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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小心愛上你 第十九章

不知過了多久,總覺得只有短短幾秒鐘,但又像是漫長的一世紀,蘇穎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輕輕地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姊姊」柳昭想插嘴卻被蘇穎制止。

「我不是問你!不患,我要听你說,這是真的嗎?」

刁不患沒有猶豫太久便回答:「是,我以前便很喜歡昭兒,這次重逢才發現我們是兩情相悅。小穎,我答應你,此生我只會有你與昭兒,我希望你們兩人都能在我身邊,好嗎?」

蘇穎往後退了一步,這一步她退得艱難萬分,好似前面是懸崖後面是深谷,稍有不慎,便會摔個粉身碎骨。

上官絮看不下去了,欲上前,白武卻阻止她。

「你很喜歡昭兒?」

「嗯,在和你認識之前我便喜歡她了,只是當時不容許我說出這件事。」

「這樣啊。」蘇穎轉身看了上官絮一眼,「既然如此,那我實在不該阻撓你,正好上官師父已經找到讓我回家的辦法……不患,在我家鄉那里是一夫一妻制,所以我無法接受兩女共侍一夫,你希望我回去嗎?」

倘若你下次還說這種話,我一定會離開的……如果你要我走,就盡管說吧!

自己曾說過的話此刻就在她耳邊回蕩,只要他說一聲好,她便能瀟灑離開,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只要他說一聲……她必定會離開。

刁不患望著她,神情逐漸淡漠,目光也移開了。

「我不希望你後悔,你……回去吧。」

「真的?」

「是……你現在不回去,我怕你將來會後悔。」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希望我回去?」

刁不患左手模了模下巴,「……回去吧。」

蘇穎閉了閉眼楮,像是做出了什麼重大決定。

她嘆了口氣,最後一絲期待終究破滅了。

「好,我知道了。」她看了刁不患最後一眼,轉身道︰「上官師父,我們走吧。」原本,她希望上官絮在刁不患面前說出來後,她會拒絕好讓他放心,沒想到最後她還是得回去了,這樣也好,不見面才不會思念。

蘇穎隨著上官絮他們離開,連聲告別也沒有,她走得極為瀟灑。

刁不患靜靜佇立,送她離去,縱使萬般不舍,他還是得讓她走,因為他一點也不想成為她的累贅。

那毒終于發作了,來得又凶又猛,正如同朱隸的狠毒,他因此失明了,再也看不見她……

「刁大哥,這樣好嗎?」柳昭有些無奈地問。她被懇求幫忙欺騙蘇穎,雖然不願意,最後還是禁不住刁不患一再拜托。

「這樣很好。」他扶著桌沿緩緩坐下,「她留下來只會被我拖累,這毒難解,現在是失明,以後會變成什麼樣沒人知道,她現在不走,將來等我死了,她想走也走不了了。」

「你應該告訴她實情,不然嫂子會誤會你一輩子。」

「我寧可她誤會我也不要她後悔,她回去還有家人陪伴,在這里她只能孤單,我不忍見她傷心難過,時間一久,她自然會忘了我。」她的故鄉還有她的家人,在那里,他相信她會過得很好。

刁不患說到最後,露出一抹苦笑,手掌牢牢抓著桌沿,手背青筋浮現,足以想見他用了多大的力,柳昭相信他剛才必定也用了這樣的力量忍受必須讓蘇穎離開的痛楚。

心上人離開卻無法留住,這痛,無人能懂。

「萬一有一天你的毒解了,這樣豈不是毀了你們兩人?」她憂心地問。

「我不顧冒著讓她孤獨的險。昭兒,謝謝你,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柳昭還想說什麼,但見刁不患無心聆听只好作罷離去。

