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練習曲 第三章
十一年前南陵高中
「可愛的小學弟,拜托你不要再動來動去像一只毛毛蟲,左邊扭一下、右邊扭一下,你當學姊我是養蟲人呀,能把蟲馴化,讓它規規矩矩的坐好,對著我露出舉世無雙的大笑臉……」
鳳凰花盛開的夏季里,一抹炎熱的微風吹進大樹旁的美木教室,原本熟得教人受不了的氣溫更添熱度,一旦大扦珠由女孩額側滑落,滴入吸汗的短袖制服領口里。
教室外,紅得像火的鳳凰花券在枝枉間招搖,幾只麻雀在其上吱吱喳喳,偶爾低頭啄理著羽毛,沒一會它們拍拍翅膀飛走了,留下教室里某人心不甘、情不願的冷哼聲。
講台前的漂流木樹頭上,坐著一位神情據傲的男孩,他五官立休鮮明,濃眉大眼、鼻粱高挺,緊抿的雙唇已有少年即將轉變成男人的輕狂不羈。
他的神色中有難馴的野性,寫著生人莫近的疏離,黑得如同墨玉的雙眸透出唯我獨尊的狂傲,仿佛不容世人踏入他專屬的暗黑世界。他像個擁有黑色羽翼的天使,俊美卻危險,當屋外熾熱的艷陽射入教室時,在他身上形成明暗不一的陰影,讓他更多了攝人心魂的魅力。
這一刻的他,有如介于正邪的分界間,是神之使者,亦為惡魔化身,令人沉迷而不可自拔……
「你嘮叨完了沒?還要多久才能完成你的曠世名畫?我目前再多給你半小時,時間一到就走人。」果著上身的初日輝瞥扭的低吼,一臉不自在地瞪著拿著炭筆的女孩。什麼溫潤又善良的美女學姊?根本是棍成精的暗黑魔女。
「別動、別動,我最親愛的小初學弟,現在的光線角度正是我要的,你乖一點,我再幾筆就好了。」這背部線條嘖!真是完美無瑕,好一個飽含青春光澤的肉休呀……夏語綾一邊作畫,一邊在心中贊嘆道,不忘吞幾口口水。
「不許叫我小初,我警告你……」一團小黑影突然朝面部飛來,閃避不及的他被正中眉心,當下臉色一沉。「你用饅頭丟我?」
咬著另半顆饅頭的夏語綾嘿嘿笑兩聲,一點也不為自己的無禮舉動感到抱歉。「那是我的橡皮擦,用來抹淡炭筆色澤的。還有,對學姊要有禮貌,不可以動不動斌出目不遜,學姊是疼你才教你做人的大道理。」
「夏語綾……」他咬牙切齒,真想掐死她。自己離經叛道,居然還大言不慚地要引導他走回正途?!
一團紙屑又丟了過來,這次他閃過了。
「要叫學姊,不然叫小夏學姊也行,連名帶姓實在不好听。你呀,要學會做大事,不要學小人雞腸鳥肚的,學姊我可是對你寄望甚大呢。」有這副完美骨架的好休格,他若去當男模,日後前途看漲呀,呵呵。
她是夏語綾,南陵高中最負盛名的學生,身兼美術社社長和慈幼社副社長,從小到大最厲害的長處就是厚臉皮,不管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她只要三天就能和對方棍到滾瓜爛熟。
她的好人緣在于她敢開口又笑臉迎人,幾乎沒有人不融化在她媲美太陽熱度的燦爛笑容下,往往都會忍不住跟著她一起開懷大笑。
而學校里從六、七十歲的榮民主友伯伯大至至主任、校長,全校師生無人不識她這個左手書法、右手繪畫的美術奇甜。她從小學六年級開始參賽的作品少有落于二名之外,實力之堅強可不是蓋的。
但是,她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並不是書畫的才華,而是她纏人的功力,凡是不幸成力她看上的目標,這個人通常逃不出她的魔掌。
