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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老的寵妃1 第36章

艾薇猛然從夢中驚醒,眼中不住地滴下了大顆的淚珠,順著臉頰緩緩地滴落,落在幾乎被汗水浸透的白色亞麻長裙上。她深呼吸了片刻,盡力讓自己的情緒稍微穩定。突然,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彈簧般從床上彈下來,大聲地叫︰「舍普特,舍普特!舍普特你在哪里?!」

王妃的貼身侍女舍普特當時正在門外恭敬地端著水,隨時待命,驟然听到房間里傳出這樣焦急的呼喚,她立即跌跌撞撞地跑了進去。「奈菲爾塔利殿下,舍普特在這里!」

還沒反應過來,她已經一把被艾薇抓住,「他們呢?」

「什麼?殿下,我沒听懂您是說……」

「拉美西斯、布卡、孟圖斯,他們呢?」

「這個……殿下……」舍普特不敢直接對視艾薇的眼楮,支支吾吾地回避這個問題。

那一剎,艾薇卻明白了。她松開舍普特,快速地往門外跑去。

「殿下!您去哪里?等等……」

艾薇不理會舍普特的聲音,她跑著,金色的頭發隨著風輕輕地飄起,水藍色的眼楮里隱隱地閃著幾分淚光。

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里,她改變了這段歷史、提前了戰爭,使得很多原本可以擁有平淡人生的埃及人扭曲了自己未來的生活。禮塔赫因為被誤解而白白地丟掉了性命;馬特浩妮潔茹公主失去了自己存在的意義、不久就相隨而去,布卡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而貿然走上戰場,死于非命;更有千萬個埃及士兵,因為無謂的戰爭失去了平靜的生活,妻離子散。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她的手腳就好像被綁住一樣,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所有殘酷的景象一幕一幕地閃過,她叫著、掙扎著,但是卻無濟于事。

最後一幕,拉美西斯為了保護她,死在了亂箭之下。在他眼中琥珀色的光芒漸漸消失的一剎,她崩潰了。淚水就好像決堤一樣沖破自己的眼眶,然後一切場景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她醒了。懷著哀傷、痛苦、震驚以及說不清楚的無盡懊悔。

她是一個笨蛋,不是嗎?她自以為來自未來,竟妄想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她深陷歷史的洪流之中,竟然想超月兌于其上,以旁觀者的角度來觀察這一切的發展;她自以為聰慧,實際上卻做了那麼多的傻事,直到剛才,她才幡然醒悟。

為什麼要自大地懷疑禮塔赫,為什麼要幫助雅里……為什麼不坦白地承認自己喜歡那個人呢?現在這樣,自私地為了不受傷害、愚蠢地為了證明自己的超月兌,做了太多失控的傻事,傷害了太多的人……如果再這樣下去,恐怕夢里的事情,都要變為現實,從禮塔赫開始,後面就好像是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張一張順延下去,導致全盤皆輸。最後一切都將無法挽回,甚至連機會,也不給她一個。

這不是她回到這里的意義。這不是艾薇應該做的事情,如果壓抑這份感情會帶來那一系列非理智的行為和災難一般的後果,那麼她就應該告訴他,就算最後又是一份沒有結果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她也願意承擔、她也應該承擔,這一切都是她應得的。

她擦了擦眼角就要出來的眼淚,眸子里逐漸透出沉靜的光芒,她加快腳步前行著。

今天宮里的人格外的稀少,隱約中,一股凝重的氣氛正無聲襲來,這加重了她內心的不安,命運的齒輪正在轉動,一切正在往偏離軌道的方向愈行愈遠,這一次,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事情的變化。雖然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阻止,但她至少要盡力去嘗試。之前那些失常的錯誤所帶來的不良後果,她都應該承擔……

她向皇宮邊側的一個高台跑去,那里可以直接看到練兵場的全貌。軍隊出發之前都會聚集在那里,接受祭司的祝福與法老的親令。不知道為什麼,本能告訴她,有什麼東西正在那邊上演。

轉過一個彎,她順著梯階跑上一塊城牆,費盡力氣爬到了牆邊,她早已氣喘吁吁,她彎著腰深呼吸了一會,自嘲地說。「需要鍛煉了阿,艾薇。」稍稍平靜,她閉了閉眼,心中祈禱著自己的擔憂都僅僅是一個夢,但是,終究是要面對現實的,她又呼了口氣,便探頭從城牆上望了下去。

