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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床上見 第一章

如果時間充足,季舒顏估計還要繼續感慨一下時光流逝,不過她眼楮余光突然看到路上一輛銀色休旅車減慢了速度往路邊靠,立刻就沒了悲秋傷春的氣氛。

銀色休旅車,這不就是來接小萱的車?看來,好友那位神秘的情人應該還算有錢,隨便一輛車開出來都是保時捷。

對于金錢,季舒顏沒什麼概念,季家家境還算優渥,尤其身為獨生子女的她從沒受過什麼挫折磨難,自然不能體會人生之艱辛。

對于寶貝女兒的未來規劃,季爸爸從來都是開心就好的原則,沒想過讓她成名立萬,自然也不強求大富大貴,安安穩穩就很好。

事實上,季舒顏本身也不是一個胸懷抱負的人,如果不是二十歲生日那天發生的事情改變了她的生活軌跡,她也不會有勇氣逃到國外求學。

不過現在三年過後回頭再看,季舒顏倒不認為當初那個太過匆忙的決定是錯誤,畢竟在陌生的國度待了三年,她覺得自己堅強了不少。

至于回國的決定,季舒顏也是經過了縝密的思考,她從來沒有留在國外的執念,自然也沒什麼好留戀的。倒是朋友們听到這個消息後特別開心,吵嚷著回來之後請她吃飯,宋瑾萱更是熱情張羅著找了住處,離宋瑾萱的家並不遠。

宋瑾萱說希望能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她也希望。

腦袋里亂七八糟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季舒顏臉上露出得體的微笑,快步走到銀色休旅車旁,笑盈盈的敲敲窗,語調是難得的輕快︰「您好,請問是來接宋瑾萱的車子嗎?」

接連敲了幾下窗,奇怪的是,車窗沒有降下來。

季舒顏略皺眉頭,繼續敲幾下,「司機先生,您是來接宋瑾萱的嗎?」隔著黑色的車窗,她看不清楚里面的人,只是感覺到里面的人也在觀察自己。

片刻的等待之後,黑色玻璃窗徐徐落下,一張面相普通的男人的臉露出來,表情很是迷惑的看著外面站著的季舒顏,「小姐,妳敲窗做什麼?」

沒想到司機會是個年紀輕輕的小伙子,季舒顏退後半步,免得自己嘴里的酒氣燻到人家,「請問您是來接宋瑾萱的司機先生嗎?」

「宋瑾萱是誰?」上下打量一眼,青年耐心的問。

「您不認識宋瑾萱啊……」話說到一半,季舒顏看著青年依舊滿臉的迷茫,終于意識到自己認錯了車,鬧了笑話,臉上一熱,連忙道歉︰「抱歉,我認錯車了,我朋友的車也是一輛銀色休旅車,真是對不起,不好意思。」

看她尷尬的連聲道歉,開車的青年不在意的擺擺手,「沒事的。」

帶著窘迫的笑容後退一步,季舒顏含笑表示歉意,目光不經意瞧見車子後座坐著的身影,呵,竟然看到一個在車上工作的男人,那人正專心致志翻看著手里的文件,即便被打擾也沒有抬頭多看一眼。

開著保時捷備有司機,坐在車上還認真的看文件,穿著打扮也精干利索,顯然是個成功人士。

在國外獨立生活磨練幾年,季舒顏現在也養成了仔細觀察人的習慣,尤其是那些氣質不凡的成功人士,何況專心工作的男人本就養眼,渾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讓人無法無視這人的存在。

季舒顏心里贊賞一番,難免就多看了幾眼,就是這輕輕的一眼,卻讓她如遭雷擊,雀躍的心情一落千丈,心髒驟然加快了跳動的速度。

那個人,是他嗎?

不敢置信的瞠大雙眸想要看個仔細,誰料司機已經按下按鍵,她只能眼睜睜看著車窗升起,遮擋了視線。

車里坐著的男人,真的是他嗎?

