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寶 第十五章
第八章
「杜阿姨,你還想吃嗎?我再幫你盛。」步縴雲柔聲輕問。
杜明月木然的看著她,好半晌不作聲。
被瞧得心虛,她低首,輕聲問︰「不好吃嗎?」
「不,不是……」回過神,杜明月扯了下嘴角,據實以告,「好吃,但是跟我以前吃的味道不太一樣。」
她失神與粥的味道無關,純粹是被眼前人乖巧柔美的神韻給吸引。靜下心,摒除偏見,不得不承認眼前的縴
雲比以前多了太多縴柔撫媚,她看得出神是因為覺得很神奇,同一個人,怎會差異如此之大?
「是太咸嗎?」
「不是咸淡問題,是我說不上來,就不一樣。」杜明月意興闌珊的把空碗遞給縴雲,搖頭,「我飽了,不吃了。」她不是在刁難她,一來是她真的吃飽了,二來,這鍋蛤蜊豆枝面筋粥和她記憶中的味道有些許出入。
「可能是我的廚藝不夠好,明天我請邱阿姨煮粥給你吃好嗎?」接過碗,步縴雲柔聲問。
「不用麻煩,我隨便吃就好。」擔心步縴雲以為她在嫌棄她,杜明月忙補上一句,「我光吃你做的那些小點心就能撐一餐。對了,Dylan想收你當徒弟的事,你好好考慮,他可是不隨便收徒弟的。」
「我、我很願意,不過,我還要問過夏天哥的意思。」步縴雲猛點頭,又微微羞笑。夏天哥載她來醫院後,又回公司去,這會兒可能還在忙。
兩人又閑聊一會,步縴雲起身清洗碗筷去。盯著她縴細的背影,杜明月突然間覺得有個乖巧惹人疼的媳婦也不錯。
視線對上手機,杜明月不禁冷嗤了聲,她受傷住院「身邊親信」居然沒一個人來看她,反倒各個打電話來慰問,還直說忙得不可開交,所以無法抽空前來……
誰忙,誰不忙,她會不清楚?她略略思考了下,大抵知道這是誰的計謀!
「臭小子,跟我來這一招,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你搞的鬼!」她小聲咕噥,競天故意讓她的親信裝忙裝女強人不來探望她,他也以工作為借口溜走,讓她一個人悶在病房,心靈空虛寂寞,這時再安排縴雲持一鍋熱粥來病房陪伴她,讓她得以強烈感受到心細的嬌柔女子比女強人有用太多。
這點心思,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她,而且這招,對她根本無效,她一點都沒上當……
她輕笑。競天真是多此一舉,早在縴雲到點心屋幫忙,細心且認真的態度,早令她對她的看法有所改變,她不是蠻橫的老頑固,有些事,觀點一變,心便能接受。
她願意接受「柔弱」的兒媳婦,是她自己想通的,可不是中了兒子的計謀。
晚上九點,夏競天人還在辦公室,雖說他是特意安排步縴雲和母親獨處,但他也真的有工作,在排組員的工作行程表告一段落後,他打電話給步縴雲,試探一下未來婆媳倆相處的情況如何,孰料,听到一件令他恨得牙癢癢的事。
「Mark剛走?」
人算不如天算,母親跌傷住院這算小事,會去探視的應該只有她的親信,諸如秘書、繼女,他打電話「好心奉勸」她們別去,好不容易騰出一段讓婆媳倆培養感情的時間,偏偏半路竟殺出陳克華這個程咬金!
知道陳克華是先打電話給步縴雲,才得知母親住院之事,他又氣得咬牙切齒,「Mark干麼一天到晚打電話騷擾你!」
「陳醫生沒有騷擾我,他只是關心我有沒有想起以前的……一些事。」那端的步縴雲答得心虛。
「還真感謝他呢!」夏競天咬牙切齒,頭頂冒煙。
Mark一定也和他一樣,以前把景心幽當哥兒們,現在見她變成縴雲後柔美惹人愛,才三天兩頭就假借關心之名,行追求之實,懷著大野狼之心想獨吞小紅帽,哼,門都沒有!
