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騎士 第七章
高琥珀知道槍傷沒那麼快痊愈,也一直默默的忍受著,只要稍稍移動身體,月復部便毫不留情的蔓延著撕裂的痛楚。
不管是護士為她打的針有多痛,醫生為她反復清潔傷口與重新上藥的治療,或者是飲食、服藥的控制,她都一一配合醫囑,為的就是能盡快從這種廢人似的困境中解月兌。
好不容易,醫生今天經過再三考慮後,終于準許她下床走動。
高琥珀既興奮又快樂,同時小心翼翼,在護士的扶助,以及愛兒媽媽高興的眼神注視下,在床上緩緩的挺直上半身,轉動臀部,右腳小心的移動著位置,赤果的腳尖在一點點小小的、微微的震顫中,緩緩觸及冰涼的地面。
時間似乎稍稍停住,她也覺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但是等到右腳真的在地面上踩穩,心跳便恢復原先的節拍,嘴角上揚。
她示意護士可以松手,不必再扶著自己,左半邊的身體準備巧妙的使勁一挪,整個人就可以下床。
不只高琥珀這麼想,就連旁觀者也是這麼期待著,可是不知道怎麼回事,高琥珀挪動身體的動作才做到一半,左腳卻沒按照她想的抬起來,而是不听使喚,像是重達百斤的大鐵塊,重重的摔回床面。
這個突發狀況,讓病房里的每個人都楞住了。
高琥珀屏住呼吸,向來冷靜的貓眼流露出明顯的慌張。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一次使勁,想要抬起左腳。
砰的一聲,仿佛在惡狠狠的諷刺她的努力,笨重的左腳這次摔回床面的勁道更強烈,但是……
「不會痛。」高琥珀的表情瞬息萬變,空白、茫然、納悶、震驚、領悟……然後又回到最先的空白。
「琥珀,你有沒有怎麼樣?」愛兒媽媽驚呼,「你快躺好,讓醫生看看你的腳怎麼樣了,別亂動啊!」
「動?」高琥珀的思緒一片茫然。「我……不能動了!」
她完全沒听見愛兒媽媽在急切的安慰她什麼,更沒察覺到醫護人員在床邊忙碌著,直到醫生要她躺下,她卻一直沒有動作,醫生輕輕推她的肩膀,她才整個人失去控制,候地揮出拳頭,打偏醫生的臉,發出驚恐無比的嘶吼聲,嚇壞了病房里的每個人。
「啊……不……不……」高琥珀不顧一切的雙手用力按住床面,再度想撐起自己的身體下床,可惜事與願違,這回是直接狼狽的跌落地面。「不!該死的,讓我起來!讓我起來啊!」
這時,接听完葉耐德的來電,回過頭來的愛兒媽媽總算醒悟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
「琥珀,你的左腳不能動了嗎?」
「不對!它能動!」高琥珀氣急敗壞的駁斥,「它能動!能動!能動……起來!快起來!」
當葉耐德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高琥珀脆弱虛軟,整個人側身趴在地上,左肘曲著想撐起自己,右腳也慢慢的要伸直站挺,左腳卻怎麼使勁都不肯配合,沉甸甸的,就是無法使力,像是整只腳都麻掉了,但是比麻掉更糟糕,像是……
「廢掉了?」她領悟似的月兌口闖出,「我的腳廢掉了?」
病房突兀的陷入可怕的死寂中,葉耐德雖然是最後到來的人,但反應也是最快的,當他察覺到現場氣氛不對勁時,整個人已經反射動作的撲向高琥珀。
事後很久,他回想起這一幕,余悸猶存。
因為她接下來竟然掄起拳頭,狠狠的朝自己的左大腿捶下去。「動啊!快動啊!怎麼不會痛又不能動了?痛啊!快痛啊」
盡管嘶吼的內容很荒謬,不過她下手「對付」自己的力道可是一點都沒打折扣。
葉耐德沖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反手想甩開,卻沒成功,反而跟他糾纏不清,最後她氣得不想再甩掉他,反而順勢重重一拳擊向他的一只眼楮。
「喔!」他痛得低吼一聲,同時松開手。
擺月兌他的糾纏,無數念頭在高琥珀的腦海里激蕩著。
左腳不能動了?她再也不能站起來了?她也無法繼續從事保鏢工作……
不,也許連日常生活的一切都無法自理了?那她這樣的廢人還活著做什麼?