華麗整齊的軍隊,映著初升的朝日,幾乎要晃花了艾薇的眼楮,夢里出現過的場景被賦予了鮮活色彩,氣勢磅礡地再次出現在她眼前!令她擔憂的事情終于發生了,自從禮塔赫死去的那天起,一切都已經無法停止地開始轉動了,本來還有機會,而她卻幫助了雅里,那件一時頭腦發熱的舉動,促生了現在的一切。埃及與赫梯的全面戰爭,即將開始。她微微顫抖,打起精神,望向不遠處的高台,偉大的法老正立于其上,即將發表一番開戰前的宣言。

拉美西斯身著華貴的帝王裝束,高聳的皇冠契合地扣在他的額上,頭發被精心地束在皇冠之內,胸前佩戴著閃閃發光的寬型黃金飾品,身著麻質長衫,腰系瓖嵌著寶石的帶子,肩後則是及地的深黑燙金的斗篷。他手持權杖,雙眸銳利地注視著腳下的軍隊。高台之下的軍隊約由一百輛戰車及五千名步兵組成。他們舉著殷紅的旗幟,為首的將軍正是孟圖斯,鮮紅的頭發就如同火焰一般即將燃燒起來,他恭敬地站在戰馬之旁,身後紅色的斗篷仿佛與殷紅的戰旗連成了一片火焰的海洋。

「塞特神……是暴戾的。」拉美西斯緩緩地吐出了這樣一句話,靜默了片刻,又繼續不緊不慢地說,「我將鮮血的顏色賦予你們,稱你們為塞特,你們為我效力,帶給埃及無上的力量與絕對的權威。」

塞特軍團……舉世聞名的法老四大軍團中的一個。阿蒙、塞特、賴和普塔赫是拉美西斯最精銳的部隊,每個軍團約有五千人,都是訓練有素的精兵,在那個年代,五千人的軍團已經是相當大規模的部隊了。而布卡曾經說過的第五兵團,實際上指的是法老身邊由西塔特勇士們組成的親衛隊。塞特軍團,以火紅的旗幟為代表,以強大的攻擊力而著稱。此時訓練有素的戰士們正排列成整齊的方陣,銳氣十足地等候著法老的命令。

「你們都知道,」拉美西斯的口氣轉為了深深的哀傷,琥珀色的美麗雙眼蒙上了一絲復雜的情緒,「我忠心的臣子,真摯的朋友,偉大的祭司禮塔赫……死在了赫梯人的手里。」台下的軍隊發生了一些小小地騷動,禮塔赫在國家里極受民眾愛戴,艾薇立刻意識到拉美西斯在此時發表如此講演的用意所在,而恐怕,只有她才能體會得到他心中所蘊含著的深刻傷痛。如果不需要做一個法老,他又何必當著眾人的面,將著苦楚的事情又一次杜撰、重提呢……

拉美西斯繼續說了下去,「赫梯人又一次聯合敘利亞,從西奈半島對我們進行邊境騷擾。這樣的事情,在過去的幾十年中,幾乎從未停止過。之前,都是用孟斐斯的駐軍將其驅逐,但是這一次,我決定,用你們的力量,給予他們沉重的打擊!」

台下響起了一陣雷動的呼應聲,艾薇的臉色卻變得凝重起來。這樣的話語,與全面戰爭的宣言所差無幾。這一次,無疑會是一切的開始。

埃及與赫梯兩大帝國南北隔海相望,是當時西亞地區的最強的兩大勢力中心。百年前,在赫梯國王蘇庇努里烏馬什統治時期,赫梯摧毀了由胡里特人建立的米坦尼王國,攻佔了米坦尼王國的首都瓦努坎尼,扶持了傀儡國王。自此,赫梯帝國達到了其鼎盛時期,隨著赫梯法典的推行和廣泛使用,赫梯更加國富民強,勢力不斷向南擴張,使得敘利亞幾乎淪為它的傀儡。

埃及與敘利亞之間僅僅隔了一個西奈半島。赫梯的勢力擴張如此迅速,難免不使埃及十九王朝的帝王們將其列為頭號大敵。從舉世聞名的拉美西斯一世,到驍勇善戰的塞提一世,雙方的小辨模沖突從未停止。雙方都在準備並等待一個契機,結束這漫長而結果難料的爭霸。

歷史上,正是拉美西斯二世終結了這冗長的沖突。但是時間,卻並不是現在,足足提前了有四年之余。「該死。」艾薇輕輕地詛咒了一句,詛咒的對象,卻是自己,自己真是越幫越忙,事情變得更加復雜了。如此一來,想要把歷史改回去可能是不行了,但至少,不要讓它變糟,要讓他……活著。

拉美西斯伸出雙手,示意眾人安靜。空地的軍隊驟然靜默,仿佛被拉了停止閘。年輕的法老繼續說,「你們的出征受到了亞拉曼公主的祝福,從今日起的未來七十二天,她都會在神廟中為你們祈願。同時,」他頓了一下,「你們依然會得到擁有神奇力量的第一先知的祝福。」

