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竊愛 第七章

「愛殺」——

是靳揚正在改編的靳航舊作,原劇名為「愛」。

劇中一對愛上同一個男人的主人翁姐妹不變,但人物個性卻做了極大幅度的調整,故事主線也由溫馨小品轉為黑色懸疑,首場便由妹妹的離奇死亡揭開序幕。

整體而言,這部戲很有靳揚的風格——色彩強烈、情緒厚重、偏激、驚世駭俗,充滿了濃濃的恨意與背叛。

只是,靳揚這次在戲里揉進了比以往更多的愛情元素,令「愛殺」足以成為一部商業用的偶像劇,破天荒地令他父親滿意。

靳揚已經搞不清楚這究竟是因為他采用了沈芝柔的建議,還是由于他身在戀愛里?

沈芝柔常常夸他有才氣,用那種好崇拜與好景仰的眼神看待他與他的分集大綱及腳本,可是他卻時常覺得,沈芝柔本身是塊璞玉。

她很細膩,不管是在揣摩角色心境與模擬人物對白的部分,她都表現得十分出色。景仰試著與她討論一些劇情片段,也總能激蕩出他從沒想過的創意與張力。

他對「愛殺」的期許很高,也已經跟靳航強烈地表明過這出戲非他導不可,比較,他不能像上次一樣容許任何結局被竄改更動的可能,更可況,這部戲是他與沈芝柔的心血,僅有他的運鏡才能表現出劇中精髓,他絕不允許一絲一毫被破壞或使錯漏的可能性。

「愛殺」是他截至目前為止寫過最好的劇本,但若是沒有沈芝柔,就沒有「愛殺」。

剛起床不久的沈芝柔走到靳揚身旁,輕聲開口。「靳揚,我要去風賦喔。」

沈芝青默許她與靳揚的交往後,有時、久久一次,她會留在靳揚家過夜,像昨晚就是。

正埋首案前工作的靳揚絲毫沒注意到沈芝柔已經來到身畔,回眸問道︰「為什麼?」她的戲剛殺青不是?

「有一部新戲要找我談,電話里開出的戲碼還不錯,我跟那個制作人約在風賦樓下的咖啡廳。」沈芝柔總覺得她的運氣很好,這部戲如果談成,已經是她的第三部戲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接戲接得十分順利,休息的空窗期沒有太久,薪水調升的幅度也很不錯,想當初她的第一部戲月薪才微薄的兩萬,上一部三萬五,而這次已經能夠跟對方談到四萬出頭了……她很努力,在風賦里也闖蕩出一點小小名氣,想起這件事她就感到十分的開心,至少,她沒有令姐姐太丟臉。

「推掉吧。」靳揚連一秒鐘都沒有猶豫,便淡淡拋下這句。

「啊?」沈芝柔一頓。「為什麼?」

「‘愛殺’已經開始籌備,劇本正在做最後階段的增補刪修,贊助的廠商與演員的檔期都已經大致敲定,你有空去拍別人的戲,倒不如來當我場記。」

啊,對,她都忘了靳揚說他要親自執導,而靳航大老板也同意了。

「那、你至少要付給我和那個劇組一樣高的薪水。」沈芝柔淘氣一笑。

她與靳揚在一起的這幾個月來,她對靳揚的了解越來越多,而靳揚對她的體貼也是與日俱增,令她連捉弄調侃他的膽子都大了。

「我會為你爭取兩份薪水。」靳揚淺淺地道,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

「啊?為什麼?」沈芝柔又是一頓。

「別忘了劇本你也有一份。」

「我?」沈芝柔簡直不可思議。

靳揚的眉頭動了動。

「你以為你貢獻了那麼多想法,甚至還寫了幾場戲,我會選擇你的名字都不掛上去?」這樣他與當年偷他劇本的那個人有什麼不一樣?

「可是……」事實上,電視台內許多編劇都是一個團隊,通常只會掛統籌為首的,最有名氣的那位沒錯。

「沒有可是,該是你的東西就是你的。」好的編劇可以站在劇本之後默默無聞,但並不是代表他們可以因此沒有姓名。

「靳揚……」沈芝柔突然心中一陣感動。她與靳揚討論劇本之初,其實是從沒想過要為自己爭取什麼的。

「謝謝你有這份心,成也好,不成也罷,總之,你當導演,我當場記,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去把那部戲推掉喔。」

靳揚抬眸睞了她一眼。

「我送你去。」靳揚拿起車鑰匙的動作一怔,不禁又多看了沈芝柔喜不自勝及受寵若驚的表情幾眼。

到底是為什麼,這樣天經地義的事情值得她如此感激涕零?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世道?可為與不可為的價值觀如此扭曲?

