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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面皇後 第四章

華嵐使臣造訪天府本非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但在現在這個敏感時機下,他們的到來就顯得格外引人注目。而華嵐使臣雖然已經听說沈慎遠病倒,目前天府朝堂,由沈慕凌主事,卻沒有料到在江山殿中微笑迎候他們的,竟是新後陳燕冰。

「楊大人,多年不見了,不知大人可還認得我?」她巧笑倩兮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華嵐使臣——已經年過五旬的楊尚杰。

他在動身之前就知道北燕公主嫁給天府皇帝的這樁婚事,但陳燕冰這開口第一句話倒把他問住。看著她,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陳燕冰笑道︰「也難怪大人不記得了,十年前,大人跟隨當時的華嵐丞相蕭大人出使我們北燕的時候,我還不過是個七歲的小孩。」

「不,小使不是忘了那次相見,只是沒想到皇後娘娘居然還記得小使。」楊尚杰邊行禮邊惶恐回答——當然,狀似惶恐而已。亡國的公主,傀儡般的皇後,有什麼可值得畏懼的?他好奇的只是沈慕凌為何會安排陳燕冰來見自己?

「楊大人此番來天府,本應是由陛下見你,但陛下近來國事繁忙,無暇見客,所以只好委派本宮與大人見一面,希望大人不會見怪。」

「豈敢豈敢,只是陛下竟這麼忙碌呀?」

楊尚杰的詢問讓陳燕冰面露憾色,「大人該當知道,我北燕與天府現在已經合並為一國,如此時期有多少國事亟待處理,千頭萬緒之下,陛下甚至急調武王回京分憂解勞,即使如此,陛下還是操勞得日日都不能按時就寢,這兩日又染上風寒,連早朝都耽擱了,本宮勸陛下為國家保重龍體,可陛下心中只有國事,沒有他自己啊。」

一番話說得在情在理,令人動容,可楊尚杰卻听得心里冷笑。誰不知道北燕是被天府滅了國?「合並」兩字只是好听而已。陳燕冰看起來如此牽掛沈慎遠身體,其實心中巴不得他早死的人,她一定排在首位吧?

但想是這樣想,嘴上當然不能這樣說,他恭恭敬敬地問︰「陛體有恙?不知小使可否探望?吾等一行人此來,帶著華嵐最好的藥材,臨行之前,吾主還讓吾等帶上敝國最好的御醫。」

「貴國君真是英明神武,料事如神,藥材和御醫居然一並帶來,可是陛下生病不過是這兩日的事,大人您從華嵐過來至少也要四天的行程吧?是誰向華嵐傳遞了什麼謠言嗎?」

她的語調倏地一涼,幽深的眸子凝注在他的臉上,讓原本心氣高傲,對她不屑一顧的楊尚杰頓時一驚,意識到自己言詞之中犯一個重大的錯誤。他立刻辯解道︰「那些藥材原本是進獻的禮物之一,而御醫,是陛下擔心我們舟車勞頓,體恤小使上了年紀,恐染病疾,特意派遣隨行的,並非針對貴國陛下。」

陳燕冰展顏一笑,「我想也是,只是如今天府和北燕的戰事剛剛平息,余下幾國之中難免有居心叵測之輩,捕風捉影,造謠生事,華嵐素來潔身自處,不沾惹這些是是非非,陛下曾和本宮說過,若天府想找尋一個可以倚重的盟友,華嵐是首選之國。」

楊尚杰長出一口氣,說道︰「此番小使奉命來天府,吾王也有此意,關于海境港口之事……」

她擺擺手,「和國策有關之事本宮不便多听,後宮不干政,這是陛下的意願,也是本宮自己的意願。待過兩日,陛下龍體康復之後,自然會和大人談的。只是不知道大人能在我天府停留幾日?」

「這個臨行之前,吾主給了小使一月之期。」

一個月,就是說有得耗了?陳燕冰心里暗暗一笑。接下來要頭疼的人該是沈慕凌了吧?如何把這明顯是來刺探情報的老頭打發走,又不讓天府真正的國情泄露?