許知恆,這個名字突然冒出來,讓季舒顏在二十度的氣溫下打了個寒顫。

就在剛才她習慣性觀察後座男人的時候,那人突然抬起頭,對上她的眸,一瞬間,熟悉的臉龐讓她幾乎要驚呼出口。

可是,那人很快的又低下頭,看都沒看她一眼,繼續研究手中的文件,留下季舒顏僵立在那里,思緒混亂得如同解不開的迷團。

難道真的是他,不然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可是,如果是他,許知恆怎麼會認不出自己?而且那人身形看起來比記憶中的許知恆結實,銳利的目光和記憶中戲謔的眼神也大不相同。

不,應該不會是許知恆,他不會留在這座城市的。

當初那麼多的大公司對他開出優渥的條件,他也親口說不會依賴家里,要自己闖出一番事業,現在三年過去,她實在想不出這個人依舊留在這座城市的理由。

許知恆,這個熟悉名字涌上心頭,鼓動著她的心,就像是那段忘不掉卻也不敢想起的過去,本應該屬于夢里再不提起。此刻恍惚看到相似的面孔,季舒顏要深呼吸才能抑制自己再次走上前敲開車窗的沖動。

按著胸口,季舒顏努力說服自己,她告訴自己一切不會這樣巧合,剛剛回國就遇到這個男人,但卻騙不了自己,剛才一瞬心跳加速的感覺確實存在過。

每個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秘密,關于某些人或者某些事,都只屬于自己內心的最深處,歡喜或者悲傷,令人不想要在別人面前提起。

對于季舒顏來說,許知恆就是那麼一個存在,他是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的玩伴,季、許兩家家長更是做了一輩子的鄰居兼好朋友。

在這樣的童年和感情下,許知恆和季舒顏在別人眼里從來都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每每看著不遠處樹下抱在一起玩鬧的兩個孩子,家長們都會笑鬧著說以後結親算了。

大人們的願望是美好的,但是,現實是很殘酷的。

季舒顏發誓,她和許知恆絕對不像外界傳言的那麼和諧,真正的情況是,那個在大人面前講道理、懂禮貌的許知恆,每次獨處都會往死里欺負她,扯亂她綁好的辮子,不帶她玩,整天惡聲惡氣的,還逼迫她吃本來就不愛吃的飯菜,一起上下學的時候嫌棄她走得慢,還無緣無故打了對自己獻殷勤的高中同學。

老天,她真是從沒見過這樣惡劣的男孩子,如果說高中前的記憶不算什麼的話,那長大後對自己的管束就更劣跡昭著了,什麼不準晚回家、不準和別人出去玩,反正別人開始嘗試的事情她都不準就對了,尤其二十歲那一年……

想到這,季舒顏煩躁的搖搖頭,不能想了,再想她會氣得瘋掉,如果不是他,自己怎麼會背井離鄉出國讀書。

把許知恆的名字在心底念了幾遍,季舒顏整個人都有些咬牙切齒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控制不住內心的悸動。

有股強烈的沖動想要證實自己看到的人是不是他,可眼看著車子就在身邊,卻始終不敢再去敲開車窗驗證,因為她還沒有做好面對的打算。

如果車里的人是他,三年後的重逢,她還沒做好再見許知恆的心理準備,實在想不出該說些什麼;如果不是……自己大概還是會失落吧。

站在那里,季舒顏的心里進行著拉鋸戰……

「喂,顏顏,站著發什麼呆?」

猶疑間,宋瑾萱已經走出來,看她站在那里發呆猛的拍上她肩膀,手指著另一方向的一輛車子,看季舒顏傻愣愣的回不過神的樣子,覺得特別好笑,「妳認錯車子了笨丫頭,車子在那邊呢。」

腦袋終于回神,听她打趣自己,季舒顏也干笑兩聲,決定放棄理清此刻的混亂,算了,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呢,是不是他,又有什麼關系。

經過這麼一場驚嚇,倒讓她的精神一下子抖擻起來,醉意盡數驅散。

「討厭,不準笑,認錯車子很奇怪嗎?」掩飾了所有的情緒,季舒顏含笑,捶打宋瑾萱手臂一下,「喂,我突然不想回家,我們去別的地方吃東西吧,剛才只顧著喝酒,什麼都沒吃。」

「好啊,原本就打算帶妳去一個老地方。」爽快的答應下來,宋瑾萱牽起好友的手,「走了,我們別在大街上打打鬧鬧,這樣子好傻,我早就計劃好了我們今天的行程,待會給妳一個驚喜,上車再說。」

「好。」提到車子,季舒顏忍不住又回頭看那輛車一眼,然後兩人嘻嘻哈哈,打打鬧鬧的著上了宋瑾萱的車子。

她們誰也沒有看到,那輛車子的車窗在兩人走後慢慢降了來,露出一張面無表情男人的臉。

「許總,我們走吧,曾總說客人難纏暫時走不開,讓您自己去和顧先生談。」

被稱呼許總的男人一直緊緊盯著走遠了的兩個女孩,緊蹙的眉顯示了他的心情並不好。

「許總……許總……」司機的詢問沒有得到響應,扭頭看向自家老板。

「什麼事,哦,你再打電話問問?」感覺到注視的目光,許知恆回神,不搭調的回話卻還是曝露了他的心不在焉。

話沒說完,目光又轉到車外越走越遠的兩個人身上,喃喃說道︰「她回來了,竟然回來了!」

敏感察覺到車內突然出現的詭異氣氛,開車的青年順著身後男人的目光看過去,「許總,您認識這個女孩?她剛才還認錯我們的車子。」他的口氣里帶著不確定,因為自己上司的表現實在是奇怪,他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注意過路邊的女孩子,還用這樣深不可測的目光。