眾人不語,帶著幾分好奇地屏息看著拉美西斯。

全埃及上下的第一先知為數不多,除了已故的禮塔赫以外,還有四位,年齡都頗大,兩位留在底比斯,主要負責培養年輕的新祭司;一位主司建造,已經隨宮廷建築師們出發前往比;拉美西斯的建築工程,另一位主要負責死後的事項,沒有特別事情就會呆在孟斐斯。以前的禮塔赫的職位比較特別,除了祭司的工作,還經常隨著軍隊出征、或者參與政事,甚至拉美西斯五大軍團中的普塔赫軍團也是由他帶領的。他在人們心中的地位是獨一無二,在帝國的存在亦是舉足輕重。這樣重要的軍隊出征,自然應該由他主持。如今,說到的這位第一先知……

真的猜不到會是哪位呢。

隨著拉美西斯的話音落下,高台後面緩緩現出一個身影,艾薇張大眼楮,竭力想看清楚那個人究竟是誰。

她集中精力地看著,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腳下一個不穩,幾乎要跌在地上,她慌忙扶住身邊的城牆,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就在這時,一個怯怯的、小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奈菲爾塔利殿下……終于找到您了。」

「奈菲爾塔利殿下……終于找到您了。」

*

艾薇一激靈,回頭望過來,看到的卻是舍普特的身影。她眼中含著幾分焦急與歉意,戰戰兢兢地對艾薇說,「殿下,您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

「怎麼?」艾薇想站起來,告訴舍普特自己完全沒有問題,但是雙腿怎麼也用不上力,「怎麼會這樣,不過是睡了一晚上覺而已。」

「殿下……」舍普特猶猶豫豫地說,「請您隨舍普特回去休息吧……您已經沉睡三天了,現在需要補充營養。」

「三天……?」艾薇難以置信地說,「這怎麼可能,我為什麼會睡了三天?」說話一急,眼前又是一黑,她低下頭,輕輕地吸氣。「怎麼回事啊……」

舍普特眼中充滿了擔憂,「是、是陛下命令侍女在您的食物中投放了安眠藥……」

艾薇雙眼一瞪,「什麼?為什麼!」

舍普特連忙低下頭,急急地說,「這個舍普特真得不知道,陛下並沒有說,舍普特不敢違命,請您相信舍普特!」

艾薇的心突然緊緊地縮了一下。他果然是懷疑她了,以他多疑的性格,既然已經親自拷問了獄卒,那麼肯定是知道了,他一定認為她就是奸細……但是,還是不明白,讓她沉睡三天,又有什麼意義呢?艾薇突然覺得心中很堵很堵,腦海中一片混亂,她已無法思考,也不想思考,便轉過身去,繼續看向高台,緊踅著眉頭,水藍色的瞳孔中難以抑制地模糊了起來,她不想讓舍普特看到。便沖背後揮揮手,示意她退開一些。

舍普特後退了約五米,便站定,擔心地看著艾薇。艾薇盯著高台,一名身著潔白祭司服的女子緩緩走了出來,她有著烏黑及腰的長發,美麗的眼楮被古埃及特有的綠色眼影完美地勾勒了起來,挺立的鼻子下面是一張精致艷紅的嘴唇。她眼神堅決,步伐穩定,她站到高台中央,拉美西斯的身邊,將雙手伸向曠藍的晴空。

「賽特神阿!請將您的力量賜予眼前偉大的勇士們,帶領偉大的埃及,走向榮耀的勝利。」

那一剎,艾薇感覺自己的心要裂開了。是她!她與他終于相遇了,多麼愚蠢,多麼荒謬,晚了六年,在另一個場合,那對在千年後仍然被世人稱贊的、持有跨越時空的不朽愛情的兩人……他們,終于……

「奈菲爾塔利……」

身後的舍普特聞言,也慌忙前行幾步,定楮一看,不由得也輕輕驚叫了起來,「姐姐?那是姐姐阿!」

奈菲爾塔利對著天空默默祈禱了一會兒,便緩緩地放下雙手,轉向拉美西斯恭敬地躬身行禮,「陛下,願賽特軍團出兵順利。」

拉美西斯微微頷首,右手持著權杖,指向奈菲爾塔利,「你是王國的第一先知,你將為軍隊祈求勝利,你將為埃及祈求繁華,你將為法老祈求輝煌。從今日起,你的每一句言語將影響更多人。」之後他又轉向賽特軍團,雙臂抬起,小臂直立,掌心對著眼前的氣勢雄偉的軍隊,「你們,得到了祝福,你們會取得勝利。」