和楊尚杰又寒喧片刻,見他臉上出現應付焦躁的神色,知其因為從自己這里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情報也感覺厭倦了,她便很知趣的結束這番會面。

待一直看不到楊尚杰的背影,她才轉過頭,看著身後的屏風道︰「我剛才若有說錯話的地方,王爺可以指正。」

屏風被太監們撤去,沈慕凌就端坐在屏風之後,一手托腮看著她。兩人對視,她猜想他大概會挑些毛病來揶揄她,但他只是靜靜地看了她一眼,低眉道︰「皇後進退得宜、言詞穩當,沒有什麼需要本王指正的。」

陳燕冰的唇角上揚,「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王爺處理公務,本宮也該回飛燕宮了。」

「太子怎麼樣了?」他又問。

上揚的嘴角閃過一絲諷刺,「還好,沒有用到王爺說的以毒攻毒,幾位太醫替太子配的解毒湯藥很有用,今早他已經可以下地,只是人還有些虛弱,我讓他先休息幾日,學堂的功課我會幫他補上。」

他的臉上也似浮起一層隱隱的笑意,「那就好。」隨即起身,「我和你一起去看看他。」未等她說話,他已經先她一步出殿。

在路上,陳燕冰問他,「王爺對下毒之人是誰可有頭緒?」

「嗯,有了。」

這麼快?她頗為驚訝他的辦案效率,但是轉念一想,在沈慕凌心中一定早有一份可疑名單,畢竟敢對皇儲下毒手的人,在天府之中,不會超過一掌可控之數。

「那……王爺能和我說說嗎?」她輕咳一聲,「我這里也好有所防範,萬一對方再次下手,我不能全無準備吧?」

「你不用防範什麼,因為對方短期之內不會再下手。」他說得異常篤定,「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就是傻子,嘗試一次之後沒有甜頭,也該收手了。」

說話間已經來到飛燕宮。

正巧沈錚在院內,五台武將正在為他示範劍法,小太子坐在一邊的石敬上,雖然氣色欠佳,但卻看得很入神。

他們兩人連袂而來,那名武將立刻收住劍式,躬身道︰「末將拜見王爺、皇後娘娘。」

將沈慕凌喊在前面,她並不意外,知道天府二十萬大軍,有十五萬是在沈慕凌掌控之下,這人應該也是他的部屬。陳燕冰點點頭,走到沈錚身邊,撫模著他的頭發,「太子怎麼在院子坐著?不是和我約法三章,你要乖乖在屋內靜養的嗎?」

沈錚仰起臉朝她笑道︰「母後,我是想自己快點好起來啊,如果我手無縛雞之力,就會給那些想害我的壞人可趁之機,所以我一定得盡快開始練武才行。」

「那也不急于一時啊。」她搖搖頭,詢問宮女,「殿下今天的藥吃過了嗎?」

「已經吃了一帖,還有一帖是臨睡之前喝的。」宮女答道。

陳燕冰回頭對幾人道︰「我先回房換件衣服,王爺請隨意。」她身上還是見外國使臣時的正式朝服,隆重到過于沉重,在自己的寢宮之內就不用這樣鄭重其事,現在又正值盛夏,還是穿得簡單舒服些好。

沈慕凌斜眼著那名部屬,似笑非笑地說︰「蕭遷,我竟不知道你幾時成了太子的老師?」

蕭遷尷尬地回稟,「今日太子命人召末將入宮,末將還不知是為了何事,所以沒有向王爺稟報。」

「你多心了,太子召見你,你為何要向我稟報?太子是君,而你與我……都是太子的臣。」他微笑著慢慢走到太子的面前,彎下腰盯著對方的臉,「殿下,微臣說的對不對?」

沈錚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忽然抽出桌上的一柄匕首就刺了過來——沈慕凌大手一撥,就將他的手腕撐住,稍一使勁,沈錚就疼得松開于,短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微笑著搖搖頭,嘖嘖幾聲,「殿下這就不對了,一直以來,殿下都讓我感慨您不愧是生長在宮中的孩子,老成世故工于心計。難道自己所設計謀不能如願就要惱羞成怒嗎?您的隱忍之功著實太淺。」