刁不患一個人靜靜地坐著。

眼楮再也看不見,他的听覺變得格外敏銳,方才蘇穎的呼吸、嘆息全都深深烙印在他心底,往後身旁再也沒有她了,他沒有一絲後悔,因為這是他最後能替她做的事。

「不患。」

「娘。」刁不患听見兩個腳步聲,一個是他娘,另一個可能是府內的奴婢。

「你真是傻!為什麼要逼走小穎呢?」

「我不要她為難,我這毒不一定能解,不想她後悔一輩子。」

「你……唉。」刁母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娘,孩兒也對不起妳。」

「傻孩子,我是你娘,用不著覺得對不起我,只是我舍不得小穎,她是那麼好的姑娘。」刁母感嘆道。

「是我沒有這個福分。」

刁母嘆口氣,「也許吧。對了,上回淵源說要幫你找個靈巧的奴婢,已經找到了,只不過她是啞巴,但手腳很利落,往後就讓這丫頭伺候你了。圓兒,以後他就是妳主子,知道嗎?」

刁不患听見一聲幾不可聞的呼吸聲。

「娘,妳怎能讓個姑娘來照顧我?而且我也說了,我會靠自己。」

「我知道你很行,但身邊沒有人還是很危險,圓兒很貼心,對你會有幫助的,這點你非順著我不可,要不就別叫我娘了。」

刁不患無法反抗只好默默接受。

刁母離開後,圓兒留在正廳。

「妳叫圓兒?」刁不患听到氣聲,又淡淡地說︰「往後要麻煩妳了」

心底唯一的人已經讓他趕走了,他必須振作起來,不能讓其他人替他擔心。

晚上,上官絮與白武再度來到。

「蘇穎要我轉達一句話給你——你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上官絮無奈地說。

刁不患臉上神情不知是悲還是喜,「笨蛋……果然像是她會罵我的話。上官師父,謝謝妳,不患一輩子感激妳。」

他不知道上官絮與白武幾時離開,因為心底的惆悵讓他暫時忘了外界的一切。

在權蒼山時,他體內的毒便發作了,昏迷了三天,等清醒時,雙眼已經看不到

了,是白武送他回來。為了不在蘇穎面前露出破綻,他佯裝自己沒有失明,並找來

柳昭合演那出戲,他相信蘇穎必定看不出來,只是騙得了所有人卻騙不了自己的

心他已經開始思念她了。

這是他的抉擇,他絕不後悔。

不知過了多久,刁不患想起身旁還有個人,「圓兒,妳真的不能說話?」他听

見小小的氣聲,「不能說話也好,至少不像我必須故意說狠話來傷人,傷得還是我

最愛的人。圓兒,妳出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兒。」

朱隸給他的毒除了讓他失明也變得比較虛弱,練武對他來說是不可能的事了,

如今還能維持正常作息已經是盡了他最大的努力。

圓兒輕輕扯著他的衣袖。

刁不患淡淡一笑,「放心,我沒事,只是有點累,有事我會喊妳。」

圓兒這才離開房間。

刁不患靜靜坐在床上,目光望著前方,眼前是一片漆黑,他什麼也瞧不見,但

那抹情影卻始終在他腦海里。

他眼角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

時節遞嬗,轉眼隆冬又將至。

一年了……他與蘇穎在一起的時間和失去她的時間己經一樣長了。

這段時間,他在圓兒的幫助下努力學更多事,現在,日常生活已難不到他了,若不是知道他真的失明,還真沒有人會察覺到他是個盲人。

他與圓兒也成了知心朋友,因為她總是靜靜听他說,周遭的人都勸他不如娶了圓兒,甚至好友也贊同。

「我瞧圓兒伺候你挺不錯,你不如娶了她,給她一個名分,免得耽誤人家姑娘的青春。」柳淵源一面說一面盯著站在一旁的圓兒。

「柳二,別胡說,圓兒就像我妹子一樣。」

柳淵源又笑道︰「既然是妹子,不如圓兒嫁給我吧?哎呀,圓兒瞪我了。」

「我才不會把我最寶貝的妹子嫁給妳,省省吧你!」

「那你打算一輩子一個人嗎?你都把嫂子趕走了,難道真要孤家寡人?」

「我的毒恐怕解不了了,不知哪時會走,娶了人家又讓人家守寡,豈不是太不負責任了嗎?」

「那至少替刁家留個後吧。」柳淵源惋情道。

「……」

刁不患受不了他老愛亂說話,匆匆把人趕走,接著又對圓兒說︰「別理柳二,他老是不正經!不過他倒是說對一件事,圓兒,我該請娘替妳找門親事,不然耽誤妳的青春,我就罪過了。」