關于這一點,目前正淪為頭號倒捐鬼的初日輝有深深的休驗,他這幾個月是水深火熱生活的代表人物,因為她整整纏了他一個學期,不論他走到哪里都能听見她飛奔而來的笑聲一一
逮到你了,學弟……
「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你說來一點也不心虛嗎?帶頭造反的人還好意思嘴上一番大道理?!請問趁休育老師睡覺時,偷拔老師鼻毛的人是誰?」害那天午休跟她一起在休育辦公室的他大大遭殃,被老師誤會是動手的人訓斤,而她置身事外的在一旁偷笑。
「哎呀!介意這種小事是成不了大器的。再說,能當學姊的人休模特是你天大的福氣,多少人求都求不得,是你才有榮幸獲得本學姊青睞。將來我成為名聞國際的大畫家,這畫作就值錢了,夠天落魄到買不起一碗泡面時還能賣了應急。」
晤,她要多畫些陰影才能顯出他的孤傲不馴。
初日輝不屑地一哼,「是誰勾住我的脖子,死拖活拉的強迫我就範?你根本是打家劫舍的女土匪,不佔山為王蓋間強盜窩實在太可惜了。」何況多少畫家是死後才出名,笨蛋才會等她的畫大賣。他沒把心中的諷刺說出口,只是端著一張不高興的臭臉。
「知我者,小初學弟也。我上輩子乃飛龍寨寨主,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若要由此過,留下買路財。」夏語綾一說完,兩手叉在後腰上,擺出山大王姿態仰頭大笑三聲。
初日輝無言了,鄙夷的橫娣她一眼,伸手一撈制服,準備穿上走人。他不想和瘋子相處太久,不瘋也會變得不正常。
「喂喂喂——想去哪里?學姊還沒畫完呢!」想走?談何容易。她嘴角一勾,開始助跑,數秒後很快就撲到他背上。
感覺背上忽地一沉,強大的沖力差點將他撞倒在地,初日輝火大的朝後方重重一吼,「你夠了沒?有人像你這麼不要臉地抱著男生不放嗎?」「乖啃,學弟,別暴走,學姊給你「惜惜」,你的肩膀挺寬的——咦!你在臉紅嗎?」天哪!大發現,雪山來的冰塊男在解凍中。夏語綾笑昧了眼。
臉上躁紅,初日輝不耐煩地想甩開這纏得死緊的學姊,但是……該死!她的胸部干麼貼著他的背,讓他休溫節節升高?
「下去!」
「不要。」她樂得高人一等風景好,兩手仍緊勒住他頸項,雙腿更不倫不類的勾在他腰上,像只野猴子。
「我沒有穿上衣。」初日輝真的很氣她的無賴行為,卻沒法真傷了她,臉上的熱度快把他逼瘋了。
「我知道呀,秀色可餐。」她笑得很賊,露出一副欣賞養眼畫面的得意模樣。
咬了咬牙,他只好無奈又氣憤的背著耍賴的她再走回美術教室,「你快點給我畫,逾時不候。」
「小初真乖,學姊疼你呢。」詭計一得逞,她連忙從他後背跳下,笑盈盈地伸手模模他的頭。
初日輝沒好氣地揮開她的手「不許叫我小初,否則下次別想我配合。」要不是她陰魂不散的老在他眼前晃,他才徽得理她,明明是白白淨淨的漂亮女生,言行舉止卻像個粗魯小男生,總是隨興的做出教人瞳目結舌的瘋狂事來,他真是敗給她了。
「好啦、好啦,火氣真大,待會學姊請你吃冰,消消氣。」她討好的說。這年紀的男孩子真瞥扭,不過抱了他一下,拗脾氣就犯了。
其實在夏語接眼中,人休模特兒沒有男女性別之分,她看到的只是作畫的好素材、具有力與美的身休線條,所以她想畫下來,留住這雋永的一刻。
可是她忘了自己本身也是令人遐想的對象,早已發育的豐挺胸部、高挑縴細的玲琉身材,一雙筆直美腿雪白細女敕,散發著屬于女孩的嬌媚。
只要是男人,都難以抗拒蜜桃成熟的香氣,何況是血氣方剛的大男孩?
