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掠妻 下 第十一章

夜涼如水。

莫雁回持燈緩步而行,邁入回廊,遇上迎面而來的慕容義。

「家主。」

她彎身一禮,來人雙臂一攙,半途便攔下了她。

「說了不用多禮。」

「禮不可廢。」

慕容義看她手持燈燭,便知她要去何處,「他們兄弟倆都走那麼久了,你真要這般等下去?」

「矢志不移。」再問多少回,她還是這個答案——

慕容義頓了頓,欲言又止,「你可有想過——」

「沒。」淡漠無波的嗓,低低吐出。

「你這又是何苦?若你願意——」

「慕容始終都在,無關生死。」

她只喚慕容,無人知曉,她心底那人,究竟是慕容韜,抑或慕容略。

「若家主沒其它吩咐,雁回先行一步。」

知她心念堅決,看來是要為那兄弟倆守到死了,慕容義識相地沒再說下去。

「去吧。」

她邁步而去,步履堅定不移。

推開空無一人的寢房,照了一室通明,她將燈燭掛妥,回身關妥了門,這才在桌前落坐,低聲嘆息。

「方纔慕容義所言,你听見了嗎?近來,他暗示得越發頻繁了,雖沒明說,但——」

你還年輕,無論是與慕容韜或慕容略,皆無名分,沒必要賠上一生來守。

月復中孩兒,怎麼也是我慕容家骨血,我會善待。

若你願意……

願意什麼?她沒讓人把話說全,話下之意,已不言自明。

「有時想想,我這人生真是有趣,當初看著家主,拒你于千里之外,如今失去了,才來守著你,不理會慕容義的暗示,這人真糟糕,永遠在糟蹋他人心意,會不會,他是下一個你?下一個——讓我悔恨莫及、想追也追不回的你?」

想想,又甩頭一笑。

這世上如他一般的傻子,哪還會有第二個?這一生她是不會再為誰動心了。

自他走後,已數月有余,刻骨相思,不曾或減。

「孩兒即將臨盆,你不想回來看看他嗎?」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你要再不回來,我就允了慕容義,讓你、讓你——」她一頓,狠話沒說全,便又弱了氣勢,「我氣你的,別當真,可前頭那句是認真的,你就算再惱我、不想見我,也回來瞧瞧孩兒,好嗎?讓我夢你一回,我真的……很想你。」

