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習題一加一 第九章
在花木夾道的車道上,停著一部閃亮的灰色別克,在夕陽的余暉中,它閃耀著耀人的光芒。
「如果我爸在忙的話,我改天再來。」陳思安提著公事包,對著管家囑咐道。
他今天是回來做一周一次的例行公事報告。自從接掌陳氏企業後,雖然一切事都以他為主軸,但很多事仍需讓掛名總裁的父親做決策與了解。
今天是程映蓁期中考的最後一天,小妮子在一個月前便閉關起來了。也就是說,他已經一個月沒見到她了,想她實在是想得緊,所以打算等她考完試後和她好好聚聚,以慰相思之苦。
既然父親沒空,他還可以回去陪考最後一節。所以,他不打算等,想拍拍走人。
「對你而言,這個地方還算是一個家嗎?」書房的門打了開來,一個滿頭華發、高大削瘦,簡直和陳思安是同一模子印出來的紳士走了出來;只可惜,他才是原版的,思安才是他的翻版。
他是思安的父親陳德生,早年白手起家,打造出陳氏企業的商業王國。
陳德生神色不悅的看著自己一手栽培出來的麼兒,他實在不懂,這個孩子為什麼會變化這麼大。
「爸!」陳思安象征性的喊了聲。
和蔡芳蘭那政策性的婚姻安排,使陳思安對父親產生了反感,對他的孺慕之情早已消失殆盡,原來他父親根本就是個專制獨斷的暴君,開明只是一個假象。
「你坐下!」陳德生看著器宇軒昂的兒子,不滿的情緒稍稍緩和。
陳思安順從的坐下來,管家很快的為他端來溫開水,並為老主人沏上熱茶。
「我听說你最近跟一個女孩子搞在一起?」陳德生啜了一口茶,「她還是個大學生,比你小了七歲是不是?」
陳思安沒答腔,只是冷漠的坐著。
「這種女孩子玩玩可以,但還是別娶進門的好,年輕又不懂事,怎麼成呢?」陳德生放下茶杯。
「您放心好了。」陳思安微笑著。
「那就好,我就擔心你會和我賭氣,娶個不三不四的女人進門,門不當戶不對不說,還什麼事都不懂,只知道享樂。」陳德生很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爸,我說您放心好了,我一定會跟她來真的。」陳思安臉上的笑容持續擴大。
「你這個逆子!」陳德生的肝火猛然上升。
「別怪我,爸!是您讓我有機可乘的。」說完,陳思安起身往外走。
「陳思安!你給我回來!」陳德生怒火攻心,氣得咬牙切齒。
陳思安回頭一看,又甩過頭去,腳步不曾停歇的往前走,丟下一句話︰「老爸,生氣可是會長皺紋的哦!」
陳德生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只能恨恨的看著灰色的別克揚塵而去。
「我究竟是造了什麼孽啊?兒子女兒沒有一個听話的!」陳德生感嘆地說。
「老爺,您該到教會去了。」管家拿來一個黑色的皮制提袋。
「唉!」陳德生深深的嘆了一口氣,接過袋子,「去請夫人吧!」
「是!」
在這個時候,他也只有多和上帝打交道,祈禱自己最器重的兒子會有迷途知返的一天。唉!神啊!請听我的禱告吧!阿門!
「你怎麼了?從剛才就不說話,誰招惹你了?」抱著筆記的程映蓁,奇怪的看著從剛才就不發一言的陳思安。
「沒有啊!快看書吧!考完之後,請你吃冰淇淋。」他用手帕拭去她臉上的汗水,把礦泉水放在她的手里,「喝點水補充水分,別累著了。」
「嗯!」程映蓁順從的喝了些水。
「小蓁,原來你在這里,我找你找得好苦,听說你抓到了百分之九十的題目是不是?趕快告訴我範圍吧!我快死了。」突然一個打扮入時的女孩跑了過來,她甩在背上的一頭長發染成了紅褐色,臉上的彩妝是最新潮的,服裝則是川久保玲的作品。
「你有沒有筆記?」程映蓁向來是不吝嗇的,她猜題目的精準度,常讓教授深感興趣,也常「渡化」許多即將被死當的同學。
「沒有!」那女孩搖搖頭,她從不上課的,哪來的筆記?
