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再驚動愛情 第十二章
曹微希以為身為教授助理，不外乎打打考卷試題，或是做做影印、跑腿之類的事情，誰知道陳教授的辦公室滿滿的十幾個資料櫃、書櫃，就連走道也堆滿整落的書冊，一個星期下來，她和重衛通力合作，竟然只整理出一個大概而已。
事情多也就算了，這位陳教授人也不怎麼好相處，在他門下做事，一絲不苟是基本要件，吹毛求疵是領他這份薪水該有的態度。
听說她來之前，來幾個助理就跑掉幾個，難怪大學部的她能接到這份工作，不然一般都是先挑選研究所的學長姊。
對曹微希來說，她向來做事認真，衣服也穿得中規中矩，至今沒被挑剔過，一個月試用期過後，教授肯定的點頭，她成了正式的助理，這份工作是她的了。
「恭喜，能在陳教授手下做事，真不是簡單的事。」重衛只要有空堂就會過來找她，也不管順不順路、方不方便，經常跑過好幾棟大樓，就為了能看她一眼，一找二找三找，天天不缺席，他的勤勞看在陳教授眼里，心里雪亮。
要在他這里把馬子他不反對，但是年輕人嘛，體力最多，總要貢獻點什麼出來，于是，他的辦公室里馬上多了免費勞工一枚。
沒有薪資可領，還要被人盡情利用，重衛不能說樂在其中，不過革命哪是這麼容易的事，他意也不在那幾千塊薪水，天天都能看到曹微希，看見她如沭春風的笑容，听她軟綿如春風的聲音，一天的疲勞就此散去。
這天，說是為了慶祝她通過「天堂路」的測試，終于結訓，重衛堅決要請她吃一頓大餐，至于要吃什麼，主隨客便，曹微希負責點菜就行了。
「我听見了，你們要去吃飯，吃飯居然沒有約我，這叫排外。」很為老不尊的陳教授酸溜溜的酸著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道理，人老了就很愛作媒，在他眼里這一對男才女貌，再登對不過。
「教授不嫌棄，就一起去。」相處了一段時間，曹微蒂也大致了解這位老教授的脾性，他一輩子把自己貢獻給學生和學校，學識淵博、交游廣闊，但是私底下無妻無兒無房，心里難免寂寘。
「我不要去當電燈泡。」很愛拿喬也是老人的通病。
「教授，你誤會了，我跟學長只是單純的學長學妹關系，我們不是一對，學長的女朋友另有其人啦。」聲音像精水，甜進人心里，行動卻很利落的去衣帽架上拿了風衣、帽子和拐杖，然後放在重衛胳臂上。
「什麼，他這麼沒眼光！」他老花卻睿智的眼透過鏡片看向一臉苦笑，卻只能啞巴吃黃連的重衛……喔喔，原來長城還未攻頂。
曹微希把陳教授攙扶了起來，為他穿上風衣。「才不是這樣，學長的女朋友漂亮得很，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哦，我還知道很多內幕，教授陪我們一起去吃飯，我都說給您听。」
「你這只小狗仔！」陳教授笑呵呵。
「小狗仔也是為了您謀福利啊。」
最後的拐杖遞上，曹微希朝重衛悄悄眨了下眼，他會心一笑，一左一右把人給拐帶出門了。
本來重衛要帶她去的是一間裝潢氣氛都一流的法式餐廳，曹微希卻改變主意。
「我們去吃咖哩吧，咖哩的佐料比較熟爛，適合教授吃。」
重衛雙眼晶亮的看著她。「我對食物不挑副，我們本來就說好以你的意見為意見，你說去哪，我們就去哪。」這麼貼心替別人設想的女孩子，要是娶回家肯定會好好孝順他父母親，也會對他很好吧？
他越來越喜歡她、越來越……那種喜歡已經多到要滿到喉嚨了。
「那就這麼決定，我知道有家印度咖哩不錯吃，便宜又大碗，用料實在。」她笑開，像一朵向日葵。她沒說的是，她和言璀璨是那里的常客，香噴噴的咖哩，可以填滿那個大胃王的無底洞。
吃過飯，重衛想送她回去。
「不如麻煩你送教授回去吧。」她婉拒。
「哪里稱得上麻煩，不過你是女孩子，晚上單身搭公車很危險。」
「我住得近，一站公車就到了。」
「真的嗎？那我送教授回學校，你自己要小心。」有些失落，不過他相信以後有的是機會。
揮別了兩人，曹微希走到搭公車的路口。
其實距離她和言璀璨租的房子真的只有一站，她本來打算走路回去的，走路可以省下不必要的花費，卻見到坐在公車站椅子上的言璀璨。
曹微希一臉驚喜，這是回家必經的路，以為他是專程來接她的，開心之余，她小跑著過去。
街燈下的他繃著臉，看起來有些陰郁，長長的腿不安分的踹著公車站旁的廣告看扳，似是在發泄著什麼。
「是你啊。」他吊著嗓子，陰陽怪氣的。
「你在等我回家嗎？」
「你也知道要回家了？一個女孩子三更半夜的在街上亂逛，很爽吧？」