Mark若想追求景心幽,他沒意見,或許還會舉雙手贊成,但縴雲是他一個人的,誰都不準搶!
想到這,他怔楞了下,為何自己會把縴雲和景心幽視為不同的兩人?
沒辦法,誰教她們差距那麼大,在他心中,她們真的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他愛縴雲,他想娶的也是縴雲,他希望她一直都是縴雲,不要再變回景心幽。
「夏天哥,晚上我留在醫院照顧杜阿姨,你明天還要上班,你直接回家休息吧。」
「那怎麼行!沒看到你我會失眠。」夏競天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這樣吧,不如晚上我們一起留下來照顧我媽。兒子和未來媳婦一同在病榻前照料,我媽感動萬分之余,說不定會主動催我們趕快辦婚事。」
沒听見她回答,猜想她在那頭定是羞紅臉不知該如何回應,他一笑,不再逗她,和她再閑聊兩句後,說了聲「等會見」便掛上電話。
拎著車鑰匙,邁著大步離開辦公室,他迫不及待想見她。
坐在步縴雲房內的書桌前,翻看著他送給她的新日記本,夏競天一對英挺劍眉凝撞著。
離開辦公室,他先回家一趟,打算拿盥洗用品再去醫院,擔心她冷,他又進她房間幫她帶了件外套,拿完衣物準備離開,忽見日記本攤開放在桌上,他好奇的看了一眼,瞥見有一頁上頭只寫了一行大字——「嘯天哥,我想回古代,想回虎家,想回你身邊」,他心一突,聯想起她之前常掛在嘴邊的「笑天哥」,難不成不是那個「笑」而是這個「嘯天哥」?
他知道他該尊重她,不該翻看她的日記,但心頭存著疑問的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將日記本往前翻,這一翻,像著魔似地,一頁接著一頁翻閱。
看完後,他苦笑,躍入腦內的第一個想法就是,縴雲寫起小說了,而且還是穿越小說?
本該一笑置之,將日記本翻到書寫的最後一頁,制造沒人動過的假象,佯裝自己沒干過侵犯他人隱私的不道德行為……
但「嘯天哥」的疑惑在他心里不停發酵膨脹,細思量,日記中的內容似乎不是小說,反而和實際生活情境非常貼切。
眉頭皺起,他再次將日記本翻到她寫穿越事件開頭的那一頁,她寫著灶神提議讓她和景心幽互換一事,當她決心一試,也有些沖動地點頭,再度清醒過來,她發現「嘯天哥」的外型變了,魁梧的嘯天哥變得精瘦俊俏……這肯定是指他!
她將當時和他對話的情形記下,看到日記記載,他也想起當時她的確有問他「這里是現代嗎?」,還有她因為人生地不熟只熟他,而他卻拋下她離開,她一時心慌追了出去,才會發生車禍……
原來當時她是害怕無助想緊跟著他,才會一古腦沖入車陣,想追和他同款的轎車,才會發生車禍……他就說嘛,景心幽怎可能干出這種不要命的蠢事!
夏競天心口一驚。他竟完全相信她寫的是事實!她生澀的文筆,簡單的遣辭用句,寫這種穿越小說連小學生都唬不了了,而他,竟信服了!
能不信嗎?若不是這種情況,大刺刺的景心幽怎會變成嬌柔的步縴雲?她沒失憶,卻巧妙的以失憶掩蓋她對這個時代的人事物全然陌生的窘況。
不管她寫的是日記、小說,還是事實,他全都欣然接受。若這是小說,再加強文筆,她絕對能擠上暢銷小說家的行列。若這是事實,灶爺這招「偷景換步」,真是換得妙極!
一個從古代穿越到現代來的弱女子步縴雲,竟能讓景心幽纏了二十多年打死都不顧步紅毯的他,主動興起結婚的念頭,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果然是難以言喻的奇妙。
可關于縴雲所有的一切他都願意無條件包容,唯有嘯天哥,他介意,非常之介意,介意到七竅生煙,心里一把火。
他頓覺,自己對Mark,只是男人的小心眼、小吃味,無傷大雅,但這個嘯天哥,卻令他莫名地感覺危險性極高。
再看一遍日記本寫在最後一頁的那行大字——嘯天哥,我想回古代,想回虎家,想回你身邊,心,陡地揪痛。
一整頁只寫這行大字,足以見得她多麼強烈的想要回古代,想回虎家,想回嘯天哥身邊!