在一片士氣高昂的歡呼中,為首的孟圖斯躍身上馬,高舉左手,「全軍整隊,待命!」

殷紅的軍隊發出了整齊的聲音,旗幟豎起來了,隨風飄起來了,弓箭背起來了,利劍拿起來了。軍士們準備出發了。高台上的拉美西斯沒有表情地看著腳下的軍隊,奈菲爾塔利靜靜地站在他的身邊,帶著沉靜的虔誠。

遠處的艾薇看著這一切的發展,古代王國的軍隊,那樣的恢宏,那樣的雄偉,就在眼前,甚至可以聞到馬蹄揚起帶來的塵土氣味!但為什麼她卻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置身其外的感覺,那樣的不相干,就好像在看一個虛假的電影,只有來自手中磚石冰冷的觸感才能告訴她,自己仍然是存在。

「兄長!請帶我前往!」驟然,一個紅發的少年沖進了隊伍,單膝跪在孟圖斯的馬前。

孟圖斯楞了一下,隨即板起臉來,「放肆、布卡,退下!」

「兄長,拜托你!布卡已經是成年,擁有足夠的能力,可以為了祖國而戰斗!」布卡激動地說著,不肯讓開道路。

孟圖斯的臉色幾乎要變了,法老就在身後的高台上,布卡此舉簡直是太沒有禮教了,「讓開!否則就從你身上踏過去。」他幾近惱怒地說,這個小子,太不懂事了!

「慢著,」拉美西斯反而饒有興味地開口了,他居高臨下,琥珀色的眼楮冷冷地看著布卡,「你是叫布卡……奈菲爾塔利身邊的小孩子。」

布卡低著頭,看不到他的表情。孟圖斯連忙翻身下馬,拜跪在地上,「陛下,愚弟實在是太不懂事情了!請您原諒,請您不要怪罪……」

拉美西斯伸出手,制止了孟圖斯的話語。「你真的那麼有勇氣,願意去面對殘酷的戰場?」

「是的,陛下,能為您效力是布卡的夙願!」少年堅定地說著,綠色的眸子里閃著激動的光芒。

拉美西斯嘴邊微微一笑,「那麼,我便將塞特軍團交于你,如何?」

少年一怔,但很快,難以抑制的興奮就不由閃現在他的眼里。孟圖斯剛要開口說什麼,卻被拉美西斯打斷,「勇氣可嘉,我便命令你為塞特軍團的副將,直接向你的兄長報告,你將統領第一梯隊,沖鋒陷陣!……好了,布卡,現在就出發吧。」

布卡聞言大喜,跪拜在地上連連道謝。孟圖斯的臉卻冷若冰霜。

為什麼讓布卡統領第一梯隊,一個沒有經驗的少年,簡直是要讓他去送死!

「隱藏實力。」艾薇喃喃地說,舍普特沒有听清楚,便又靠近了一點,「對赫梯的第一場戰斗不需要大勝,只是為了刺探軍情,或者說迷惑敵人。一時的示弱,為的是後來更偉大的勝利。」

「但是,布卡並沒有打過仗啊!他……行嗎?」舍普特輕輕地叫了起來。

沒錯,為什麼是布卡。或許真的是一時興起,本來以孟圖斯的力量一定可以獲得勝利,何苦要節外生枝,要什麼錦上添花。布卡求功的心情任憑誰都看得出來,這樣一來,失敗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布卡是孟圖斯的弟弟,拉美西斯這樣做,豈不是把自己推到了一個不仁不義的地步。

艾薇想著,卻怎樣都想不出個所以然。只是……布卡為了爭功而出戰的場景,與夢里的那一幕,實在太為相似,艾薇看了一眼高台那邊的人們,布卡已經躍上了戰馬,率領著第一梯隊的士兵向城外走去,孟圖斯一臉的陰霾,站在後面,默默地目送他離開空場,拉美西斯冷漠地看著腳下火紅的塞特軍團,而奈菲爾塔利則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美麗的眼楮里閃著隱隱的擔憂。

已經風起雲涌。

艾薇站在那里,任憑火辣辣的日光照射在自己的臉上。

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布卡會死、戰爭會一發不可收拾,拉美西斯終將毀滅……

她不想看他毀滅。

這是一份遲來的心意,太遲了,遲到或許她沒有機會親口告訴他。他已經與奈菲爾塔利站在了一起,他們是多麼的契合、多麼的匹配,現在她要做得是,讓這份貼合歷史的事情,按照正確的軌跡發展下去……她只需要把那些錯誤的修改過來就好了。

但是,心中這份難以明喻的苦楚,又是為何呢。

視線又模糊起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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