「那就糟了!」程映蓁的食指敲著嘟起的嘴唇,表情非常的可愛、逗趣。
「那你的借我好了,反正你不是早已經準備好了,不差這幾十分鐘。」女孩看到她的筆記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記號,心想她必定還「暗杠」了一些重點起來,否則哪有每次都在滿分邊緣的道理?
「這……」程映蓁猶豫不決。
「不行!」一只大手取走了筆記。
「喂!你什麼意思?」女孩轉頭望向一旁戴著眼鏡的男子,大有興師問罪的意味。
「想要好成績就靠自己,靠別人沒用的,那還不是別人替你拿到的,Jasmine!」陳思安氣定神閑的說。
「咦?你……」女孩突然覺得他很面熟。
「好久不見了,Jasmine,沒想到你是個多忘事的『貴人』!」陳思安摘掉眼鏡。
「是你!?你是陳教授?一年級教我們企管學那個陳教授?」她有點興奮。
「對!」陳思安又戴回眼鏡。
「都快認不出來了,你戴眼鏡比較好看耶!」她一坐在他身邊,和思安聊了起來。
狹小的樹下涼蔭,因為她的加入而變小了。程映蓁收拾著她的課本和筆記,第一節考試時她就窩在這里了,因此到處散置著精裝原文書和筆記。
Jasmine已經和陳思安閑聊了起來,大概也忘了考試這檔事。對她而言,找到有財有勢的帥哥是比念書容易許多,畢竟她成熟艷麗的外表,不正是這類型男人的最愛?只要出得了廳堂,上得了床,至于是不是草包也無所謂,錢可以堆砌出一切。
而身為陳氏企業小開的陳思安當然是Jasmine最好的目標,因為,他既不是不入流的紈褲子弟,也不是自以為是的勢利公子,自然是她的最新狩獵目標嘍!可是,近來盛傳陳公子有意成家,傳言甚囂塵上,害她在傷心之余,也不免懷疑,一向被喻為最有身價的新好男人陳思安,究竟是被誰給套牢了?
唉!程映蓁直搖頭,把整堆的書塞進背包,心想有一天,Jasmine一定會被她自己的這種花痴個性給害慘的,她雖欣賞她敢作敢當、自信大膽的性格,但卻也不希望,她被這些性格給害慘了。
平靜已久的陳氏企業總公司頂樓,秘書室中的每個人皆相當安穩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身為秘書室主任的羅啟瑞,趁著難得的清閑,重拾荒廢已久的課本惡補猛K。
因為上回被副總的小女朋友給考倒了,使他不得不戰戰兢兢,深怕再次「漏氣」;愛看漫畫的小玲和雅珍,一如往常的把手上的工作做完,悠哉游哉津津有味的看著「聖堂教父」。
在辦公室的另一端,那扇厚重的大門里,陳思安正在教程映蓁一些最實際的「企業管理學」,以陳氏企業為教材,听得程映蓁是頭昏腦脹,讓小妮子猛然發現自己真像個「井底之蛙」。沒想到一個企業的管理比課本上的理論復雜上千百倍,也難怪陳氏企業的分工會如此細微。
「我看你一副好像快要昏倒的樣子,休息吧!今天就上到這里。」關上電腦,收拾起所有資料歸檔,陳思安愉快的宣布。
「好復雜喔!我都快消化不完了。」程映蓁倒在沙發上癱平,「不過真的是獲益良多,有大型企業來做範本也是很難得的一件事,辛苦點是值得的。」
「嗯,身為一個領導者,還得要有帶人的本事呢!」陳思安回到他的位子上,舉起桌上的名牌笑道。
「帶人就要帶心,這是很重要的。」程映蓁把放在桌上的一個塑膠袋打開,從里面拿出了漢堡和柳橙汁,「管老公一定要先管住他的胃,再管住他的心。」
說著,她把漢堡和柳橙汁送到思安面前,「喏,吃吧!」
「哇!用漢堡就想管住我的胃啦?」陳思安看著麥香堡,有些無奈,最近她老給他吃麥香堡。
「這麥香堡便宜又好吃,沒什麼好挑剔的,快吃吧!」程映蓁為他拆開包裝。
「你吃吧!我吃不下。」陳思安搖頭。
「嘻!騙你的啦!」程映蓁把塑膠袋拎過來,又從里頭拿出了一個飯盒。「我特制的便當,保證色香味俱全,趕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哇!太好了。」陳思安興奮的接過飯盒。
見到陳思安的眼楮一亮,程映蓁不禁感到愧疚不已,最近她老買些速食給他吃,大概讓他吃怕了,還好他不挑食,否則一定跟她翻臉。當初是她自個兒拍胸脯保證,要打理好他的午餐的,結果居然天天買麥當勞給他吃。
「好吃嗎?」看他大快朵頤的樣子,讓映蓁覺得頗有成就感。
「好吃!」陳思安猛點頭,像得到糖吃的孩子一樣滿足。
兩人就在甜蜜、溫馨的氣氛下分享著午餐的同時,大門被猛然撞開,兩個人均感錯愕不已,尤其是陳思安,他的筷子還含在嘴里呢!