「什麼意思？」他今天在外面受氣了嗎？還是有什麼不痛快的事，拿她當出氣筒了？
「你還有臉問我？」
「我做了什麼？」
「我看見你和那只大毛蟲吃飯吃得可開心了。」
原來為的是這樁。
「看見了，怎麼不進來？」她觀察他的臉色，一副要算帳的模樣。
「進去撞破你的私情嗎？」
「言璀璨，你最好不要這樣講話，你進來就能看見和我一起吃飯的還有陳教授，你這是吃哪門子的醋？莫名其妙！」一天的喜悅被他兜頭澆熄了，這算什麼？吃醋嗎？她一點都沒有被重視的喜悅。
「我就是愛生氣、愛吃醋，你想怎樣？而且曹微希你說謊，我看見的是在餐桌上你和重衛有說有笑的，只有你跟那個混蛋！」霍地站起來，他比曹微希高了一個頭，俯視的樣子看起來壓力驚人。
她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
「重衛沒有得罪你什麼，你沒資格叫人家混蛋！」
「蛤，會替他講話了。」他怪叫。
「就算只有我和重衛吃飯，學長和學妹一起吃頓飯有什麼不可以的？陳教授助理的缺是他幫我找的，我不懂的事情是他指導的，再說去吃飯這件事我托了你同學轉告，你沒收到我的留言嗎？」該做的她都做了，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她抓著胸口的衣服，一口氣說那麼多話，胸口隱隱作痛了起來。
「我沒有收到那個該死的留言……是啊，我窮嘛，窮得連一支最爛的手機都沒有，連女朋友要去跟別的男人約會，還要別人給我第二手消息。重衛不同，他是重氏豪門小開，你這份工作也是透過他才拿到的，你跟他在一起，想要什麼有什麼，以他喜歡你的程度，重家少夫人的位置你是十拿九穩的了。」什麼尖酸刻薄的話都在失去理智的時候傾巢而出了，強烈的自卑感令他紅了眼楮。
曹微希揪緊了胸前的衣服，臉色雪白，她用力吸氣再吸氣，吸氣、吐氣，又一連串吸氣吐氣。
他幾句意氣用事的話就抹去了她所有的努力，言璀璨，我在你眼中就這麼勢利嗎？
「曹微希，你怎麼了？」他終于發現她不對勁了。
「你……」她拼命的想說些什麼。
他一臉緊張，「你別講話！呼吸！」
她甩開他。
「希！」
「言璀璨……你……是大混蛋！」
這是她昏倒前最後的一句話。
醫院里長年飄散著藥水和消毒水的味道，這也是曹微希醒過來時最先聞到的味道。
六人的健保病房，里頭來來去去都是采病的人。
她的床邊沒有人，胳臂上吊著點滴，幾上只有一個醫院提供的熱水瓶，她的嘴很干，卻不想喝水，模模心口︰心好像跳得沒那麼快了，也不痛了。
她不想待在這地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床下是她昨晚穿的那雙布鞋。
和醫生一番深談後，推門進來的言璀璨臉上是少有的沉思，眉毛都快疊在一起了，一眼看見曹微希醒了，他快步向前，臉上的沉重已經不見。
「醒了，要喝水嗎？」他的關懷溢于言表。
「我想回家。」她搖頭。
「醫生說你要多休息，要是可以出院，我們馬上就走，好嗎？」
「若每個女生貧血都要送醫院的話，醫生要忙到集體辭職了。」她自我調侃，即使明明知道自己昏倒和貧血無關。
「你能走嗎？頭還會不會暈？」言璀璨幽若深海的眼看著她，替她梳理有點紊亂的頭發，眼里是一種堅定的溫柔，哪還有懶洋洋的樣子。
她點頭後再搖頭。
明白她的意思，「那我去問一下醫生，要是沒問題我們就辦出院手續，你無聊的話就先看看外面的風景。」他沒有堅持，只是要她利用時間多休息，接著就走出病房，向著護理站的方向而去。
一言璀璨是知道曹微希的病，心室中膈缺損，她小時候的主治醫生曾經說過，這心室中膈缺損是心髒病的一種，先天性疾病的產生原因至今還未研究出來，有的先天性疾病會在人體成長過程中漸漸自己痊愈。
那個該死的庸醫，曹微希很久沒有發病了，害他一直以為在成長的過程中她真的已經漸漸痊愈了。
這次替曹微希看病的醫生在看過她的心髒超音波後告訴他，她的心髒破洞並沒有自己愈合，若能把心髒破洞補起來，以後比較不會產生病變或是並發癥，現在醫學進步，建議做心導管手術，做完心導管手術後，還要再進行專攻心膈缺損手術。
他回到醫生辦公室，得到醫生允許，可以出院，但是這位心髒科權威還是希望曹微希能早點進行手術比較好。
付清醫藥費，辦妥出院手續後，兩個人走在太陽底下時已經是接近中午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