沈錚咬牙切齒地說︰「你是亂臣賊子!我若是不殺了你,早晚有一天你就會像梁冀殺漢質帝一樣殺了我!」

沈慕凌呵呵笑道︰「您太高估自己了。漢質帝?先看自己能不能當上皇帝再拿自己去比那個短命的小皇帝吧。殺你?我有必要嗎?這天府之內沒有人會是我的威脅,一個孩子又能把我如何?」

他低聲再說︰「我勸您以後還是放聰明些,別再做那種給自己下毒的蠢事。想栽贓陷害誰?我嗎?還是殿內那個女人?不論是誰,你都得罪不起。中毒的滋味很難受吧?肚子疼得快要死掉了吧?現在是不是很後悔?」

沈錚氣得兩眼噴火,恨不得跳起來咬死他,可是手腕被撐住,沈慕凌的一只手也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壓在石敬上一動也不能動。

噙著一絲冷笑,沈慕凌黑眸冷得令人發抖。「好吧,我知道你現在不敢喊叫,因為不想讓你那位親愛的母後知道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小孩,所以,我現在說的每一個字你都給我安安靜靜地听,然後牢牢記在心里。」

沈錚咬著牙瞪他。

「殿內那個女人,你別打她的主意,因為她的生死與你無關,可你若非要和她扯上關系,那你的生死我可就不能保證了。

「你如果想活著登基親政,就給我乖乖地做好你的太子,八年之後,這江山自然就是你的。」

「哼!」沈錚別過臉去,分明不信他的話。

他冷笑一聲,「但你如果非要做傻事和她過不去,我對付人的手段,你應該有所耳聞吧?烈油烹炸、巨甕蒸煮、千刀萬剮……哪種死法都足夠讓旁人看上十天半月,記住一輩子……」

「你敢?!」沈錚的臉色由紅變白,煞白如雪。

沈慕凌清幽地一笑,「你若不怕死,可以試試看我到底是敢還是不敢?」

陳燕冰從內殿走出時,就見這對叔佷如此對峙著,不禁好奇地問︰「你們這是……」

「殿下想與我切磋一下武藝,可惜一招就敗下陣來。我看他大概快要哭了。」

沈慕凌輕描淡寫地說笑,環臂胸前,「不過你說的對,太醫們的解毒湯藥還是很有用,否則他根本沒有力氣在我面前舉起這柄七首。」

他面對她,朗聲笑道︰「皇後娘娘,接下來的日子您可有得忙了。」

她走到沈錚面前,見他果然臉色難看,便拍拍他的肩膀說︰「敗給武王有什麼丟臉的?我們北燕十萬大軍還不都敗在他的長劍鐵蹄之下?」

「皇後這是在安慰太子,還是在指責我是殺人狂魔?」沈慕凌在她身後悠然問道。

她抿起嘴角,只當沒听見。

「王爺今天要在我這里一起用膳嗎?」見他似暫時無意離開,她便客氣地問了一句。

沒想到他竟點點頭,「也好,忙了一清早,我還沒有吃飯。皇後這里有什麼好吃的,我將就吃一點吧。」

見他答應得「委曲求全」的樣子,陳燕冰深吸一口氣,真後悔自己剛才多話。

「就不知王爺平時愛吃什麼,王爺難得來一次,總不能讓王爺『將就』回去。」

「面就好。」他對一名宮女吩咐,「御膳一房的人知道本王的口味,用肉丁不能用肉末,別太油膩,菜嘛就搭白菜,切成細絲,其余的一概不要。」

「是。」宮女小碎步的跑掉。

陳燕冰看著他,「王爺吃得太節儉了,這後宮的膳食雖然都有銀兩額度,但是王爺難得在我這里用一回飯,總不至于把我吃窮。一碗面是不是太寒酸了?」

他反笑道︰「皇後是公主出身,錦衣玉食早已習慣,您口中的平常膳食所需花費,一般人家也夠吃上十天半個月。我在外面行軍打仗多年,兵貴神速,平日生火做飯只求簡便快速,吃什麼並不重要,就是普通一碗面,放上不同的佐料,也能吃出不同的味道來。」

