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冬仍有雪 第二十章
辰辰垂著眼,一臉麻木地往嘴巴里塞披薩,根本吃不出什麼味道。吃東西要兩個人都很感興趣,說說笑笑才能覺得美味吧?唐凌濤就那麼杵在對面,只喝點飲料,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她看了就煩心,他不愛吃就不要陪她來呀!自從上回為這事吵架,她就發誓再不讓他陪她去任何地方,這副毫無參與感的嘴臉真是夠敗興!
她早就一肚子火,想掀翻桌子一走了之了,但實在也沒勇氣冒著被他在大庭廣眾下修理一頓的危險和他當場翻臉。
唐凌濤喝著冷飲,看了她一會兒又看窗外濃密夜色里的車流。
辰辰一口氣喝掉半杯飲料,才感覺痛快了點兒,唐凌濤的手機響起來,他低頭看了看,皺起眉,握在手里並沒馬上接起來。
辰辰拿著杯子瞟著他,冷笑。有進步,沒有馬上接起來,女人都是有直覺的,這個電話讓他的表情微微異樣,不用說,不是寧紅就是露露。
他輕輕吐了口氣,轉回眼看見她正咬著吸管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看,他瞪了她一眼,一陣窩囊。電話還在響,他哼了一聲接起來,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猶豫!
他還是接起來了,辰辰覺得自己呼吸變得有點粗,為這倆女人的事她和他都鬧成這樣,簡直就成了雷區,擦上一點火星就炸。她已經炸了,這兩個女人一直就在挑釁她忍耐的極限!就算她不打算和唐凌濤過了,也想狠狠報復一下這兩個冤鬼一樣的死女人。
唐凌濤掛了電話,看著她,並沒馬上說話。
辰辰笑起來,表情夸張地學著那天他的口氣說︰「我保證,誰也不能把我從戴辰辰身邊叫走,除非戴辰辰讓我走。」
唐凌濤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反駁。
「服務員,」辰辰挑著嘴角笑,「我再要一個披薩。」服務員含笑走過來照例解說再要披薩需等二十分鐘。辰辰笑,「不急,我有的是時間等。」真的,太火了,太怨了,她不怕他了,有本事他就打死她,為了那兩個妓女打死她!
唐凌濤冷著臉別開眼,終于還是沒說一句話。
干巴巴地等待,時間變的很長,二十分鐘終究還是過去了。熱騰騰的披薩端上來,辰辰一臉死■到底的冷笑,「我再要一份。」
唐凌濤的眼神終于冰冷地刺向她,他不這麼看她還好,這麼一眼看過來,她更恨!
他站起來,神態和眼神帶出的惱意讓很有眼色的服務員迅速閃到一邊,他甩下錢,拖住她加快腳步走了出去。
辰辰一直冷笑,好啊,她倒要看看博愛的唐凌濤要怎麼辦。留她在身邊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她是怕死,怕他打她,她更怕被兩個妓女騎在脖子上拉屎!這麼活著還不如去死!好啊,就像他說的,他打死她自己也跑不了,她死都要他墊背,好歹都解月兌了!