只見一臉歉疚的羅啟瑞和板著臉的蔡芳蘭。
「副總裁,對不起,我攔不住她。」羅啟瑞很抱歉的說道。
「沒關系,你先去吃飯吧!我來處理就可以了。」說完他向羅啟瑞使了個眼色。
「是!」羅啟瑞很快的退了出去。
蔡芳蘭看著辦公桌上的飯盒、空的紙杯、漢堡紙盒,眯起了雙眼。
再看到程映蓁正坐在陳思安的大腿上,手里拈著薯條在吃,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的目光更銳利、危險了。
「她是誰?」基本上這是句廢話,但她仍然得問。
「你管我是誰!」比刁蠻,程映蓁不認為她會輸給眼前這個歐巴桑。「歐巴桑,你又是誰?來這里做什麼?」
「我是思安的未婚妻。」這下,這賤丫頭可知道害怕了吧?
「喔!這樣子呀!」程映蓁嗤之以鼻。
陳思安隔山觀虎斗,卻不免捏了一把冷汗,見程映蓁那副刁蠻樣,不免擔心她會引燃火信,到時候眼前這顆危險炸彈一爆,那可是會不可收拾的。
「歐巴桑……喔!不!未婚妻小姐,請問你有何貴干啊?」程映蓁再拈起薯條入口,「如果沒事請回吧!我們正在吃午飯呢!」
蔡芳蘭氣得臉青一陣白一陣的。
看眼前這女孩個兒小小,臉蛋不怎麼樣,身材更是平庸,眼波竟然可以如此嬌媚的流轉,把她給比了下去,此時此刻,更以嘴喂陳思安吃東西;兩人共吃一根薯條不提,吃到最後還互吻彼此。
是可忍,孰不可忍。太過分了!陳思安究竟把她置于何地?居然縱容這個黃毛丫頭欺負到她頭上來還不聞不問。
不管陳思安再怎麼享受如此特殊的待遇,可是,他卻也發現蔡芳蘭那殺氣騰騰的目光正在凝聚中,而她縴白的素手正探進手提包里。
糟了!他暗叫一聲,連忙把程映蓁推倒在地上,說時遲那時快,刀光一閃,刀子已沒入他的肩窩之中。
「啊!」蔡芳蘭扯著喉嚨大叫,高分貝的尖叫聲引來了外頭待命的警衛,將她團團圍住。
蔡芳蘭被帶了出去,爾後又有一些人員進來處理陳思安的傷口,眾人忙成一團。
「程小姐,你沒事吧?」羅啟瑞向前詢問著愣在一旁的程映蓁。
「羅,發生了什麼事?」程映蓁迷惑地看著四周,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走來走去?