她伸出手,從地上撿起一支不知何時掃落下來的不明針筒,飛快拔掉針頭保護套,反手就想往自己的左腳戳下去。
「不!」葉耐德眼楮上的疼痛感還沒退去,眼角余光就發現她不尋常的動靜,誰知道這一戳會造成什麼樣的傷害?趕緊又撲上去,毫不留情的抓住她的手腕,強迫她吃痛的松手,整個人順勢壓倒她,猛烈的堵住她的嘴,強迫她接受自己的吻。
誰要啊?!這家伙想吻誰就去吻誰吧!高琥珀想這樣咆哮,舌尖卻被他緊緊糾纏住,只能發出咿咿唔唔的悶聲。這家伙是蛇嗎?舌頭居然纏得這麼緊?
葉耐德像是全副心力都專注在親吻她這件事上,但是雙手沒有停頓,一手握住她一邊的手腕,無視她另一手握成拳頭,泄恨似的用力捶打他的背部,另一手探至她的頸後,找尋到某個正確的位置,修長的手指忽然用力一壓。
什麼?高琥珀震驚得瞠大貓眼,陡然更加奮力的掙扎著,卻敵不過他蓄意從上方往下壓制的沉沉重量,以及頸後持續不間斷的酸麻痛感,眼前出現一片黑暈,迅速擴大範圍,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因應高琥珀這種令人大感意外的狀況,醫院方面也立刻展開新一輪的身體健康檢查,並按照葉耐德的強烈要求,以最速件處理。
「葉先生,我必須很慎重的告訴你,高小姐目前的狀況並不好。」醫生示意葉耐德一起看向辦公桌上的電腦螢幕。「這是我們剛剛為高小姐所拍攝的左腳X光影像檔,請看這里。」手指輕巧的操縱著鼠標,游標點選的部分影像立即放大。「這里是脊椎往下連接左半邊骨盆的神經元路線圈。很明顯的,高小姐左腳的問題就是這個地方出現狀況……」
「等一下。」葉耐德打斷醫生意欲滔滔不絕發表的長篇大論。「醫生,請你用比較淺顯的話說明琥珀的情況。」他請求的口吻中,有著自己沒有察覺到的驚慌,俊逸的臉龐更是堆滿濃重的不安感,但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高琥珀。
「好。」醫生想了一下,換個方式再度說明,「人體內的神經網絡就像蜘蛛所結的網,縴細而綿長脆弱,只要外力稍稍一施加,便很容易損毀而不易恢復,且牽一發而動全身,只要一個小地方出問題,便會影響到其他人體部位的運作……」醫生頓住,以眼神詢問葉耐德,是否听得懂這番說明?
「請繼續。」葉耐德平靜的頷首,可是愈繃愈緊的嘴角與額頭明顯浮現的青筋,在在顯示出他內心沸騰的情緒有多麼激烈駭人。
「高小姐這次所受的槍擊,影響到的便是部分脊椎連及左腳的神經,從這張影像檔可以看出該部位神經受損,幾欲斷裂,所以才會造成高小姐左腳突然癱瘓的情況。」醫生更進一步說明。
葉耐德猛然閉上雙眼,緊垠的雙唇沒有吐出任何字句。
醫生默默的等待著。有時候醫生告知某些不幸或令人不快的消息,有些傷患的家屬比傷患本人更不能接受。這位葉耐德先生也是如此嗎?