拉她到馬路邊的路燈下,夜已深了,行人不是很多。他扯著她的胳膊,壓了壓脾氣。「辰辰,寧紅自殺了。」
自殺?辰辰一愣。隨即她故意冷血地笑了笑,「那她死了沒?」
唐凌濤的眼神又一寒,死死地看著她,嘴唇緊緊抿著。
「沒死,對不對?死了就不用這時候打電話給你了,可以安安穩穩地等到天亮再去火葬場了。」她瞟著他笑,「我都習慣了,每次都有大事件,都非你不可!她自殺,哦,還沒死成,叫你去干嗎?當主治大夫?你到底是她什麼人?親爹?」
「戴辰辰!」
「喲?生氣啦?對不起,我錯了,你不是她親爹,歲數不夠。」她笑,好像自己說的多好笑似的。「你問我和你生活困難不,我明確告訴你,困難!耍流氓,沒人性這都其次,關鍵是忍耐你就夠不錯了,還得忍你當流氓時招惹下的風流債!」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被她迅速堵回去。
「對,對,甘苦與共,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她覺得痛快,壓在心里這麼久的話源源不絕的冒出來,「屁!唐凌濤,你這不是在騙我,你是在騙你自己!你一路偷雞模狗的混過來,和你同甘共苦的人多了,你為什麼偏偏把她倆當親人?你其實心里也明白,那倆妓女喜歡的是你,可你呢,現在身份不一樣了,唐總了,要娶也得娶我這樣又傻又有有錢老爸的女人,哦,對了,還得沒當過妓女!不然堂堂集團總經理娶個妓女人家不笑死才怪。感覺抱歉了,人家的青春被你玩了,哎,是免費玩的,還是收費玩的?和你上床她們打不打折啊?」
「戴辰辰……」他冷冷地又叫了遍她的名字。
「你錢給足了,她們不缺錢了又開始想你的人了,左一遍找你,右一遍勾你,你給不起人,覺得挺抱歉,去慰安慰安,各取所需。唐凌濤,她們有病的,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上床提心吊膽的要死,我怕你傳染給我愛滋!」
他的手舉起來,她看著他的手,「打!你打死我!打死我呀,我就解月兌了!你到底為什麼纏著我?能從我這兒拿走的你都拿走了,金錢、地位、身體,你還能從我這兒拿走什麼呢?是不是我去當了妓女,你就能放過我了,當我是‘親人’了?」
「你!」那手晃了晃,始終還是沒落下來。「你就算當了妓女,我也不放過你!走!」他推搡著她,讓她上車。,「除非你死!跟我去醫院,我不會從你身邊離開的,我下油鍋都帶上你!」
「你不離開?你說過,除非我叫你離開,好,你離開,你滾!」她尖叫。
「這話從今天開始,作廢!」他鎖住車門,飛快的開動車子。
醫院的走廊里站了很多人。辰辰很主動地跟著唐凌濤的腳步,沒再拖拖拉拉……他握著她的手。
這種感受很奇特,尤其是在她怒不可遏的狀態下。他的手很大,很暖,很有力氣,就那麼緊緊的攥著她,或許是她瘋了,在他那麼傷害她,刺激她以後,她覺得這緊緊的,卻怕捏疼她的大手傳遞的竟是他的保證。
保證?保證什麼?
她不想去想,再說,到了人多的地方,她的掙扎……恐怕最後難堪的還是她自己。他帶她去見那兩個女人,那兩個不肯放過她的女人,這是第一次她和唐凌濤一起出現在她們面前,而不是她們和唐凌濤出現在她面前,她不該愁眉苦臉,她要笑,而且要笑的很甜!
走廊里的人看見唐凌濤都站直了身子,讓開路,恭敬地叫「濤哥」。辰辰的眼裝作不經意地掃過他們,有男有女,男的不用說,有些凶橫,露出的胳膊上還有刺青。他們和唐凌濤身邊的人有著明顯的差別,顯得很低檔,不專業,應該是寧紅或者露露的人。
女的就不用說了,穿戴正常的小姑娘是寧紅店里的小服務員,在露露手下的那幾個猛女映襯下,顯得故作清純,沒一個好貨!