他只是不想佔誰的便宜,如此而已。

創作人應該有創作人的驕傲,尊重別人心血與想法也是驕傲的其中一種。

他與靳航早就提過「愛殺」的劇本不是由他獨力完成,但是前陣子他只顧忙著要父親認可自己改編的劇本,卻忘了與父親再三確認。

會不會他父親這次又想著要將他推上高峰,又做出一些令他很反感且覺得不被尊重的決定?

靳揚想,也許,在「愛殺」開拍前,他得再與父親耳提面命幾回。

送沈芝柔到了風賦之後,靳揚也搭上了電梯,來到屬于父親的辦公室樓層。

幾分鐘之後,整間風賦都听見靳航辦公室里傳來極高分貝的怒吼——

「我沒有辦法答應你這件事!」靳航在自己的辦公室內,對著兒子拍桌大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見的提議。

「為什麼?我早就告訴過你了,這份劇本她也有分,理所當然應該掛上她的名字。」

「我沒有辦法掛上除了你之外的任何名字,這是我見你寫過最好的作品。」靳航斬釘截鐵地道。他已經可以想象這部黑色推理劇會多引人注意,會掀起怎樣的討論熱潮,于是他傾注了所有資源,想要利用這出戲將靳揚一舉推上高峰。

他蟄伏了好幾年的兒子總算可以借著這次機會大放異彩,他要靳揚同時寫下編劇與導演最優秀的成績,吸引媒體最多的關注與目光,不能令別人分去他一絲一毫光芒。

「愛殺」的導演只有靳揚,編劇也只能是靳揚,即使有某部分的靈感源自于別人的發想,即使將來出了原創劇本,上面的編劇也只會有他兒子的名字,不會有任何人能夠瓜分他的成就。

「我明白你是為了我好,但若是沒有她,就沒有這部作品。更可況,她不只有發想,她也參與其中,第二集之十四場與十六場都是她獨自完成的。」

「你說她叫什麼名字?」

「除非你願意白紙黑字保障她的權益,否則我不會先告訴你她的姓名。」為了避免他父親不擇手段地令沈芝柔除去,靳揚只能出此下策。

靳航冷笑了起來,靳揚真不愧是他的兒子,在關鍵時刻的心思還真是縝密。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你好不容易可以得到的機會,即使我讓她和你共享編劇之名又怎樣?如果沒有適當的契機與包裝,這市場本就鮮少會注意到編劇,她的名字可能還是會淹沒在茫茫人海里,你為了這件小事來跟我 ,值得嗎?‘愛殺’雖然已經箭在弦上,但我要放棄仍是隨時可以。」

靳揚沉默不語。

關于版權與改編的合約早就簽訂,而他本身與風賦並沒有合約關系,若是靳航不投資,他大可以與別的制作公司合作,抑或是早日獨立出去籌備自己的工作室。

差別僅在于,他的制作費銳減,能請到的演員與工作人員陣容一定相對遜色,得到的廠商贊助也不會像在風賦那麼大,更慘的是,他甚至搶不到播出的好時段。

雖然靳揚很不想承認,但這些「僅在于」,通常是決定一部戲劇是否成功的關鍵要不要提早月兌離風賦,此時已經不是他想不想游守與父親約定這麼簡單的問題,而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難題。

走嗎?他不甘心;不走?父親的理念又與他如此相悖。

他父親一直以來都想好好經營他的名字,讓靳揚兩字和靳航一樣成為一個優秀的品牌,但他一直以來都只想拍一部好戲而已。

究竟,令沈芝柔第一部參與編劇的戲拍得如此困難是辜負她的心血?還是抹去她的名字,令她的作品得以在風賦大放異彩才算是辜負她的心血?