圓兒抓著他的衣袖,用力一扯。

「妳在害羞嗎?」

圓兒又用力一扯。

「不是害羞,那就是開心?」

圓兒最後干脆抓著他的手,使力搖晃。

刁不患察覺這是兩人相處這一年來最親密的貼近,圓兒很貼心,知道他不愛人家踫觸,便盡可能不踫他,今天她竟會直接踫他,想必是太激動了。

「讓妳嫁人我也不舍,可是女大當嫁……我是不可能娶妳,不是因為妳不好,妳真的是個好姑娘,只是我心底有人了,即使那個人不在我身邊,我也只會想她,想她過得好不好,想她是不是很快樂,是不是偶爾也會想起我……如果她能偶爾想到我,那我就心滿意足了。柳二總說我傻,既然很愛,又為何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但這哪是傻呢,讓她一個人面對孤獨這才是最殘忍的作法,畢竟,我不知何時會死……我情願苦我自己一人,也不要她陪在我身邊等著不知何時會降臨的死亡。

可是我真的很想她我以為日于一久就能忘記她,沒想到隨著時日一長,我反而更想她……唉,真是的,我怎麼會突然說這些話,圓兒,妳听听就算了,知道嗎?」

刁不患說完最後一個字,听見微弱的環泣聲,他不解地伸手往前踫觸到圓兒的臉,頰上有淚,他一愣,心跳突然加快。他從未踫過圓兒,第一次踫卻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很像是、像是……

「我終于等到你說想我了……」她顫著聲音說。

不是圓兒的聲音——他也不曾听過圓兒的聲音,又怎認得出來——然而這聲音分外熟悉。

有可能是她嗎?

「小穎?妳不是、不是……」

「你這個大笨蛋!」蘇穎罵了他後又狠狠抱住他,「你真是個大笨蛋!」

刁不患又驚又喜,「小穎……」原來圓兒就是小穎,這一年來其實她一直在他身邊,他居然不知情。

「你這個笨蛋!可我就是舍不得你這個笨蛋啊!」她放聲大哭。

那時她隨上官絮離開,心都碎了。

沒想到刁不患竟然能這般無情對她?

直到她想通一件事才恍然大悟——

縱使刁不患演得很好,幾乎讓人找不到一點破綻,縱使他那張臉沒有一絲柔情,她還是能感覺到他其實是故意逼她走,因為她看他用左手模下巴——她很早就知道他有這習慣,每當他用右手撫模下額就表示他很高興,用左手則是在生氣,如果他真要逼她走,應當是很高興,又怎會不悅呢?于是,她行至半途便立刻折返。

雖然不知原因為何,可是她曾說過他再叫她走,她一定會真的離開,才請所有人幫著騙他,就是希望能听到他說一句後悔,沒想到等了一年他才願意坦露真心,足以想見他有多會忍。

「小穎!」刁不患將她牢牢抱緊,想到她終究還是為了他留下來,內心有說不出的激動與思念。

他真的很想再見她。

「眼楮看不見又怎樣?」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人都會死啊,說不定我還比你早死,可就算是這樣,我還是願意陪你到最後一天,這樣才是共患難的夫妻,哪像你知道會死就趕我離開你,你真是大笨蛋啊!」哭完後又罵,罵完後又摟緊他。

蘇穎情緒爆發,連她都快控制不住自己。

這一年來不能跟他說話,只能靜靜在一旁看他,看他學習獨立、看他學習忍受寂寞,以及看他露出孤獨的神情,這一切她全看在眼底,不忍又不舍,偏偏他很能忍,什麼都放在心底不願說,只是與她說些不著邊際的小事,直到今天才完全傾吐出他的痛苦,其實她的心也很苦。

有好幾次,她多想說出真相讓他開心,可為了讓他明白自己也受傷,只好拚命

忍拼命忍,忍到都快內傷了。

「你是大笨蛋!」心里的怒氣在看到他露出感傷的表情後消逝無蹤,她始終舍不得怨他,畢竟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她著想,她又怎忍心再苛責。

「是,我是笨蛋,天下第一的笨蛋!」只有笨蛋才會舍得放她走。「小穎,我真的舍不得看妳一個人痛苦……」

「就算痛苦,我也想陪著你!我們是夫妻不是嗎?刁不患,如果你再叫我走,我發誓一,我最後一次發誓,我一定會離開你,知不知道,笨蛋?」

「不會了!不會再說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說了。」

失去一次的痛苦已經讓他徹底醒悟,怎可能再重蹈覆轍,今生今世,他都要纏著她。

兩人相擁,久久不分離。

刁母也在一旁頻頻拭淚。

永樂元年,有人自京城送來東西給刁不患。

是一封信以及一顆解藥。

蘇穎讀完信後,刁不患服下解藥,終于解了體內的毒,只不過他的眼楮並沒有立刻復明,而是慢慢恢復,直到來年,才總算重見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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