他們看見她都有些尷尬,互相看著,似乎拿不定主意。一個冒失的小伙子叫完「濤哥」後,順口叫她「嫂子」。她還沒想好要不要裝作沒听見,那小伙子就被身邊的大哥拍了下腦袋,一臉委屈。
門被最前面那個一身嗆鼻子香水味的女孩替他們推開了,房間里的人也不少,看起來比外頭這幾個上台面多了。辰辰冷著眼一哼,醫院最豪華的房間,寧紅倒是裝模作樣的當起有錢人來了!她的錢是唐凌濤給的,唐凌濤的錢是爸爸給的!一陣暴怒。
房間里的人也紛紛向唐凌濤問好,看見他身後的她都面色古怪的點點頭,沒稱呼。
辰辰看見這里面有穿西裝的人,精干勁就不同于其他的烏合之眾,顯然是唐凌濤的手下。露露坐在最靠近病床的真皮轉椅上,瞟了眼辰辰,又深深看了眼唐凌濤,收回了眼光,只看著臉色蒼白,神情委頓的寧紅,緊緊握著她的手。
辰辰歪著頭,冷笑,演啊,怎麼不演了?不是該一頭撞進唐凌濤的懷里哭成淚人兒麼!看看這一屋子的人,這兩個妓女倒成了大姐級的人物了,看來趁年輕找個好男人靠上,對妓女來說猶為重要!
「扶我起來。」寧紅虛弱的說。
早有眼捷手快的人按鈕把病床半升起來,還不怕讓人笑話奴才相地替寧紅拉拉被子,墊墊枕頭。
辰辰覺得火都要從頭皮里竄出去,燎毀頭發!她生病三天,倒在家里沒人理沒人問,想喝口水都是自己下床去倒!拜托,她才是大小姐,她才是有錢人家的公主,都沒這派頭!這算什麼病?她月經流出來的血不比這多多了?至于這麼裝嗎?過不過了點兒啊?!
「濤子。」她低低喊了他一聲。
「好點了麼?」唐凌濤坐到床邊的椅子里,拉住她虛軟伸過來的手。辰辰看不見他的表情,光那關切的腔調已經讓她受不了了,他什麼時候這麼問過她?
「姐是不是很傻?」寧紅看著唐凌濤,表情平靜,眼淚卻刷的流出來,從臉的兩側劃落下去。
「傻。」唐凌濤低笑一聲,卻那麼動情。
「嗯,死過一回,我也覺得傻了。」寧紅的眼楮看著前方牆上的裝飾畫,「我怎麼能因為一個混蛋男人,丟下你,丟下露露呢。」
一句話說的露露熱淚盈眶,擦著她的眼淚,「是啊,我都生氣了!你走了,我怎麼辦?我就沒姐姐了!沒親人了!」
辰辰沉默地看著,其實這一幕很感人,換成是誰都會心一軟,眼一酸。可換成這三個人,當著她的面這麼賣力演出,她還是無動于衷。她沒姐姐了,沒親人了,她也不是一出娘胎就認識寧紅,不也混的好好的麼!誰缺了誰過不了?
「濤子,」那雙精于世故的眼又看著唐凌濤了,「姐謝謝你,你把那男人給我抓回來,讓他說出了心里話,姐就徹底明白了,也死心了。」一只手打著吊瓶,受傷裹著手腕的手還模寵物狗似的模唐凌濤的頭發。「姐以後再不傻了,我只對你和露露好,我只要你們兩個。」
辰辰實在忍不住冷笑一下,她要露露她沒意見,一丘之貉,有共同語言,老了,沒生意了,可以一起聊聊過去那些男人讓她們難以忘懷。她要唐凌濤?听口氣,她要他還是對他好?她要的他離婚散伙,要的他疲于奔命。也是,她必須要他,看看,這享受,這派頭,還不都是他給的!沒他怎麼行啊?
露露的眼神刀一樣刺過來,這回她可不怕了!以前她是希望唐凌濤能替她站出來,想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現在她可不需要了!連唐凌濤她都不要了!
「看我干什麼?」她笑笑的回看著露露,直直的,■■的。
露露皺眉,垂下眼哼了幾聲,調整了一下表情,「姐,躺一會兒吧。渴不渴?」
唐凌濤也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這回倒不是惡狠狠的一瞪,皺著眉,好象要說什麼又說不出來。
「你也看我干什麼?」她心一橫,帶她來他還指望她殷切問候嗎?他是想讓她看看,現在是和她們倆關系正常了,能當著這麼多人面不改色的拉著手,你看我,我看你了!她看見了,看見這兩個女人口口聲聲惦記他,死都不放心他,要他。這麼對他好,怎麼就不想想,她們現在就是他手上怎麼也洗不掉的兩塊屎!