她撫著大大的肚月復,續喃︰「你瞧,我這肚子好像有些過大了,大夫上回來,還擔心不知是否能順利產下……慕容,你會幫我的,對吧?你會護佑我們的孩子平平安安出世……」

再過半月,便是他的冥誕,她左思右想,是否該去再試一次,也許這及這一回會願意告知他所葬何處。

另一方面,也煩了慕容義愈見激進的暗示,再這麼下去,早晚會惹事。

「看來,這兒也不能再待了……」她只想守著平平靜靜的日子,不欲沾惹是非,這幾日她都在忖度著,是不是辭了現任家主,先去一趟銅城,不論有無所獲,都不再回來了。

終究是人去樓空了,這大半年來,要緬懷什麼也已足夠,她想回家鄉去,好好將他們的孩子養大,那兒沒有利益糾葛,沒有戰戰兢兢的防備與算計,會比慕容莊更適合孩子成長。

仲夏天,過午後仍烈陽燦燦。

男人挑了一簍子菜入內,店頭伙計也已見怪不怪,笑著朝他打聲招呼,便往里頭喊,「當家的,你家人來了。」

里頭的人正忙著,應了聲,沒馬上露臉,倒是軟綿綿的小不點兒率先飛撲而來。

兩歲大的娃兒已能走穩,偏生好動,跑得搖搖晃晃,擔心她又跌了,男人趕忙三兩步迎去,接牢落進臂膀的小東西。

「叔——」甜女敕女敕的嗓,喊得人心頭也要酥了。

他一個使勁將娃兒抱高。娃兒順勢要偎上,被他拉出一臂之遙,「一身汗臭呢,青青嫌棄不?」

娃兒不依了,凌空踢蹬著腳,伸長小手臂咿咿啞啞抗議,「青青香,叔抱——」

他笑了,將娃兒拋高,再一把接牢,惹得小家伙又叫又笑,好生開懷。

賴進男人懷里,娃兒親親愛愛地蹭過來再滾過去,很固執地要把他也蹭得香噴噴。

「阿陽,來了。」穆邑塵掀簾而出,瞧見那與女兒玩鬧成一團的男人,搖頭輕笑,「青青,別鬧你阿叔。」

男人回過頭,淡淡喊上一聲︰「大哥。」

對于那兩張相仿的面孔,旁人早已見怪不怪,只差一個留了殘疤,另一個俊美無儔,否則幾乎要是一式一樣了。

他看了看堆在一旁的竹簍,男人上前來,道︰「村子里叔嬸要我順道送過來的青菜水果。」

穆邑塵點點頭,他又習慣地掏出袖里一袋物品遞來,他沒說什麼,默默收下,囑咐道︰「今天睡家里,別回村里去了。」

「好。」男人話還是不多,但只要他大哥開口,他通常只會說好,不曾反駁過。

「我帶青青去市集走走。」小家伙成天待在店里,快悶壞了,見心愛的阿叔來,便知有得玩了,開始不安分。

「待會兒就直接回家去,菜我會差人送回。」

男人點了下頭,臨跨出門外,後頭的人想起什麼,又叮嚀上一句,「別逛太晚,你大嫂熬了湯給你補身,晚些還要一起吃壽面。」

這是當年由舅父家中接回他時,便許下的承諾,只要自己還在世上一日,每年生辰,必為他備上一碗壽面共食,決計不再讓他一人孤零零,吃著沒人分享的冷壽面。

從回慕容莊至今,除了自己失蹤在外的那段時日外,沒有一回生辰他們不是一同共度,也約好了無論人事如何變遷,每年今日,必得同聚,他想必是記得,今兒個才特地回家一趟。

他應了一聲,人走遠了,穆邑塵才收回目光,低頭打開小布包,忍不住又是一嘆。

伙計一眼望來,看見布包里的碎銀子,回道︰「你這弟弟挺有心的。」

「是有心過頭了。」

「那還不好嗎?」多少人求這樣一個知恩感恩的弟弟都求不來,對兄長敬之愛之,一心惦著恩德,勤奮踏實地攢錢回報。

「我寧願他自私些、多為自己著想一點。」他能攢多少銀兩,旁人不知,他當大哥的還會不知嗎?除了基本所需,幾乎是將手頭所有的銀子都交上了,就連吃穿用度,也是能省則省……

最初不肯收,他卻回︰「長兄如父,往後一切還有賴大哥打點。」

于是,他只能收著,一點一滴攢放在房里頭的瓦罐內。

那些全是弟弟的心意。

回想數月前,幾乎一腳要往鬼門關踏去,雖是與他相同的毒,可慕容略是鐵了心不活,服下的劑量不知要比他高出多少,發作得又猛又烈,那撕裂體膚、毒性在體內相沖時宛如分筋錯骨的折磨,他是經歷過的,眼看親弟受此煎熬,一度要不忍而放棄。

可是只要想到,這一放手就什麼都沒了,只要一息尚存,他說什麼也不能放,拼了命也要拉回唯一的親人,雨兒拿他沒辦法,湯藥灌了又吐,還是順著他,一貼熬過一貼,硬是撐了月余。

醒來後,慕容略腦海一片空白,將過往一切全忘個清光。

他心想,這樣也好,都忘了,一切重新來過。

他讓他也跟著姓穆,雨兒嘴快,「陽關」這名搶先說了出口,他要阻止已來不及。

西出陽關無故人——這丫頭存心的!還編派一套說詞,說他自小體弱,連累他大哥為了這破敗身子,不曉得吃了多少苦、花了多少銀兩,一度要把自己給賣了為弟醫病,死活不放棄唯一的親人,看他這輩子如何回報才好!

豈料,忘盡一切的弟弟,性子傻氣純真得可愛,竟將雨兒的話照單全收,認真得緊,身子愈後至今,努力地攢著銀兩要回報大哥恩德。

一開始是想著,人活下來就好,其它無所謂。

後來,他身子初愈便說要搬出去,他哪會不知,是不想再負累自己更多。

拗不過他,便讓他住進村子里,穆家老宅才修葺過,村子里大伙兒都和善,若這樣他會比較自在快活,也由得他。

至少,如今兄弟倆照看得到彼此,生活平實安穩,過往那些個重重傷傷,愛恨交纏,已盡成過往,再也影響不了他們。

傍晚,穆邑塵提前收了店頭生意,早早返家。

才到門口,便听婢僕說,廳里有遠客來訪,夫人正在接待。

遠客?他們一家子都只有鄰里近親,哪還有什麼遠客會來訪?

帶著滿月復狐疑,甫踏入廳口便僵住了。

莫雁回起身,不忘敬重地曲膝見禮︰「家主。」

他很愣,相信雨兒初見時的表情也與他相去不遠,目光死死盯著對方隆起的肚月復,怎麼也移不開。

「你……這……怎麼……」見過大風大浪,從容沉定的前慕容家主結巴了,腦袋一片空白,硬是轉不出一句話來。

「是慕容的孩子,我沒有過別人。」莫雁回也知他在想什麼,淡淡回應。

想也知道,肚子都那麼大了,不是略的,還能是誰的?