還有,她的頭好疼呀!到底出了什麼事?旋即她便昏厥了過去。
原來剛才陳思安推倒她的時候,她一不小心拿後腦袋去親電腦桌的腳腳了。此刻,腦袋瓜後頭隆起了一個大包。
之後,持續有人進來這個十余坪大的空間,其中一位是陳思安的父親陳德生,他身穿休閑服,腳蹬高爾夫球鞋,手套也還戴在手上,神色緊張,關心之情溢于言表。
「希彥,思安他沒事吧?」說話的是一位容貌絕俗、氣質高雅的女士,她是陳思安的母親。
「還好,只是皮肉傷,不過得縫幾針才行。」被喚作希彥的醫生在檢視過思安的傷口後說道︰「這樣痊愈得比較快,傷口也不會留下太難看的疤痕,那位蔡小姐下手也太狠了些,還好思安福大命大沒被傷及動脈。」
「那就好!」思安的母親放心的點頭。
「周醫生,可不可以請你看看程小姐?」羅啟瑞突然失控地大喊。
周希彥很快的來到羅啟瑞的身邊,檢查著昏厥的程映蓁。片刻後,他皺起了眉頭︰「啟瑞,她是不是跌倒過?」
「呃,大概吧!」羅啟瑞也不敢確定,畢竟他當時不在現場。
「叫救護車!別再動她了!快!」周希彥吩咐著。
「啟瑞,她是誰?」陳德生注意到倒在羅啟瑞懷里的程映蓁。
「她是小蓁嘛!就是幫『陳氏企業』拍形象廣告的那個女孩子,她還是你欽點的哩!」思安的母親代替了羅啟瑞回答。
「那她怎麼會在這里?」陳德生看著她胸前的工讀生臨時識別證。
「喔!這就得問你兒子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可能是咱們未來的兒媳婦呢!」陳思安的母親好整以暇的蹲去,把一只玉鐲子從腕上摘下來,套進程映蓁的手腕。
「你這是……」陳德生大驚失色,那玉鐲子可是陳家的傳家之寶呀!
「沒什麼,只是給媳婦兒一個見面禮。」優雅的陳夫人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最近,她是愈來愈不欣賞她老公了,所以懶得理他。既然兒子沒事,那她可要上美容院去了;晚上和姊妹淘約好看電影、逛街,現在不去打理一下門面,就趕不及晚上的約會了。
陳德生氣急敗壞的看著眾人一一散去,獨留他面對一室空寂。他忿忿的坐在辦公桌後的高背椅,而一疊放在桌上的影印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伸手將之拿起。
「商業自動化專題報告……程映蓁撰寫,韓華教授指導,S大教學研究會……這是什麼玩意兒?」陳德生打開第一頁,接著掏出老花眼鏡,打開台燈慢慢的研究了起來。
看了幾頁後,他摘下老花眼鏡,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那小女娃兒的研究還挺有意思的,文筆也不錯!真是看不出來。」
他放下報告,腳步輕快的離去;心里似乎已有了另一種盤算。
「真沒想到我們被他們兩個給瞞了這麼久!」徐晰凡斜倚在病房門口,對著蹲在牆邊的鐘皓宇說道。
「對呀!如果沒今天這件事,咱們一定還被瞞得傻呼呼的。」鐘皓宇啃著冰棒附和。「當初要撮合他們,還假正經的拒絕,自己卻偷偷模模的進行。」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這麼保密,一點破綻都沒有,他們保密的功夫也太到家了吧!」徐晰凡雙手抱胸,一臉疑惑。
「人家有本事嘍!如果他們倆去當歌星一定不會有緋聞。」鐘皓宇把冰棒的木棍丟進垃圾桶中。
從得知陳思安和程映蓁雙雙入院的消息後,鐘皓宇和徐晰凡兩人就窩在病房外,研究陳思安和程映蓁究竟是何時走到一塊兒的,害他們在一旁剃頭擔子一頭熱的想把他們湊成一對,用盡心機的給他們制造機會獨處,卻老是被他們拒絕。原來他們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人家早就已經是一對如膠似漆的愛侶了。他們忙來忙去的,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最可惡的是,他們竟然不顧朋友道義,任由他們在一旁忙來忙去的,卻自個兒躲到一邊卿卿我我、情話綿綿。
好歹也要通知一聲嘛!再不然,也要稍稍露出一點線索,誰像他們——
「唉!真是交友不慎、誤交匪類哪!」兩人同聲嘆息。
陳思安出現在門口,看著正蹲在門口哀聲嘆氣的好朋友。他們兩個皆是演藝界的紅人,現在卻毫無形象的蹲在牆角,可笑的是,兩人面前還放著紙杯!?
