當大伙想繼續嚴刑逼供時,怎奈里面的大官這次真的在喚小兵了。
「請梁秘書進來。」
瑞英有股松口氣的感覺,就這樣向大伙聳聳肩,邁步朝向里面走。
「梁秘書,對于台中那邊的情況,你要多加關心及掌握,假如沒猜錯的話,你應該已觸怒了黃允升。」
「不會吧!會嗎?」瑞英邊想著曾和黃允升會面的情形,若真觸怒了他,他又怎麼會知道?工作上她也一直小心翼翼,除非他是因為其它的事……?瑞英邊說邊想,若真如此是因為那些事,她依舊可大聲說出,我沒有錯。不過,心中已開始咒罵起那種人了。
「我想你大概想到了吧!」看著她眼神由懷疑轉為篤定時,他了解她的反應了。
「我可否請問一事?」
「請問。」
「他是否說了?或做了什麼事?」
「沒有,但很多事情,你要懂得去防範及應對,既然你已讓他無地自容,那自然隨即而來的反應應該預防,很多事要有見招拆招的能力。」因為今早走一趟總公司時已听到一些傳訛了,其實見過世面的他,這些傳訛對他而言並不會造成任何傷害。但她太耿直了,不夠圓滑,勢必無法饒過這些人。若想保護著她,看來唯有加速自己的腳步了。
瑞英看著他微變的表情及深情的眼光時,著時嚇了一大跳。不會吧!懊是自己看錯了吧!想想趕緊問清楚昨日之事,才是重點。
「秦特助,請問您對昨晚的事,可否有印象?」瑞英小心的問。
「哦!你說到KTV唱歌的事啊!有啊!有印象,怎麼了?」
「怎麼了?」這種話他竟然說得出口,頓時間好像是她大驚小敝一樣,這樣的感覺,竟讓她不知如何問出口。
「喔,對了,昨天我是怎麼回來的,你知道嗎?還有我的大哥大,有沒有借放在你那里?」看她那樣的表情,手足無措地紅著臉,實在引起他的頑心,惹得他心中直想笑。其實他哪會不知她想問什麼,只是若不跟她裝傻減低她的戒心,難奪美人心喔!
「是的,大哥大是放我這里,等會兒就拿還給你,至于昨晚你怎麼回來的,你全然沒有印象?發生了什麼事,也渾然不知嗎?」瑞英懷疑地確認的問著。
「發生了什麼事嗎?」成宗裝出一個無辜、疑惑的眼光看著並且問著她,這已讓任何話都說不出口卻漲紅臉的可人兒,更為發窘了。為何她總是那麼容易地吸引自己呢?看著她,心里不禁敲響了警鈴,看來自己得趕緊中斷這樣的情形,不然原形畢露時,鐵定會嚇跑她的。「若沒什事,你先出去吧!」
瑞英幾乎是用跑的離開,心想,「是的,您老人家何止大哥大借放在我這兒,還多放了一個吻呢!那怕那是蜻蜓點水似的。不過听他的口氣與語調,酒醉而不知所為的成分居多了;但若真醉了,那聲歡呼聲又將作何解釋?」想問卻問不出口,真沒用。算了,反正也已以一巴掌回敬了,算扯平了。好吧!一切就這樣扯平了,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