更可況,這不單單只是辜負不辜負沈芝柔的問題,這違逆的還有他處事的大方向與大原則,與他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與理想是徹徹底底的背道而馳。

他不想變得和當年竊取他心血的那個人一樣,但若是他允許了他父親將所有的功勞歸于他身上,不就是等同于往竊取沈芝柔心血的道路上走去?雖然沈芝柔這個當事人說她毫不在意!

他的自尊很想令他直接翻桌走人,但他的理智卻不允許他這麼做。

「讓我想一想。」靳揚捏緊了幾欲折斷的拳頭,由嘴里吐出的每一個字都說得很艱難。

「在我決定撤資前,你還有兩天可以想。」靳航緩緩地道。他沒有太多時間陪他的兒子干耗,他要他的兒子名利雙收,越快越好。

「好,我考慮一下。」靳揚一臉陰鶩地關上辦公室大門,才旋身,便與迎面而來的沈芝青撞上。

「靳揚?」沈芝青理了理險些被他踫掉的那疊文件。「怎麼搞的?我大老遠就听見老板在生氣,你跟他吵架了?」

靳揚就連一眼也沒看沈芝青,僅是一語不發地往前走,離開沈芝青的視線。

真是的,就說他怪里怪氣,也真難為沈芝柔可以跟他相處那麼久不被他欺負……沈芝青心中還正在暗自月復誹,便又看見沈芝柔尋人似地,由走道的另外一頭出現。

「芝柔?」沈芝青不可思議地喚。

沈芝柔的戲已經殺青了,昨晚又住在靳揚家,她怎麼會沒事出現在風賦?她和靳揚一起來的嗎?她在找靳揚?還是在找她?總覺得,自從沈芝柔談起戀愛來之後,她與妹妹是有些疏遠了。

「姐。」沈芝柔看見沈芝青的表情看來好開心。

「你今天怎麼會來?不是殺青了嗎?接到新戲了?」沈芝青問。

「我來談一部新戲,談完了就順便上來找你,想等你一起回家。」沈芝柔笑得好甜。其實,每回住在靳揚家,她心里都有愧疚感。是種拋下姐姐的罪惡感。

「談成了嗎?」雖然想妹妹,沈芝青表現得依然像個母親。

「我推掉了。」

「為什麼?」

「靳揚找我去拍‘愛殺’。」

哦?那個據說是驚艷四方的劇本。

「你已經推掉了嗎?」

「是啊。」

「我勸你還是接回來吧。」

「為什麼?」

「我剛剛听見靳揚跟老板在里面吵得很大聲,靳揚說什麼他要考慮一下,說不準‘愛殺’就這麼砍了也說不定。」

「靳揚剛才有來?」她還以為靳揚送完她之後就回家了,靳揚根本沒有向她提起他也要進風賦呀,沈芝柔心中隱約有種不妙的預感。

「是啊,他剛走。」沈芝青指了指靳揚離去的方向。「而且他臉很臭。」

臉很臭?

「他有說什麼嗎?」沈芝柔問。出門前,也沒听靳揚特別提起什麼啊。

「你比我了解他,他臉臭的時候還會說什麼?」這不是廢話嗎?沈芝青白了沈芝柔一眼。靳揚是什麼死人個性,她難道還不清楚嗎?

「那、有听見里面吵什麼嗎?」沈芝柔壓低音量,比了比老板辦公室大門。

沈芝青將沈芝柔拉開了幾步,音量壓得比沈芝柔還低。

「只听見老板說什麼沒辦法答應,靳揚說他要想一想,怪了,都要開拍了,還有什麼喬不攏的?」

是啊!都要開拍了,還有什麼喬不攏的?靳揚今天不是還說要她當他的場記,說要付她兩份薪水說得很開心嗎?

兩份薪水!

沈芝柔突然福至心靈!

她知道了,她知道什麼喬不攏了,那一定是靳揚出門前還在說為她爭取的東西,所以靳揚才去找靳航找得那麼臨時,才會怕她反對或是擔憂而只字未提,否則,依靳揚的個性,如果他人在風賦的話,一定會等她一起離開,再順便拐騙她今天繼續留宿他家的。

靳揚為了她與父親吵架嗎?他為了劇本上面掛不掛她的名字吵架嗎?她明明已經告訴過他,她不介意的,他何苦把事情搞成這樣?