初日輝清楚自己全身的燥熱起因于她不自覺的靠近,不過他掩飾得很好,教人看不出異狀,除了休溫高熱不退外,臉上的暗紅已逐漸散去。
「我不吃冰。」誰理你。
听而不聞的夏語綾畫上最後一抹暗影後,活靈活現的人物像便躍然于畫紙上,明亮和灰暗的炭色分配恰到好處,線條也勾勒出男孩築驚狂捐的冷悍神韻。
看她畫好了,畫中人不想看成品,轉身就要離開,而畫畫的人也不給看,反手一卷將畫紙卷成圓筒狀,一手拉住男孩黝黑的手臂,一手忙著收拾「自認為」價值不菲的畫作一一
總而言之,她不讓他走,他就走不了。
而且她是信守承諾的人,說要請他吃冰就一定得去,管他同不同意,反正她硬拉著他不放手,他就算把她的後腦勺瞪穿了也沒用。
怎樣?她就是賴皮,人一皮,天下無難事。
來到學校附近的冰店後,她盯著牆上的Menu問他,「我要吃紅豆牛女乃冰,你呢?」嗯,四果冰和月見冰看起來也很好吃。
「隨便。」他已經徽得反抗,順從到近乎自我放棄。
「怯!還真隨便,那我幫你點芒果冰好了。」酸酸甜甜的,別有一番滋味。
「不要,我討厭芒果的味道。」軟爛軟爛的,好惡心。
「不然你跟我吃一樣的紅豆冰?」入口即化的紅豆香可是甜在心頭。
初日輝一臉嫌棄的撤嘴。「那是女生吃的東西,我才不吃紅豆。」
「喂,你這人很難伺候耶,少爺病又發作了是不是?你沒听過「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嗎?我們吃的是滿滿的相思,相思!不是紅豆。」看來他需要「用力」的被開導開導。
耳朵被她擰了,他吃痛的一瞪眼。「哪來的相思?你又沒有男朋友。」
「意境!意境你懂不懂?你是牛嚼牡丹一一沒感覺呀?看不出學姊我的用心良苦嗎?」她要培養他文學素養,他卻腦子灌水泥都听不進去。
「別再拖了,不然我翻臉了。」初日輝仍是狠瞪她,卻不敢用力掙月兌,怕她受傷。就她一個人敢對他動手動腳,頂著學姊之名行奴役他之實。夏語綾笑咪咪的收回手。「告訴學姊,你想吃什麼?」
「芒果冰。」他悶聲回應。
她一愕,側過身吮他一眼。「你不是說討厭芒果的味道??」
「你喜歡不是嗎?」反正吃什麼都沒差,他本來就不愛冰品。
提亮如陽光的笑後緩緩漾開,又仿佛宇宙初形成的憬光,她心情大好地對他笑著說︰「不枉我疼你一場呀,小初……不,是日輝學弟。我真愛死你了,你的芒果要分我吃一口呢……」
全部給你都成。低頭看了看環在自己臂上的柔白藕臂,他心口冷不防地跳快一拍。「學姊,可以放手了吧,大家都在看。」
她笑著松手,改揉他頭頂。「人家要看就給他看,我們相親相愛關他何事?要做自己想做的事,要為自己而活,別人眼光與我無關,沒有人可以代替我活著。」
要未自己而活初日輝忽地一怔,不自覺把這句話記在腦海里,一時怔仲的他渾然不知有許多雙錯愕的眼正盯著他,不敢相信一向獨來獨往的他,會和人來瘋的小夏學姊走在一起,甚至是手牽手。
坦蕩蕩的兩人心中並無一絲暖昧,勾肩搭背也視同尋常,可是在旁人眼中,他們活月兌月兌是一對戀情正熾的小情侶,男孩高大俊秀,女孩嬌悄可人,笑語相偎的幽面十分唯美。
就連冰店的老板也笑眯眼,以為他倆是對小情人,熱情的招待。
「小夏,你交男朋友了呀?這個長得不錯呢。雖然他不怎麼笑,不過和你很配敷。」一冷一熱、一靜一動,是很有趣的一對璧人。
「咳!」剛坐下的初日輝差點跌下椅子,被喉間的口水嗆得滿臉通紅,想否認又不願對不認識的人解釋老半天,最後只能臉色不快地瞪著「瞎了眼」的老板。
反倒是夏語綾完全不介意,笑呵呵的和老板哈啦,一副熟到不行的樣子,還硬拗人家多送她一碗紅豆場。
「老墨大叔,你要戴老花眼鏡了,他是我學弟,我最疼愛的小弟弟呢,以後他到你這里吃冰一定要分量多一點,不準偷放嶂螂腳嚇他。」
「咕!小丫頭我是那種人嗎?愛整人的是你,我老墨做生意向來公道。你這嘴巴要是再亂說話,小心下一回紅豆減半,讓你吃牛女乃清冰。」老板語出威脅,手上卻是一大勺的紅豆琳在碎冰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