他伸手和上流人士握手時大家都看見了,惡心,也忍著。她倆真的對他好,拿了他的錢就老實滾遠點,別總讓別人看見她倆就想起唐凌濤的過去!真的對他好,怎麼會讓他因為她們而離婚?!
哄男人,她們無敵了!
「你讓她跟來干什麼。」露露小聲地對唐凌濤說,口氣有些埋怨。
「喂,露露姐。」辰辰笑起來,真是夠能高看自己的了,她跟來?跟來看兩妓女和前夫的動情演出?沒必要吧,隨便哪部電視劇的女主角看著都比她倆上檔次。「你別搞錯了,不是我要跟來,是唐凌濤非要帶我來。我根本不想來,來干什麼?不是活得好好的,和平常一個樣嗎?有什麼新鮮可看嗎?」
「辰辰!」唐凌濤站起來,拉著她往外推。
辰辰一把甩開他,力氣之大連自己都一振奮。現在想讓她走,晚了!
「你們唐凌濤說了,他去哪兒都非要帶上我,我不樂意,他還不答應。」她笑,寧紅皺著眉把臉轉向露露一邊,不看她,顯得又點煩躁。
露露也站起身,眼楮又如刀似箭地剜她肉了。
「要麼,以後你們就商量好,別總動不動的就叫他來,他一來,我就得跟著,總是三更半夜,我折騰不起,跟來了,你們也不方便,當著我的面這麼拉拉扯扯,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多惡心啊!」
屋里的人都吸了口冷氣,瞪她。都怪她是吧?不要緊,她豁出去了!
「出去!」唐凌濤的臉沉得嚇人。
「出去?行!我出去了你千萬別追!一輩子都別追!」她還笑,眼楮轉過來看露露,「我和他都已經離婚了,好啊,我倒要看看,他現在又是黃金單身漢了,會不會在你們兩個婊子里挑一個!我看著!我看著!」
她轉身開門要走,露露沖過來,辰辰一哼,又轉回身來看她,「怎麼?要打我?」
露露咬牙切齒,被穿西服的那個人攔住了,不停掙扎著要繼續沖過來。
「你打!你打!打一下我就報警!黑社會,妓女了不起嗎?這個社會還是講法制的,還是正經人多!打!」她故意上前一步更靠近露露。「打!」
露露一巴掌劈下來,看來是連吃女乃的勁都使上了。辰辰死死克制要躲開的沖動,既然板都叫了,這時候閃多孬啊。手,就停在她臉不到5厘米的地方,露露的胳膊被唐凌濤抓住了。
「出去!」唐凌濤狠狠地說,幾乎都有點厭惡。
「行!還是那句話!我出去了,你就別再找我!臭流氓!你一輩子就和這些妓女混著吧!」甩下狠話,她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你護著她!她說了這麼混賬的話,你他媽的還護著她!」露露不可置信地質問已經松開她胳膊的唐凌濤。
「濤子!你這個上門女婿當的真他媽窩囊!」她繼續刻薄。「你還需要靠他們戴家嗎?你還這麼一副孬種樣子干什麼?」
唐凌濤看了她一眼,冷笑,「你覺得,我用靠他們戴家嗎?」
「是啊!」露露瞪著眼,想不通的喝問,「你要錢,要地位,不必非留在戴家!還落個倒插門的惡名!現在是戴家靠你!」
唐凌濤挑了挑嘴角。
「你到底圖什麼?不是真愛上那個混蛋女人了吧?」
他抬眼,冷靜地看她,斬釘截鐵地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