好一會兒,葉耐德才又張開眼楮,「那要如何治療?」
醫生注意到,他問的不是「還有得救嗎」這種絕望的問題,而是充滿積極性的「那要如何治療」,很好,傷患身旁就是該有這種樂觀心態的家屬在,復原才會快。
不過,高琥珀的情況卻沒有那麼簡單。
「以目前的醫療技術而言,神經元修復手術並沒有那麼容易進行,而且這種新興式手術,國內沒幾個醫生懂得如何動刀。」
「所以要從國際問找動刀醫生?」葉耐德馬上再問。
「對。」醫生頷首,「但是就我所知,能動刀的醫生真的沒幾個,而且都是知名的明星醫生,預約動刀都安排到好幾年後了。」
「那沒關系。」葉耐德一擺手,表示那不是重點。「只要有人選,我就可以請得到人。」
嗯,夠霸氣的想法。醫生一點也不懷疑他的能力,相信他能辦到,但是……
「如果高小姐能夠接受神經元修復手術是最好的,不過請注意一點,任何手術都有風險與不確定性,不是動手術前能預料得到的。」
「那麼醫生,根據你的看法,動這種修復手術後,完全康復的機率有多大?百分之九十?八十?」葉耐德提及的數據隨著醫生頻頻搖頭的動作而愈降愈低,表情也愈變愈難看。「算了,醫生,你直接告訴我,機率究竟有多大?」
醫生猶豫了一下,接著舉起一根手指。
葉耐德微微一震,「百分之十的機率?是小了點……不是?」
「是萬分之一的機率,葉先生。」醫生慎重的宣布。
「萬分之一?」葉耐德突然覺得喉嚨被一團很大的東西便住,必須艱難的咽下後,才能再度發出聲音,「機率這麼小?」
「就這麼小。」醫生持平的說。
「有任何提高機率的方法嗎?」
「有,在手術前盡量調養好傷患的身體,最起碼要讓傷患三餐定時定量。」
葉耐德略感寬心,「听起來很簡單。」
「對。」醫生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听起來是很簡單。」
沒多久,葉耐德就明白了醫生的言下之意,因為……執行起來一點都不簡單。
「滾開!統統給我滾開!」
葉耐德還沒走到病房門前,那一陣陣的尖銳叫聲便從房里傳至房外,簡直要響破人的耳膜。
他強忍住伸手搗耳朵的反射動作,腳步堅定的來到病房門前,想也不想的推門而入。
果然,就像這幾天來的情況,高琥珀臉色蒼白,狼狽又憔悴,卻也虛張聲勢的坐在病床上,和為難的站在一旁的護士小姐、愛兒媽媽對峙著。
葉耐德的現身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內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可見氣氛有多緊繃。
「琥珀,你先把午餐吃了,我們再來談好不好?」愛兒媽媽再一次喊話。
她從沒見過琥珀這麼激動,她向來是個冷靜,自制的孩子,現在卻變成這個樣子。
「不好。」高琥珀立刻拒絕,瞠大的貓眼布滿血絲,薄唇卻白得沒有血色。「為什麼不全都滾開?滾開!讓我靜靜的死去。」接著場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你別鬧了!」葉耐德斥喝,思緒同時飛快的轉動。
他和愛兒媽媽一起出手,盡量以最輕柔的力道壓制住高琥珀後,從護士小姐的手中接過已經變冷的粥品,要喂她吃。
只是高琥珀不願如他的意,順從配合他。身體被壓制住了是吧?她索性連嘴巴都閉得緊緊的,不自覺的朝他露出挑釁的眼神。葉耐德總不可能撞開她的嘴巴,用灌的吧?
葉耐德面無表情的將湯匙放回碗里,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轉身,「愛兒媽媽、護士小姐,可不可以請你們先出去一下?這里就交給我處理,我一定會讓琥珀乖乖的吃光午餐。」
什麼?高琥珀一驚。他想怎麼「處理」她?不過她也不擔心,愛兒媽媽一定不會同意他的話……
「好吧!」愛兒媽媽幾乎是馬上點頭同意,「那一切交給你了,阿德。」
不會吧?高琥珀呆住了,看著愛兒媽媽和護士小姐在葉耐德點頭又微笑的恭送下,真的就離開病房了。
「喂!你們回來啊!喂……」她忘記自己幾分鐘前還叫她們滾開,這下子又出爾反爾,急著要她們回來。