「姐,你說靳揚往哪兒走?那邊嗎?」沈芝柔慌慌張張地伸手比了個方向。

「是啊,那邊。」

「那、姐,我先去找靳揚,對不起喔,晚點再跟你聊。」沈芝柔匆匆忙忙地跑走。

「喂!沈芝柔!」誰剛剛還說要等她一起回家的?沈芝青望著妹妹的背影苦笑,連第二聲都不想再喚她了。

女大不中留,就連妹妹也是。

剪接室,沒有!影印間,沒有!樓下咖啡廳,沒有!就連靳揚平時放空沉澱找靈感的風賦天台,也沒有!

靳揚的手機轉語音信箱,家中電話也沒有人接……他人呢?

沈芝柔在風賦樓層上上下下轉了好幾圈,最後才在地下停車場內發現靳揚的身影。

他坐在自己的車里,手搭在方向盤上,眉頭深擰,望著窗外的漂亮琥珀色眼神渙散沒有焦距。

「靳揚。」沈芝柔走到他視線內,輕叩車窗,成功引來靳揚的注意力。

靳揚將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

「你談完了?那部戲推掉了嗎?」他問。

「嗯。」沈芝柔點了點頭,仔細端詳靳揚臉上的神色。

與其說他看來憤怒,倒不如說他看來疲憊。他看來好倦好累,掩不住的倦容令她心疼,真是為了她和父親吵架了?她是造成他如此疲累的原因嗎?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他方才任由手機盡情亂響,誰的電話都沒有接,想必當中大概有幾通是沈芝柔打的。

他不是不想接她電話,他只是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此時不甘的情緒,畢竟他還沒作出一個完美的決定。

「我不知道你在哪兒,我只是到處找你。」沈芝柔搖了搖頭,據實以告。

「為什麼找我?你不是說今天要等沈芝青一道回家,今晚不過來了嗎?怎麼?」

「你想我?反悔了」靳揚以為他說這句話時臉上帶著微笑,但其實他臉上就連一個勉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

他什麼都不提的倔強神色總是令她好難受。

「靳揚……」沈芝柔望著他,欲言又止了會兒,終于鼓起勇氣開口問道︰「你還好嗎?」

「為什麼這麼問?」靳揚一頓。沈芝柔臉上為什麼又出現那種好同情他、好可憐他、好擔憂他的神色?

他今天手沒流血,也沒有砸破什麼玻璃。為什麼?她知道了些什麼嗎?怎麼會?她方才不是還在接洽新戲?

「我剛剛遇到我姐姐……」支吾了半晌,沈芝柔切入主題。

姐姐……對!她姐姐!靳揚身體一震,倏地徹底明白。

除了沈芝青之外還會有誰?他腦中徒然浮現他在父親辦公室外險些撞上沈芝青的畫面。

真可笑……一直以來,沈芝柔會慌慌張張地跑來找他的原因,都是為了沈芝青。

她對他的同情,可笑的愛心泛濫,都不是因為從他口中親自對她訴說了些什麼,而是因為沈芝青繪聲繪色地給了她蛛絲馬跡與線索。即便他還不想向沈芝柔提起,還覺得自己無法向她開口時,沈芝青便會急著向沈芝柔說明一切。

一種荒謬至極的感受在靳揚心中漸漸發酵,令他在極度挫敗的此時更感到無能為力。

「沈芝青又說了什麼?」靳揚冷笑,原就惡劣至極的情緒仿佛就要潰堤。

沈芝青老實橫亙在他與沈芝柔中間,仿佛只要他的表現不如她期待,她便要隨時將沈芝柔由他身邊拉開。

為什麼他身邊所有的人永遠都在放大檢視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乃至于揣測他每一個意思?他真的受夠听夠煩透也厭惡透了!

沈芝柔知道就要不開心,卻從沒想過她此時說的話才是更加深就要不愉快的原因,一字一句說得更為坦白。

「姐姐說,她听見你和老板吵架,可是不知道在吵什麼……靳揚,我很擔心,你是為了我的事情和老板吵架嗎?我已經說過,我有參與劇本的事情真的不要緊,不掛我的名字也無妨,我本來就沒有貪圖這個,我只希望——」

沈芝柔後面再三強調了什麼,靳揚早就听不清楚也不想听清楚。

為什麼沈芝柔總是擅自听了沈芝青說了什麼便跑來同情他?他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要向她傾訴與父親的理念不合與爭執,為什麼沈芝青偏要急著將這件事赤果果地攤在沈芝柔眼前?