他這是在教訓她平日生活奢靡?陳燕冰心中不服,因為她雖然貴為公主,但在吃穿上也並不十分講究。每日三餐,最多不過四菜一湯,怎麼就能把普通百姓十天半個月的飯錢都吃進去?

她微笑著對那名武將道︰「這位大人是……」

「末將蕭遷。」剛才看著王爺和太子短劍相接,他簡直是膽顫心驚,偏偏不敢吭一聲,直到皇後問他,這才如夢初醒般回答。

「蕭大人也留下一起用膳吧。」

「不敢不敢,末將還是先告辭吧。」蕭遷一個勁地注意王爺臉上的表情,沈慕凌默然點點頭,他才如蒙大赦般起身告退。

陳燕冰只覺得好笑,也不強求他。回頭看太子一聲不響地走回自己房間,她追過去問︰「殿下要吃什麼嗎?」

沈錚悶聲道︰「我的肚子還有點疼,不想吃。」

「那就叫他們做一碗熱湯吧,配兩塊點心,你應該吃得下。」陳燕冰溫柔地拉著他,送他回房間。

一進屋,他就抓住她的袖子顫聲說︰「母後,我猜應該是武王給我下的毒!」

「別多想,不可能是他的。」她拍拍他的頭。

他張大眼楮看她,「難道母後現在和武王是一條心了嗎?您認為他是好人?」

「是不是好人,我們總有一天會知道的,現在下結論未免太早。」

她要出門,沈錚卻拉著她的袖子不肯松手,哀求道︰「母後,我求您千千萬萬別上他的當!」

她頗為詫異。上當?這孩子說的是什麼話?什麼意思?怕她上沈慕凌的當?他是知道沈慕凌在給她設什麼圈套,還是單純的擔心而已?

御膳一房的手腳很快,一碗簡單的白菜肉面很快送來。她見沈慕凌一碗面也吃得痛快淋灕,不由得笑道︰「王爺,現在不是作戰之時,也沒有敵人在後方追趕,王爺不必吃得這麼心急吧?」

「眼前縱然無敵,但身後未必沒有。」他抬起眼,看到對面匆匆而來的身影,哼了一聲,「眼前之敵不是也到了?」

來者是一名侍衛,他快步走入殿內,拜倒道︰「王爺,兵部那邊有急函送至,蘇大人請您務必現在到兵部去一趟。」

沈慕凌無奈地丟開碗,對陳燕冰說︰「看到了嗎?一碗面都吃不踏實。」

她不解地問︰「現在戰事已經平定,兵部還會有急函?」

他問那侍衛,「蘇大人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侍衛看了陳燕冰一眼,欲言又止。

沈慕凌斥道︰「皇後不是外人,有話直說,本玉最不喜歡看人目光閃爍,吞吞吐吐。」

侍衛小聲回話,「蘇大人說,是與北燕的邊境上出了些岔子,好像是北燕殘部負隅頑抗和我軍發生沖突,有十余人死傷。」

陳燕冰渾身一震,「北燕殘部?這不可能,我已親自簽下命令,要北燕所有軍隊停止抵抗,就地等待整編。」

沈慕凌用白絹擦了擦手,起身建議,「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到底是軍情有誤,還是確有其事?」