好似沒听到這疑問,許知恆絲毫不為所動,深邃的眼眸眨也不眨盯著不遠處看,怔住了,任由手指間的文件滑落兩頁。

待看到牽著手的兩個女孩坐上的車消失在視線里,他才感覺到自己的失態,掩唇咳嗽一聲,把掉落的文件撿起來,若無其事的吩咐︰「一個朋友,對了,跟上前面的車子,我要看她們去了哪里。」

「許總,您和顧總有約……」

「跟上去就行。」閉目仰靠,他的態度明確表示了自己不願多說什麼。

識相的沒有多說什麼,司機發動車子,跟上了前面的銀色休旅車。

車子穿梭在路上,尾隨著宋瑾萱的車,因為行走得不是很平穩,開車的青年不甚安心的看一眼自己老板,生怕他會有意見,不過顯然這次是他多想了,那個男人一直在閉目養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事實上,許知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又想要做什麼,只是本能的決定跟隨過去看她去哪里,就像是已經養成了關心季舒顏所有事情的習慣。

有時候,某個你以為不知何時再見的人突然出現,以一種想象不到的突兀方式重逢,那時候一句驚喜或者訝異都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心情,因為太震撼了,所以喜悅和不安的感覺在他心里都顯得遲鈍了很多。

此時此刻,許知恆就是這樣想法,他的思緒混沌而又清晰,混沌的是他追上去要做什麼,清晰地是,季舒顏,她回來了。

「許總,誰回來了呀?」

「顏顏……嗯,你剛才說什麼?」陡然听到司機問自己,許知恆驚詫的睜開眼。

「許總,您剛才說了一句她回來了,我還以為……」

還以為老板是要和自己聊天,原來只是人家的自言自語,司機有點不好意思,接下來的話並沒有說下去,許知恆卻也猜出了緣由,並無惱怒,淡淡一笑,看一眼窗外。

剛才他在不知不覺說出那句話,也難怪司機會好奇。

「沒什麼。」不習慣用老板的身分彈壓下屬,許知恆細長的眼眸中透出不願多談的信號,敷衍過去,俊朗的臉上平靜的讓人看不出絲毫情緒。

不動聲色的看著窗外,他腦海中的記憶卻急劇後退,回到了三年前的時候……

◎◎◎

有人說,男人的一生可能會有三個女人很重要,溫婉的母親,摯愛的妻子,寵愛的女兒,這三個女人相繼陪伴在男人一生的各個階段,給予他人生不同階段的大部分需要,幼時的保護,長大後的愛情,成為父親後的滿足。

而對于許知恆來說,他的人生里比別人多出另一個重要的女子,那就是季舒顏。

季舒顏之于許知恆,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說起來沒什麼奇怪的,可事實上又沒有這麼簡單,因為有太多的波折,才更顯得這段感情的特別。

在他曾經的生活里,每一秒鐘都有那個嬌俏的身影參與,可三年前,她徹底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離開的瀟灑利落,毫無轉圜余地,幾乎讓他有種這個人從未存在過的錯覺。

可就在前一刻,隔著窗與那張熟悉的臉對視,他居然還能真切想起季舒顏以前的模樣,清瘦的臉龐,甜美的笑容。

事實上,這三年她容貌看上去並沒有變化,只是那雙眼眸中流露出的,不再是小心翼翼而是疏離,周身散發的生人勿近的氣息,這些變化讓他驚詫不已,有些不安,又覺得很欣慰。

「停車!」把情緒從過去的記憶中收回來,看到前面的休旅車停下來,許知恆眉頭終于舒展開,「你把車子開走吧,我自己回去,至于今天和顧總的見面……」他停頓一下,垂下眼眸考慮片刻,最終還是淡淡一笑,「就對顧總說我突然有事不能到,曾總會過去,他們商討就好。」