「你省點力氣吧!琥珀姊姊。」關門落鎖,轉過身子的葉耐德又變了張臉,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高琥珀敏銳的察覺到一股可怕的張力,仿佛一頭張牙舞爪的猛獸,在門一關上後,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對她為所欲為,不禁全身戒備著。「不要過來!你絕對不準過來。」
葉耐德老神在在,看了她一眼,徑自月兌掉身上的西裝外套,然後開始動手收東西。
原來剛剛她鬧過一場暴動,房里一片凌亂。她是隨手拿起身邊的東西就扔就砸,盡管扔的是紙杯子,砸的是紙巾之類毫無殺傷力的東西,可是仍然讓房里變得凌亂,令人覺得不舒服。
高琥珀不相信他會紆尊降貴的動手收拾房間,但他的確就是在做這件事。
他做得井然有序,把掉在地上的東西都撿起來,該丟的東西丟進垃圾桶,然後突然站直身體。
她馬上緊繃身子,瞪著他。
葉耐德看都不看她一眼,自顧自的從嘴里發出「嗯」的長長一聲,同時雙臂向上,用力拉直。
伸懶腰啊!高琥珀這才放松下來。
他泰然自若的進行清掃工作,大致清理完地板後,就走進浴室,再出來時,手中多了條抹布,開始擦抹桌椅,而在擦擦抹抹之間,又嫌襯衫的長袖子礙事,還停頓下來,將袖子挽高到手肘處,再繼續擦擦抹抹。
總之,他一副非常忙碌的模樣,不是在清掃,就是小動作頻頻,讓她逐漸放松警戒心,不把他的小動作放在眼里。
也因此,當他走到床邊,並扯下領帶的時候,她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然後他突然腳跟一轉,動作迅速的將領帶往她雙手一套,巧妙的拉到她的背後,再牢牢的打結,她根本來不及反應,更不用說是抵抗。
「你做什麼?」直到他拉緊領帶的力道弄痛了她的手,高琥珀才慢半拍的回過神來,但是再怎麼掙扎都沒用,因為她的雙手已經被他綁得死死的,怎麼樣都無法掙月兌。
「我已經答應愛兒媽媽,一定會讓你乖乖的吃完午餐,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葉耐德冷靜的閉口。
高琥珀渾身一顫,令她感到不安的,不是他說話的內容,而是他的口氣,那種斬釘截鐵、毫無轉彎余地的口氣。
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那他……
在她驚疑、緊張的注視下,葉耐德將擺了午餐的托盤放到床頭櫃上。
「把它拿開,我不是說我不吃嗎?」高琥珀心一橫,再度嚷嚷。
他微微一笑,當做沒听見她的叫聲,徑自坐在她身邊,她想舉起右腳踹他,卻被他優閑的出手制止,甚至還好整以暇的反握住腳踝,並往上高舉,她身上的病人長袍下擺自然而然的往上翻卷,露出底下毫無保護的脆弱嬌軀。
高琥珀倒抽一口氣,左腳不能動,只好拚命的想要踢動右腳,但還是于事無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的手在她的大腿內側來回滑動,仿佛拿了根羽毛在撥弄。
「葉耐德,你放開……不……」
…….
憑借著戈爾登家族的力量,葉耐德順利的請到世界著名的神經外科醫生要為高琥珀開刀,不過這位醫生不肯離開歐洲,最多只肯搭飛機到英國倫敦,而高琥珀的健康與體力狀況都調養良好,在經過一番慎重的評估後,主治醫生準許她出院與搭機的行程。
一般人要出國時,多多少少都會忙著準備行李,不過高琥珀顯然是例外,她就酷酷的坐在床上,冷眼看著葉耐德與愛兒媽媽為她整理東西。
「阿德,倫敦現在的天氣是冷還是熱?你看我要不要為琥珀準備一條圍巾?」
「可以啊!不過愛兒媽媽,你也別太緊張,到倫敦後,還少些什麼,直接在那里買就可以了。」
「這麼說也是……我看我幫琥珀準備幾包泡面好了,听說很多人到國外不習慣當地餐點,就會一直想吃泡面。」愛兒媽媽話才說完,就被突然發出的一聲巨響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滿臉怒容的高琥珀一掌掃掉放在桌上的雜志。