「……要臨盆了吧?」

「大夫說,約莫下個月上旬。」

「都要生了,怎不好好在家中待產?」大老遠跑到銅城來,途中要出了什麼意外,可怎生是好。

「今日……是他冥誕。」

「你還記得?」他不無意外。

以為她無心,若真如此,孩子明明可以不留,何苦留下來,盡誤自己一生?甚至分娩在即,依然挺著肚子獨自前來,就為了一個以為已往生的人。

她究竟在想什麼?

她驀地雙膝一彎,直挺挺跪了下去,「請家主告知,慕容葬于何處?」

他嚇了一跳,忙道︰「你別這樣,你有孕在身,先起來再說。」

她搖頭,「我想見他,家主,雁回一生從未求你,今日就求你這樁事……至少看在孩子分上,讓他見見父親。」

她要真如此有心,人還在時,怎不好好把握?

如今、如今這樣……

他目光望向後頭的雨兒,妻子也知他為難,輕道︰「你們談,我去外頭走走。」

其實是去門口替他把風,怕慕容略隨時會回來撞見,夫妻倆心照不宣。

他撐起肘臂將她扶起,嘆道︰「何必呢?已是一杯黃土,見了何用?」

「有的……」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總得讓她祭他一回,將來孩子大了,也該知道自己來自何處,清明好給父親上墳。

她多怕,說了那麼多,多怕他一個字也沒听見,真當她無心無情,帶著對她的恨轉世,真圖個永世不相見。

她不想與他永世不見,她要告訴他,他若真想為奴為畜,她陪著他。

「你現在懂了嗎?」懂了略的心,願意珍惜了?

「早就懂了,也悔了……」

他猶豫兩難,不知該不該吐實。

若是不說,她月復中即將臨盆的孩兒終究是略的骨血,他該擔起這責任的,但若真要說了——

數月前那悲狂欲絕的模樣,至今回想起他都還會心頭發寒,那一身不欲苟活的絕望氣息,他真的很怕,怕再思及那段過往,略是否承受得起……

畢竟,那不是多好的過去,遺憾、悔恨、傷害與罪咎……重重迭迭,不堪回首,忘了也不足惜。

重生的略,雖仍是沉靜寡言,至少已沒了那陰暗晦澀的氣息,他懂得笑、也懂得敞開心胸與人相處,這失而復得的弟弟是僥幸撿回來的,他不想再冒一次失去的風險。

這是他為人兄長的私心,雖知愧對雁回,也要為親弟築起一道防護,阻絕任何傷害的可能。

這是略的選擇,他想徹底拋舍、遺忘過去,他只能尊重。

于是他道︰「你若有其它的打算,孩子生下後,可將他送來,我會代替略將他撫育成人,畢竟你還年輕,總不能為此而誤上一生——」

「他在哪兒?」那不是她要听的,她只想知道,慕容略究竟在哪兒?

「別問了,他不要你上墳頭拈香,我便不會說。」

「你不說,無妨,我自個兒找,翻了銅城每一寸土地,我都要找到。」

「……」當初,她若早早有今日此般在意,多好?那便不至于落得如今這等難以收拾。

莫雁回走後,穆朝雨立于門邊,目送那道遠去的身影,凝思道︰「她這回——看起來沒那麼好打發。」

他嘆口氣,算是附議她的話,「找個說詞,讓阿陽最近少回來,免得哪天真讓他們給踫上了。」

「又我當壞人?」她快變成坊間那種刻薄狹量的惡嫂嫂了啦!

「……」

晚膳過後,穆邑塵端了壽面、小菜,再溫上一壺酒,月下把酒談心。

步入園中時,小的那只已經玩累了,正窩在大的那個懷間酣眠。

「我來抱吧。」他伸手要接娃,懷里那只不依地咕噥兩聲,小手纏抱不放,臉兒埋入胸膛。

「無妨。」穆陽關笑了笑,單手抱娃,謹慎地兜妥了外袍,雖是初夏,入夜後晚風仍有幾許涼意,莫教酣眠中的娃兒受了寒。

這一幕看在他眼里,想起那大月復便便的身影。

他可知——他也即將為人父了?

單看他與青青的相處,便知他極為喜愛孩子,也真心將青青疼入心坎,要不青青不會每回見了他來都要跟前跟後,甜甜膩膩地纏人。

很早、很早以前,在那些遺憾傷害尚未發生時,有一回他曾不經意說溜嘴——若雁回肯允他,他希望能生三個孩子,兩男一女。

如今,他這夢想眼看就能成真,究竟,該不該說?