「可是曾總剛才說正在陪客人走不開……」

「你回去剛才的地方接他,我會打電話讓他過去。」

「好的。」看他這麼肯定,司機雖然還有些猶豫,卻也不敢多說什麼。

今天的許知恆有點怪異,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別說是推掉會議,就是做出什麼更驚悚的事情也不奇怪,他只是一個司機,不能打破沙鍋問到底。

看著許知恆穩穩地下了車後,車子迅速的離開。

目光一直注視著宋瑾萱、季舒顏走過去的地方,許知恆皺起眉,突然覺得好笑,自己這是怎麼了,平白無故出現在這里做什麼,又能怎麼做,在此刻大腦竟一片空白,不過既然來了,他就不打算回去。

拿出手機,給公司股東兼好友曾遠發了封簡訊,上面只有三句話。

顏顏回來了,我不能過去,你去會會顧承喬。

沒有過多的解釋,因為他知道對方能理解,許知恆手指無意識的摩挲幾下,這是他思考事情時候經常做的動作。

季舒顏回國,是探望家人還是就這麼留下來,如果要打听清楚這消息,那最清楚的辦法就是問季爸爸和季媽媽,身為比鄰而居的多年好友,他的家人一定知道這個消息。

這想法在腦海里越來越清楚,許知恆沒有再多想,徑直撥通了母親的電話號碼,腦袋里急速運轉,想著怎麼把話題引到季家人身上。

電話響了兩聲,許知恆的心突然有點顫,工作這幾年,所有人給他的評價都是深不可測,可他此時的所作所為,明顯沉不住氣,不過現在也沒辦法考慮這麼多,只是想立刻得到關于季舒顏的消息。

很快,電話接通了,許媽媽的聲音傳過來,帶著一點埋怨︰「小子,你怎麼有時間打電話過來,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有這個家。」

習慣了母親對自己見縫插針的埋怨,許知恆臉上的笑容無奈又溫柔,「我什麼時候給您這種錯覺,只是工作太忙才不能一直陪在您身邊……」他心不在焉的響應著,心思早就跑到季家人身上,只是一時想不到詢問的契機,也只能隨機應變。

「臭小子還不承認……啊,就是這件,這件妳穿著最好看。」許媽媽笑呵呵的說著,突然轉頭一聲高分貝的贊美,擺明了身邊還有別人。

男人不能理解女人對于漂亮衣服的執念,身為兒子的他也很難理解,許知恆下意識把手機拿離耳朵,頗為無奈的說道︰「您又在外面購物嗎?」

「當然,難得你季阿姨主動邀請我。」許媽媽回答得理所當然,「乖顏顏上次說我們沒事要多出來走動,不要悶在家里,你季阿姨當然奉若聖旨。」

聞言眉梢一挑,許知恆沉默片刻才輕聲問道︰「顏顏……回來了?」

「是啊,回國找工作,不想待在國外了。」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事情。」

「顏顏沒告訴你嗎?我以為你知道,再說她都不告訴你,肯定是不想讓你知道,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

許媽媽理所當然的口氣卻听起來很無辜,許知恆被這樣的幾句話弄得濃眉緊鎖,「誰說我們吵架……算了,她現在住在家里?」

「沒有,她在你那邊,說是忙著找工作。」

「原來這樣。」難看的表情因為自己听到的消息而緩和了幾分,許知恆沒什麼心情繼續說下去,「好了,不打擾您逛街,我先掛了。」

「兒子,你還沒說你打電話是來干什麼呢?」許媽媽一頭霧水。

「沒什麼,就是告訴您,我很想您。」

「好吧,掰,你先去忙吧。」

听著母親歡快的聲音在另一端掛斷,直到傳來嘟嘟聲,許知恆這才掛斷手機,伸手從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根煙。

呵,他和季舒顏關系不好,這話听起來真是可笑。

三年前那丫頭倉促的離開這座城市到國外求學,說要好好學習振興季家,所有人都沒有懷疑她的理由,只有許知恆在心里苦笑,說什麼大話,不就是想要躲開自己罷了。

他曾以為季舒顏再也不會出現,沒想到重逢的這一天會來得如此突然,讓他措手不及。

沒有半點表情,許知恆靠著車子點燃香煙,漫不經心吸上一口,煙霧繚繞之間,那張俊朗的臉龐含著若隱若現的怒氣,微微瞇著的眼眸凝視著她們走過的地方,眸光幽暗好似蘊藏了無數的狂風暴雨。

她回國了,卻不來見自己,這是一個讓許知恆感覺很糟糕的消息,走得匆忙,回來得悄無聲息,她果然夠決絕,不過,自己可不會繼續縱容她的任性。

眼眸微瞇,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危險的味道散發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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