難怪她老喜歡往夏家老宅的廚房鑽,原來她是在等灶王爺再度現身,將她和景心幽互換回來,她好回到古代和她念念不忘的嘯天哥團聚。
夏競天木然地盯著日記本上的字,好半晌怒氣消散,自我解嘲的笑了笑。他怎會相信縴雲隨手寫在日記本上虛構小說的內容?
他一再勸慰自己,日記本記載的事,只是縴雲天馬行空的想法,也許是前陣子悶在家太無聊寫下的小說,不是真的……
但越這麼安慰自己,心頭反倒越加沉重,盯著「嘯天哥」三個字,他眉頭不禁蹙攏,心也跟著糾結成團……
兩天後,確定母親腳傷無礙,夏競天去幫母親辦出院,踅回病房卻發現步縴雲人不見了。
「縴雲去哪里了?」
「她說中午要煮粥給我吃,就先走了。」和兒子說完話,杜明月看向前夫,頤指氣使,「我的杯子,收進去呀!都結過幾次婚的人,連整理個東西都不會。」
「你還說我,你自己又好到哪里去?」夏光輝沒好氣回嗆。看在她是兒子的媽分上,加上她又是在他公司受傷的,于公于私她要出院他自然得來關照一下,哪知卻被她指使得團團轉。
沒空理雙親斗嘴,夏競天再問︰「她回家嗎?」要煮午餐,也不用急于一時。
「她沒說,不過應該是吧,煮飯不回家煮,還能去哪?」杜明月微聳肩。
「依我看,縴雲不是回家。」夏光輝反駁。
「你就是一定要跟我唱反調就對了!」杜明月兩手環胸,一臉不悅。
「我沒那麼無聊!」夏光輝冷嗤,旋即說出自己的看法,「方才縴雲問你中午想吃什麼,你說你還是想吃蛤蜊豆枝面筋粥,可不懂為什麼不管是外頭買的還是自己煮的,都不是記憶中的那味道,我回了你一句『那當然,誰的廚藝比得過我母親』。」他看了前妻一眼,眼中帶著控訴,指責她鮮少下廚,廚房工作泰半都是由他母親勞心勞力。
前妻佯裝沒看見他指責的眼神,忙著檢查衣櫃有無其他該收的東西。
他搖頭續道︰「縴雲問說夏女乃女乃煮粥有加特別的東西嗎?我說不知道,只知道她都是用大灶煮粥的,听到我這麼說,縴雲就一臉開心的說中午她會煮粥給你媽吃,然後就說她要先走。」
「大灶……」夏競天嘀咕著,老家那口灶,現已成為時不時扯痛他心的一個大結。「這麼說,她應該是去老家了爸,你載我媽回家,我去老家一趟。」
將收據單遞給父親,他急忙掉頭就走。
「這臭小子,還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想當初,我也是我媽口中『有了媳婦忘了娘』的臭小子。」
盯著前夫,杜明月突然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走吧,你兒子追媳婦去了,一時半刻是不會想到你這個娘的。你就將就點,搭我的車回去吧。」
前夫態度放軟,她也不再和他斗嘴,不過有一點她很不以為然,「就說這心幽,不,縴雲她失憶後怎麼變笨了,你說媽在大灶煮粥,她就真的跑回老家要在大灶生火煮粥?用瓦斯爐煮不方便多了?」
「我看是你比縴雲笨,我一說,她馬上就知你記憶中的味道怎麼來,答案都點破了,你還不知。話說回來,這縴雲還真是有心。」
「什麼答案?」
「自己想。」
「夏光輝!夏競天他爸!」杜明月氣得跺腳,賴在原地不走。
「夏競天他媽,快走吧,我還有工作。」
「哼,我的工作比你還多!」推開他,杜明月悻悻然地走在他前頭。
「工作比男人還多,有這麼值得驕傲?」夏光輝苦笑,拎著行李趕上,再次意識到兩人還是當朋友比當夫妻來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