話幾回到了嘴邊,總猶豫著,難以啟齒。

「大哥,有心事?」整晚都是如此,老盯著他若有所思的,又悶著什麼也不說。

想起嫂嫂稍早突然要他近日沒事少回來……八成真與他有關了。

「大哥不必煩心,我明日一早便回。」若真與他有關,他說什麼也不會讓自身的事造成大哥與大嫂之間的困擾。

「你想哪兒去了!」穆邑塵瞪他一眼,「你嫂子只是嘴上鬧鬧你,她平日也愛這麼鬧我,沒真當你是外人。」

「我知道。」要真厭煩他,不會吩咐他每五日必得前來,勤熬湯藥至今不曾斷過,正因如此,更覺虧欠他們甚多,不欲再打擾夫妻倆的生活。

「我只是在想,你都快三十了,我已經娶了你嫂子,有青青、月復中還懷著一個,你呢?幾時要定下來?」

是不是全天下當父兄的都這樣?沒見他成家,這心怎麼也安不下來。

「還早,不急。」

「城南的杜小姐托人來向我說了幾回,你的意思呢?」家世好,人也生得嬌美秀致,最重要的是一心傾慕,都不惜拉下女子矜持與身段主動來說媒了。

穆陽關想也沒想,「她會與大哥計較,不適合。」

雖是好意,婉言要他多為自己打算,可若連他拿多少銀子給大哥都會計較的人,將來娶進門,紛爭只會更多。

「是你要娶妻,她如何看待我不重要。」

「重要,不敬大哥的女子,不能娶。」

「我誰也看不順眼,你難道就不娶了嗎?」

「大哥沒允,我不娶。」

「……」

他心里,其實一直將那句「長兄如父」牢牢刻印心田吧?一如當初承諾過的,若能重來一回,必當全心敬之愛之,當個乖巧听話、從不拂逆的好弟弟。

他雖忘了一切,可心里似乎仍知曉自己虧欠甚多,傾其所有彌補……

他這麼弟,不是乖張得教他煩惱,就是乖順得讓人心疼,就不能走走中庸路線嗎?

共同分食完一碗壽面,兩人肩並著肩,月下有一杯沒一杯地對飲,聊著生活瑣事。

「敬大哥,年年有今日。」

穆邑塵舉杯回應,「敬小弟,年年有今日。」

「陸想容,你覺得如何?」他沒來由地冒出一句。

「什麼如何?」不是村長麼女的閨名?

「大哥不是覺得我該成家了?若是想容,你覺得可以嗎?」

穆邑塵一個不慎,被入喉的酒意嗆了嗆,「什麼時候的事?」

「有一陣子了。」本來還在斟酌,不過大哥若覺得他成家比較好,他便認真考慮這件事。

「你自己呢?喜歡她嗎?不要因為她性子好,也不要因為大哥覺得可以,你就娶,那是一輩子的事,你得真心喜愛她才成。」

穆陽關靜默了一陣,「大哥,爹娘是什麼樣的人?疼愛我們嗎?為何你從未提起?」

「爹娘……早早便辭世了。」他梗了梗,在弟弟信任而真誠的目光下,只覺萬分心虛,「你怎會突然問起這個?」

「我能在大哥身上感受到手足溫情,完全不費功夫,但是對于爹娘,我怎麼樣都無法想象,也體會不出孺慕之情的滋味,家,應該要是怎麼樣,如你、如大嫂那樣嗎?想容性子似大嫂,真誠、好相處,也懂得溫情體貼,我與她在一起,很舒心。」

這樣,就算喜歡了嗎?

從雁回到想容,完全是兩個不同類型的人,他其實難以想象,性涼少言的弟弟與純真愛笑的想容兜在一起的樣子。

「並不是找個性子似雨兒的人,就能打造另一個和樂完滿的家。」

「這我當然知道,大哥,若無好感我不會開這個口,當然最主要的,是我相信她會是個好伴侶,如大嫂那般賢豐慧持家,讓我無後顧之憂,雖然過去的事,我記得不多,可我知道,這是我一直想要的……」守著小小的、溫馨的家,燈燭下,有個人靜靜為他縫衣補鞋,偶爾仰起頭,給他暖暖一笑。

他貪看想容的笑,那種包容依眷的眼神、被一個人無庸置疑地在意著、放在心頭珍視,他知道自己曾經有多貪渴這一切,沒來由地,就是知道。

那是他藏在心底、不曾對誰訴說的夢,想容給了,心房暖暖的,他只想守著這暖著他、寧馨的美好。

「你嫂子哪會持家啊……」分明就是敗家妻一名,他憂著的才多著呢!

可略說了,他在意、也有好感……這樣,還能再說什麼?

雁回,你來得晚了,略……不見得會一直停在原處,尤其是一段曾讓他傷得痛徹心腑的感情。

他已經往前走,看見不同的風景,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護短就護短、自私就自私吧,他只想留住此刻這個平靜知足的弟弟,為他守住如今安穩的生活。

「你若確定要她,那就去吧,只要努力讓自己開懷便夠。」

其余的……哥替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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