他從口袋掏出兩個銅板往紙杯里丟。咚的一聲,濺出了些茶水。兩人雙雙抬眼,想看看是哪個家伙不長眼,毀了他們花了三十塊買來的熱紅茶。
「嗨!兩位。」陳思安也蹲了下來,「你們在這兒可是化不到緣的,得到馬路上機會比較大。」
「你什麼時候醒的?」鐘皓宇瞪大眼楮看著他,這家伙肯定听到他們的話了。
「剛好在你們大嘆交友不慎、誤交匪類的時候。」陳思安微笑地看著面色丕變的兩人。想整他?還早得很呢!
「喔!這樣啊!你有沒有舒服點?我听醫生說傷口很深耶!」徐晰凡轉移了話題。
「還好,只是有點疼。對了,芳蘭被送到精神科了吧?」陳思安看向他染了血跡的肩窩。
「你怎麼會知道蔡芳蘭有精神病?」鐘皓宇突然想起了此刻正在精神科接受治療,也是從小就認識的蔡芳蘭。
「最近她的行為很奇怪,按照以前我對她的了解,她不是個有暴力傾向的人,但是她卻三番兩次的騷擾我、恐嚇公司里的職員,那種凶惡的樣子,和我們所認識的她不太一樣!」陳思安在椅子上坐下,眼神中有些遺憾,「前一陣子我和她聊了幾句,她說常有人告訴她,她下一步該怎麼做,才能得到我。我問她是誰告訴她的,她卻說那個人是用一種電波告訴她的,別人都不知道。」
「精神妄想癥!?」徐晰凡驚叫。
「對!說來說去都怪我。」陳思安愧疚極了,「我挨這一刀是無所謂,但是小蓁她不該受這種無妄之災。」
「听說她的腦震蕩滿嚴重的,醫生擔心她再昏迷下去,可能會變植物人。」鐘皓宇深思的支著下顎。
「不過,只要這二十四小時熬過去,她能清醒過來的話,那就沒有問題了。」徐晰凡倒是挺樂觀的。
「我想去看看她。」陳思安站了起來。
「拜托!加護病房的探病時間過了啦!」鐘皓宇拉他坐下。
陳思安無言的坐著,一顆心卻全懸在當下正躺在加護病房中的程映蓁,他擔心她從此長睡不醒,那他該怎麼辦?
不!不會的!他很快的駁斥了自己的想法,他要對醫生、對程映蓁有信心,她一定可以度過這危險的二十四小時的。
加護病房中,臉色蒼白的程映蓁躺在病床上,呼吸器維持著她的生命,心跳監視器螢幕上始終是平穩的波形。
陳思安穿著綠色隔離衣,在醫護人員及鐘皓宇的陪同下,踏進了加護病房。好不容易在醫院方面的許可下,得以見著昏迷中的程映蓁,他不知道萬一她熬不過這漫長的二十四小時,他究竟該怎麼辦?失去了程映蓁,恐怕就像是失去至親那般的痛苦。
「我可以和她說說話嗎?」坐在護士推來的輪椅上,陳思安握住映蓁冰冷的小手,心痛如絞。
「和她說說話可以為她打氣,當然是最好不過的了。」主治大夫相信這位女病人一定可以清醒過來。
「謝謝!」
眾人體貼的退了開去,而鐘皓宇則蹲在病床邊,模模這個像妹妹般的女孩,輕聲的說︰「小蓁,我是鐘大哥,思安來看你了,你一直都是最勇敢的,一定要加油喔!腦震蕩怎麼可能擊倒你呢?對不對,你要趕緊醒過來,知不知道?」
說完後,他也悄悄地退開了。
「小蓁,我知道你听得見,因為你曾經告訴我關于靈魂的傳說。還說靈魂會在人們熟睡的時候到處去游蕩,所以人才會作夢。」陳思安微笑著回憶起兩人相處的時光。程映蓁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時而天真、時而又老氣橫秋,她是一個像女人又像女孩的矛盾個體,讓他迷惑得為之團團轉的小魔女。
「你知道嗎?我開始相信這個傳說了,所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听見我的話,對不對?你說過以後我們要去環游世界、游遍五湖四海,但是如果你一直躺在這兒,那我們如何成行呢?還有,你寫游記的夢想呢?這都還沒實現,趕快醒醒!那你的夢想就不再只是夢想了,總是有實現的那一天,是不是?」