「誰要出國了?我可沒答應任何事。愛兒媽媽,你怎麼站到他那邊去了?我才是你從小照顧到大的孩子吧?」
這陣子她受夠了葉耐德耍詐的行徑,利用撩撥的手段來控制她的生活作息,更不開心的發現這個惡質男人和愛兒媽媽愈走愈近的忘年之交情況。
「你這孩子,就是因為你是我從小照顧長大的,所以我當然要為你做最好的打算。你就讓阿德照顧你,跟他到倫敦動手術,好讓身體恢復健康,又有什麼不對的?」愛兒媽媽奇怪的反問。
「你不知道他這個人有多壞!跟他到倫敦動手術好讓身體恢復健康?哈,我看是到倫敦繼續當他的擋子彈活盾牌吧?」高琥珀愈說愈惡毒,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嘴巴,「下一次說不定換我的上半身不能動,豈不是全身都癱瘓了嗎?」
葉耐德被她的話激得一拳用力捶向牆壁,凶猛的眼神對上她完全不肯示弱的視線。
這算不算是「用眼神殺死人」的情況?愛兒媽媽很荒謬也很搞笑的想著,如果現在的氣氛不是這麼緊繃,肯定早就笑出來。
「別胡說了,琥珀。」愛兒媽媽立刻強行接過指揮大局的控制權。「願上帝原諒你,你是因為受傷、心情沮喪才會亂說話。阿德,你出去透透氣,休息一下,接下來還有得忙呢!」
「好。」葉耐德當然知道愛兒媽媽支開自己的用意是要讓他和高琥珀暫時分開,讓頭腦與脾氣都冷靜一下。「我待會兒再進來。」
看著他轉身走向門口,高琥珀的臉色緩和不少,直到他真的離開了,秀容更多了一層濃重的懊惱之色。
「你在後悔嗎?」愛兒媽媽撒著她,「你應該好好的自我反省一下。要知道,傷人的話一說出口,就再也收不回來了。你這陣子的表現真的很差。」
「我知道……」高琥珀的表情變得脆弱又疲倦,低垂著眼。
「還是說,其實你根本沒有原諒阿德假扮智力受損欺騙你的事,而一直在生他的氣?」愛兒媽媽又想到這個可能性。
「不,我並沒有因為這件事而一直在生他的氣。」高琥珀喉嚨干澀的回應,「事實上,我事後靜心的想了想,如果我處在他的情況下,說不定也會采取相同的自我保護策略。想通這一點,我再也無法繼續生他的氣,只是……」
「只是……」
「只是我突然覺得自己與他格格不入,愛兒媽媽,他是戈爾登家族的第二把交椅,全球最有錢的男人之一,一秒鐘內所賺的錢,我工作一輩子都賺不到,而且我又還是個父母不詳的孤兒……愛兒媽媽,你為什麼要打我?」盡管巴向她後腦勺的力道很輕,高琥珀卻覺得很委屈。
「不打你這個笨孩子,要打誰?」愛兒媽媽沒好氣的對她說教,「我說你啊!真的是想太多了。什麼叫格格不入?上帝創造宇宙萬物,祂的子民皆享有同樣的溫暖陽光,飲用同樣的甘泉,也呼吸同樣的空氣。盡管世俗的金錢觀造就眾人在世間的身分地位觀念不同,但本質是一樣的,只要彼此付出的真心是一樣的,其他的便不成問題,上帝會處理好其他一切。」
高琥珀哭笑不得的看著顯然天真過頭的愛兒媽媽。「事情並沒有你想象中這麼簡單。」
「不然還會有什麼問題?」愛兒媽媽索性反問她。
高琥珀本來是覺得很為難,不肯認真回答愛兒媽媽的問話,但愛兒媽媽不肯放棄的不斷發問,終于逼得高琥珀不得不含糊的回答她。
「別的不說……至少我不想就這樣跟他在一起。」她的意思是,就算兩人真的能打破所謂的世俗價值觀念而在一起,然後呢?她就要放棄自己的工作嗎?葉耐德又會如何安排她在他生命中的地位?那種很重要但無法曝光的情人嗎?
自從從事保鏢一職以來,她親眼見識或親耳听聞過這種不堪的花邊新聞,絕不會容許自己成為這類新聞的女主角,更何況貓眼看向再度走進房間的黑發男人,她忍不住暗暗自嘲,她在他的心中,說不定沒什麼太高的評價,恐怕只是一道塞不了牙縫的小點心,那些容貌、家世和氣質皆美好的上流社會千金小姐才是適合他胃口的大餐。
而他目前居然如此重視她,還肯花大錢為她延請名醫,安排手術等準備行為,有一半的原因一定是因為對她的內疚,另一半則是對她的新鮮感還沒消失,對她還沒膩的關系吧?
沒關系,她不在乎。貓眼重重的閉上,高琥珀假裝自己在養精蓄銳,不願再跟他起沖突,同時不斷的在心里這樣告訴自己。
沒關系,她不在乎……
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