她盯著他的眼道︰「兵部乃軍機要地,王爺敢讓我去?」

他淡淡一笑,「你現在身處天府帝都,有什麼地方是我不敢讓你去的?」

狂傲,是因為自信。現在的她是人家的籠中鳥,他有足夠的自信將她掌控在手中。

陳燕冰深深吸氣,「好,我和王爺同行!」

陳燕冰和沈慕凌一起來到兵部,令兵部震動不小。

兵部尚書蘇博青當面就問︰「王爺,今日所談之事,皇後娘娘不宜在場吧?」

沈慕凌眉梢一揚,「怎麼?北燕之事,北燕公主不能听嗎?」他親自拉過一把椅子,「皇後請上座。你們有什麼急事,就直接當著我和皇後的面說。論行兵打仗,你們當然個個都是行家,但是要說對北燕人的了解,你我都得听皇後的。」

武王都放了話,眾人哪里還敢不听?只是一個個神情古怪,顯得極為勉強。

蘇博青悶聲道︰「也好,這群北燕殘部皇後娘娘肯定是認得的。他們的領軍人物叫風自海,真是個瘋子似的家伙,我們這邊派人去整編投降人馬,他竟然堅持不交兵器不交人,所以和我們的人爆發沖突,雙方各有傷亡,我們這邊死了十三名士兵,將士很是憤慨,都吵嚷著要滅了這伙人,寧要死尸,不要活敵。」

事態竟真的如此嚴重。陳燕冰蹙眉道︰「風自海這個人我了解,他是個倔脾氣的,皇兄在世的時候,他都敢公然違抗皇兄的命令,更別說你們了。他對北燕一腔赤忱,眾多北燕舊臣中,最反對北燕投降的就是他了。我本以為我來到天府之後,他能死了復闢北燕之心,沒想到還是這麼強硬。」

蘇博青哼聲道︰「強硬也沒什麼,在戰場上我們什麼難纏的敵人沒遇過?現在只等王爺一句話,這群人該怎麼處置?他們不過剩下六、七百人,咱們這邊有三千精兵把他們團團圍住,五打一,必把他們打得哭爹喊娘!」

「不可!」陳燕冰急忙阻止,「我已經和陛下簽訂兩國契約,講好我帶北燕舉國投降,陛下不會傷害北燕軍民。風自海雖然是個瘋子,但那六、七百士兵何罪之有?這一戰萬萬打不得,否則萬一激怒北燕其他百姓或軍民,可就不是三千滅六百人這麼簡單。」

「那要怎樣?打不得,可也和不了!難道就這麼僵持著?」蘇博青一臉的不悅,似在抱怨。

陳燕冰看向沈慕凌道︰「這樣吧,我修書一封,派人送到軍前給風自海。」

「他若不理睬呢?」沈慕凌緩緩開口。

她嘆口氣,「他十有八九是不會听我的,否則也不會堅守到現在都不投降。所以這封信只是為了拖住他而已。同時要請王爺派人帶著我的另一封書信送到北燕長嶺縣,那里的駐軍將領叫左沖,是風自海的丈人。風自海天不怕地不怕,但是對這位丈人的話卻極為敬服勝過聖旨。左沖會听我的話,收到書信後一定會即刻趕到風自海的駐地勸阻他。十天之內,我保證左沖會押著風自海到帝都來請罪!」

「又是十天?」沈慕凌幽然笑道︰「你要欠我幾個十日之諾?」

她忽然想到那追查奸細的十日之約自己還背在身上,現在居然又加上一個。但情勢緊急,也顧不得那些了立即回應,「兵不血刃的退敵是兵家上策,王爺若肯采納,我這就寫信。倘若這兩封送出之後依然毫無用處我就認了,那六、七百人任你們處置!」

他看向眾人,問︰「還楞著做什麼?竟沒有一個人為皇後娘娘鋪紙磨墨嗎?」

蘇博青沉著臉走上前,從桌案下的抽屜中拿出信筆,旁邊有人忙為皇後磨墨。

陳燕冰快筆寫好信,對沈慕凌交代,「我個人的印信留在宮內了,不蓋印只怕他們懷疑書信的真假,我這一雙耳環還是北燕舊物,上面有北燕皇室的圖騰,他們應該認得出來,煩請王爺讓送信的人務必先把耳環送上再給他們看信。」說著,她一邊將耳環摘下,分別放在兩封信上。