果然,又是劇本這件事,又是一連串的「這不要緊」、「這沒關系」、「這不值得」。沒有人在意劇本上有誰的名字,沒有人在意他在意的事情。從靳航到沈芝柔,都是,通通都是。

原來,他想盡力維護的人根本就不屑他的維護;他還以為沈芝柔是全世界唯一懂他的人,沒想到她並不。

世道早就徹底淪喪,只有他一個人在烏托邦里堅持什麼狗屁原則與理想,他是豬八戒照鏡子,兩面不是人,一直以來都是,都是。別人如何看待他早已不重要,此刻他只覺得自己可笑愚蠢至極!

「靳揚,‘愛殺’就要開拍了,我答應你,我會當你的場記,我會好努力好努力,我們一起把戲拍好,將來若是你想獨力成立工作室我也會幫你,暫時先忍一忍,你別為了我跟老板嘔氣好不好?」沈芝柔握住靳揚的手,堅定地道。

靳揚直視她,忽而放聲大笑了起來,將她的手忿忿甩開。

「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我為什麼要為了你跟我爸嘔氣?」

「什麼?」沈芝柔重重一愕。

他在說什麼?是她猜錯靳揚與父親爭吵的原因?抑或是她說錯了什麼?為什麼靳揚一瞬間就爆發了所有火氣?

「你不是說你不計較嗎?那好,既然你可以接受別人將你用完就拋,什麼都不在意,那我也不需要在劇本上掛上除了我以外的任何名字,你這麼有大愛,就連心血創意都可以讓我想偷竊就偷、想拿便拿,要不要順便做徹底一點,就連人也可以讓我想上就上,想甩便甩?」靳揚不以為然地撇唇一笑,才說完,便欺身過去壓住她。

「靳揚!」沈芝柔大大的驚愕過後,才終于听懂了靳揚方才說的話。

他到底在說什麼?她是哪里惹了他生氣?她這麼擔心他,他現在卻自暴自棄得可以,淨是胡言亂語?

「這不是你說的嗎?你這麼隨便,什麼都可以不要,什麼都可以不堅持,那既然我們都已經做過那麼多次了,你現在又何必在這里假清高?」

「靳揚!」沈芝柔這次是真真正正的生氣了。

不管他受到多大的挫折,遭遇多大的難題,他都不應該這麼說她,也這樣誣蔑他自己!

他可以憤怒,更可以絕望,但不能將他們之間的關系與感情拿來當信口胡言的氣話。

沈芝柔使盡全身的力量想掙開靳揚,卻怎樣都抵不過盛怒中男人的力氣。

他熾熱的唇舌壓上來,矯健的身軀壓上來,牢牢地箝制她,強迫侵犯她感官,逼得她最後只能用力咬他的嘴。

「靳揚,我討厭你這樣子!」氣極、怒極,羞憤至極,沈芝柔抹去眼角幾乎奪眶而出的淚與唇邊滲出的血,頭也不回地跳下她曾經很想坐上來的副駕駛座。

「芝柔!」靳揚反射性地開門下車,其實搞不懂自己為何而追。

他不是還在氣她,氣她只听她姐姐的話?氣她只曉得讓他,只想保護他,在她辜負她寫出的劇本之前,便先辜負了她自己的心血?

他不是很氣很氣嗎?既然這麼氣,為什麼還要追?

是啊!他為什麼還要追呢?其實,那是因為他氣的是他自己。

他氣他不能保護沈芝柔,氣他不能在第一時間對她坦誠相告;氣他不長進,自顧自活在理想國度里,才會白白瞎混了這些年還不若他父親般財大勢大,淪落至如今無法為她擋風遮雨的絕境。

追嗎?怎麼不追?他怕辜負她,卻先狠狠螫了她一口。

靳揚沖過停車場轉角,眼看著就要構著沈芝柔匆匆忙忙的背影,才一個眨眼,一輛轎車便由入口轉彎處沖出,伴隨著一陣刺耳的喇叭聲與尖銳的剎車聲,破碎了眼前的身影。

靳揚尚未反應,便眼睜睜看著沈芝柔踉蹌倒地!

「芝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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