加護病房中很安靜,只有呼吸器和監視器運作的聲音,陳思安壓低著聲音說話,低沉的嗓音像是音樂般微微的飄散在透著消毒藥水味的空氣中。
「小蓁,記不記得你老說我和你鐘大哥在未出生前就熟識了,所以一定會互相影響。我也擁有了鐘皓宇那般的音樂細胞,我那時候還笑說自個兒是音痴加音盲,但你不信,非得要我學會彈唱你最愛的那首歌,現在,我把曲調和歌詞記熟了,也學會怎麼用鋼琴彈這首歌曲,想听嗎?趕快醒過來就听得到嘍!可是為了鼓勵你,所以我清唱一段給你听,要仔細听好哦!」
一片寧靜海潮水它輕輕推動著愛
我和你走在這海岸享受午後的溫暖
和你輕輕訴說我們未來
緊緊擁著你傾听你過往的點點滴滴
…………
詞/黃國倫
在護理站旁,幾位較多愁善感的護士小姐早已是淚滿桃腮,頻頻抽面紙拭淚。陳思安的歌聲不見得像歌手唱的那麼動听,可是數度的哽咽和吸鼻聲,卻是比歌曲本身更感人至深。
這樣的愛情一生只要一次,雖不能長相廝守,卻也夠在晚年回味再三的了。
美麗的愛情往往是感人的,每個人都在期待一生能有一次足夠在今生今世覺得不枉此生的愛戀。
愛情的誘人在于浪漫的包裝,那它的本質呢?舉凡開門七件事,甚至于眼前的生死交關,都是一種考驗吧!
這或許是上天給他們倆的考驗吧?鐘皓宇心想,過了這一關,他們的愛情想必會更加的圓熟,不再只是一時的激情,能夠共同攜手度過死神的死亡關卡,未來將是嶄新的生命。
一個霞光眩目的黃昏,程映蓁從加護病房被推了出來,所有維生系統全數除去,連點滴也消失無蹤。
她被推入普通病房,沉睡的臉龐看不出一絲一毫清醒的跡象。莫非她真的如醫生們所說,將永遠躺在床上了嗎?
但陳思安始終相信,映蓁會清醒過來,他一直陪伴著她,和她說話,深信映蓁的靈魂一定听見他的話了,她只是頑皮,想整整他而已。
「程小姐已經昏迷了三天,不知她會不會醒過來?」
護理站上,護士小姐們圍成一圈在閑磕牙,話題都繞著已昏迷了三天卻仍有生命跡象的映蓁。
「我覺得她會醒過來,因為,腦腦蕩昏迷數天之久的病人也不在少數,他們也全醒來啦!而且程小姐的求生意志那麼強烈。」
「嗯,那天我在ICU值班,你們知道嗎?她居然流出了眼淚,而且心跳加速,我相信她一定還有知覺的。」
「更何況陳先生那麼愛她,如果她放下他不管的話,他一定也活不下去了。」
「嗯!」眾人一致點頭。
「好了!好了!大伙兒打起精神來吧!跋緊干活兒嘍!程小姐醒過來了,高醫生需要人手。」說話的是護理長。
「程小姐醒來啦?」眾人皆看向護理長,眼神中充滿了驚喜。
「對!看看你們誰去支援?」護理長微笑了起來。
「我!」一群人皆爭先恐後的跑走了。
「噯!噯!丫頭們!」護理長又好氣又好笑的跟上前去。
程映蓁的病房中,只見她睜著一雙無辜的眸子,看向一室身著水藍色衣服的護士,不知該如何是好,一束束的花全往她手里送,她只能呆呆地向送花者道謝。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才睡了一覺,怎麼護士小姐全來獻花了?該接受花的人應該是你吧?你才是受傷的人呀!」程映蓁莫名地看著胸前仍綁著紗布的陳思安。
陳思安把甫從死神手里搶回的程映蓁摟在懷里,看著她清亮無辜的雙眼,他決定把這件事當成是一場夢魘,永遠都不要讓她知道。
他親親她略顯消瘦的臉頰,把一束花放在她的手里,「沒什麼!她們只是在慶祝一場惡夢終于過去了而已。」
至于那是什麼惡夢,就讓她自個兒去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