沈慕凌拿起其中一只審視,不知道是贊許還是諷刺地說︰「這一只耳環也價值連城吧?」

「和數百條人命相比,它不值一文。」

陳燕冰的回答讓一開始對她不屑一顧的蘇博青也不禁動容。雖然兩國之戰是天府贏了,但是人命在每個人心中都有其自己的價值和地位。即使是統領千軍萬馬的主帥,也知道人命之可貴。

于是這位天府的兵部尚書主動道︰「我這就派人把兩封信送出去。」

「除這兩封信之外,我們這里也該有所行動,總不能坐等左沖送人上門。」沈慕凌想了想,忽然道︰「本王親自去前線會會這個風自海。」

「王爺!」兵部大堂之內,一片阻撓之聲此起彼落,「王爺剛剛大戰歸來,朝中政務繁忙,這等小事何必親力親為?有吾等在,還不能解決嗎?」

但他並未接受眾人的好意,將目光投注在陳燕冰的臉上,悠然問道︰「倘若我邀皇後一起前往,這一回,皇後還敢與我同行嗎?」

又是一片驚詫的吸氣聲。

陳燕冰對他的邀約也是萬分震驚,不僅震驚于他的突發奇想,還震驚于他的心思。將她這個北燕公主帶在身邊前往兩國境邊,是想以她為人質要脅風自海嗎?

她淒然一笑,「王爺可知道,在許多北燕舊臣心中,我是賣國求榮的叛國罪人。倘若王爺把我掛在軍前祭旗,北燕會有一些人為王爺拍手叫好的。」

沈慕凌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我不管旁人怎麼看,你也不用追問我為何做此決定,我只問你敢不敢和我同行?」

她咬咬唇,「有何不敢?王爺若不嫌我麻煩,我當然樂意親自玉成此事,將干戈止于陣前。」

他展顏笑道︰「那好,明日正午,我在皇城正南門等候皇後大駕。此行輕車簡從,請皇後別攜帶太多的行李和人馬。」

「好,我會記住王爺的話,只是我與王爺原本的約定」十日之期本就短暫,若再與他一起出京,更無法查案了。

「那件案子可以暫緩,更何況有周英幫你,還有什麼破不了的案子?」

他對她的一言一行果然了若指掌。既然如此,自己更沒有推辭的借口了。

待陳燕冰離開兵部,蘇博青不滿地問︰「王爺,叫這麼一個有名無實的皇後跑到那里能有什麼作用?她自己都說了,北燕舊部根本沒將她放在眼中。」

沈慕凌冷冷看他一眼,「北燕舊部之所以負隅頑抗,便是因為沒有將她放在眼中,只將她當作一個叛國罪人。但我們不能讓她就此敗壞名聲,不僅不能,還要讓她成為北燕人心中的一面大旗,只要旗幟不倒,北燕人的精神就不會垮。」

蘇博青听得更加驚話,「王爺,只有打垮北燕人的精神,我們天府才好順理成章地將整個北燕接管啊。」

他言詞如冰,犀利如刀,「一個已經心死的國家,縱有百萬子民也如行尸走肉一般,要其何用?我們天府要的,不單是心甘情願臣服于我們的俘虜,還要一群能為我們所用的盟軍。而要達到這個目的,關鍵便是北燕皇室最後的血脈,所以,我們必須善加利用,絕不能錯失每個機會。」

蘇博青恍然大悟,拱手道︰「王爺高見!」

沈慕凌看著桌上那兩封信,神情冷峻地下令,「即刻派人將這兩封信送出去,傳本王命令,在本王未到達邊境之前,天府將士不許再行挑釁或率先開戰。違者,斬!」

「遵令!」兵部之中一片呼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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